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罗熙几人被关在了参赛选手所住的特殊楼层, 这里本来就是“地广人稀”的状态，平日里便很空荡。
现在安保系统忽然失效，方才乱过一阵子的走廊里便再也没看到人了。
徐兔救白起心切, 冲在最前面急着喊道：“我们走楼梯！我知道路！”
罗熙和西羽紧随其后, 虽然明白这里和地下实验室相距甚远，却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和抱怨。
虽然逃出去的机会近在眼前, 但抛弃朋友这种事, 但凡有点人性就不做不出来。
——但有的人却似乎并不会这么想。
毫无预兆间，应之行高挑的身影忽然在楼梯间的拐角出现。
真实世界里的他比游戏中更为精致俊美，但眼神仍旧冷淡至极，瞧见西羽他们便哼笑：“这么急匆匆的，是想去救人吗？”
他纯白的制服上溅着新鲜的血迹，手里还拿着个电棍, 显然是刚刚抢来的。
西羽走上前去, 发现楼梯下横摔着个安全科员, 显然已经断了气。
应之行的冷漠中露出一丝兴奋之意：“没想到自然人类这么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虽然游戏中什么恐怖的场面都曾表演过, 但那与现实中的残杀完全不同。
西羽面色微僵, 而后道：“你怎么不赶紧离开？在这里杀人有趣吗？”
应之行皱眉：“离开？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说……离开去哪里？云台大楼外面有什么？恐怕鬼都不知道。”
徐兔不耐烦地打断：“随你便，西羽，我们走, 少跟他废话。”
西羽没有反对，跟着徐兔和罗熙跨过那尸体继续朝下走去, 没想到应之行却拿着电棍快步跟了上来。
罗熙对他的存在从来都无好感, 终于忍不住质疑：“你到底想做什么？”
应之行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方才发现大楼安保系统瘫痪, 我便想起你们在副本中奇怪的行为, 觉得这件事跟你们脱不了关系。”
罗熙并没有减慢自己的速度，率先跑过个拐角确认无人，才反问：“所以呢？”
应之行说：“所以你们未必不知道离开后应该去哪里。”
“这话我现在不能回答你。”西羽无奈阻止他的加入：“但你方才猜的没错，我们是要去救人，救人就会有风险，那风险你没有必要承担。”
但应之行却很坚持：“有没有必要是我自己要考虑的事情，我想我的能力不至于让你们想拒绝，所以这件事不用纠结。”
如若是平时，徐兔定然会调侃他几句是不是跟西羽过分要好了，但此刻白起生死未卜，便只能匆匆判断说：“行吧，但如果你拖了后腿，我们也不会客气的。”
应之行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忽然警觉地推开西羽！
两秒之后，楼梯间的门就被全副武装的安全科员撞破，他们身穿防弹服，端着激光枪大喊：“不要乱动！趴下！趴下！”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娱乐至死的自然人啊，怎么能真的理解被他们当作玩物的人造人们，到底被训练成了什么样的恐怖存在？
枪战在副本里屡见不鲜，在对方浪费时间喊话的时候，应之行和徐兔已经一左一右扑了上去，以最果决的攻击撞倒闯在前面的安全科员，而后夺过枪眼睛都不眨地飞速射击！
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几乎只是片刻时间，走廊里便只剩下血腥气和激光器烧焦肉体的臭味了。
徐兔拎着枪喘息转身，把它扔给罗熙：“老大，有武器了。”
罗熙对这种杀戮场面同样没有任何感觉，却察觉到西羽惨白的脸色：“怎么了？同情他们？别在这种时候任性，嗯？”
西羽夺过那把枪，认真道：“我同不同情不重要，我可以为你挡在前面，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动手？”
罗熙：“？”
西羽：“我不想你后悔。”
罗熙看起来不以为然，又自己亲自上前在尸体间搜索能用的武器设备，同时回答说：“难道你想让我把劝兔子的话再拿来劝你吗？我永远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而且，不用你替我担心，我怎么选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能影响我，也不能改变我。”
