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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外面

  雨点重重地砸在铁皮头盔上,仿佛直接敲在阿尔乔姆的头上。

  雨鞋在泥泞中跋涉,斑斑锈迹汇成溪流向下流去。

  空中雨云密布,闷得透不过气。

  四周的楼房空空荡荡,如同被时间啃光的骨架,整个城市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座城已经死去二十年了。

  光秃秃的、湿嗒嗒的、浸泡在水里的两排树木站成了一条林荫道,路的尽头就是国民经济成就展览馆的巨大拱门。

  曾经,在这些古希腊神庙般的殿堂里孕育着伟大未来的希望。

  伟大未来似乎指日可待,就在明天。

  不承想,明天变成了末日,国民经济成就展览馆变成了死亡之地。

  两年前这里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活物,如今全都死绝了。

  总有人承诺说什么地表辐射很快就会下降,到时候就可以陆续回归了,说什么你看地面上的突变体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它们不也是活物嘛,虽说是突变的……

  结果却事与愿违:极地冰壳消融,地球变得如同蒸笼,地表辐射激增。

  突变体惊惶四蹿,没来得及跑掉的全死光了。

  人类龟缩到地下,在地铁站偷生,不敢到任何地方冒险。

  人类所需求的并不多,其求生本能胜过一切老鼠。

  辐射剂量计嘀嘀作响,给阿尔乔姆计算剂量。

  “以后再也不带它了,妈的!”

  阿尔乔姆在心里骂道,“知道剂量又能怎样?有个屁用!在事情没做完之前,它就算是爆掉我也不能回去。”

  让他们说去吧,安娜!说我疯了也罢,精神分裂也罢。

  他们当时又没在电视塔上。他们连一步都不敢离开车站,上哪儿知道去?

  ‘疯了’……我把它们全给炸死了……我不是说了吗!

  就在乌尔曼在电视塔上转动天线、调试频率的那一瞬间,有一个声音,我真的听见了!

  该死!

  不是他妈的幻听!

  怎么就不信我呢!

  立交桥在他头顶矗立,沥青路带波浪般起伏。

  汽车以各种姿态被抖落下来,有的四轮着地,有的四轮朝天,并以这样的姿态僵死在现场。

  阿尔乔姆向四周环顾了一下,沿着高架桥吐出的粗糙舌头向上走去。

  走得并不远,一公里,或者一点五公里。

  在另一条舌头处,矗立着一栋名为“三色旗”的高楼,之前被涂成了喜庆的白、蓝、红三色,而此时时间已经将它们全部涂改成了灰色。

  “为什么不信?就是不信,没有为什么。”

  “是,没有人听到过呼叫。”

  “可他们是在哪儿监听的呢?”

  “在地底下。”

  “没有一个人会上到地面来监听……是不是?”

  “你自己想想:这可能吗?”

  “难道除了我们之外,全世界就没有一个人幸存?”

  “嗯?”

  “胡扯!”

  “纯属胡扯!”

  他不愿意看见奥斯坦金诺电视塔,但不管他怎么背过脸去,它都在边沿耸立着,就像防毒面罩玻璃上的划痕一样避无可避。

  黑乎乎的、湿漉漉的、在观景台处被折断的电视塔,就像谁的手握紧拳头从地底钻出,又像是某个庞然大物想要跳出地面,却陷在莫斯科的红褐色黏土里,被死死地压在地上。

  “当我在塔上的时候,”阿尔乔姆生硬地将头转向电视塔的方向。

  “当游骑兵试图通过无线电接收梅尔尼克的呼叫时,在一片沙沙声中——我愿意以任何名义发誓——我听见有人说话!真的!”

  在赤裸森林的上空飘浮着一尊巨大的双人雕像——工人与集体农庄女庄员,二者以奇特的姿势纠缠在一起,既像是在滑冰,又像是在跳探戈,却又不看彼此,好像对彼此毫无兴趣。

  那他们在看什么呢?

  从他们那个高度,能看到地平线以外是什么东西吗?

