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凝恍然, 她曾听荣贵妃说过，章佳氏在家的时候过得并不好，以前她不懂为什么，现在知道了。
原来她不是海宽的女儿。
大清的某些官员是挺恶心的, 他们确实有给上峰送女人的习惯, 有的甚至还会送自己的小妾。
金尚明在喝醉的情况下摸到后院睡了他的小妾, 海宽会不知道?还有那小妾，被陌生男人闯进来，不会叫?
除非这一切都是事先商量好的。
只是他们没想到会有章佳氏这个意外。
剩下的事情很好猜了。
章佳氏呢?
先不提她信不信，就说自己这么多年在府上受苦, 这个所谓的亲爹都不来看一眼，，如今又来打亲情牌, 瞬间就明白他真正的意图。
自由受苦的章佳氏会听金尚明的吗?肯定不会啊。
后来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乌常在发现了。要知道金尚明之前可是明确说过会支持她的, 如今居然敢背叛, 乌常在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她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忍。
她硬是忍着没有揭发、拆穿他们，而是佯装自己不知情。只静静地等待时机。
这不，机会终于被她等到了。
发现皇上彻查弘晟一事, 她就意识到不妙，担心皇上查到自己, 她索性就全部推到章佳氏身上。
她用十三阿哥与金尚明作为要挟, 如果章佳氏不帮她背这个锅，她就把章佳氏的真实身份和金尚明的野心曝光出来。
章佳氏可以不管金尚明，甚至她都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得宠, 但她在意十三阿哥。
假如事情曝光，不管十三阿哥知不知情、有没有参与其中，在上位者眼里他都是同谋。
皇上或许不会要了他的命，但绝对不会信任他、重用他。
这是章佳氏不愿意看到的。
剩下的就很简单了，章佳氏答应背锅，条件是乌常在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章佳氏死后，金尚明是生气的，他不是生气自己没了个女儿，而是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了。
十三阿哥年纪不大，他原本打算徐徐图之，如今章佳氏一死，他还怎么跟十三阿哥说身世?这相当于断了他手里的一张牌。
本来呢，他是想找乌常在算账的，但架不住乌常在舌灿莲花。最后他不但没有为女儿报仇，还开始毫无保留的支持起十四阿哥来。
在他看来，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年岁相当，能力相当，比起一个不受控制的十三阿哥，还是支持十四阿哥更划算。
如此凉薄的话成功把菀凝气笑了。她算是明白了，什么乌雅氏、章佳氏在他眼里都是可利用的，没谁能比得上他的大业重要。
如果宫里再出一个有‘金氏血脉’的皇阿哥，你看他会不会出卖乌常在?
而忽悠三阿哥剃头的事情就是金尚明率先提起的。
既然要帮十四阿哥谋划，首要的就是削弱太子的势力。十三哥也好，三阿哥也罢那都是太子的人，尤其是三阿哥，他的岳丈曾做过太子的老师，本人跟太子最为要好，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只是他没想到三阿哥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狡诈，这次行动不但失败了，还把他们自己搭了进去。
三阿哥轻笑：“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自己比我更清楚。金尚明你真以为我这次来什么准备都没有?老十四那点心思也就他自己自认为藏得严实。还有章佳庶妃，整个宫里能悄无声息去她偏殿的人有限，这其中有儿子的……”
他冲着金尚明挑眉，“剩下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金尚明嘴硬不就是笃定他们不知道是十四跟乌常在么，今日他就当着金尚明的面说出来，他倒要看看金尚明还能说什么。
金尚明沉默很久，随后笑了，他道：“三阿哥不愧是太子的军师，果真厉害。”
他这么说并不是想要认罪，而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三阿哥那句话给了他启发，永和宫有儿子的除了乌常在，还有个郭常在啊。郭络罗氏，五阿哥与九阿哥的生母，不提五阿哥，九阿哥可是八爷党。
他之前抵死不认，如今轻易松口，是个人肯定会怀疑他话里的真假，心思多的甚至还有可能会想，乌常在又是他找出来的替死鬼。
然后自然而然就想到郭常在身上去了。
事实上呢，这个所谓的‘替死鬼’才是真的。
如果不是菀凝有能感知到人内心的本事，如果不是菀凝已经告诉了三阿哥，或者今日审讯他的换一个人。金尚明这计谋没准还真能得逞。
可惜啊，一切都没有如果。
他碰上了三阿哥。
三阿哥冲着旁边记录的官员道：“听到了，他亲口承认是乌常在指示人做的，记下来，等我明日呈给汗阿玛过目。”
说完他就准备走人。
金尚明错愕的看着他，不是，三阿哥怎么就信了呢。
眼看着身边的禁军要把他带下去，金尚明不淡定了，他嚷道：“我说谎了，不是乌常在，不是乌常在。”
然而已经晚了。
等人走后，菀凝从屏风后面出来，两人一起看向不远处香炉里插着的香。
这香是三阿哥从内务府搜罗出来的，可以扰乱人的心智。当然他仅限于对意志不坚定的人而言，像三阿哥这种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金尚明被关押了那么久本就心浮气躁，今日三阿哥又特意提起十四阿哥与章佳氏，他的心就乱了。
心都乱了，还怎么集中精力?可不就轻易走入三阿哥的陷阱。
菀凝看着敞开的房门，呸了一口，“这个金尚明还真是恶心，像他这种人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接近着她就把自己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道：“还有那个海宽，我还是头一回见戴帽子戴的这么心甘情愿的。”
可惜，海宽已经过世了，不能告诉她这个答案。
三阿哥眼中的锋芒一闪而过，“放心，这种人他活不长的。”不仅仅是金尚明，只要拿到证据，整个金家都不能幸免。
菀凝点头，“现在呢，咱们做什么?”
