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面对无数美食狂吃不止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西羽被胖女人强塞到第五份韩国泡面时, 胃已经开始不争气的抽搐起来。
他端住滚烫的碗，尽量不去注意无孔不入的油腻香气，艰难笑道：“看我们吃了这么多, 你满意了吗？”
胖女人托着下巴啧啧道：“这才是刚开始而已，满意什么？”
陆燕身材瘦小，食量更是勉勉强强, 她硬撑这么久本就是强弩之末，听到此话, 便再也控制不住生理上的痛苦，竟然一个反呕吐了出来。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不愉快的味道。
西羽挪开目光, 脸色惨淡之余，同样再也咽不下半口东西。
幸好胖女人已经被陆燕的反应惹怒，顾不得管他, 恶狠狠地把手边的杯子砸向那姑娘：“喂，我花了钱看你来吃东西，你什么意思？！拖出去！叫白先生来！叫白先生处理掉她！”
丹云被驱逐回中转站的广播已经响过, 陆燕吐到涕泪交加, 难免因自责更加心灰意冷, 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那些面无表情的美男七手八脚地收拾起狼狈的房间, 却始终不回答半个字。
胖女人气得全身都在发抖，瞪向西羽说：“你们这些蠢鸟, 没听到我的吩咐吗？把白先生找来！还是你也想和她一起被处理掉？”
西羽故作胆怯之色，结巴着问：“怎、怎么处理……”
胖女人一声冷笑，终于讲出点有用的话：“当然是喂猪！——或者, 自己变成猪！”
“猪……？”西羽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又问：“我去哪里找白先生？”
胖女人朝门口望去，竟也显出几分疑惑：“平时他听到动静，早就跑来了——莫非有别的事要忙？反正他离不开这附近，你把他找来，我就饶过你这糟糕的表现！”
听到可以不再继续吃东西的吩咐，西羽不由暗自松了口气，思及更可借此出去转转，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屋子。
*
屋外，走廊空无一人。
西羽哪知白先生正在陪应之行上演爱情大片，左右观察了片刻，抬高声音喊道：“白先生！”
没有回应。
虽然走廊里黑黢黢的，但西羽可对这游戏世界生不出半点恐惧，他赶紧加快步伐朝前跑去，冲过了一扇有一扇紧闭的房门，终于在个拐角过后，闯入了片明亮的区域——这里仍旧是走廊，但墙壁已经换成了古典的日式拉门，隔着薄薄的纸，甚至可以看到里面高矮胖瘦各异的奇怪人影在耸动，视觉观感诡异透了。
“喂，有人吗？”西羽拍了拍拉门，又试图戳破糊门的纸，可惜他费尽力气、门却纹丝不动，就连里面的声音都听不到半分。
这到底是个什么位面？
西羽苦恼地皱起眉头，回忆所发生的事——失去自由的奴仆、老板的爪牙白先生、不会说话的小孩和美男、以及拼命折磨奴仆的客人……
极陌生的元素，却又透着股熟悉，仿佛有什么信息在这些碎片的拆解与组合中呼之欲出……
“小羽，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活泼的女声打断了西羽的思路。
西羽回首，望见个穿着女仆服、拿着扫把的年轻姑娘，皱眉问：“你是谁？”
姑娘笑笑：“我是玲小姐啊。”
“玲？”西羽眨了眨眼，解释道：“和我一起服务客人的姑娘惹恼了客人，客人要找白先生理论，可白先生不见了。”
玲小姐叉腰叹息：“今天的麻烦怎么这么多，白先生应该在忙吧，客人的事我也没资格处理……”
西羽抓紧机会问：“那老板在哪里？既然客人这么重要，出了问题老板会亲自来照看吧？”
玲小姐朝头顶虚无的黑暗中望了望，耸肩说道：“老板无处不在，如果她想出面，自然会出来的，所以你就别瞎忙了。”
西羽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玲小姐很好心的样子，拍了下他的肩膀：“生气的客人是很难对付的，不过，快到休息时间了——”
她的话若有所指。
西羽望着玲小姐离开的背影，半晌才意识到她是暗示自己摸鱼，再想想只有傻子才愿意回去继续吃东西吃到吐，自然也便听从建议、溜之大吉了。
*
淡红色的池水荡漾着塑料球，更因池底数不清的水蛇而显得更加恐怖。
罗熙默不作声地看向流血的乔微阳，轻声说：“你这又是何必？”
乔微阳这姑娘，方才竟然自己抢过匕首直接划在胳膊上，然后瑟瑟发抖地任鲜血大股流出，更努力不去看爬满双腿的小蛇，只哽咽回答：“没听到丹云已经回中转站的广播了吗？完成客人的要求应该是必须做的事情，反正游戏世界里的身体都是假的，健康状况更是每个位面都会刷新，无所谓。”
罗熙没有评价她的鲁莽观点，只是提醒：“但客人要的东西是我们的恐惧，而不是让你受伤。”
乔微阳忍痛侧头，望向池边那个满脸不愉快的小孩子，嘟囔说：“小朋友这么变态我已经很恐惧了，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世界，《孤儿怨》吗？”