  左侧还保留着国民经济成就展览馆的摩天轮,硕大无比,就仿佛某个能转动地球的巨大装置上的齿轮。

  连同整个装置一起,摩天轮已经死掉了二十年,如今已经锈迹斑斑。

  上紧的发条转完了。

  摩天轮上写着“857”,这是当年它被修建时莫斯科的市龄。

  阿尔乔姆想,修正这个数字是毫无意义的——如果无人计算,时间也就会自动停滞了。

  丑陋而忧郁的摩天大厦,之前被刷成白、蓝、红三色的那栋,如今变成了半个世界,耸立在眼前。

  不算被折断的电视塔,这栋大厦是莫斯科州最高的建筑,而这正是阿尔乔姆来到这里的原因。

  他仰起头,向楼顶望去,膝盖立刻一阵酸痛。

  “今天能不能呢?”阿尔乔姆并不指望得到答复,他明白,上天的耳朵被云做的棉花塞住了,是听不到他的。

  大厦入口大厅处的光景与其他高楼毫无二致。

  对讲机废了,铁门断电了,守门人的玻璃亭内卧着一条死狗,铁皮信箱在穿堂风中咯咯作响,里面既没有信件,也没有小广告——所有纸片早就被潜行者搜罗一空,点着暖手用了。

  停在一楼的三架D国优质电梯全部四敞大开,不锈钢的内饰亮得晃眼,似乎随便跳上哪一架,都能立刻到达顶层,这种误导令阿尔乔姆深恶痛绝。

  旁边是消防通道门,阿尔乔姆对门后面的情况烂熟于心,他已经算过了,四十六层楼,要一步一步爬上去。

  各各他山,总是要靠爬的。

  “总是……靠爬……”

  背包变得有一吨重,将阿尔乔姆压向混凝土地面,令他脚步踉跄。

  但他一个劲儿地往前迈步,像上满了发条一样,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嘟囔着:“就算没有……反导弹……又怎么样?无论如何……总该有……有人幸存……在别的地方……不可能说,只有我们……只有莫斯科……只有地铁……你看……地面还在……没被劈裂……天空……也在放晴……绝不可能……全都完了……还有漂亮国……蜗牛国……东方国……更别说大象国了……它碍着谁了呢……”

  自然,在阿尔乔姆二十六年的生命中,从没有去过什么蜗牛国或者东方国。

  他生得太迟了,几乎没有赶上旧世界;而新世界的版图要贫瘠得多——地铁展览馆站,地铁卢比扬卡站,地铁阿尔巴特站……地铁环线。

  但每次,当他在难得一见的旅游杂志上看到巴黎或者纽约的发霉照片时,都会打心眼里觉得,这些城市还矗立在地球的某个地方,还活着。

  也许,它们正在等着他。

  “怎么可能……只有莫斯科幸存下来?这不合逻辑,安娜!明白吗?讲不通!肯定是因为我们捕捉不到他们的呼叫……暂时捕捉不到。我们只需要继续等待,不能失去希望,绝不能……”

  空荡荡的大厦不时发出声响,好像有人一样:风从阳台飞入,将门板弄得哐当作响,随后呼啸着从电梯井穿过,在厨房里、卧室里窸窸窣窣,伪装成归来的主人。

  但阿尔乔姆早就不再上它的当了,莫说走进去做客,甚至不会回头看上一眼。

  他很清楚那些不安敲响的房门后面是什么:被洗劫一空的房子。

  只剩下一些照片散落一地,上面是无人纪念的死者,还有无论在地铁还是在阴间都用不上的笨重家具。

  其他楼房的窗户全被冲击波炸飞了,唯独这栋大厦的双层中空玻璃得以幸免。

  但时隔二十多年,窗玻璃上早已落满了灰尘,像得了白内障的眼睛。

  早先还能在某间房子里碰上前主人:有时他们会对着某件玩具发呆,透过防毒面罩呜呜哭泣,完全察觉不到有人在身后。

  如今,早就连一个人也碰不到了。

  有一个人后背多了一个弹孔,就躺在那个愚蠢的玩具旁边;其他人只要看见他就明白了:再往上没有住户了,什么都没有了。

  混凝土,砖头,泥泞,龟裂的沥青路面,黄色的骨头,各种碎屑,外加地表辐射。

  莫斯科如此,全世界都如此,任何地方都无人幸存,除了莫斯科地铁——这是公认的事实。

  唯独阿尔乔姆不认。

  万一,在无限广袤的地球上还有一个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呢?

  一个能容纳阿尔乔姆,安娜,全站台人生活的地方?

