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开始之前, 祝童被时温书叫去了办公室。
对祝童这个学生，时温书一直是很欣赏的，他虽然身体不好, 但是一直没有放弃努力, 课堂上的认真和课后的作业都完成得很好, 唯有一点……时温书简直是怕了他考试做题那固执又让人难以反驳的原则。
虽然邵铭已经保证过了,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这大概是祝童从A城复查回来之后被人问过最多的问题。
他心里微暖，轻声道：“已经好多了。”
时温书道：“那就好，不过还是要多注意, 教室里没有空调，考试的时候要注意保暖, 别感冒了。”
祝童点头：“嗯。”
时温书又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确实不错，才进入正题：“然后是期末考的事, 我知道你可能不那么在乎成绩，但是你的成绩，是你一个学期努力的证明，是你放假回家要展示给家人的学习成果，你的每一分成绩，每一点进步，对你的家人来说都是一种宽慰，他们会以你为骄傲, 所以你也应该尽自己所能去回应家人的期待, 你说对吗?”
祝童：“……”
可他觉得他的家人不会对他有什么期待。
其实来办公室的时候祝童就知道时老师想跟他说什么了, 他直接道：“老师，这次期末考, 我会尽量把答题卡都填满的。”
时温书微愕。
觉悟变得这么高?
时温书立即道：“这就对了，不管题会不会做，只要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拿到的分数哪怕只是步骤分，那也是属于你的成绩，选择题也一样，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凭感觉选对，那也是有知识基础为判断依据的。”
“……”
祝童常在班里听说，时老师如果絮叨起来，比唐三藏念经还让人难以忍受。
以前他没觉得，现在倒是见识到了。
不过就算时老师不叮嘱，他这次考试也不会放弃任何一分幸运分的。
祝童说：“我知道了，时老师。”
时温书满意地点头：“行了，那你去准备考试吧。”
祝童又点头。
他转身走出办公室，时温书看着他的背影一脸欣慰。
这时他隔壁桌的一位老师开口道：“时老师，我听说你班上这位学生和邵铭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啊。”
“邵铭?”时温书愣了下，随即道：“他们两个是同桌，在校外也是一起合租，关系是很不错的。”
“我的意思是……”隔壁桌的老师犹豫了一下，“听说他们连周末都总是在一起。”
“是吗?”时温书露出惊讶，很快又一脸惊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
时温书说：“罗老师你不知道，我这个学生，刚转学来的时候非常的不合群，身体又不好，还吐血进过医院，我一直担心他一个人如果出了事都没人知道，现在他交到了朋友，身边有人看着我也就放心了，邵铭也是个热心肠的，不仅照顾新同学，还帮助他提高成绩，看祝童这势头，到高考的时候，我班上的学生能包揽前三也说不定啊。”
罗老师：“……”
看时温书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罗老师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冲击。
他说的是照顾补习的事吗?他暗示的是早恋的问题啊!
这人身为一个班的班主任，怎么对学生早恋的问题这么没有危机感呢?
可偏偏这个神经大条的班主任，成绩优秀的学生还都喜欢在他班上扎堆。
罗老师想：他们班的成绩提不起来，难道是因为他太过执着于抓早恋了?
他要不要试着放宽政策啊?
罗老师沉沉地叹了口气。
祝童从办公室里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刺骨的凉风，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不等他把衣领拢紧，一条围巾就挂到了他脖子上。
邵铭说：“我上个洗手间的功夫你就忘了好好照顾自己，小少爷，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他一边给祝童围上围巾，一边脸带戏谑地笑。
祝童没忘了这里是办公室门口，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了看：“你怎么来了?”
邵铭随意道：“来听时老师念经……考试前的例行嘱咐，没别的事。”
祝童也笑了笑，“那你去吧，我先回教室了。”
邵铭推门走进办公室。
被时老师念经洗礼过之后，仿佛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八点钟的时候，期末考正式开始。
考试为期两天，第一天考语文数学，第二天考英语和理综。
祝童这段时间为学习拼命，效果是非常显著的，刚一考完，他就迫不及待地拿着邵铭的试卷对答案。
邵铭帮他估测了一下大致分数，轻轻挑眉道：“看来下学期的考试，我们可以在同一个考场了。”
祝童眼中发亮：“真的?那能上六百分吗?”
他这么心心念念地想着六百分，让邵铭哭笑不得，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他又看了眼试卷，“应该没问题。”
祝童顿时松了口气。
邵铭说：“努力没有白费，别担心。”
祝童只觉得浑身轻松，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认真看着邵铭道：“谢谢你给我补习。”
邵铭又挑了挑眉。
祝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转头欲言又止地看着邵铭。
“怎么了?”邵铭问。
祝童顿了一下，说：“我都没付给你补习费。”
“……”
他还想着这茬呢?