从金尚明这边他们总算搞明白了一些事情，她是不是要回去了?
三阿哥想了想道：“辛苦你在跟我审一审那个赫奕。”他解释，“金尚明既然想着高丽，按理说他应该跟高丽有来往才对，可十三查了金家，并没有发现他们来往的书信等。不过，金尚明现在有些失去理智，暂时不适合审问。我想从赫奕这边入手，看看他知不知道金尚明的意图。”
皇阿哥们再怎么斗说到底都是内斗，金家不一样，他们这个算得上是外族侵略了。
大清对外的态度从来都是明确的，他想看假如赫奕知道了金尚明真正的企图，会不会松口。
菀凝：“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吧。”菀凝有些跃跃欲试，这是她唯一能帮上三阿哥的机会。
屋里的味道散去一些，两人又重新坐回原来的位子，只是这一次被提审的换了一个人。
仍旧是三阿哥先开口：“金尚明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那天晚上所有参与的人员都是单独关押的，他们的房间就在这一排，平时他们没法交流，但刚才金尚明的话，他们绝对听见了。
“你知道金尚明跟乌常在的关系吗?他抵死不认还能说是因为那点子血脉，你呢?如果本王没记错，你家跟他两家可没交情。”
“本王再告诉你一个消息，金尚明最终的目的是想把大清变成高丽的一部分，就像大清当年入关一样。如此，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吗?”
赫奕双目圆睁，“不可能。成王败寇被您抓了，我无话可说，但诚亲王你也不能如此信口雌黄。”
支持十四阿哥顶多就是站位的问题，失败了也就四死他一个，若是跟他国勾结，那可是灭族的大罪。别说赫奕根本毫不知情，就算是知道，他也不能认。
三阿哥歪头看了菀凝一眼，菀凝冲着他摇头，意思是说赫奕不知道金尚明最终的目的。
明白他确实不知情，接下来就好办了。
“你觉得没有证据，本王会跟你说这些?本王很好奇，你跟他接触那么久，就真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他嘴角带着嘲弄，“这可不像你。”
能当上内务府总管的绝不是泛泛之辈，赫奕在内务府总管一职上做了的年头可不少。
总不能他这些年把心思都用在怎么搂银子上了吧?
赫奕深深地看了三阿哥一眼没说话。
若说异常，跟高丽使者有往来算吗?
