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雅惠噗嗤笑出声, 笑过后发现大福晋脸色更难看了，她赶紧忍住板起脸。
要不说她喜欢跟菀凝在一起呢，菀凝这张小嘴真是让人爱死了。尤其现在一脸无辜认真说着戳人心窝子话的时候。
‘太早要孩子不好’、‘我们不着急’, 每一句都只戳大嫂死穴。
大福晋嫁给大阿哥的时候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岁。头年大婚，第二年就生了大格格。然后紧接着是二格格, 过三年又是三格格, 又一年四格格。
这也就是佟皇后忽然没了，大家要守孝，不然按照大福晋这速度，现在都不知道生几个了。
一个拼了命想要生长孙, 一个不着急。
大福晋能不生气?
手指陷进肉里，大福晋被气的心口都疼了。出身高就是不一样, 对她这个大嫂都可以不用那么尊敬, 偏她还不能把对方怎么样。
深呼吸, 终究不想让对方太如意, 大福晋扯着嘴角不赞同道：“荣妃娘娘有句话说得对，生孩子要趁早，等上了岁数就来不及了。”
“可是我才十六啊，距离上岁数不是还早?”她伸出手指头比划着，“十年后也不过二十六岁。难道大嫂觉得我十年都生不出一个孩子?”
十六、十六, 大福晋只觉得这个词刺耳无比。
她自嘲一笑，“三弟妹，我大婚也快十年了，到现在也没生个阿哥出来。大嫂的前车之鉴，你莫要学了。”
现在是年轻，等到时候生不出儿子就该后悔了。
菀凝真不知该说什么, 她觉得这个大嫂脾气可以，就是太过悲观。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跟悲观的人交往。
人生在世就那么几十年，为何要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好好过不行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菀凝觉得自己应该在劝她一句：“大嫂，你这个心态不对。紧张焦虑并不能给你带来小阿哥，相反它会耗尽你的精力。也许某天你如愿了，但你的身体也会因为你的不在意而被拖垮。”
乌黑的眼珠盯着大福晋，她一字一句道：“假如到了那个时候你的孩子怎么办?”
不说皇家阿哥，就是普通人家的男人都很少有给妻子守一辈子的。
她走到大福晋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想想吧，别人花着你的银子、睡你的男人、搞不好还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视你的孩子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这一切你觉得值得吗?”
大福晋满脸惊骇，她吓的连连后退，脸上毫无血色。
说完这话菀凝没在理会大福晋，越过她往前走。
就在大婚前一天，菀珂特意给她讲了讲皇室的几位福晋。她从菀珂的心里得知，大福晋因为拼命生儿子，早早没了性命。大阿哥在她过世后另娶，她所生的几个孩子包括小阿哥都没有好下场。
菀凝是很不理解这种行为。在她看来大福晋为生儿子丢了命是很愚蠢的。
但凡她活着，哪怕只剩一口气，想必几个孩子的下场也不一样。
石雅惠追上去，悄声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瞧把人吓的。”
菀凝耸肩，“没什么，就是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石雅惠嗤笑，去你的掏心窝子话，掏心窝子话能把人吓成这样?不过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她也没多追问。只笑道：“还是你厉害，大嫂那样子咱们至少能消停到过年了。”
身为太子福晋，石雅惠本身就有很大压力，这时候她需要的是有人能帮忙排解，让她放松，而不是再给她制造压力。
假如没有菀凝，她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大嫂‘逼疯’。
菀凝叹了一声：“但愿吧。”
菀凝的话让大福晋受惊不小，到了晚上甚至开始做起噩梦。
梦里她依旧嫁给了大阿哥，依旧连生四个小格格。但梦里没有菀凝。
梦里的她清楚自己在接连生子后已经不大好，但看着大阿哥失望、热切的眼神，她咬着牙，喝着汤药汁又生了一胎。
这回如愿生了儿子，而她自己的身体也彻底垮掉了。
小阿哥还不满两周岁，她就过世了。
之后就如同菀凝说的那样，大阿哥另娶，继室生了阿哥容不下她儿子。
不，不只是她儿子，她女儿也容不下。
因为没有额娘保护，四个女儿要么被继福晋的枕头风吹的被大阿哥胡乱许了人家来拉拢人脉，要么还没长成就夭折了。
临死前，所有儿女都在指责她，指责她这个额娘为何不保护自己。如果她活着，自己肯定会跟其他堂姐妹一样。
大福晋泪流满面，她痛哭失声，哭着哭着然后就哭醒了。
醒来后的大福晋就那样在床头做了一晚上。
大福晋病了。
菀凝看向石雅惠：你这个大嘴巴，什么时候这么灵了?
昨天石雅惠还说，大嫂心里承受能力差，可别被她给数落的病了。没想过这才过了一晚上，人就真的病了。
她迟疑着说道：“要不，咱俩去请示一下，出宫看看她?”
