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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鉴于作者是个废物小点心,如果不喜欢请自动点X。

  内容标签: 网王 少年漫 升级流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幸村精市 ┃ 配角:立海大附属中学网球部全体人员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会打网球的幸村不是好幸村

  立意:凡人到神的修炼之路

  不会打网球的第一天

  东京。

  金井综合医院。

  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们正在门口等着真田弦一郎,这次过来是为了向部长幸村精市报告这次关东大赛决赛的情况。

  房间里断断续续地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对不起,幸村……我们绝对会在全国大赛上一雪前耻!”

  “……抱歉,请问你认识我吗?”

  还在埋头道歉的真田弦一郎猛地抬头,发现坐在病床上的人正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光看着自己。

  幸村见对面的人看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刚才说什么关东大赛全国大赛,抱歉!我不记得我参加过网球部呢!”

  真田弦一郎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喊出了声:“你说什么?!”

  “而且……我不会打网球。”幸村泰然自若地说完了后面的话,然后——

  房门被用力推开,发出“砰”地一声重响。

  守在门外的几人一拥而入,都带着震惊表情看着幸村。

  显然刚才的对话已经被他们听到了。

  “精市……”柳莲二的目光在幸村脸上逡巡,试图将刚才的事情解释:“如果是关东大赛的比赛结果让你不满意,也不用开这种玩笑吧?”

  “不好意思,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幸村语气真切诚恳,目光一一看众人。

  “而且……我真的不会打网球。”

  会打网球就有鬼了!

  他根本就不是幸村精市!

  怎么可能会打网球呢!

  ……

  一周前。

  成功从手术台下来的幸村刚刚醒过来,就被脑海里冒出了不知名的电子音给吵个不停。

  “请宿主尽快学会灭五感。”

  这是……之前约定好的辅助系统吗?还真是贴心啊,刚醒就开始工作了吗?

  麻药的劲头还没过,幸村精市脑袋里也是晕晕乎乎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灭五感是什么?幸村迷迷糊糊中感到了奇怪。

  感受到了幸村的疑问,脑海里的电子音有一瞬间的卡壳,半晌之后才发出同样疑问:“宿主……为什么连自己的网球招式都不记得了呢?”

  什么网球?我不是个画画的吗?幸村脑袋里也冒出了大大的问号,把系统给问住了。

  电子音开始剧烈波动:“这里是幸村精市的重生世界,是要完成幸村精市的心愿,帮助立海大网球部完成全国三连霸,不是吗?!”

  “你在说些什么啊?我的愿望不是回到手术成功之后重新拿起画笔,拜入清水悠的门下,然后努力成为日本第一的画家吗?”

  幸村因为系统的话,瞬间清醒了几分。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系统的电子音波动得更加剧烈了,缓了很久才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躺在病床上的幸村精市可没那么镇静,不断追问着:“喂,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会变成打网球的了?”

  “抱歉,由于系统坐标系错误导致宿主未能准确降临设定位置,现在检测到您与原主已经匹配完成,无法脱离该世界。”

  什么?

  原本幸村以为自己已经够倒霉的了,因为生病错失了和自己憧憬的前辈拜师学艺的机会,而且由于治疗时间太晚,病情的反复导致自己最后只能遗憾退出绘画界。

  好不容易拥有了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个该死的重生系统还把自己给送错了地方,自己居然变成打网球的了。

  然而听系统的意思,自己现在是没有办法离开的。

  幸村按了按床上的按钮,慢慢地坐了起来,眉宇间带着一丝烦闷:“那你倒是说说看现在该怎么办?你们这些系统难道就没有错误纠正装置吗?”

  “请宿主放心,本系统将按照约定内容帮助宿主,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求助。”

  “那你能现在让我回去吗?”幸村饱含期待地问了一句。

  “对不起,不能。”

  “那你能让我一夜之间变成网球高手吗?”