  一个头顶没有铸铁天花板,抬眼就能望见天空的地方?

  一个可以重建家园、开启新生活、使焦土重新焕发生机的地方?

  “所有人都住得下……在天空下生活……”

  四十六层。

  阿尔乔姆完全可以在第四十层甚至第三十层停下来,并没有人要求他必须爬到楼顶。

  但他偏执地坚信,倘若有机会接收信号,那也只能是在楼顶。

  “楼顶当然……没有电视塔……那么高……不过……不过……”

  防毒面罩的眼窗玻璃蒙上了一层水汽,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肋骨一阵阵刺痛,好像有人试图插入一根削尖的铁棒。

  隔着防毒面罩的过滤器,呼吸十分吃力,稀薄的氧气根本不足以供养生命,等阿尔乔姆爬到第四十五层,就像那次在电视塔上一样,就再也坚持不住,一把将橡胶头套扯了下来。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香甜而又苦涩的空气,那种新鲜是地铁里所无法想象的。

  “楼顶的高度,应该有三百米,够高了。所以,也许能收到。”

  总算挨到了顶楼。

  他把背包卸下来,用发僵的脊背顶开顶楼舷窗的盖子,接着爬到楼顶平台,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他仰面躺着,盯着天上的云彩,它们那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

  他尽力平复心跳和呼吸,站起身来。

  这里的风景,就像……

  就像人的灵魂马上要飞上天堂时,突然被卡在玻璃天窗上,悬停在那里,在天窗下游荡,再也上不去,却又不甘心再次落下。

  当你从高处看见地面上的一切是何等渺小时,你怎么可能再把它们当一回事呢?

  旁边还耸立着两座这样的大厦,从前是彩色的,现在是灰色的。

  但阿尔乔姆从来只爬这一栋,他感觉这里更方便些。

  云朵之间出现了一丝缝隙,阳光从中射了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旁边大厦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确定来自楼顶,还是来自高层某扇布满灰尘的窗户,好像有人拿着一面小镜子在捕捉光线。

  但等阿尔乔姆细看时,太阳又躲进掩体,闪光也消失了,之后再也不曾出现。

  阿尔乔姆的目光总是不听管束地滑向那片繁茂的变异森林——曾经的植物园所在之处。

  森林中央是一片光秃秃的黑色荒地,那是一片死亡之地,仿佛被上帝倾倒了硫磺烈火,但阿尔乔姆知道,那不是上帝干的。

  植物园。

  阿尔乔姆记忆中的植物园是另外一番模样,那是他对失落的战前世界的唯一记忆。

  多么奇怪啊:构成你全部生命的原本不过是瓷砖,弧形拼板,天花板,铁轨旁流淌的溪流,花岗岩和大理石,闷热和电光。

  但突然间,生命中出现了另外一小块不同的介质:五月清凉的早晨,修长的树干上冒出婴儿般温柔的新绿,被彩色粉笔涂抹的公园小径,冰激凌摊前排成的长龙,而杯装冰激凌的味道,与其说是甜的,莫若说是天堂一般的。

  还有妈妈的声音,时间像根电话线一样,将其减弱、扭曲。

  还有妈妈温暖的手,你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抓住,生怕和她走散。

  只是,那么小的孩子真能记住这些吗?

  未必。

  想起了妈妈,阿尔乔姆突然想到自己的继父苏霍伊曾经告诉过自己一个消息。

  阿尔乔姆在身上摸索了片刻,拿出了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上面覆盖的薄膜也已经翘起了边。

  看着里面有个温柔和善的女人右手抱着一个小孩,左手放在一头黑发的小男孩头上。

  继父苏霍伊当时告诉自己,那个男孩是自己的哥哥——阿尔科恩。

  还说这张照片就是他专门让苏霍伊交给自己的。

  还特意告诉他,自己一直在寻找我。

  可自己为什么之前对他没有任何印象了呢?

  总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个哥哥,对他的印象只是浮现在自己小时候,曾经有个男孩一直在陪着我。

  什么吃的,穿的都留给我。

  还会给自己唱童谣。

  可是,自己还能见到他吗?

  他会相信我吗?

  所有这些异质的东西,显得如此不合时宜,不切实际,让人根本无从分辨,它们究竟是真的发生过,抑或只是一场梦。

  但假如从未见过、从未感受过它们,你又如何能梦得到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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