小男孩半懂不懂地骂了声：“你说谁是孤儿呢？你是想让我投诉你吗？”
乔微阳：“你让我们做的我们都做了，哪怕不情愿你也没饶过我们，还有什么可投诉的？”
小男孩语塞，半晌才理直气壮地回答：“但我不满足！”
乔微阳低下头：“那你还想怎样，请——”
她话音未落，房间的门竟意外地被推开了。
优雅的白先生独自出现在外面，叹息说：“客人，店里的规矩你忘了吗？”
小孩子毕竟只是小孩子，他不安地后退半步：“这两个笨蛋不听话！不、不能怪我！”
白先生走到池边，先是把乔微阳拉上来，而后打了个响指，那些蛇便纷纷爬出池子落荒而逃，也不知道冲向何处了。
见状小孩的表情更僵硬了几分，拧巴着眉头说：“既然不能给我想要的，我为什么要付钱？”
白先生摇了摇头：“仆人不听话，老板自有老板的处理方式，你可不能因此要了仆人的命啊，你走吧。”
说着，他便蹲下身检查乔微阳可怕的伤口。
乔微阳不安地收起胳膊：“没事，我习惯了。”
白先生也不勉强，瞥过罗熙说：“幸好到了休息时间，我才有空过来，你们也去休息一下吧，一会儿还有新的客人到店。”
罗熙不动声色地问：“去哪休息？”
白先生：“你们从哪来的，这么快就忘了吗？”
他话音落下，广播也恰好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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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燕被驱逐回中转站】
【位面世界存在时间剩余九小时三十分钟，游戏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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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微阳无奈地笑了下道：“丹云回去了、陆燕也回去了，她俩还真是双宿双飞啊。”
罗熙没吭声，但打量过这姑娘的目光里，却不知不觉多出几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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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客人勉勉强强地离店，换来了十名主播在休息室的重逢。
比起开始胃痛的西羽、血染纱布的乔微阳，别人也好不到哪去，就比如苏子彦搞得满身臭气熏天，正站在屋子中间不停抱怨：“太恶心了，策划太恶心了，想出这些办法整我们，真的能提高在线观看人数吗？”
徐兔痛苦地捂住鼻子：“你管那么多，赶紧洗澡去！”
苏子彦苦兮兮地说：“我刚打听好浴池在哪里，就被白先生赶回来了，现在屋子锁了门出不去，我有什么办法？”
应之行倒是安然无恙，只是脸色极其难看：“那就滚到角落里去，别恶心我们。”
苏子彦撇撇嘴，却不敢顶撞，只能晃悠到了个没人的地方席地而坐，他湛蓝的眼睛仍旧干净，却已经没了从前的生机，方才那几句闹腾，怕也是在发泄恶劣情绪罢了。
讲真，西羽是宁愿看到大家支离破碎，也不愿看到谁信心全无的。
他已经和罗熙小声交流完了已知的信息，便主动挑了两件柔软的衣服，走到苏子彦旁边递给他：“凑合擦擦吧，策划或许是在羞辱我们，或许是在讽刺那些羞辱我们的人看起来有多蠢，但总之……都无所谓的。”
“是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玩意了。”苏子彦接过衣服抹了抹肮脏的脸，又看了看西羽，忽然朝他招招手。
西羽疑惑俯身。
苏子彦在他耳边飞快地将了四个字：“《千与千寻》。”
西羽直起腰身，表情不明。
苏子彦咧嘴笑：“相信我，我常看那些。”
西羽：“为什么对我说，也许……”
也许你我根本就不是一个阵营。
苏子彦叹了口气，连从前的机灵劲儿都没了，过了会儿才回答：“我能进半决赛已经是天大的笑话，反正总会有个厉害的人夺冠的，我希望是你或者罗熙哥……嗨，但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面对这份帮助，西羽不会眼泪婆娑、更不可能表现出感激涕零，他甚至只是心疼地苦笑了下，便转身望向屋里三三两两分散开来的主播们，不再对视苏子彦诚恳又丧气的眼眸。
其实苏子彦的判断和他自己所想的差不多，虽然西羽对那个古早动画记忆不多，但凭借仅有的印象和这个次元世界的信息来判断，结果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但猜出是什么世界又怎么样呢？
——这屋里的十个人，究竟谁是“千寻”，大概只有那个人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