  “对不起,这个也不能。”

  “那要你有什么用……”幸村嘴角的弧度下跌,“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请宿主脚踏实地一点。不要什么事情都指望系统的帮助。”系统郑重其事地说道。

  幸村呵呵一笑,语气和煦,话里话外却带着讽刺的意味:“帮助?请问,你给过我什么帮助?是把我送错了地方,还是让我从一个画家变成了一个网球选手呢?”

  “……”系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系统安慰道:“请宿主不要灰心,等完成了这个世界的任务,自然而然就会回到原定的世界里。”

  幸村听了半天,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眉间的忧愁散了几分。

  “意思是我只有好好帮助幸村精市完成心愿,自己才能回家是吗?”幸村确认了一遍自己的任务。

  “而且,不能让别人发现你不是原本的幸村精市!”系统提醒道,“否则一但出现不认同的情况,宿主就会被抹杀掉。”

  “如果是在合理的区间内呢?”幸村挑眉问道,“不是说‘蝴蝶效应’吗?如果是合理的改变是被允许的吧?总之,只要幸村精市的愿望到最后肯定是实现的就好了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系统有些纠结。

  “放心,我很有分寸的。”幸村又给系统吃了一颗定心丸。

  “……好吧。”

  好不容易让系统安静下来,幸村努力挪动着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认真思考道:“那么幸村精市的心愿就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咯?”

  “是的,宿主!目前的心愿是这个没错。”提到任务,系统的声音也变得很严肃,“但是由于本人才知道自己想要改变的具体事情是什么,系统只能对此提供帮助,这也是为了让宿主有更好的体验感,所以你需要在正确的时候作出正确的选择。”

  “但是,我又不是原来的幸村精市啊,我怎么会知道幸村精市想要改变的东西是什么?”

  幸村现在是真的头痛了,说出的话也带着三分火气,“难道要我去猜吗?”

  “关于这个问题,等宿主多多接触原本的人物之后,自然就会知道了。”系统连忙安慰道,“为了弥补宿主的信息不对称,我们调取了和幸村关系比较亲密的人的信息,供宿主参考!”

  然而,翻阅着系统传递过来的资料,幸村的眉头是越拧越紧,系统给的这些参考资料一点用处都没有。

  除了简单的身份介绍和个性,以及好感度的提示,幸村全都一无所知。

  用了跟没用一样。

  不过幸村倒是发现了一点,这些名字和自己曾经认识的人倒是一模一样。

  真田弦一郎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幼驯染,而柳生比吕士是自己曾经的主治医生,连只有一面之缘的丸井文太也出现在了这上面。

  这就让幸村有点好奇了。

  看来,这个幸村精市和自己也许有那么一点相似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幸村连忙敲了敲系统:“幸村精市的原定人生你总得让我知道吧?不然我怎么改变,怎么帮助他完成心愿啊?”

  “当然。不过现在不能给你,只有当特定人物出现时候才会触发相关的轨迹线,到时候宿主需要作出正确的选择规避原本的人生轨迹,帮助幸村精市完成心愿!”

  ……

  因为系统的这番话,幸村硬生生地等了一周,才在真田他们来之前拿到了剧情线。

  原本的幸村精市在国二的冬天得了疑似格林巴利综合征,不得不住进了医院。

  导致立海大网球部在关东大赛决赛上输给了青春学院,断送了连续十五年来的辉煌。

  幸村精市因此自责不已,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自己的身上,认为是自己这个部长的失职。

  如果自己没有生病,那么前辈们的荣誉就不会在自己手中断掉。

  知道了大致的剧情,为了更好地扮演人物,幸村自然也就做好了准备。在真田弦一郎踏进病房前,酝酿好了感情。

  不就是自责、伤心和难过吗?相信以自己成年人的演技,一定可以骗过这些青少年们。

  然而——

  看见真田弦一郎手里抱着的奖杯时,幸村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此刻,真田也开口说起了比赛的事情:“对不起,幸村!这次的关东大赛决赛,我们没能好好地发挥。”

  “双打6—1,6—4;单打5—7,4—6,6—4。原本以为可以在前三场就结束的比赛,没想到竟然输掉了两场!”