这话里的坚决不少，疏离感亦存在。
但西羽对他的理解之深已经远超罗熙自己的想象，所以并没有任何伤心之感，只是无奈地抿住嘴角。
罗熙变得认真起来：“我现在愿意做任何事，只要能救出阿起，带他一起离开云台。”
西羽知道自己的确不能改变这个家伙的决心，唯有收起自己的纠结，答应说：“好，我明白了，我陪你。”
罗熙这才恢复常态。
徐兔叹息：“你们两个大男人不要再婆婆妈妈了可以吗？我知道去实验室的近路，跟好我。”
说着她便持枪走入了被尸体几乎堵住的门，冲进那回荡着惊叫和枪声的走廊。
那背影义无反顾。
*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对大部分人造人来说都是一场施展报复的屠杀盛宴。
他们在这里诞生，又在这里度过全部时间，几乎每分每秒都活在安全科的统治之下，所以对外面世界的渴望，远不如对安全科的仇恨来得强烈。
事发之后，有勇气跑出大楼的人少，趁机报复的却占了绝大多数。
徐兔一往无前地冲在前方，虽然遇见了不少自乱阵脚的安全科员，但还轮不到他们动手，就会有其他主播冲上来将其干掉。
所到之处，人皆地狱，血流成河。
*
四人用最快的时间赶到了二楼，正要通过唯一的通道下去进入花园时，却被个守门的高级女主播好心拦住。
那女主播的手下显然也是冤魂不少，整件制服都被染成了殷红的颜色，白皙的皮肤上也有着或干涸或流淌着的血迹。
显然她对罗熙等人没有敌意，笑着嘘了声：“你们来晚了，秦科长和军队的人把花园包围了，他们有几百号人，火力很强，而且外面来了支援哦，恐怕很快就会反攻上来清洗大楼了。”
其实不用提醒他们也都听得到，因为楼外轰鸣的军用飞机声十分刺耳。
罗熙啧了声：“还是来晚了，现在不能靠我们硬闯。”
应之行问：“所以该怎么办？”
罗熙：“动员大家。”
应之行嗤笑：“怎么可能，被重置的人对其他主播并不重要，不值得来卖命。”
罗熙拿出平板电脑按了几下，然后才回答：“不卖命也得卖，因为花园是通往地下建筑的唯一入口，而地下停车场才是离开云台的正确路径……除非……”
应之行疑惑。
罗熙坏笑了下：“除非从一开始就去顶楼机场抢用为数不多的直升机，不过你已经错过最佳时间了。”
徐兔也在旁边嘲弄：”谁让你非要跟着我们，你可没有提前问哦。“
但应之行并没有因此气急败坏，表情非常平淡：“没关系，我倒是很喜闻乐见安全科的全军覆没，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亲手宰了秦云深。”
西羽在旁边沉默不语，心事复杂，却又半个字都无法言说。
就在这时，原本瘫痪的大楼广播忽然响起，机械的电子音开始反复播放煽动信息。
*
【亲爱的主播们，你们离自由之门只有一步之遥了】
【现在大楼内的所有的安全科用电脑都可查阅建筑设计图和大楼地图】
【前往楼心花园并进入地下停车场，便可离开云台】
【可惜花园已被安全科及军方控制】
【但这点麻烦根本难不倒你们，对吗？】
【毕竟那些可恶的游戏，已经“赐予”大家足够的经验了】
【友情提示，云台楼内所有监控内容，正在向全世界网络媒体进行实时直播】
【大楼内幸存的安全科员，就是你们最有力的筹码】
*
这些话的内容让西羽再度被震惊的石化，侧头说：“你……真的把云台监控放出去直播了？”
罗熙看了看他，反问：“当然，你觉得不好吗？”
让全世界的人看到云台真实的模样，看到那些本为娱乐角色的主播大肆屠杀自然人，让原本不平等关系变成毋庸置疑的仇恨对立……
这些说不清对与错，但怎么能被叫做……好？
罗熙的笑意里带着三分恶意和七分释怀：“那些观众不是很喜欢看直播吗？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不比游戏更精彩？当然，外面那些恢复自由身的人造人更加危险，可能会破坏掉他们的娱乐心情。”
西羽无言以对。
罗熙又严肃道：“再说……我认为以主播们的能力很难百分百取得胜利，但利用自然人类的伦理、道德、伪善与商业逻辑，却不得不逼他们让步。”
其实他打的如意算盘，西羽在听到广播时就已经明白了——
无论主播们如何廉价，每个自然人的性命，在人类社会里却是无价。
如果以安全科员们的生死作为威胁，且正在给全世界的人类以及Cyber公司的用户们同步直播，那么无论是林玉泽、秦云深……还是所谓军方的领导，都很难一意孤行。
他们……怕是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暂时选择退步才能以谢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