邵铭一笑，单手撑头看着他道：“嗯?你想怎么付费啊?钱我可不要。”
祝童：“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他知道以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不应该分得那么清，只是他从认识起，好像都没送过邵铭什么东西。
他想让邵铭有一样自己送他的东西。
邵铭眸色暗了暗：“有。”
祝童道：“什么?”
邵铭弯唇道：“你肉偿吧?”
“……”
前座的班长忍无可忍，转头看着一脸不正经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你可收敛着点儿吧!这两天你都秀遍整栋教学楼了，你还没完了?”
邵铭顿时一脸冤枉，“我什么时候秀了?”
邵铭：“……”
祝童：“……”
唐暖一口气说了太多，重重地缓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今天走在路上差点摔倒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邵铭但笑不语。
祝童不忍看她冷场，问：“为什么?”
唐暖没好气地看了邵铭一眼，“是被某人踹出柜门的一脚给绊的!”
祝童：“?”
邵铭毫不留情地补刀，“那你眼神儿不太好啊，班长，听说你近视度数又涨了?”
唐暖：“……”
唐暖懒得理他，在两个人身上看了看，放轻了声音道：“你们……你们俩真在一起了?”
虽然这已经是很多明眼人心照不宣的事实，但是唐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问出来。
祝童心猛的一跳。
邵铭淡笑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班长。”
唐暖无语道：“谁稀罕毁你的婚。”
她又看了看祝童，微笑道：“我会替你们保守秘密的。”
祝童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道：“谢谢班长。”
唐暖大方摆手，“不用谢，你让他每天收敛点儿就行，不然柜门都要堵不住了。”
祝童疑惑道：“……堵柜门是什么意思?”
唐暖：“……”
唐暖惊讶地看他。
这是什么不识人间八卦的小可爱。
她又瞪了邵铭一眼：“真是便宜你了。”
这句话邵铭照单全收，确实是便宜他了。
唐暖跟祝童解释了一下堵柜门的意思，见他愣住之后又脸红了，兴冲冲地又拉着祝童一起了解了一下校园八卦。
此时在一个成员最多的校友群里，正热烈地讨论着他们俩的事。
【疯了疯了，学神真的是每场考试都等在祝童的考场外面啊!这对cp稳稳地锁了。】
【这不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吗?听说他们两个开学没多久就住在一起了。】
【什么?他们那么早就暗度陈仓了?】
【传下去，学神和祝童开学当天一见钟情了。】
【传下去，学神和祝童在一起几个月了。】
【传下去，学神和祝童已经亲了几个月了。】
【传下去，学神和祝童狠狠地do了!】
【传下去，学神让祝童三天下不来床了……】
祝童：……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为什么会下不来床?
群里的对话越传越离谱，有人忍不住开始抱怨，连抱怨都特别有意思。
【艹，劳资刚一进群就被裤子绊倒了。】
【来来来，都把裤子穿上说正事了，你们有人看热搜了吗?现实版豪门大戏啊!绝对精彩!】
群里顿时安静下来，各个转战了微博热搜。
祝童一时好奇，把手机还给了班长，拿了自己的手机翻看热搜，看到热搜标题时愣了一下。
——豪门父亲掉包婚生子和私生子长达十七年。
祝童还没点进去就先咯噔了一下。
邵铭歪头靠过来道：“怎么了?”
祝童把手机屏幕偏了偏，点进热搜和他一起看。
网曝A城某知名企业创始人因怀疑妻子和别人有染，在妻子生产之后掉包婚生子，让正室妻子抚养私生子长大成人。
热搜导语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万能的网友已经在下面公开了创始人的身份。
A城夏氏集团总裁，夏韦毅。
热搜出现不到十分钟，互动值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有网友开始深扒，很快连照片都放了出来。
网上说什么的都有。
【活久见，见过偏心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把私生子抱回去给正室养?现实版狸猫换太子?还是当爹的亲手给换的?真TM离谱!正室妻子实惨。】
【正室也不无辜吧?不是说怀疑妻子和别人有染?果然豪门夫妻都没什么真感情。】
【也就是说两家名义上联姻，实际上夫妻俩各玩各的呗?】
【那正室怀的到底是她丈夫的还是别人的?不管怎么样把孩子掉包也太过分了吧?被掉包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
网络上讨论得热火朝天，学校里也不遑多让。
今天正好期末考试结束，再沉迷学习的学霸也躲不过这短暂的懈怠期，教室几乎没人不抱着手机。
贡水一中看着新闻，比其他人有更强的代入感。
“A城夏家……是我想的那个夏家吗?”