  “真的非常抱歉!幸村你放心,我们绝对会在全国大赛上一雪前耻!”

  真田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幸村整个人已经懵掉了。

  立刻在脑海里狂戳系统:“喂!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的关东大赛输掉了吗?!我感情都到位了你现在告诉我,关东大赛没输?!你不会是拿假的剧情线来诓我呢吧?现在我该怎么办啊?!”

  然而系统就像是聋掉了一般,根本听不见幸村的呼唤。

  看来是指望不上这个破系统了!

  再不开口的话,估计真田弦一郎就要开始怀疑了,视线已经快要飘过来了。

  幸村再顾不得许多,假装镇定地开口道:“……抱歉,请问你认识我吗?”

  “而且……我真的不会打网球。”

  不会打网球的第二天

  这个周末大概是真田弦一郎他们有史以来度过的最难忘的一个周末了。

  就连上周末的关东大赛决赛,差点与冠军奖杯失之交臂,都没有这么惊心动魄过。

  被赶来的医生请出门外之后,真田他们脸上仍旧带着犹疑之色,怎么想都想不通:幸村怎么会做完手术之后就失忆了呢?

  “真田,你跟幸村到底说了什么?”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丸井文太,他把抬眼看向真田,带着质问的语气:“不会是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真田本就因为幸村的事情烦躁不堪,听到丸井的疑问,顿时火气猛地往脑袋上窜。

  但他隐忍着未发,只是沉声解释道:“我只是跟之前一样陈述了一下比赛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其他的话,幸村就……”

  “可是,如果没有任何刺激的情况下,突然失忆的情况怎么会发生?”丸井拧着眉头,话里话外都是怀疑的态度,“手术后的一周时间内,如果真的失忆了,医生们应该早就发现了才对啊!”

  丸井的话也戳进了其他人的心里,众人的视线聚焦在真田身上,期待他能给出答案。

  “你们——这是不相信我吗?”真田怒目圆睁,音量翻了好几倍,“我没有说过任何刺激幸村的话!”

  声音之大让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弦一郎,你冷静一点!”柳莲二用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我们现在只是在讨论可能性,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冷静一下,把刚才和精市的对话跟我们从头到尾说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线索。”

  真田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呼吸了几下,将刚才的情形一一道来。

  把进入病房之后自己的报告和幸村的回答全部都重复了一遍。

  “……我想不到拿到了关东大赛的优胜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地方刺激到了幸村……竟然让他失忆了。”真田的确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们说说看,难道是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吗?”

  听完了真田的话,立海大其他人也陷入了沉思。

  听上去就是和平常的一样比赛结果报告而已,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幸村失忆了吧?

  “难道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吗?”切原赤也难得脑袋灵光了一把,触及到了真相,“说不定是被不认识的人给附身了,然后失忆变得性格大变之类的!”

  “赤也。最近的课外书和游戏光碟我要全部没收!”柳叹了口气,无情地宣布道。

  “诶——”切原发出了惨叫,“为什么啊?!”

  到底最近看了些什么东西,才会出现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啊。柳无奈摇头。

  而在真田赏了切原一记眼刀后,后者立刻捂着嘴安静了下来。

  “唔……”桑原杰克摸着下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说不定就是因为比赛才会被刺激到呢?”

  “桑原君,怎么突然这么说呢?”柳生比吕士有些不解,“难道幸村君不希望看到我们拿到关东大赛的胜利吗?”

  桑原连忙摆手,试图解释自己的想法:“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幸村在关东大赛之前生病,不得不缺席部活,然后关东大赛也不能出席导致……那个该怎么说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仁王雅治接过了他的话,扯了扯唇角,“幸村认为自己没有尽到责任,这次关东大赛才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吧。”

  是了。

  幸村生病之后,大家的心思不免分散了许多,但是即使再怎么说,关东大赛上的成绩实在是太难看了。

  身为全国第一的网球部,并且连续两年拿下中学全国大赛冠军的网球部。

  被称作是王者的立海大网球部,竟然在关东大赛上就被人逼到了单打一才决出了胜负。

  以往都是干脆利落地以3—0的大比分赢下的比赛,这次缺了幸村连比分也变得这样的不堪。

  身为部长的幸村怎么会不介怀呢?

