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追寻的答案在脑海中呼之欲出, 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灵感——这感觉着实痛苦，说是抓心挠肺也不为过。
战场、败兵、求救、旗帜……
几个词汇在西羽的脑子里不停旋转，搅得他有些头痛, 不禁颓然地叹了口气。
回神后, 又猛然对视上应之行略有鄙视的眼神，西羽心情就更微妙了。
难道持有者很可能近在咫尺, 却终究死活猜不出他的身份吗？
跟在队伍末尾的陈千灯同样没有停止思考, 他忽然笑了声：“敌人出现的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多，而且火把道具也用完了，如果再这么拖延下去，恐怕我们真要被赶尽杀绝了。”
应之行没好气地回应：“所以呢？你有什么看法？没有就少说废话。”
陈千灯笑着露出白牙：“看法当然就是——感觉你很奇怪，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
闻言, 应之行面不改色：“上个位面给你造成心理阴影了？”
陈千灯没再多言, 只是耸了耸肩。
在旁听着的西羽和罗熙交换眼神, 罗熙皱眉示意附近立在尸体间那残缺的旗帜，显然和西羽的想法一样：苏子彦在出局前的提示并非没有意义, 随着副本里敌人变强, 提示自然会变多, 目的就是要这几个玩家尽快猜出答案。
只可惜旗帜上那个符号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文字或文化，除非有参照物，否则无从判断。
西羽抿住嘴唇, 又换了种思路：如果猜出旗帜就能猜出持有者身份……那它应该是什么呢？
*
虽然丹云不怎么喜欢徐兔，却没有坚持甩掉她, 一来徐兔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大概率是队友的话从前的反感便不值一提, 二来她在这副本里毫无发现, 身边跟着任何人，都显得无关紧要。
伤势颇重的陆燕，恐怕是幸存者里最弱的一个了。
她步履蹒跚，越走越慢，流出的血简直湿透了裙摆。
丹云心疼地搀扶，忍不住说：“如果坚持不了，回去休息也没什么，还有我呢。”
陆燕倔强摇头：“你让我再想想……我们什么都没有了，继续自暴自弃地混下去，不是躺赢，就是躺输。”
徐兔哈哈笑：“原来你们知道这道理啊，那还不快帮帮我？”
在丹云的眼里，性格古怪的徐兔像是个蛇蝎女子，她气道：“有什么可笑的，你值得帮吗？”
徐兔挑眉：“到现在还表现得这么幼稚，难怪你们两个把游戏玩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陆燕并没有兴趣卷入她们的争吵，忽然抬高声音：“住嘴，你们看，这不就是文字吗？”
周围的光线实在黯淡微薄，徐兔用了两三秒才看清她指的是不远处的一面军旗，终于恢复认真的面色：“有道理，这玩意看多了差点成视觉盲点了，可惜我记忆力没有阿起那么好，密码本的内容，我回忆不起来了。”
陆燕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艰难地笑着喘息：“不需要……军旗一般代表了国家或将军的身份，而那些追杀我们的黑影，则代表了语言不通的异族敌人，看一个字就能猜出位面持有者的话，将军的身份可能性并不多，如果我猜的没错……她是个平民身份……”
然而正说到关键之处，三位姑娘附近却刮起了一阵冰冷的风！
徐兔脸色一变：“是追兵！快走！”
果然，高大恐怖的黑影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手里的长刀可不像身体那么虚无，所挥砍之处，一切都被卷成了碎片！
失血过多的陆燕能说话已经是奇迹，再要逃亡已万万不可能，她惊慌地推了下丹云：“快去帮忙找位面主人！”
丹云却回身拉住她的胳膊：“不行，我带你走！”
徐兔被这俩人的优柔寡断气得七窍生烟，边飞奔边喊出咒骂：“真的是猪队友！不过还是谢谢你！我知道答案了！”
*
却说西羽这边也好不到哪去，他们正匆匆赶路时，却被神出鬼没的墨一拦住了去路。
眼看墨一手中的武器还淌着鲜血，陈千灯忙退出距离，警惕道：“喂喂，你想干嘛？据说你在这个副本里有问题！”
“知道我有问题还不快滚？”，墨一没有否认，直接拿下腰间的破号角：“还是你已经玩累了，想回中转站休息休息。”
面对这个陌生的道具，在场的几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但陈千灯很明白，比起逃走苟命，得到信息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墨一照旧废话不多，完全当旁人不存在一般走到西羽面前，对他讲说：“这位面不难，如果你再不把握机会，半决赛结果堪忧。”
西羽本就对于自己占据了真正那位“西羽”的身体而满怀罪恶感，所以面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好意，不禁有些崩溃地后退：“我堪忧与否真的跟你没关系了！你究竟怎么样才能听懂我的话？”
墨一沉默。
西羽张大琥珀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原来的西羽了，我把他杀死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选择替他报仇！”