如今的高丽是大清的附属国，每年都会派遣使者前来送贡品、参加宫宴。金尚明不是礼部官员，按理接待使者这事儿轮不到他，但隔上两三年他都会撞见金尚明跟高丽使者相谈甚欢。
当时金尚明说是因为他祖籍高丽，这么多年在京城生活偶然见到‘亲人’有些激动。
因为见的并不平凡，赫奕也没有多想。
假如金尚明真的跟高丽有勾结打算覆灭大清，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可这种事没有抓现行，对方完全可以不承认，而且他也不太相信三阿哥说的话。
三阿哥耐心很好，他不回答，也不生气。他只说道：“赫奕你可要想清楚，金尚明刚才的话我相信不只是你听见了，你是咬死了不松口，可你猜其他人会如何?汗阿玛仁慈，来之前本王特意入宫了一趟，他老人家说了，若是你们知错能改，他会从轻发落的。假如你们顽固抵抗……”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他相信赫奕能懂他的意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三阿哥准备让人把他带走的时候，赫奕忽然说道：“我不知道金尚明有没有跟高丽勾结，但我知道他在郊区有个庄子，那里的管事是个高丽人。如果他真的跟高丽有什么，这个管事一定是联络人。”
“金家在郊外有庄子?”三阿哥有些疑惑。他看了十三整理出来的东西，那上面把金家的财产都列清楚了，他可不记得有什么郊外的庄子。
赫奕道：“诚亲王不知道也很正常，因为这个庄子并不在金家任何人名下。据说它真正的主人是参领海宽的一个妾，那个妾过世后就转到了章佳庶妃名下。只是奴才也不知金尚明说那个庄子是他的。”
因为这个庄子，赫奕一度以为金尚明打算做两手准备，扶植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个人。为此，他甚至还让他夫人接触过章佳庶妃，表示自己也可以支持十三阿哥。
在赫奕看来，章佳庶妃都把庄子给了金尚明，肯定是有意的。哪知他夫人在章佳庶妃那里碰了个钉子，这让他十分生气。
他觉得章佳庶妃是看不起他，觉得他不如金尚明。所以在乌常在让人传信说准备嫁祸章佳氏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章佳氏不是看不起他么，他就让章佳氏看看他的能耐。
菀凝觉得这群人疯了，为了个皇位，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人命在他们眼里如草芥般不值钱，说杀谁就杀谁，哪怕那人是皇上的女人。
菀凝心想，若有朝一日他们觉得皇上碍事了，会不会连皇上一起解决。毕竟他们是内务府，掌管着皇上所有的事务。假如他们真的对皇上出手，那才是防不胜防。
说完这话，赫奕不肯在多说，三阿哥便让人把他带了回去。之后他就派人去了赫奕所说的庄子。
菀凝蹙眉，“这都过去好几天了，金家被抓的小心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就算有证据怕也被销毁的差不多了吧?”
谁能想到这庄子会在章佳庶妃的名下呢，恐怕就连章佳庶妃自己都不知道吧?
三阿哥叹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菀凝犹豫片刻开口：“章佳庶妃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说?十三弟那里……”要告诉他吗?
得知了这么多秘密，菀凝忽然觉得十三阿哥有些可怜了，她有些于心不忍。再则，若真告诉他，他如果追问消息的来源，要怎么说?
三阿哥悄悄拉起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我是不会把你暴露在危险之下的。今日的事儿我已经有了对策，关于章佳庶妃的身世先暂时瞒着吧，一切等索额图那边的情报传过来再说。”
他拉着菀凝的手慢慢往前走。他有一种直觉，章佳庶妃的身世瞒不住。海宽那人他没接触过，但平心而论，不管是谁给别人养了那么多年孩子，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甘心吧?
他不信海宽一点交代没有。
只要有，它迟早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既如此，他何必去做这个恶人。
等十三阿哥与四阿哥休息好回来之后，三阿哥先神色复杂的看了四阿哥一眼，然后便说道：“昨日我炸了金尚明，从他的言行中我发现咱们的猜测是对的，这件事就是乌常在跟十四搞的鬼。但具体是他俩的谁，还是其中一个，我还不清楚。”
看金尚明与赫奕的意思，乌常在肯定是参与了的，但十四有没有参与，他就不清楚了。
想到这里三阿哥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十三阿哥听到这话直接炸了，他怒气冲冲往外跑，“我要去问问她，我额娘哪里对不住她了，她为什么要这样?”
不管乌雅氏是德妃的时候还是后来失势，他跟额娘对乌雅氏的态度从来没变过。他额娘也没有争斗的心思，他不懂，乌雅氏为什么还要害他额娘。
四阿哥上前拦住十三阿哥，“十三弟，你别冲动。”
十三阿哥奋力挣脱，因为生气他开始口不择言：“四哥你不想让我去，是不是因为他是你亲额娘?汗阿玛改了玉碟又如何，你看出了事你不还是想着她?”
他这话字字诛心，扎的四阿哥钉在了原地。三阿哥看不过去上前给了他一巴掌，“老十三你说什么混账话，你这样对得起四弟么?你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但你去了怎么说?说这些都是你的推断吗?再怎么说她都是汗阿玛的女人，无凭无据，除了让你更加难堪外，你以为你还能如何?”
“老四就是因为想到这一点，他不想看到你去被倒打一耙，所以才拦着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三阿哥是真的生气了，十三不冷静他可以理解，但对老四说出的那番话却让人心寒。
什么生母不生母的，改了玉碟那他就是安嫔生的儿子。
这一巴掌他是用了力气的，愤怒到失去理智的十三阿哥总算是被打醒了。他看着浑身散发着寒气的四阿哥，愧疚道：“四哥，对不起，我、我”我了半天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四阿哥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他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