  “我觉得应该不只是这样……”柳生比吕士单手杵着下巴,“就算比赛结果不尽如人意,可是冠军仍旧是我们啊!幸村君也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纠结吧?”

  “我想,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柳生看向其他人坚定地说道。

  凭借他长年看侦探小说的经验以及对幸村的了解程度,他相信失忆这件事情绝对另有隐情!

  真田弦一郎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现在并非胡思乱想的时候,于是开口道:“我们还是等医生出来,听听检查结果吧,说不定只是暂时的失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然而,真田不知道的是,医生也在为幸村的失忆焦头烂额。

  “幸村君,刚才的那些人你认识他们吗?”医生打开了病历簿,一边询问一边用笔做着记录。

  幸村乖巧懂事地摇头回答:“一个都不认识。”

  虽然名字跟面貌和资料上的一模一样,但是为了更加彻底地取信于人,幸村怎么可能开口承认呢?

  “那么,你还记得些什么呢?”

  “我知道自己是幸村精市,也记得家里的情况……”

  医生耐心地询问了许多问题,幸村也都如实回答了。除了关于网球的记忆,似乎并未有其他记忆缺失的情况,医生也都在病历簿上一一记录下来。

  病人对于自己的认知没有任何问题,对于常识性的问题回答的也非常很清楚。但是一旦提及到网球或者是网球部的时候,幸村精市就变得一无所知。

  不管是打网球这件事,还是和网球相关的人。似乎这段记忆是被人强行抹去了一般。

  心因性记忆障碍……吗?

  在检查完幸村的身体,排除了其他可能性之后,医生在病历单上写上这几个字,但是又一时想不到刺激到幸村的原因何在,于是让幸村在病房内好好休息,自己则推门而出。

  他需要去问一问病人的朋友们,说不定能找到原因。

  等医生一出门,幸村立刻在脑海里呼唤系统:“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本以为系统会和之前一样装死不回话,却没想到这次它竟然活过来了。

  “请宿主稍安勿躁!系统正在进行升级,待升级完成之后将会更好地帮助宿主的!”

  久违的电子音再次响了起来,然而听到的内容却让幸村气不打一处来:“刚才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又说什么升级系统可以更好的帮助我?我可真是感激不尽啊!

  “我现在啊,是用不着你来帮我了,只要医生向其他人说明我真的失忆之后,相信我就可以不用装作原本的幸村精市了。

  “这件事情也就可以遮掩过去,接下来只要不被发现自己的身份,然后帮立海大网球部完成三连冠就行了。”

  幸村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自己不会打网球又不影响其他人,只要最终立海大完成了全国三连霸的结果,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宿主如不需要帮助,可以选择关闭系统,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开启。”

  大概是设定好了的程序反馈,但是听到的内容正合幸村的心意,既然打定了主意只要最后的结果一样,那么现在自己就不需要这个垃圾系统了。

  一点儿用都没有,关掉了也正好!

  幸村这样想着,然后愉快地选择了关闭系统。

  再见了您呐!等不久后任务完成了,自己就可以告别这个世界,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病房内的幸村倒是心情不错,然而病房外的立海大网球部部员们可就没那么高兴了。

  刚才医生已经告诉了他们大致的情况,确认幸村的确是失忆了。

  但是具体的刺激原因,现在还没找到。

  “我建议你们今天先回去,等幸村君身体好一点之后再过来帮助他恢复记忆也不迟。”医生望着面前的少年们,“他现在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过日常生活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缺失了部分记忆。家属那边我也会通知他们这件事情。”

  真田弦一郎看了看其他人的神色,又转向医生:“那我们进去道个别可以吗?最多不超过五分钟!”

