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他想说什么, 却见四阿哥抬手挡住他。四阿哥道：“你叫什么?这次就你自己?”
那人见四阿哥眼神不对还以为自己露馅了，听到四阿哥的问话松了口气。
应该是他多心了。传言说四阿哥冷如冰山，如今看果然名不虚传。
他道：“奴才姓范，是诚亲王府范总管的远方亲戚。之前一直在庄子上伺候的, 所以阿哥们没有见过奴才。奴才也不是一个人来的, 外面还有一个护卫队。门口的大爷说不让进, 他们就在外头候着了。”
看他的回答就知道之前一定做过功课。
说是诚亲王府范总管的亲戚，表示是可信任的自己人。说在庄子上伺候则是回答十三之前那句面生。就连他们每次运送日用品都需要一个小队的护卫都清楚，可见他不是鲁莽冲进来, 是之前就有过调查，经过深思熟虑的。
甚至他们连三哥不在都是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说自己是诚亲王府的。
他只知道三哥的奴才每天都会往这边送粮食，一定不知道他们送的粮食是给自己和三哥、十三吃的。因为只有他们三个, 三哥又喜欢新鲜，所以每次用的马车都很小。
而三哥爱干净，他府上的奴才送菜绝对不会带着烂菜叶子往这边送。
瞧瞧这人, 不但马车比三哥府上的大了一圈, 菜也不干净。
不过四阿哥并没有点破他, 而是道：“今日这边事忙，腾不出人手帮你卸菜，你把他们都叫进来自己去后厨吧。”
四阿哥说完就拉着十三阿哥去一边的石桌上坐着去了。
这么顺利?顺利的他都怀疑是个陷阱。
自称姓范的男子咬咬牙, 还是决定顺着四阿哥的意思来。
不管是不是被发现了，这都是个难得的机会。
这几个皇阿哥都很精明, 除了早上的运输车辆根本没人能接近这里。皇阿哥们更是像是在这里扎了根, 除了三阿哥，其他两位都不带回府的。而三阿哥就算回府也会在运粮队过来之前回来。
今天有探子说三阿哥去了皇宫，他担心是金尚明说了什么。所以他必须见到对方。
男人一边慢吞吞往外走一边用眼睛余光观察两位皇阿哥,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就坐在那边喝茶，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石桌底下，四阿哥碰了碰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会意，他大声说道：“四哥，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金尚明这老东西早就应该大刑伺候了。你看，才打了一顿不就什么都招了。”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十三弟，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管不住嘴，隔墙有耳。”
十三阿哥讪笑几声，他不在意的道：“怕什么，这里那么多禁军围着，周围又都是自己人，就是给高丽人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截人。如果他们敢来绝对让他们有去无回。”
“哎，可惜汗阿玛做事情讲究证据，偏偏证据都被那群王八蛋烧了。也不知三哥这次入宫能不能说通汗阿玛。如果能，我一定神情带兵出征，灭了高丽那帮狗东西。”
说压低了声音，实际上男人还是能听到的。
他心里慌的不行，脚下难免快乐一些。等他除了府门，四阿哥给驻守在院子里的禁军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埋伏起来。
自动送上门来的，他若不把人抓住，也太对不起他们了。
门外的高墙根上或倚或靠着好几个人，见到男人出来有个年长写的蹙眉道：“这么快就弄好了?”
男人摇摇头，他道：“那个四阿哥说让我把你们叫过去帮忙，对了，我刚才听到他跟十三阿哥聊天，说金尚明已经招认了。怎么办?”
觊觎别国领土，脾气再好的人也不会轻易善了。他很担心大清真的会如十三阿哥说的向高丽开战。
与他对话的男人显然是他们的头领，他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也是担心被发现了。然后他往门口看去，发现那些人跟之前一样目不斜视、站立的笔直，稍微打消了些念头。
他道：“证据咱们不是都销毁了，莫非金尚明他留了把柄?”
不然，案子还没结怎么就说要打仗了。
男人摇头，“好像没有。我听十三阿哥的意思他们对金尚明用了刑，所以金尚明才招供的，除了金尚明这个人，他们没别的证据。十三阿哥还说，三阿哥就是拿着金尚明的供词去找皇上了。”
“四阿哥比较谨慎，我又不敢多停留怕被发现，因此只听到这些。”
说完他就等着那人下命令。
那人咬咬牙道：“看来不能再拖了，金尚明必须死。咱们先按照他们说的进去搬菜。以防万一，大家都把毒药塞到嘴里，如果真的暴露了，就咬碎它。都听明白了?”
