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遇到这种奇怪的NPC, 得不到信息反而不正常了。
罗熙意识到时间宝贵，立刻问话：“老师好，这里……怎么这么冷清？”
那NPC停步, 打量堵在门口的两位年轻人, 而后用嘶哑的声音回答：“这个部门已经停止运行两年了, 当然没人。”
看来对方只是长相恐怖，并非无法交流的对象, 西羽暗自松了口气，联想到办公室门口挂的牌子, 故意问：“为什么研究所要把人造人的AI研究停掉？因为汪教授的成绩吗？”
NPC沉默几秒，转身说：“不被需求了，自然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平心而论, 将人脑和电脑相结合起来，和基因改造一样都是十分危险的技术, 但从自然人类角度而言, 这也是控制人造人极有力的方式, 所以罗熙故意违心说：“怎么会不被需要？难道汪教授有用基因驯化人造人的方式？”
NPC冷笑了一声, 重新坐到电脑前敲敲打打。
虽然故事背景极有可能设定了他与汪教授的爱恨情仇，此人面容变得如此恐怖也定然事出有因, 但是现在罗熙更急于得知那个混在实习生中的人造人——也就是位面持有者——对汪教授究竟是怎么个态度, 他跟在后面说：“生命是十分复杂的, 基因控制可不见得靠得住。”
“当然。”NPC态度仍然冷漠, 打了几个字又说：“生命就是生命，什么控制手段都靠不住。”
西羽与罗熙对视片刻, 绕到他面前问：“为什么这样说？”
NPC不理睬。
西羽耐心地解释：“我们也是刚来这里实习的，一开始汪教授就让我们来改造人造人……我们两个虽然才疏学浅，但总觉得……不妥……”
NPC这才停住动作：“哦？哪里不妥？”
这个问题应该是很关键的, 好好回答才能得到接下来的信息，罗熙严肃说：“虽然还不了解那些基因设计组有什么隐患，但是我猜，汪教授为了向我们炫耀……不、展示他的人造人有多么逼真，已经把那个人造人藏在我们中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人造人愿意被改造，难道它……就没有反抗的可能吗？”
“当然有，我已经说过了，任何控制手段都不是百分百靠得住的。”NPC这样讲完，又似想起什么，空洞的眼睛里竟然泛出了几丝凉意。
西羽：“老师您肯定见多识广，到底有什么风险呢？”
NPC这才说：“人造人想在研究所里掀起什么风浪倒不可能，毕竟它们身上还装着‘安全阀’……”
“安全阀”算是个黑话，意思是自然人故意设计了人造人的某种缺陷，用以在关键时刻威胁其生命，达到控制打压的目的，像上一个副本的声波攻击和特殊血液标记就是“安全阀”最常见的例子。
罗熙追问：“那……人造人会乖乖地被改造？”
NPC叹了口气，边打字边说：“据我所知，汪嘉仁所设计的基因序列，是会两两抵消的，如果人造人不想被改造，只要最后得到的是成对序列不就好了？”
这答案倒是和最开始的想法如出一辙，所以位面持有者放出了三名同伴和自己一起加入这场游戏，目的就是把基因抵消掉吗？
西羽和罗熙当然有着同样的疑虑，互相交换眼神。
NPC的言语又恢复了冷意：“你们没别的事就少在这里捣乱了，我还要整理我的论文。”
面对逐客令，西羽明白这是已经打听出NPC所能告知的所有信息，自然从善如流地告别：“好，打扰老师了。”
与此同时，罗熙却想起更重要的事，轻咳：“不过，我们也没找到什么基因盒子，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
NPC仍旧盯着电脑屏幕打字，看似不想搭理的样子，却在十几秒之后不情不愿地说：“门口那个柜子的抽屉里有，想拿就拿。”
西羽立刻去检查，拉开抽屉果然看到了两个盒子。
罗熙跟在后面，想了想说：“一人一个。”
西羽点头答应，他拿起属于自己的盒子，本打算一走了之，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问：“您的脸……是人造人弄得吗？”
NPC动作稍有停滞，说：“一场事故，是我太自大了，怪不了人造人。”
罗熙：“那事故不会和汪教授有关系吧？”