  怕医生不答应,真田最后一句话说得又急又促,语气诚恳异常。

  “……好吧。”医生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他现在不记得你们,最好不要再刺激他。”

  得到了允许之后,真田等人再一次敲响了房门。

  这一次,所有人都进了门。

  幸村坐在床上,脸上是熟悉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地陌生:“是你们啊……我以为是医生呢!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不习惯于幸村现在的生分,真田弦一郎用手将帽子往下压了压:“幸村……”

  旁边的柳莲二则是从球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了幸村的床头:“这是你没失忆之前要求带过来的比赛录像带,如果可以的话……你看看说不定能帮你恢复记忆!”

  幸村有些无奈:“可是我——”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被人打断了。

  “不想看也行的!”切原赤也抢过了话头,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反正我们已经拿到关东大赛优胜了,幸村部长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录像什么的不着急——哎哟!”

  话到一半就被人弹了额头,切原连忙捂着脑袋喊疼。

  抬头一看,丸井文太正站在他面前,想来刚才就是他干的好事。

  还没等切原开口质问,丸井反倒先发制人:“笨蛋赤也,你肯定是因为输球了所以才不想被看到吧!输球的时候没想到,现在倒想起幸村会看录像带了?”

  被戳中了心思的切原连忙别开脸,嘴上也不忘反驳:“我才没有这么想呢!”

  “不过,幸村君身体还没恢复,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比较好。”柳生比吕士冲着床上的人露出个笑容,“更何现在幸村君现在记忆也没恢复。”

  这话总算是说到幸村的心坎上了。

  正想开口附和,柳莲二却先一步提出告辞:“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精市,你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来。”

  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重,话里话外都含着深意。

  不会打网球的第三天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出了医院。

  留在病房的幸村陷入了沉思:听刚才柳莲二的意思,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的样子,看来接下来还有得磨了。

  不过幸村也并未放在心上,他现在有了失忆的借口,相信之后的事情都可以用这个敷衍过去。

  心情一轻松脚上自然也就没个注意,掀开被子准备站起来的那一刻,腿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幸好眼疾手快地攀住了床沿,才不至于双腿受伤崩裂伤口。

  幸村长叹一声,自己怎么就忘了现在这个身体还是个半残废呢?

  因为生病导致四肢无力,肌肉萎缩,下半身更是如此,他现在连走路都费劲。

  想到这里,幸村下意识摸了摸腹部的手术伤疤。一周的时间让那里已经结痂,线还没拆掉像蚯蚓一般盘踞在白皙的皮肤上,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话又说回来了,幸村精市不是个运动员吗?怎么肤色白得这么不正常?不像是一个常年呆在户外训练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幸村不由得又看了看双手,手上也没有任何茧子。

  即使是保养再好的人,在日常生活中也不免会磨损双手,而幸村精市的双手白皙得宛如一樽瓷器,只有手背上隐约可见静脉注射的痕迹。

  大概是因为住院太久了吧。

  想了半天,也只有这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身体养好,不然可应付不了其他东西,明天就开始试着联系复健吧。

  打定主意躺回床上之后,幸村的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本来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渐渐陷入了梦乡。

  ……

  从医院里出来,天空中就开始飘起了小雨。

  等到几人下了电车,回到神奈川车站口时,厚厚的乌云早把来时的阳光遮蔽起来了,一声惊雷炸裂在耳边,随即雨越发大了起来,逐渐成倾盆之势。

  眼看着人行道上的人影稀疏起来,路上的车辆也不再放缓速度,避免积水溅到人身上。

  “啊啊,真倒霉啊!”丸井看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雨,撑着下巴咕哝了一句,“我今天出门可没带伞啊。”

  柳生也跟着抬头,打量着雨势,“虽然我带了伞,但是好像没办法把大家都带走呢。”

  这个时候人多倒显得不是件好事了。

  “那发挥一下搭档友爱之情带带我吧。”仁王不知何时已经从柳生包里摸出来了那把伞,顺手撑开之后意味深长道:“……柳生,原来你是喜欢这个样式的吗?”

