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父亲的哀求。
我不能拒绝他。
“算了。”
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我决定不在追究了。
道袍老人冲我微微点头，他抬头看看天上银霜月色，此刻已经消退了不少，现在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三点了。
在不快点，等下夜幕退去，就做不成了。
道袍老人让老牛弄一点他的血来，这家话可倒是够狠的，直接一口咬在虎口上，撤下去好大一块肉。
血就像流水样往下淌。
“用土团成一个团，丢过来。”
按照道袍老人的吩咐，老牛忍着痛直接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土，没一会一个鸽子蛋大小的血沙球就做好了。
我急忙过去接过来，递给道袍老人。
将砂土球压铜钱上，随着道袍老人用手一指，里面的血就直接融在铜钱上。
古铜色被血红所取代，随着钱币的颜色越来越重，周围呼呼的阴风也卷起的更加明显。
树摇柳曳，淅淅索索的声音，是勾魂的笑。看書喇
漫天淡去的星光，更是绰绰的锁链，在星芒月影招摇的光阑下，六鬼席地盘膝而坐，双手合十，身上的森森鬼气在一点点消弭。
反而还多了几分圣洁的意味，只是这圣洁中充满妖异，怎么都像是他们装出来的。
现场的气氛，压的好像是千钧大山在头顶。
我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随着六鬼身上气息变化到了极致，道袍老人剑指点将，从大眼鬼开始，一一提名。
每一个被点到名字的鬼灵，无不是直接钻入铜钱之中，使得上面的血色更胜，但是那光芒之下的血色，越来越寡淡。
一旁的老牛，此刻已经痛苦的跌在地上打滚，他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眼睛更是死死盯在牛小强身上，不肯挪开半分。
这就是父亲的爱？
我不知道这个场面应该怎么形容，看着他的样子，我的眼里也有了水雾。
很快，五鬼已被道袍老人慑入铜钱之中，剩下最后的，就是刚刚那个捧头鬼。
他应该是六鬼之中，最强的那个，此刻被他捧在双手中的人头上，带着一抹贵森森的微笑。
可是我们等了半天，道袍老人竟然不再点名了。
“你在等什么！”
捧头鬼倒是先忍不住了：“老子这些年的灵气都放了出来，你在不点，等下灵气耗尽，这孩子就没救了！”
“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
道袍老人说着，把那枚还带着血色的铜钱，往天上一抛，不知是不是巧合，不偏不倚铜钱中间的方孔正好透过一律天光。
随着天光落在牛小强的额头上，铜钱也就那么定住，悬在半空。
昏银的天光好像是一把长剑，直接刺入牛小强头中，肉眼可见的五鬼也被同时烙印在他身上。
好像是纹身一样，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只是他的额头正中间留下一个小小的红点，几乎不可见。
捧头鬼傻眼了！
“你！你不是要六鬼磨煞厌吗！怎么现在……现在！”
不怪他会这么着急，我学过的，像是他们这种东西，一旦灵气释放，再想找回来是不可能的。
只能重新修！
那不知道是多少岁月和机缘才能弥补的。
而且失去了灵气，他就是普通的鬼灵了，肯定躲不过入地府这一遭。
一切，都毁了！
可是无论他有多愤怒，道袍老人都只是微微含笑，凝视着他那颗因为气氛而飞旋起来的首级。
“本来要做的，的确是六鬼磨煞，可你没有那个造化，竟然敢贪血食，就冲这个，也不能把孩子交给你！”
道袍老人声色俱厉：“更何况你刚才差点把他害了，这孩子可是我老头子的弟子，你是当地的地缚灵，就不知道我们千门，从来都是最护犊子的！”
捧头鬼阴恻恻的狂叫起来，他的叫嚣声好像铁线划过玻璃般刺耳：“好好！你这么说，那又怎么样，现在没有我在，六鬼不成！这孩子要死！没有我镇着，那五个鬼东西，你以为就会那么听话吗！”
“这孩子，要死！”
“你！”
老牛在一旁听他说的这些话，根本顾不得身上抽筋剥皮的痛苦，挣扎着就要和他拼命。
道袍老人让我急忙拦住他。
“牛老板。陆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打算，我们要相信他。”
我搀扶着老牛，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
牛老板半信半疑，这时候就听陆千山呵呵的笑了：“放心吧，你儿子不会有事的；到底是为人父的，现在连鬼都不怕了。”
说着，他轻轻挑开牛小强的衣袖，把上面牛头马面的纹身露了出来：“小畜生你瞧瞧，以他的命格，还有牛头马面在，难道缺你一个？”
道袍老人已经把六鬼磨煞厌，改成神阴御鬼图。
这也是为什么牛小强头上，刚才会有纹身一样的东西出现，如果不是他特意用秘术遮掩，那“纹身”就算是彻底落下了。
什么时候他身上无用的煞气被消磨干净，才会消失。
捧头鬼傻了！
他没想到这孩子身上会有那样的纹身，凝视着纹身，半天他才磕磕巴巴的说：“那，那是用九乌牛九白马的血，混在颜料里纹上去的？！”
“没错。”
道袍老人森然一笑，在银霜色的衬托下，看着更是那么阴骘残酷。
“我徒弟既说要送你去魙门，今天你就躲不过了。”
“看看这枚铜钱上面，你该走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就看在天光之下的铜钱，猛然震颤起来，之后一头猛虎样的东西，跃然而出。
直接蹿到捧头鬼面前，此刻它的灵气几乎全部散尽，和普通的鬼灵没多大的区别。
被那老虎一口直接吞入腹中。
呼啸阴月，晴空显。
随着猛虎消散，那枚铜钱也应声碎裂。
我把老牛搀到磨盘边上，他早就想看看自己的儿子，我则是把地面上那几块铜钱碎片捡起来拼在一起。
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原来这铜钱上刻画的，竟然是猛虎噬鬼的花纹，怪不得捧头鬼会一下就被灭掉。
我不免多看了道袍老人一眼，这一切看来都是他之前设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