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信仰

  七年后。

  倒不是因为那个黑发青年的长相。他虽然面容英朗,是那种会让小姑娘怦然心动的样貌,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过目即忘。

  人们更多关注的是他肩膀上的那张虎皮——什么东西那么宝贝,竟然用虎皮来包裹?不,不,不论是什么东西,都不应该用珍贵的虎皮来包裹吧?

  正纳闷着,只见青年在人流如织的集市中找了个位置,也不嫌弃地上的灰尘,盘腿就坐了下来。他把虎皮一打开,众人的眼睛看直了——

  只见他的包袱里放满了各种大型动物的皮毛,虽然处理得干干净净,乍一看还是让人心中一寒——这是怎么的武力,才能猎杀这么多的野熊、野猪、老虎啊!

  都说富贵来自于危险之中,看来这个青年要发财了!想到贵族老爷们最爱收藏这些珍稀物品,众人看向青年的眼神多了一丝艳羡。

  摊子摆好了,青年就开始左顾右盼。

  看他如此心急,旁边摆摊卖水果的女人摇了摇头,道:“年轻人,做生意不要心急,你这东西又贵重,做的是大生意,慢慢等吧!”

  那青年皱了皱眉,好像不耐烦听,但还是向女人点了点头,以示感谢。见他还在东张西望,女人只当他性子浮躁,摇了摇头,去招呼新来的客人了。

  卖花的小姑娘正在街上走动着,看见那青年长着一张俊脸,不禁喜欢,打算上前和他说说话。就见青年的眼神一亮,看向街道左侧,挥手叫道:“阿多尼斯!”

  原来,这人正是战神阿瑞斯。

  俊美的植物神从人流中缓缓走了过来,冲着阿瑞斯轻轻一笑。因为神力的蒙蔽,人们对于他们过人的长相印象不深,但还是会愣在第一眼中。

  金发的男神走到阿瑞斯的身边,把手里的麦饼递给他:“久等了,阿瑞斯。”

  阿瑞斯接过他手里的麦饼,狠狠咬了一口,才道:“你吃了么?”

  阿多尼斯伸手抹去他嘴角的碎屑,道:“我还没吃,因为想着快点让你吃到。”他的眼神专注,目光真诚,任谁看到了,都愿意相信他的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因为看到卖花姑娘正在向阿瑞斯靠近,及时赶回来宣示主权。

  阿瑞斯闻言,把吃过一口的麦饼递到阿多尼斯的前面,示意他也咬上一口:“你还没吃的话,我们一起吃!卖完了这些皮子,我们就去饱餐一顿,买点东西,出发去斯巴达。”

  前往斯巴达的商船就停留在村落的海港上。阿瑞斯为了这一天已经计划很久了。塞浦路斯的生活虽然很好,每天狩猎也很有意思,但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军队和战士了。他想去斯巴达看看那些英武的战士,重新拾回他作为战神的热血。

  阿多尼斯知道,他就是馋架打了。他也不是没有邀他打架,阿瑞斯却好像更愿意和他一起狩猎。至于打架,还得去斯巴达找找麻烦。

  在这些事上,阿多尼斯总是很纵容他。但是在阿瑞斯准备召唤战车的时候,阿多尼斯却突然提议说想要乘船过去,体验一下凡人的旅行。阿瑞斯虽然觉得没必要,但又有些期待,答应了下来。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麦饼的样子落在了卖花姑娘的眼里,她的表情顿时微妙了起来。特别是她还察觉到了后来过去的那个金发青年,一直有意无意在瞥她,被看破的尴尬感油然而生。怕羞的卖花姑娘忙举起花篮挡住脸,小步跑开了。

  解决情敌对于阿多尼斯来说并不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倒是阿瑞斯那些毫无保留的小动作,即使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会甜到他的心里。

  两人在摊上坐了两个多小时,来往的行人很多,但多是一些普通百姓,他们对这些皮子顶多是看看,估量它们的价格,但绝对没有买回家做装饰的想法。

  阿多尼斯知道阿瑞斯无聊,就找他聊天,和他说一些他感兴趣的话题,两人说说笑笑,时间果然过得快了很多。

  忽然,一道黑影铺天盖地的罩了下来:“喂,你们在这里摆摊,得到许可了么?”那是一个肌肉发达,满脸横肉的青年,说起话来盛气凌人。

  阿瑞斯不明所以:“什么许可?”

  旁边卖水果的女人见他是这个反应,连忙叫自己的丈夫把水果摊挪远一点儿。她也没想到这两个青年竟然如此大胆,没有从贵族老爷的府邸里拿到许可,就敢在这里摆摊。

  果然,那个专替贵族收摊费的男人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骂了句脏话:“你这是装傻么,嗯?!”他说着,脚往前一抬,就准备踩到阿瑞斯的摊面上,去碾那几张洗得干干净净的兽皮。

  行事简单粗暴的阿瑞斯,一向是能动手就懒得动口。他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根半长不短的木棍,往那男人的腿上一敲。看上去不痛不痒,却敲得男人哇哇大叫。

  怕事的摊贩们都躲得远远的,看到这边的动静,惊讶不已,不明白以往净会在他们面前逞威风的男人,怎么突然表现得那么夸张。他们不知道阿瑞斯的力大无穷,还在纳闷,只是那么轻轻一敲,至于叫得那么大声么?难道是想讹人?

  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一向耍尽了威风的男人感觉面子挂不住了,他大吼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不交摊费竟然还敢对我动手,你不要命了!”