  粉红色带蕾丝花边的伞面,让所有人的眼睛都受到了刺激,而当事人只是略一推眼镜,淡定解释:“妹妹喜欢罢了。”

  早知道柳生是个妹控,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

  “仁王君,你要是想用这一把伞的话我也可以借给你。”柳生略带着无可奈何的神色,语气温柔无比。

  一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打着这样一把伞,仁王也不免生出一点恶寒:“谢谢,不过我不想用了。”

  “哈哈哈哈,不要客气嘛仁王前辈!”切原早就憋不住了,忍着笑意开口,“一把花伞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能挡雨不就行了!”

  仁王皮笑肉不笑:“那我就发挥一下前辈的关爱,把这伞给赤也,你就撑着回去怎么样?”

  “不要!”

  “不要客气嘛,赤也!难道你不想回家吗?”

  “就算淋着回去,我也绝对不想撑这把伞!”

  “啊,那你俩可以撑一把伞回去嘛!”丸井看热闹不嫌事大,伸手望外一指,努努嘴:“就像那对情侣一样啊!”

  切原和仁王扭头一看:一柄不大的红色伞下,高个子的男生正撑着伞细心地将伞往矮个子女生那边倾斜,保护着她不被雨淋湿。

  然后——

  聚集在伞面上的雨水因为这个缘故反而直直地不停流淌在了女生的脑袋上,把她浑身浇了个透心凉。

  女生顿时无力地对男生说了一句话,男生这才将伞撑平,两人逐渐走远了。

  “这是仇人……不是情侣吧?”桑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其他人也一脸赞同。

  看着他们还有精力调笑打闹,真田心里猛地生出一股怒气:现在是这样悠哉悠哉的时候吗?!

  全国大赛近在眼前,幸村又突然失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常。

  关东大赛的比赛结果不尽如人意,网球部里也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们去解决,怎么可以还这么悠闲?!

  “你们几个……从明天开始的训练翻倍!!”

  真田的后槽牙磨得响亮,连在这瓢泼大雨中也听得一清二楚。

  突然翻倍的训练砸在大家脑袋上,切原第一个就不能接受:“诶——为什么啊?!”

  “全国大赛就在一个月之后了,这些日子我们绝对不能放松!”

  真田皱起眉头厉声说道:“关东大赛上的失败绝不能再发生!我们要带着幸村的份一起努力才行!如果这次还是这么难看的成绩,我们就没脸再去见幸村了!”

  “但是——”切原还想再挣扎一下被柳莲二抬手制止了。

  “弦一郎说的很对,这次的全国大赛已经迫在眉睫……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认为精市的病情更加重要一点。”柳话头一转提到了幸村,“如果精市一直没有恢复记忆的话,那么对于我们完成全国三连霸势必会影响巨大!”

  这次关东大赛的成绩也证明了这一点。

  幸村的病不仅影响着他自己,也影响着整个立海大网球部。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在全国大赛前帮幸村恢复记忆才行!”

  真田也是一怔,没想到柳会提出这样的事来,对于幼驯染的病情自然也是十分关心,于是不由得问道:“莲二,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刚才医生说过,失忆是由刺激造成的,那么我们不妨来找一找这个刺激的源头所在吧。”

  “难道不是因为关东大赛吗?”切原小声地说道。

  柳略一停顿,“或许是有这样的原因,但是精市的个性你们也了解……之前柳生说的对,我也觉得整件事还有其他的内情,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身为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幸村的神经可没有想象中的敏感和脆弱,经受不住打击。

  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年级当上部长时候的风言风语,就会把幸村压到喘不过气来了。

  但是他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立海大的关东霸主的地位不容撼动,也顶着巨大的压力带领立海大取得了全国二连霸。

  这样的幸村怎么会因为一场比赛的比分而大受刺激呢?

