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又一年春绿染杨柳,郊外的十里桃林处又成了京城的最美仙境。
朝阳一大早就从被窝里被叶泽清哄了出来,只好在车里准备了零嘴,带着缠人的香香女儿一起乔装打扮后去了桃林深处。
湛蓝的天空上,白云成团点缀其中,桃林中的晨风带着粉色花瓣里的香甜充斥着人们的鼻腔,一切都是最美的样子。
“阿娘~~”
一个扎着两个揪揪的小小的团子,被几个宫婢簇拥着跟在一个华衣美妇身后。
小团子大概两岁多点的模样,头上的揪揪绑着红绳彩线,穿着红锦小襦裙,胖乎乎的小手在腕间带着两串铜铃铛,随着她的奔跑不时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
小短粗腿跑得起劲,却始终没能追上前面的两人,她又不喜欢宫婢抱她,见前面的人总不理她,又加之人小跑得太累,便忍不住瘪了瘪嘴,“嗷”地一嗓子大哭起来!
“呜呜……阿娘不等香香……”
这一哭,便吓坏了几个宫婢。
几人又是擦眼泪又是好言好语的一顿劝慰,前面的二人自然也听见了后面的动静。
朝阳听到女儿哭声,便生气的挣开了叶泽清的手,嗔怪道:“你呀,怎么天天非把女儿惹哭一次才舒心!”
叶泽清委屈:“分明是她腿短才跟不上,又不是我故意走快的!”
朝阳无语,看着叶泽清和香香一模一样的的眉眼,一样的脾气,也真是无可奈何。
她转身抱起小团子,没眼去看那个委屈的人,上前一步走进了早就布置好的八角亭。
“我把埋在旧府里我亲手酿的桃花酒带来了。”
只这一句,便瞬间勾起了叶泽清的注意力。
“你还会酿酒?”叶泽清这时也走进了八角亭。
“臭阿爹~~”小团子声音娇娇的响起,她还在为阿爹拉着阿娘不理她而生气。
小团子坐在朝阳怀里,双手叉腰,神气地看着后面的叶泽清:“哼哼~~”
“臭香香!”清冷的声音响起,“哼哼!”
“……呜呜呜……阿娘,臭阿爹骂我……”
“……嗝儿……”
小团子不喜欢叶泽清,这是朝阳从未想到的,而叶泽清总一本正经地捉弄这个自小要强的团子为每天的乐趣,更是让朝阳觉得意外。
看着正惬意品着桃花酒还不忘故意馋小团子的幼稚的人,朝阳哭笑不得地让侍女摆上几碟孩童爱吃的甜食,才终于哄好了这个哭到崩溃的小团子。
“哼~~父皇阿爹不吃!”小短手护食。
叶泽清弹了弹小团子的发髻,又故意捏捏那肉肉软软的腮帮子。
眼泪汪汪的团子一会儿捂着自己发髻,一会儿捂着自己腮帮子,手里的豌豆黄蹭了自己一头一脸的渣子,转头伤心地扑进朝阳怀里:“香香不胖哒~~”
说着,转眼又把手里的糕点塞进了嘴里,嚼起来脸颊一鼓一鼓的,十分可爱却又有些蠢蠢的样子。
叶泽清嫌弃的撇了一眼,还未开口就被朝阳塞进了一块豌豆黄给堵住了嘴。
“没了记性,竟是这般浑人!”朝阳实在不相信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这一次叶泽清终于闭上了嘴。
桃花酒清淡香甜,果香浓郁,中原女子大多喜欢这样的味道,每日喝一点还能润肤养颜。
叶泽清在军中行走多年,喝惯了烈酒,此时品着嘴里的桃花酒,咂了咂舌,闷闷的开口:“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味道淡了些。”
“不喜欢就别抱着酒杯不松手!”朝阳斜了这个挑三拣四的人一眼,抱着乖巧的小团子提起了正事。
“姜虎在朝中还反对香香被封太子位吗?”
“嗯,被香香揪过胡子后更反对了。”叶泽清说完又倒了一杯酒。
朝阳听到这话,又觉得好无语。
“所以你昨天为什么要带着香香去姜家?她这般调皮的年纪你也不知道看好她!”
朝阳觉得叶泽清就是故意的,她自己不满姜家老爷子总在朝堂不给她留面子,才带老爷子不喜欢的香香专门去上门气人家!
看着朝阳鄙夷的眼神,叶泽清顿时觉得自尊心受挫,大声反驳道:“你怎么不说孩子被你惯的无法无天?”
“你没惯吗,自古以来哪个帝王抱着奶娃娃坐殿上朝?她一哭你就退朝,不着调被人骂还牵连我们娘俩,人家不喜欢香香就是怪你!”