  阿瑞斯一番话说得十分硬气,听在男人的耳朵里却是无稽之谈。他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穷小子原来信神?你问问金钱和权利信不信神?我今天就让你知道在这座镇上谁最大!”

  男人一招手,几个早在旁边候着的小喽啰冲了上来,要对两位男神动手。然而他们只是普通的血肉之躯,怎么是两位神明的对手呢?哪怕阿瑞斯和阿多尼斯并没有使用神力,仅凭着战斗的技巧,就把他们轻松制服了。

  做生意的摊贩们看着以往逞凶斗狠的男人被压着打,都在心里喊痛快。他们的日子本来就过得艰难,饱受贵族老爷的盘剥,好不容易卖点小东西,做点小买卖,还要给贵族老爷交摊费。摊费一年一年的涨,他们交完摊费就所剩无几了,如果生意不好,更可能血本无归。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苦了!

  被打倒在地的男人正狼狈地爬起来,就见水果摊上的女人偷偷看着他,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芒。他的火气蹭蹭就上来了,想到自己打不过这两个怪力的青年,难道连个女人也打不过么?

  “你看什么!”男人大喝一声,走上前去,一把掀翻了水果摊。新鲜的水果在地上滚动,有些滚进了水沟里,变得脏兮兮的,有些磕在了石头上,皮肉都磕破了。

  这……这可让人怎么卖啊?!

  女人傻眼了一会儿,嚎啕大哭了起来。

  阿瑞斯听着女人的哭喊,只觉得心里十分烦闷,再看那男人竟然还要抬脚去踹正捂脸哭泣的女人,他一脚踢了过去,直接把男人的腿骨踢折了。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凄厉的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撸起袖子要跟阿瑞斯动手。只听阿瑞斯断喝道:“仗着自己的孔武有力去欺凌一个女人,我将剥夺你的武力!”

  男人愤恨道:“你以为你是神么!自大的小鬼,你今天踢断了我的腿,我要和你拼命!”男人说着,握紧拳头重重的挥出一拳,却发现他的拳头好像塞了棉花,挥出去的时候轻飘飘的,打到阿瑞斯的身上反而是自己痛得大叫。

  他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惊讶再转为恐惧,道:“你……你到底是什么妖怪,你对我做了什么?!”

  阿多尼斯冷冷地看他,道:“看来是惩罚太轻了,你惹怒了战神,竟然还敢出言侮辱!”

  只见阿多尼斯手里一道绿芒闪过,飞进了男人的手臂里。一颗嫩绿的小芽从男人的肌肉里长了出来,男人惶恐的看着小芽,这一切超乎了他的认识,让他不敢随意去碰触手臂上的怪东西。

  只听阿多尼斯说道:“每当你作恶一次,这棵小芽就会长出一寸,它的根茎也会往你的手臂里生长一寸。当它扎进你的心脏,你将会命丧黄泉。”

  男人听了这话,抖得像筛糠一样。恐惧和害怕在他的心里交错,最后变成了后怕。他情绪崩溃,涕泪横流,大呼自己可怜至极,不当贵族的走狗,就只能被贵族烹吃,他也没有办法。

  阿瑞斯揭穿了他的谎言:“你不当贵族的走狗就没有办法,难道这街上的民众都不活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警告道:“回去告诉你效命的贵族老爷,这土地归地母盖亚所有,任何人都无权利用土地收费,否则将会受到神罚!”

  神罚已经降临,男人哪敢不信,他忙叫他的几个手下过来搀扶他,却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手下们已经跑光了。没有办法,只能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赶去贵族的府邸,向他所效忠的贵族老爷传达战神的意思。

  人类对于神明有着天生的敬畏,特别是他们清楚的听见金发男神称黑发的男神为“战神”。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战神,只有那一位——神王与天后的爱子,阿瑞斯!那个好战的杀神,嗜血的狂魔!

  众人纷纷伏倒在地,虔诚地恭迎神明的降临。虽然他们的心里都在大喊,美神阿芙洛狄特啊,快让这个煞神离开这里吧!

  如今已经嫁往冥界的阿芙洛狄特当然不见听到他们的呼唤。好在阿瑞斯对他们这幅诚惶诚恐的模样没有半点兴趣,他皱了皱眉,抬腿要走。

  “阿瑞斯,等等我。”

  阿瑞斯不解地回头,只见阿多尼斯手里释放出一道神力,女人的摊位恢复如初,新鲜的水果也重新摆上了货架。

  跪地大哭的女人通过朦胧的泪眼看到水果们飞回摊位,重新变回新鲜欲滴的样子,不禁转悲为喜,大喊道:“我的天神呐!感谢神明的恩赐!”

  阿多尼斯对女人的祷祝置若罔闻。他和阿瑞斯一样,对于这群凡人其实没有太强的怜悯心。但是水果摊的女人不该因他们而受难,所以他还是出手了。

  两位男神到底没能卖出皮毛,阿瑞斯对于摆摊卖东西这件事也彻底失去了兴趣。两人最后还是在宝石商人那里用一块红宝石换了些钱币,买到了商船的船票。

  两位男神不过是无心之举,却不知道在这个信仰美神的小镇上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人们信仰神明,本来是为了让自己有所寄托,也渴望得到神明的眷顾。但是他们信仰美神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世界上最美的女神降临人间,为他们排忧解难。而战神阿瑞斯和那位执掌植物之力的男神——后面有人推测出了他的身份,他是植物神阿多尼斯,却真真实实降临在了他们的身边!

  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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