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赵鹏。
从这段时间来和赵鹏共事的过程中来看，赵鹏根本不像是一个在仇恨的毒液中浸泡长大的人，虽然赵鹏平日里不是很喜欢说话，但是只要是他吩咐下去的事情，赵鹏都能十分迅速而且完美的做好。
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不，是热爱警察这个职业。
热爱，比起喜欢来更加深刻。
一般来说，只要心怀热爱的人，都不会对生活充满绝望。
可是赵鹏却完全相反，他明明心中怀着强烈的热爱，可是却又对生活充满了绝望。
在他的身上，能够看到十分强烈的那种矛盾感。
这种感觉常玉龙在以前没有看出来，他是此时才看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身份已经暴露了，所以赵鹏也不再进行掩饰的缘故吧。
常玉龙看着赵鹏，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出口，但是当张开嘴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到最后只能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小赵，怎么会是你呢？”
哪怕事实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他还是不肯相信。
赵鹏的情绪已经渐渐开始有些冷静，刚才那种疯狂的姿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他给控制住了。
常玉龙对赵鹏的判断一点儿错误都没有。
从见到赵鹏的第一眼，他就已经看得出来赵鹏绝对是成为一个好警察的材料。
因为赵鹏太冷静了。
当时常玉龙到市公安大学选拔优秀的学生提前进入刑警大队实习的时候，那么多人都激动的像是见到了明星一样，虽然常玉龙在市公安大学里面的确算是一个明星了。
但是赵鹏却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十分冷静。
就像是一块冰一样，虽然沉默寡言的立在人群当中，看上去十分低调。
但是在那么火热而兴奋的画面里，这块冰却显得格格不入。
也正因为这样，常玉龙选中了赵鹏。
常玉龙认为，一个好警察最重要的素质，就是能够保持绝对的冷静。
赵鹏就是一个绝对冷静的人。
只是常玉龙却忘了一点——
一个优秀罪犯的素质，也同样是保持绝对的冷静！
之前说起唐耀祖的时候就说到过，一个有着成为好警察素质的天才，也同样会是一个成为优秀罪犯的天才。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天才和疯子之间，往往就只是一线之隔。
在其身上，都能找到许许多多的共同点。
而绝对的冷静，就是这些共同点当中最为重要的。
……
赵鹏手里的枪抵着张中军的脑袋，眼睛冷冷看着常玉龙，那种冰冷对常玉龙来说十分陌生，但是却又十分熟悉。
常玉龙曾经在许多罪犯的眼中看到过。
但是他这却是第一次在自己带的警察眼里看到。
赵鹏说道：“常队，这是我的命，我别无选择，从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这个人就只能是我。”
常玉龙怔了怔，随后叹了口气。
对于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大概有了一个了解，他知道赵鹏这句话说的不错，这并不是赵鹏的错，而是刘建国的错，是李长河的错，是石丰田的错，是张中军的错，也是唐辉教授的错。
在南美洲的大陆上有一种蝴蝶，轻轻扇动一下翅膀，可能就会在太平洋的便引发出一场海啸，这个效应被叫做蝴蝶效应。
二十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就是那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所以才会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引发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这件事从二十多年前那一天就开始发生了，从刚开始一个小小的气旋，到如今席卷了整个城市的海啸，已经再也无法阻止了。
常玉龙想起了唐耀祖在东城精神病院病房里的墙上刻下的那句话——人人生而有罪，人的一生就是赎罪的过程。
陈芳院长告诉他说，这句话出自于《圣经》，说的是人从出生以来身上就带着原罪。
唐耀祖一直认为自己的出生就是一场原罪。
他的出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负担，所以唐辉教授才会在二十多年前做出帮助刘建国、李长河、石丰田和张中军他们四个人的选择。
也因为唐辉教授的选择，才会让钟艳红的冤情无法得到公平公正的审判，才会让那些真相被罪恶覆盖。
唐耀祖以自己的死终结了自己的原罪。
赵鹏，似乎也早就已经做好了以死亡来终结自己原罪的打算。
可是他的死亡并不是那么坚定。
他的心中还有犹豫。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根本不可能会选择带走张中军，而是会选择在刚才趁乱直接杀了张中军。
忽然，常玉龙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眼皮猛地跳动了一下。
“刘珊！”
常玉龙想到了这个名字，这是刘建国的女儿，是赵鹏的仇人的女人，但是……
也同样是赵鹏的女朋友！
这件事按理来说常玉龙不应该知道，他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在调查刘建国的事情时，常玉龙就不经意闻到过一句。
当时赵鹏告诉他说，刘珊是自己的女朋友。
这件事常玉龙都已经快要忘了，这还是在情急之下，所以才猛然想了起来。
赵鹏爱上了仇人的女儿，并且因为仇人的女儿而动摇了自己必死的决心。
“刘珊知道你的情况吗？”常玉龙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后，赵鹏愣住了，他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冷静，在刹那间又要面临崩溃。
但赵鹏到底是赵鹏，他并没有崩溃，只是眼神闪动了一下，就恢复了冷静。
赵鹏咬着牙，冷冷说道：“我本来想要带着她远走高飞的，可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常玉龙摇摇头，说道：“小赵，这件事并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你自己没有给你自己机会，已经二十多年了，你为什么不肯从仇恨里面走出来呢？”
“唉！”常玉龙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你一直对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一直活在仇恨当中，今天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小赵，已经二十多年了，不管当年的事情谁对谁错，这么长的时间，也早该已经过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