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病倒了，那多不好。她总要表示一下。
石雅惠安慰她，“我昨日跟你闹着玩的。大嫂这个就是心病，就算你不说她，她早晚也会把自己憋出病来。”
原以为大福晋就算不高兴，也能挨过两日，哪知她一晚都没过。
到底是大嫂，她病了，她们既然知道总不好不过问。两人商量片刻，就去找了荣妃。
年关将至，荣妃忙得脚打后脑勺，她自己吃饭都顾不上，更别说照顾菀凝。菀凝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钟粹宫给荣妃添乱，她实在闲不住就去毓庆宫找石雅惠说话，只用膳的时候回钟粹宫监督荣妃吃饭。
看到菀凝荣妃下意识的看看天色，发现时间还早，她笑道：“菀凝这是闷了?”
十六七岁在荣妃心里正是爱热闹的年纪，菀凝闲不住很正常。
菀凝拉着她的手臂摇晃几下，这才说明来意。
“听说大嫂病了，我想跟二嫂出去看看，额娘您看?”
荣妃顿了一下，“大福晋病了?”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菀凝就把昨日发生的事情跟荣妃说了一遍，她吐吐舌头，“我，我也没想到她回头就病倒了。”
头一回把人说病了，菀凝脸色也有些发热。
荣妃拍着她的手安慰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日后她若因此找你麻烦，你尽管告诉我。”
“不过，到底是长嫂，她病了，你们去看望也是应该。”
大福晋嫁进来这么多年，荣妃都看在眼里。菀凝说的话可能会让人不舒服，但更大的问题还是在她自己身上。她自己想不明白，只会是这种结局。
皇子福晋并非想出宫就能出去的，她们需要得到掌管宫务后妃的批准才可以。
好在荣妃自己就握有宫权，惠妃是大福晋的婆婆，她们去看大福晋，没人会为难。
甚至荣妃还亲自替她们准备了礼物。
大阿哥乃是康熙长子，他成婚又早，他的府邸建设的比其他兄弟略宽阔威严。
大阿哥虽受宠却还未封爵。因此朱红的大门上只悬挂着‘大阿哥府’几个字。
菀凝一路走一路打量，默默地在心中与三阿哥府作对比。
大婚之前三阿哥的府邸就已经建好了。与大阿哥的府邸一样，三阿哥府也在西直门内。
大阿哥府在前半壁街，三阿哥府则在官园，也就是西直门南小街以东南的方向。
初看两座阿哥府都一样，整个府邸包括三间正门，五间正殿、后殿，以及十一间后罩房。只不过大阿哥府的面积要比三阿哥府宽广一些。说是阿哥府的规格，实际上已经堪比贝子了。
正殿也就是前院，自是留给男主人与未来的小阿哥们居住。菀凝是女眷不好意思去观看，但她路过那一眼，就觉得比不上三阿哥府。
三阿哥喜好风雅，与大阿哥这光秃秃的院落不同，三阿哥府要精致很多，前院便栽种了不少花中四君子。尤其是竹。
菀凝曾去三阿哥府看过，前院有一小片竹林，里面放置有石桌椅，在里面读书习字别有一番风味。
后院倒没有多大差别，后院五间，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住的正院显得没有三阿哥府正院虽是最好的却不如三阿哥府正院宽广。
都说大福晋独得宠爱，实际上大阿哥还有几个妾室，这些妾室总要有住的地方。五间房几个妾室挤一挤做了两间，剩下两间则给府上的小格格们住。
如此分配下来才显得拥挤。
听闻菀凝与石雅惠到访，大福晋有一瞬间的慌乱，她急切道：“快去请?不行，我得亲自去。”
说着就要下床，只是她昨日整夜未睡担惊受怕，身体一点力气使不上，刚下床就往前栽了过去。
管事嬷嬷不赞同道：“福晋您这样怎么招呼两位福晋，依奴婢看不如让大格格帮忙招待客人。奴婢听说两位福晋都是和善人，您又病着，想必是不会怪罪的。”
大福晋犹豫一下，遂点头，“那就先这样吧。嬷嬷，你让人去跟安妤交代一声。来人给本福晋梳洗。”
见嬷嬷蹙眉，她苦涩笑道：“我知你担心我的身体，但那两位毕竟不同。”
两人虽然是她弟妹，但一个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一个出身国公府，那彭春还曾做过太子的老师，太子对他信任有加。无论哪一个她都得罪不起。
嬷嬷不甚赞同，“主子你莫要妄自菲薄。”她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越发没有自信起来。
唉，说到底都是被阿哥闹的。没有儿子的女人，尤其是皇子福晋，就是这般命苦。
知道额娘身体不好，府上来了客人她不用嘱咐就亲自出来迎接。
给菀凝与石雅惠行礼，她道：“安妤见过二婶、三婶，额娘身体不爽利，还望二婶、三婶不要见怪。”
俩人对视一眼，石雅惠上前摸摸她的头，柔声说道：“安妤真乖。”
小姑娘继承了大阿哥的好相貌，小小年纪就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小小年纪又这般知礼，让石雅惠十分喜爱。
菀凝也道：“太医怎么说?我们来时，惠妃娘娘让我们给大嫂带了些药材来。还有这些，这些是我跟额娘的一点心意。”
年关将至，荣妃忙，作为同样执掌宫权的惠妃也忙。
得知她们要来看大福晋，忙让人收拾了东西带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