墨一丝毫不激动，甚至过于平静，他从前不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这回却忍不住说了句：“你和从前一样，非常愿意坚信自己片面的想法，哪怕那是别人给你看到的假象，你从来不会去试想，如果你相信的都是假的，又该给自己留下怎样的退路。”
这话让西羽愣在原地。
有那么一个刹那，他仿佛被墨一看穿了心底所有的秘密，并且遭遇了全盘地否定。
好在墨一没有继续多说，只把从徐兔那捡来的密码本扔到西羽手里。
西羽尚未有机会观察，墨一背后便凭空出现了两个黑影！
亲眼看过黑影杀人的血腥，始终在观察的罗熙不禁猛地拉开了西羽。
然而这两个黑影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反而骑着黑雾勾勒出的巨马，边挥舞武器边朝墨一发出语言不明的怒吼。
墨一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动也不动。
黑影的刀朝他挥去的同时，温热的血就溅了众人满身！
应之行脸色极为难看：“还没瞧够！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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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陆燕、丹云、墨一英勇献身，已回中转站】
【本位面世界存在时长还剩七小时零四分，游戏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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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体力不断流逝，狂奔过后的西羽一步没有踩稳，便摔倒在了荒芜的草地上。
他不顾身边的尸体，更不顾随时要追上来的竞争者，立刻紧张地翻阅起了墨一留下的那本书。
虽然这样接受帮助很没有尊严，但事实也的确如墨一所说，如果平民阵营再继续输下去，最后罗熙是很难胜出再走下一步的，不管要不要在云台造反，到时候离开营养仓是什么光景，没有人能够预测。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太多意义的胜利，实在很像一根虚无的救命稻草般充满诱惑。
紧跟其后的罗熙尽职尽责地拦住了要靠近的应之行和陈千灯，努力调整呼吸，淡笑反问：“怎么，想抢么？”
陈千灯没回答。
应之行则停步，看了看西羽，态度不明地答道：“毕竟是暂时的同路人，连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资格都没有？”
西羽边飞速翻阅边说：“是密码。”
陈千灯忍不住迈步：“密码？”
好在罗熙态度强硬地抬刀：“别以为不能杀了你，就拦不住你。”
这种关键时刻，西羽可没心情再你来我往地讨论，他很快便看出这是本文字被变了形的宋词，只要能从诸多乱码似的文字中找到规律，那么旗帜上的字，以及应之行并不想掩饰却没办法直言的身份就真相大白了！
然而人造人的大脑也不是计算机，加之太长时间没有休息，剧烈的头痛和疲惫感令西羽不停分神。
事关罗熙的安危，他难免紧张，甚至于不停翻阅纸张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观察到这一点的陈千灯抬声干扰：“你们这么慌张，莫非你们两个人中间，就藏着位面持有人？——还有你也很奇怪……”
他又看向应之行，轻笑说：“或许我有点明白了……你们是一伙的吧？”
罗熙还算冷静，反问：“这语气听起来，似乎你把自己视为对立面了？难道你的位面已经过去了？让我猜猜……你是小美人鱼……还是白雪公主……”
应之行弯起嘴角：“或者说，这两个身份，其实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陈千灯不悦地绷住了表情。
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西羽根本没听他们说什么，他越看那密码本脑海中的纷乱的信息越多，终于将太阳穴逼到了快要炸裂的地步，忍不住猛然合上书页，思绪中的喧嚣才万籁俱寂。
应之行淡声问：“猜到了？”
西羽的视线落在书卷封面三个鬼画符般的字上，声音越来越清晰：“花……间……集……花？”
说到这里，他猛地站起来：“花!你就是位面的主人花木兰对不对？你带领将士抗击柔然，这次吃了败仗，是要回去通知大部队，救战事于水火！”
应之行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丢下了手中没多少用的武器。
大概是想证明自己的猜想，西羽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胸部：那是男人所没有的柔软！
应之行满脸无语之色，位面广播声同时响起。
*
【恭喜西羽选手俘获了花木兰】
【所有主播即将返回中转站】
【位面关闭倒计时】
【3……】
【2……】
【1……】
【再会！】
*
在倒数计时的同时，罗熙敏感地感觉到附近有人在偷窥。
他侧身寻找，发现徐兔正面露微笑地站在不远处，她似乎已经来了不短的时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和位面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