既然是出来喊人，肯定也不是不能多停留的，那样才是不打自招。
领头的率先把准备好的药丸塞到嘴里，带头往里走。其他人有样学样也跟着走了进去。
男人走在领头的旁边，他小心的观察着，确定院子里跟他走的时候一样便对着领头人点头。
十三阿哥笑道：“别紧张，虽然你们是三哥府上的，肯定没问题，但职责所在，汗阿玛说了，这每日进出人员都要登记。就、就从你开始吧，什么名儿。”他指着的正是领头人。
领头人摸摸袖子示意大家放松，他们在京城生活了很多年，不管是大清的官话还是郊区的方言都很熟悉，加之长得像根本不怕穿帮。
被十三阿哥点名，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刚张开嘴，就见十三阿哥扔了手里的纸和笔，对着他打了过来。
十三旁边的四阿哥也跟着快速的攻击领头人身边的男人。还有其他的禁军全部围了上来。
此时若还不知道他们被发现，那就是蠢到家了。
他有心想要咬碎嘴里的毒药，可惜为时已晚。有心算无心，十三阿哥又有不俗的战斗力，他很快就被生擒。
而十三阿哥就像是开了天眼，上来就卸掉了他的下巴。
不止十三阿哥，其他人也都是如此。除了有三个被夹在中间的成功咬碎了毒药自尽，其他的尽数被卸掉下巴。
有禁军上前去检查，然后从他们嘴里抠出了毒药。那人递到四阿哥面前，“王爷。”
十三冷笑：“四哥果真料事如神。”
四阿哥心说哪里是他料事如神，还不都是三嫂。也不知三哥是怎么教的，竟给三嫂看些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福晋跟三嫂关系好，每次跟三嫂聚会回来都会跟他说聊这些。
次数多了，他想不记住都难。
就像这次，他们敢前来金府，事先肯定会做好各种打算，比如被发现讨不了。
嘴巴里□□是最常见的。
十三阿哥指着这一车东西道：“四哥这些怎么办?”
他四哥说，这些人应该不是来刺杀的，问题应该出在这一车东西上。
四阿哥沉吟片刻，“这样，你带着人拉着东西和这几个人入宫求见汗阿玛，我继续留在这看着金尚明。”
经过这次的事，大家都看明白了，金尚明很重要，绝对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好在皇上给的禁军够多，就算被带走一部分，他们也不必担心人手不够。
十三阿哥带着人到宫门口刚好遇见与索额图一起走出来的三阿哥，看到他，三阿哥疑惑道：“十三，你这是?”
十三阿哥言简意赅，：“三哥你走后没多久，就有人冒充你府上的人去金府送菜，然后就被我跟四哥抓了。四哥让我把人送给汗阿玛处置。”
三阿哥往外走的步子一顿，他对着索额图道：“索大人，事情就交给索大人了，我陪十三弟再走一趟。”
索额图眯眯眼，“诚亲王严重了，既然都是一件案子，奴才也陪着您二位走一趟得了。万一皇上再有什么吩咐奴才。”
三阿哥看看十三阿哥，十三阿哥点点头。
到现在他依旧不知道自己被牵连其中了，他只想着如果能快点查出真相，额娘的冤屈也能早一日大白天下。
于是他道：“有劳索大人。”
索额图捋胡须的手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笑了。“十三阿哥哪里话，为君分忧那是奴才应该做的。”
看着去而复返的几人，康熙纳闷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十三也进宫了?”
因为早上三阿哥说的话，他现在对十三又恢复到那种复杂的情况中，不过他掩饰的很好，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被提名，十三便把刚才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他道：“这是从那群人嘴里弄出来的毒药，三哥已经让人去喊太医，相信很快就能查出来是什么。还有外面那一车蔬菜，四哥说他们很可能下了毒，儿臣便一起带来了。”
康熙点头，他对着梁九功吩咐道：“去让人去找几只牲口来。”
“那些人呢，先带进来让朕瞧瞧。”
七八个人被禁军压了进来，他们一字排开跪在地上。
索额图仔细观察，他咦了一声，“皇上，奴才瞧着这人有些眼熟，好像曾经代表高丽来过我朝。”
高丽臣服的年头不短了，在三阿哥没去礼部之前一直是索额图帮忙招待这些外史。哪怕过去十好几年，他仍旧有印象。
康熙从龙椅上下来走到那人前面，他对着梁九功招招手，“你看看这人可有印象?”
梁九功深谙康熙的心思，他躬身笑道：“皇上，奴才瞧着也面善。都说这高丽人跟咱们大清的汉人有些相像，实际上还是有区别的。奴才敢肯定这就是高丽人。”
康熙冷哼，“说说吧，你个高丽人跑到我大清做什么，还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藏在金尚明的庄子上。你高丽好大的胆子，莫非真以为朕不敢整治你们不成?”
