男主人顿了顿哽咽道：“前来收税的官差见收不上税来，便是一通打砸，把能换钱的都拿走了……”
“他们闯进来的时候，妞妞正在摇篮里睡觉。他们见没有值钱的东西，便是一通打砸。吓醒了妞妞，有一位差爷嫌妞妞吵，就抱起妞妞……”男主人说不下去了，和妻子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所以，就那么摔死了？凤鸣抬眼看向云破月，眼中满是无助。
小娃娃那么小，临走的时候还抱了她呢……
怎么就……那些人还是人吗？
“不对。”云破月沉声道：“自当今圣上登基后年年减赋直到如今已是三十税一，怎会重？”
因为云破月的话，凤鸣迅速冷静了下来。
她盯着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小夫妻，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三十税一，哪怕是最贫困的农户也能交得起。这小夫妻却道赋税一年比一年重，直至今年已无力交税。也就是说，有人背着朝廷在此处搜刮民脂民膏。
此处不是什么重镇要塞，处在一个较为闭塞的地方，若有人在此处动手脚，外面确实很难有人察觉……
这种事，若在朝中没有点根基，是不敢做的。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先生。”凤鸣看向云破月。
云破月知晓她的意思，他并未像以往那般道一句：“放心去做吧。”而是说：“你管不了。”
“我为何管不了？”凤鸣问他。
云破月问她：“你如何管？你拿什么去管？此事向来牵扯甚广，县令、知府、州府、此处封地的藩王，又或是朝中某位大臣，每一个都得查。你拿什么去查？”
凤鸣是储君没错，可在朝中毫无根基，手上更是无可用之人。
说个难听的，就朝中的那几个老东西对凤鸣毫无尊敬之心，他们甚至都未将她放在眼里。
查清此事为这对夫妻讨回公道；为这一村百姓讨回公道，这对于凤鸣来说，难于登天。
云破月的意思，凤鸣如何不明白？
她闭了闭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不！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自己是管不了，但有一个人绝对能管得了。
“你们……可愿与我进京告御状？”凤鸣一脸平静地问那对小夫妻。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告御状真的太难了。路途遥远困难重重，能否活着走到京城都是个问题。
就算能活着走到京城，也进不了宫，见不到皇帝。
就算有幸在街上遇到帝王的御驾，可若贸然去拦御驾，会被禁军当作刺客乱箭射死……
可这些对于这对夫妻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为他们那刚出世没多久的孩子讨回公道，哪怕是付出性命也是值得的。
“你可知你一旦告御状，将会面临什么？”云破月问她。
其实，凤鸣只需去给凤于飞写一封信，便可解决此事。可凤鸣并没有，她选择了告御状这样一个大张旗鼓的方式。这就意味着，她要与这件事的背后人正面对上。
“知道。”凤鸣淡声道：“无非会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那又如何？有些事情我终究是要面对，只是早晚的问题。”
“你能明白这一点，便是很好。”云破月的唇边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容，他对凤鸣道：“既然如此，那便放心大胆地去做吧，你的身后有我。”
凤鸣也笑了，她看着云破月道：“好，那我便将我的身后交给先生了。”
而后，凤鸣和云破月便带着这一对小夫妻昼夜兼程地赶回了京城。
女主人病了，很严重。她本就应该静养，可是为了自己那早夭的孩子，与他们一同赶路。加之，思女成疾，就这么病倒了。
云破月直接将他们安置在云府别院中，请了大夫，也把问一叫来了，让问一照顾好他二人。
次日一早，凤鸣便来到了应天门外。
应天门外悬着一张鼓，那是登闻鼓。有冤者，可击响此鼓。
凤鸣走到登闻鼓前，拿起鼓槌敲响了登闻鼓……
皇极殿中，有小内侍疾步走到候在一旁的内侍监黄庭伍身旁与他耳语了几句。
黄庭伍面露惊讶之色，见那小内侍点头，便朝那小内侍打了个手势让他退下。黄庭伍走到凤于飞身边与她耳语，将小内侍说的话转述给她。
凤于飞皱起眉头，少顷，她朝黄庭伍点了点头。
黄庭伍会意退了下去。
凤于飞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下方的众臣道：“诸位爱卿，方才有人敲响了应天门外的登闻鼓。而敲鼓之人便是凤鸣。”
此言一出，众臣惊讶。
这凤鸣殿下离京数月，这一声不响地回来还敲响了登闻鼓，这是想要做甚？
“一朝储君敲响了登闻鼓，倒也是件稀罕事。不若诸位爱卿与朕一同来听听这一朝储君有何冤情。”凤于飞不紧不慢道。
当凤鸣走进皇极殿时，凤于飞险些没认出来自己的这个女儿来。
这离宫数月，凤鸣瘦了，黑了，也看着结实了。
凤鸣捧着一卷帛书穿过众臣朝着凤于飞一步步走去，她捧着那一卷帛书跪下高声道：“陛下，凤鸣有冤要申！”
黄庭伍快速上前，将凤鸣手中的帛书接了过来呈给凤于飞。
这卷帛书是一封血书，是凤鸣代那夫妻二人写的。
夫妻二人如何说，她便如何写，并未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凤于飞看完这封血书后，脸色沉了下来。她看着跪在下方的凤鸣沉声问道：“凤鸣，这血书上说的可是真的？”
凤鸣回道：“是真是假，陛下一查便知。”
“好。”凤于飞点点头，带着冷意的目光扫向众臣，包含威严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压迫感：“凤鸣呈血书为一方百姓喊冤……”
凤于飞以不徐不疾的语调亲自将这封血书上的内容读给了众臣听。
她在一片哗然中又道：“朕竟不知，原来赋税已经重到这一方百姓已承担不起。而负责征税的官差为了能够收上税来，竟打砸抢劫，视人命如草芥。”
这个时候，根本就没人敢去接凤于飞的话。
此时无论开口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有参与此事的嫌疑。
凤于飞又问凤鸣：“你说有证人，证人何在？”
凤鸣道：“被安置在云府别院。”看書喇
凤于飞便命令黄庭伍：“将那夫妻二人带到皇极殿。”
黄庭伍领命，带着人便去云府别院找那对小夫妻去了。
“凤鸣。”凤于飞看向凤鸣淡声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陛下。”凤鸣起身，退到了一边。
黄庭伍很快便将那对小夫妻带到了皇极殿，在来的路上他已再三叮嘱过他二人面见圣上时所要注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