“不会吧?怎么可能?肯定只是巧合。”
很快有人把目光转向了教室后面，想问又不好意思去问。
祝童根本没心思去管别人怎么看，他只顾看着邵铭，“你觉得这新闻是谁放出来的?”
邵铭反问道：“你觉得呢?”
“……”
除了项书艺，他想不到别人。
可她为什么这么做?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场孤注一掷的鱼死网破。
就算是离婚，就算是撕破脸，项家也没有选择在成功离婚之前曝光这件事。
可是项书艺不在乎。
她把事情完整地曝光，根本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也不怕被人骂。
只有“婚生子”的身份被她瞒得严严实实。
邵铭突然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
祝童：“……”
祝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现在在网上被谩骂，被羞辱，被人钉在耻辱柱上一样谴责的那个人，是和邵铭有着血缘关系的妈妈。
如果他们只是陌生人，如果项书艺跟夏韦毅一样对邵铭只有利用，看到这样的新闻，邵铭应该是可以幸灾乐祸的。
可是现在的情况，怎么看都是项书艺为了还邵铭一片清净在努力。
而且是不计代价把自己也搭进去的努力。
有没有感情不说，单是背负着别人为自己的付出，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祝童忽然握住了邵铭的手。
邵铭心中微动，冲他笑道：“我没事，她确实帮了我一个大忙。”
“……”
祝童心说这样的帮忙他们宁愿不要。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嗯……”邵铭沉吟道：“吃瓜吧。”
祝童古怪道：“你吃你自己的瓜?”
邵铭道：“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祝童轻轻皱眉。
邵铭又伸手把他额头揉开，“好啦，别担心了，明天还有事呢。”
祝童思绪万千，下意识道：“什么事?”
邵铭：“……”
祝童瞬间想起来了。
他们明天要回A城的。
愁绪一股脑散空，他精神一振：“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走?”
邵铭捏了捏他的脸说：“小少爷，说过的话转头就忘，你还挺有渣男的潜质。”
祝童：“……”
他有点心虚，小声辩解道：“没忘。”
就是心里装着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邵铭无赖道：“不管，我受伤了，你得安慰我。”
祝童：“……怎么安慰?”
邵铭凑到他耳边说了两句话，祝童的脸上泛起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了耳根甚至脖颈，他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又转头看向邵铭，“你别在教室里说这个。”
邵铭故作受伤道：“不行吗?”
“……”
祝童顿时心软了，他僵硬地点头：“行。”
邵铭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看着祝童拿在手里已经息屏的手机，眸色暗了暗，又很快敛了情绪。
…
高一教学楼里，冲上热搜的话题同样也是高一学生谈论的热点。
夏阳这段时间频频请假，这次考试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他心里又恼怒又沮丧，却不敢把负面情绪表现出一星半点。
面对同学不知道是关心还是挑衅的询问，他一一敷衍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考试结束，他去办公室请完假打算提前离校，进到教室却发现班上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教室角落里，几个人凑在一起低声细语。
“夏阳他爸是叫夏韦毅吧?上次学校要填什么资料，我看到他写名字了。”
“那事说的是真的吗?夏阳不是他妈亲生的?”
“亲子鉴定结果都放出来了，肯定是真的啊，如果不是真的，怎么会到现在都没人出来澄清?”
“何止是不是亲生的，连亲妈是谁都不知道呢!”
“照这么说，夏阳岂不成了私生子?”
“什么叫成了私生子?他本来就是私生子!”
“你们说谁是私生子!”
一个阴沉的声音忽然插.进他们的对话，几个人同时仰头，看到了夏阳十分难看的脸。
夏阳怒道：“谁让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的!”
大概是夏阳在同学面前一直是礼貌温和的样子，没人见他发过脾气，突然被他质问，几个人反应都慢了半拍，才解释道：“不是我们胡说八道……夏阳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你爸妈离婚的事都上了热搜了。”
夏阳皱眉道：“什么热搜?”
有人把手机递给他：“喏，你自己看。”
夏阳接过手机，看了眼标题和导语，往下翻看评论，脸色越来越白。
他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看着网络上一群人在评论里胡说八道。
对，一定是胡说八道!
他怎么可能会是私生子?!
他突然扔了手机，转身就往教室外面跑。
“艹，我的手机!”
“砰”的一声，手机应声砸在了桌面上。
好心给人递手机的人一脸心疼，忍不住抱怨道：“有没有素质啊!果然是个私生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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