康熙说这话不过是想要威胁对方，他想让对方开口承认自己高丽人的身份。哪知十三阿哥听见皇上要整治高丽立刻跪了下来，“汗阿玛，儿臣愿意做马前卒踏平高丽。”
如果不是这群人，他额娘怎会死，现在的十三阿哥恨死了他们，也很死了高丽人。
领头人并没有要射自尽，他只是大笑两声，“我不如金尚明。之前我不理解，明明你是金尚明的亲外孙，身上高丽的血统最浓，为什么他偏偏不支持你。如今我全明白了，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金尚明不支持你是对的。”
首领这段话信息量太大，除了早就知道真相的三阿哥，其他人全部都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十三阿哥更是暴跳如雷，“放屁，你少胡说八道，我额娘姓章佳，我外祖家是赫舍里与钮祜禄、佟家，什么时候成了金家。他不过是我大清的一个狗奴才，他也配。”
十三阿哥这段话说的没错，皇阿哥的外家只能是皇后一族，别说什么金家，就是荣贵妃所在的马佳氏一族都没资格让皇阿哥们称呼一声外家。
他对着康熙拱手，：“汗阿玛，这人在胡说八道挑拨离间，请汗阿玛明察。”
他不知道这人说的话什么意思，但不可否认这一刻他的心乱了。
领头人又笑了几声，他道：“怎么?你额娘没告诉你?也对，海宽那个极要面子，他怎么会让人知道他做了那么多年王八呢。”
康熙脸色阴沉，他看看十三阿哥，又看看这个高丽人。道：“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领头人似乎想通了，他没有隐瞒的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不过在他嘴里，这件事又是另外一个版本。
他确实是高丽人不假，不过在高丽得罪了人，走投无路之下试着联系了金尚明。后来在金尚明的建议下他来到大清。
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他不想给金尚明惹麻烦，就住在郊外的庄子里，平日里没事也不会轻易出门。
有一次金尚明心情不好跑到庄子上喝酒，酒醉之后跟他说了一件事。他这才知道海宽的庶女宫里的章佳庶妃其实是他跟海宽的妾生的。
因为这个，海宽没少从他这边拿好处。金尚明一边被海宽的无耻行为气的，一边又因为章佳庶妃不肯承认他而难过。
三阿哥眯着眼，“照你的意思，章佳庶妃之所以愿意自尽，其实就是担心有朝一日自己的身世暴露了?不对，汗阿玛是仁慈公正的，就算她是金尚明跟、跟海宽的妾生的，只要金尚明没做谋逆的事情，就连累不到她，她为什么要害怕?”
三阿哥居高临下，眼中是看透一切的清明。
“除非，金尚明曾经找过章佳庶妃，就像你说的，他原本是打算扶植十三弟的，但章佳庶妃拒绝了他，于是他又找上了同样有高丽血脉的乌常在。而乌常在就是用这个秘密逼的章佳庶妃背下所有，自缢身亡。”
“我说的对吗?”
所有人都看着那人，那人被三阿哥一通分析的冷汗直冒。
他不敢说，三阿哥就像是亲身经历一样，说的全部都对。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这表情却告诉了他们答案。
康熙简直要气死了，他成年的儿子就这十几个，如今可好三个身上带有高丽血统。这还是他查出来的，没查出来那些呢?康熙不敢说他们都是，但也不敢确定他们无辜。
还有章佳氏，这么大的事情她就不能提前告诉他?就像老三说的，他又不是糊涂君王，告诉了他，又能怎样?如果章佳氏早点告诉他，哪还有后面那么多事。
低头看看瘫在地上的十三，他心里很不好受。
假如章佳氏提前告诉了他，十三何至于像现在这样。
章佳氏口口声声保护的十三，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
亏他本来还想着看在十三的份上给她追封，现在看看还是算了。这种女人能让她葬在妃陵都是他仁慈。
康熙叹道：“十三，你先起来，不管怎样你都是朕的儿子。今天这事儿朕不想让再让旁人知道，你们都明白吗?”
三阿哥与索额图同时拱手：“儿臣(奴才)谨记。”
十三阿哥有些怔楞，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也让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难怪参领府上的人对他是那种态度，难怪章佳夫人看不上他额娘。他以为是因为额娘出身不好，却原来额娘根本不是章佳府上的人。
他不知道额娘这算什么，总之不是很光彩就是了。
他忽然想起来，有一回他跟额娘说内务府的金管事对他很和善，哪知平素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额娘当场就炸了。那是额娘第一次凶他，甚至逼着他诅咒发誓不许靠近金家。
当初他不懂，问额娘，额娘也不说。
如今他全明白了。
额娘她定是知道金家的野心，担心金家利用他。
他的额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