“胡说,分明就是你惯的!”
两个人你来我往,围绕着孩子的事又斗起了嘴,朝阳也是真生气,原来那么清冷寡言的人,怎么变得这么幼稚,难道断魂草真让这人大脑里的哪根弦堵住了?
“你还是想想怎么让香香坐稳太子位吧,最近又有人提选秀的事了!”
“姜虎的事没关系,赶明儿我就把姜雷拽出来,她女子身份阿兰知道,我就拿着姜虎女儿的官位来换我女儿的太子位,他敢再拿三纲五常来说事,我就把他女儿收进宫,让他女儿独守空房,正好应了他提的选秀之事!”
朝阳无奈,这是个真浑人啊~~
待两壶酒都下了肚,叶泽清才稍稍感到一丝醉意,看到吃饱喝足后娇憨的小团子,心里又痒痒起来。
“香香啊,阿爹抱你爬树吧?”
“滚!”朝阳给了这个浑人一个冷眼。
“允汉都能爬到树顶了,香香不能输给他!”叶泽清不满道。
“董月来信了?”朝阳问。
叶允汉常年被董月拘在汉王府,最多就是在临安城里逛逛,叶泽清只能通过书信得知董月母子的情况。
“喏,是暗卫传来的。”叶泽清从怀里把一封信取出来递过去。
朝阳的手还没接过,信就被一只小胖手紧紧攥住。
“哥哥~~”
小团子一直在听两个人说话,她早就知道允汉是谁,此时攥着信封叫着哥哥,倒让叶泽清对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多上了几份心。
“我儿子哪来的?”
“不用你知道。”
叶泽清:“……”
“你连他娘都不记得了,还问那么多做什么,只要你记得他娘对你有恩,你这辈子要保护好她们便足以了。”
朝阳拦住叶泽清对董月母子生出的好奇心,并不是因为自己拈酸吃醋,而是因为不愿让叶泽清去再一次撕开董月的伤口。
有些过往太过沉重,坚强的人也未必能承受一遍又一遍的提起。
看过手里的信,知道了他们母子的近况,朝阳才放下了心。
这是叶泽清的责任,便也等同于她的责任。
又过了一会儿,阳光便晒得热了些,小团子也坐不住了,一直要往别处跑。
在抱着小团子回马车的路上,小家伙还没有忘记刚才叶允汉的信,这会儿竟突然任性起来。
“阿娘,我要哥哥~~”
“哥哥在他的阿娘那里,香香长大可以去看他。”
走时小团子不要叶泽清抱,此时还在朝阳怀里。
她听到阿娘拒绝,黑亮的眼珠一转,又继续说:“那阿娘再生一个哥哥,好不好嘛~~”
“噗!”叶泽清赶紧捂嘴,扭过了头,不敢当面再笑。
累死她爹娘也生不出哥哥!
朝阳没理叶泽清,抱着团子胳膊疼了些,换了换手道:“你阿爹不孕!”
叶泽清:“………”
“……这样骗孩子不好吧?”
“哦?你能生?”
叶泽清连忙摆手认怂:“我不孕!”
她倒是想生,可朝阳也没那物件儿啊!
走了两步,叶泽清又停下觉得不对,迟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为什么是我生?”
她追上朝阳不依不饶:“每次求饶的都是你,为什么还说我不行,而且人家生孩子都是下面的人的事!”
叶泽清的声音虽然压低了,可朝阳依然被叶泽清的话搞了个措手不及。
“你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虽然被踹了一脚,可叶泽清向来皮糙肉厚,她依然跟在朝阳身后絮絮叨叨:“你果然变了,头两年你还是温婉的样子,对我温柔似水,百依百顺,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朝阳顿感头疼,便加快了脚步,却不想后面的人又说:“你看你,我刚说两句你又不耐烦了!”
朝阳:“………”
没人知道,她此刻有多么后悔陪着这人一起回到京城。
层层叠叠的粉色花海里,一个华衣丽人抱着一个笑得手舞足蹈的可爱团子在前面健步如飞,后面则紧紧跟着一个嘴里不停抱怨的清秀“男子”,二人之间始终不过一臂的距离,你追我赶间,小小孩童天真的笑声不时从前方传来。
若是有人眼神锐利,便或许能发现皱眉的华服丽人虽是面色不耐烦,眉眼间却又未曾皱起一寸肌肤,反而眼里还隐隐有些笑意。
而那身后的清瘦“男子”也并不是完全的抱怨,话语里分明还透露出隐隐的关怀。
“总走那么快,把花都撞掉了,就不能等等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