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珊的呼吸已经快要停止了，她已经被唐耀祖讲的故事吸引到了，虽然唐耀祖讲故事的水平真的不怎么样，但是刘珊却能感受到这个故事里那种无处不在的绝望和痛苦。
“那成功了没有？”刘珊问道。
“没有。”
这一次，不是唐耀祖回答的，而是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是王援朝回答的。
作为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久的老人，王援朝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变迁，见证了整个时代的变革，对于二十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印象也是十分深刻。
王援朝走过来以后，说道：“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那个姑娘他父亲告的那些人侵犯过那个姑娘，甚至是在一个警察的帮助下，那些人还反过来告了那个姑娘以及她的父亲一下，说他们是在诬告，是勒索……”
“怎么可以这样？”刘珊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这个故事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唐耀祖回头看了王援朝一眼，然后说道：“是啊，他们还要那一对父女赔偿高额的诉讼费，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有的没有的费用，是真的将那对父女给逼上了绝路，最后没办法，那对父女只能选择离开……”
王援朝说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了，难道后来还有事情发生吗？”
王援朝有些疑惑，如果后来真的还有事情发生，他这个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的人，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听说过？
刘珊的眼睛里已经有泪流了出来，这个善良的姑娘，仅仅通过唐耀祖简单的描述，就已经代入到了故事当中，对那个姑娘的遭遇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绝望。
唐耀祖叹了口气，说道：“那个姑娘的父亲带着她离开了生活的村子，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个地方，那个姑娘生下了一个男孩……但是她自己却是因为在生育时大出血，没能活下来……再后来，她的父亲就带着男孩回到了将她养大的地方……”
王援朝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走了，嘴里十分惋惜的说道：“都是可怜人啊！”
刘珊问道：“那后来那些罪犯呢？他们有没有被绳之以法？他们有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
唐耀祖摇了摇头，但紧接着又点了点头，“他们的确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但却不是被法律制裁的，而是……”
说到这里，唐耀祖忽然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刘珊问道：“怎么了？”
唐耀祖转身朝着房间里走去，同时说道：“抱歉，我有些累了……”
有些话现在还不能说，会对这个善良的姑娘造成伤害的。
毕竟如果让她知道了她的父亲就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恐怕会相当崩溃吧？
刘珊愣在原地，问道：“喂，我说错什么了吗？”
唐耀祖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有，是我今天说的有些多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留下刘珊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上去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在她的身后，灰蒙蒙的天空上，又开始有毛毛的细雨飘落下来，一道闪电‘轰咔’一声撕开了天空，紧接着滚滚的雷声就从头顶上汹涌而过。
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刘珊唯一的一次叛逆，离家出走躲在了现在已经废弃的火车轨道的下的石洞里一样，火车从头顶上‘轰隆轰隆’走过去的声音，像极了此时此刻从头顶汹涌而过的雷声。
让刘珊像是又回到那个时候，绝望和孤独包围着自己，感觉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那个姑娘当初的心情一定比我当时还要绝望吧？！”刘珊心里默默想到，同时对那些做了那种事情的人感到更加厌恶。
……
照片里的老人和少女似乎永远都不会烦恼，脸上永远都带着笑容，尽管那些笑容是在黑白照片当中显得是那么的死气沉沉，没有一丁点的生气。
他半躺在床上，眼睛看着放在床头的这张照片。
“爷爷，您不要着急，再有三天时间，我就会送他们所有人下去向您赎罪。”他轻轻说道。
说完以后，他从照片上挪开了眼睛。
已经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的仇恨将他的心灵早就已经扭曲，他甚至已经忘了快乐是什么……
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快乐。
从他记事的时候起，他的爷爷就一直在向他讲关于他母亲的故事，让他记住他们所背负的仇恨，等到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让那些人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应得的代价。
仇恨的种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生根发芽，到现在早就已经在他的心里长成了一条毒藤，那些充满了剧毒的毒刺，注定了他和快乐这种东西无缘。
他半躺在床上，眼睛从照片上挪开之后，就一直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睛的焦点并不在天花板上，而是看上去有些散乱，找不到任何的焦点。
他的心里在想着某些事情。
他到底在想什么事情呢？
他的心里在想着一个女人，他很爱那个女人，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那个女人……
几天前，当他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感到惊慌失措，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他预想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会出现的许多种可能，却根本没有预想到会有那种可能，他甚至现在都不敢出现在那个女人的面前，他害怕自己会表现出来异常。
“爷爷，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他的眼神不在任何焦点上，口中却是缓缓说道，像是在对着照片里的老人说，但又像是在跟自己说，“可是我才发现，我的爱情就跟我的出身一样，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还要继续下去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
他的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
更何况，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更何况……”他的声音有些落寞，这是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觉，就像是有谁忽然抓住了他的心脏一样，呼吸都感觉困难的不像话，“我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这次的计划不管成功与否，其实我都没有任何活路可以走了……”
陈建军的阳谋他当然能够看得出来，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必须要去，这场复仇已经接近了尾声，只需要再画上最后一个句号，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的这场悲剧，就可以走向终结了。
命运的错误终将会被扳回到正轨上。
所有的原罪都将得到救赎。
救赎的方式是死亡。
用我的方式，将你们的罪孽审判。
那些冤死在地下的，无法安息的亡魂，终将安息于地下……
……
常玉龙来到了沙曼市市公安大学，他发现市公安大学里此刻正在进行校园清空的方案，虽然现在正是暑假时间，学校里并没有多少的学生，但总是有些留在这里做兼职暑期工的学生，还留在学校里。
但是现在，学校竟然要将这些学生都给清空出去。
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常玉龙的想法没有错，陈建军果然是想要在市公安大学用张中军做诱饵，将那个凶手引出来。
因为市公安大学不但地方开阔，容易进行抓捕行动，而且在这段时间刚好学校里人不多，进行抓捕行动的时候也不会伤到吃瓜的群众。
从市公安大学离开以后，常玉龙又去了东城精神病院，去见了陈芳院长。
这次见到陈芳院长之后让他吓了一大跳，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没见，陈芳院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不但显得十分萎靡，而且气色也没有了前几天见到时那么好了，就像是接连好几天没有睡觉一样，看上去十分疲惫。
“我现在是应该叫你常队长，还是第二人格？”
见到常玉龙之后，陈芳院长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让常玉龙的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陈院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第二人格？难道我的身上还有第二人格？”
陈芳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说道：“原来你还不知道……”
常玉龙冷冷说道：“陈芳院长，麻烦你把这件事说清楚。”
陈芳院长看着常玉龙，她也不知道现在面前的这个人是常玉龙，还是常玉龙的第二人格，不过在常玉龙开口之后，她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是常玉龙。
只是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常玉龙呢？
这是陈芳院长犹豫的事情。
毕竟常玉龙的第二人格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将这件事告诉常玉龙。
见陈芳院长一直都在犹豫，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常玉龙再次开口问道：“陈院长，麻烦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患有人格分裂症？”
陈芳院长看着常玉龙，许久之后，才最终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不错。”
她不得不说了，从常玉龙的架势上看，如果他问不出来点什么，今天恐怕都不会走了。
陈芳院长的话音落下，常玉龙原本前倾的身体，立刻仰头靠在了椅子上，像是遭到雷击一样，他虽然已经有些预料到自己的身体可能出了一些问题，但实际上这个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不管是谁，恐怕都难以接受，就算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实际上等到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