NPC并没有讲故事，只是道：“有没有关系已经不重要了，但如果他继续这么折腾下去，迟早和我一样的下场。”
西羽心里估算了下时间，扶住罗熙的手，小声道：“没多久了。”
罗熙这才放弃搭话。
NPC在位子上含糊不清地长叹了一声：“反正就是……人类但凡想成为上帝，都会受到上帝的惩罚。”
*
走廊里仍旧风平浪静，也不晓得苏子彦追着墨一跑到哪里去了。
西羽选了个无人的地方，才摸着下巴开口讨论：“所以这游戏到最后环节，真是用我们手里的基因设计芯片来玩游戏吗？总有个决出胜负的方式吧？”
罗熙皱眉：“关于芯片的胜负方式我不清楚，但是捕获持有者的方式……难道不是帮这人的角色免除灾祸，得偿所愿？”
西羽：“如果持有者的愿望只是达到基因设计的相互抵消，也就是帮助童话里的睡美人解除诅咒……那么捕获至少要满足两个要求，第一当然是识破这个人造人的身份，第二，就是用手中的基因盒抵消掉最后的基因改造计划。”
罗熙：“但是……相当困难。”
西羽点头同意：“没错，首先我们对这个人到底是谁完全没有任何线索，其次，目前算上没被揭破真身份的睡美人和嘉宾，在场只有八个人能参与最终环节，其余人应该没资格发挥的关键作用，排除持有者以外，还剩七个人有机会捕获……而这七个人里，却存在很大概率混着三个持有者的帮手。”
罗熙苦笑了下：“是啊， 4V4的游戏……怎么稳操胜券？”
西羽脑袋转得飞快：“可至少此时此刻还不算4V4，那个持有者只把两个人赶回了中转站。”
罗熙：“我猜，不管持有者是谁，都会很想弄走我们之中的一个。”
西羽虽无证据，却很相信罗熙绝对不是持有者，否则对方压根没有演这套戏的必要，所以他认真道：“当然，虽然这是危险，但也是机会，如果我们落单了……就会被盯上，到时候是不是有机会反将一军，找到关于持有者是谁的蛛丝马迹？”
罗熙皱眉：“如果找不到呢？那样不仅会损失掉手里的基因盒子，还少了一个同伴。”
西羽：“没有风险就没有收益，不然现在怎么办？傻傻的继续找NPC要盒子，然后等最后碰运气？”
罗熙沉默。
西羽怂恿：“应该冒点险了。”
其实他敢于这么讲，也是笃定了还有林玉泽兜底，现在有机会去多搞点稀有信息总是好的。
时间剩不下几个小时了，幸而罗熙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想了想说：“也可以，那我们约定一个暗号吧。”
这提议当然是为了防止两人之中有谁中了招，被傀儡所取代而对方却不知。
西羽沉默微笑，意外地拥抱住罗熙，在他耳边说：“所有理性能控制的暗号，都不保险，能认出彼此的方式，与理性无关。”
罗熙的注意力本都在游戏里，没想到他忽有如此举动，怔愣之后安慰般地拍了拍西羽的背，才笑：“这么说虽然很浪漫，但当真世界上出现了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你分辨得出来？”
西羽：“……”
罗熙疑惑，松开手扶住他的脸：“怎么了？”
西羽回神对视上他的眼睛：“你觉得我认不出你吗？”
罗熙当然不知从前的事，也不知西羽此刻内心的感觉，可他仍旧从西羽的眼神中读出了莫大的悲伤和坚定，心弦微动的同时，果断决定道：“好了，明白你的意思了。”
西羽这才恢复笑意，打开盒子看了看说：“C，肺部能力提升。”
罗熙也打开自己的，啧了声：“奇怪，X，肺部能力减弱。”
西羽：“既然是一起被发现的，能互相抵消也不奇怪。”
罗熙摇头：“我奇怪的是，这种基因有什么用？”
和只剩下云台记忆的罗熙不同，西羽可是见识过外面的真实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移开眼神：“自然人总有些莫名奇妙的需求，是你想象不到的。”
罗熙若有所思地看着西羽。
西羽再度用笑意演示情绪：“别担心那么多了，咱俩的盒子互相抵消没用，我想办法跟别人换掉比较好，先分头走吧。”
罗熙揉揉他的短发：“注意安全。”
西羽嗯了声，看似没什么留恋地扭头就走，边走边照旧警惕地左顾右盼，习惯和从前一模一样。
但罗熙却像想到了些特别事情一样，仍旧挺直了脊背站在原地，直到西羽无声地消失在视线之内，才回神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