  更何况,他们守住了立海大的十六连胜。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真田眉心郁结,哑着嗓子:“我也不相信,幸村会因为这个而失忆。”

  “我也赞成。”丸井转过身看向其他人,“如果找到了幸村失忆的原因,说不定就可以帮他恢复过来了!”

  “所以,柳你是有计划了?”仁王将手里的伞抛还给柳生,眼珠一转盯到了柳身上。

  柳点了点头:“我们可以这样……”

  车站外雷声轰鸣,雨下得更大了,将众人的话彻底掩在了噼里啪啦的雨声里。

  ……

  对于网球部众人的谋划,幸村是全然不知的。即使知道了也不妨碍他现在正挂在平衡木上双腿打颤。

  双手的力气也快用完了,身体逐渐地不受控制起来。

  旁边的护理人员小心地照看着他,防止他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

  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随着时间的推移,从脸上滑落到下颌,最终没入衣领,将后背打湿了一大半。

  眼见着幸村还未停歇,护理师先开口劝道:“幸村君,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已经三个小时了!”

  三个小时?

  幸村眉头微拧,自己不过才把这短短的平衡木走了两圈,就已经这么久了吗?

  然而沉重的呼吸和干渴的嗓子提醒着他,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

  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幸村麻烦护理人员将自己扶到了一旁的长椅上暂时地休息。

  正好补充一点水分。

  随手拿起旁边的瓶装水喝了一口,幸村意外地发觉这个瓶子上还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

  不会是自己拿错别人的水了吧?幸村调转看了一下瓶盖上的确写着自己的名字,不由地疑惑:难道是有人专门给自己写的?

  幸村又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加油”。

  这个年代还有人做田螺姑娘吗?幸村思绪飘了一瞬,很快又察觉到这张便利贴的字迹似乎不像是女生的字。

  难道……难道……是幸村精市的男朋友?!

  脑洞不由地歪了一下,幸村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

  不过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还是让幸村十分地在意。

  原因无他,只因第二天幸村休息的时候又发现了摆放在自己旁边的又一瓶未开封的运动饮料,上面依旧写着幸村的名字。

  这位田螺姑娘,不,应该说是田螺大哥,来无影去无踪的,不由地勾起了幸村的好奇心。

  仔细回忆了一下复健室的事情,没能找到可能的人,幸村决定今天晚上一探究竟。

  他倒要看看,这位田螺大哥的真面目。

  不会打网球的第四天

  饶是幸村早就知晓田螺姑娘其实是田螺大哥,却没想到眼前的田螺大哥跟自己一样腿脚不利索竟然还不忘作案。

  没等幸村开口询问,毛利寿三郎就伸手挠了挠脑袋,笑得腼腆又羞涩:“果然还是被小部长你发现了呢!”

  听到这句话,幸村算是确定了他的身份。

  把幸村精市称为部长,看上去又比幸村精市年长的人,大概是网球部的前辈吧。

  还没等幸村开口,毛利就摸着下巴自顾自地说道:“一定是我还不够小心,下次换个方式好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幸村你啊,短短两天就发现了。”

  以那么明显的方式,鬼才发现不了吧!幸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这位前辈的方式也真是简单粗暴,每天晚上不辞辛劳地去复健室的保管箱那边,悄悄地塞入写好幸村名字的饮料。

  因为每次都是护理人员将饮料拿过来,所以幸村一开始还没察觉到。只是今天中途休息的时候听到两个护理人员说起,最近晚上复健室内还有人似乎训练到很晚,便留了个心眼。

  这才晚上在这里守株待兔,把田螺大哥给抓住了。

  “前辈,你为什么天天都给我送饮料啊?不会是有人拜托你什么事情了吧?”幸村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就是网球部那群人了,大概是想让前辈来帮忙之类的。

  连带着语气也十分无奈:“我都说了,我不记得关于网球的事情,现在不会打网球了,之后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地干这种事情了。”

  毛利还沉浸在自己被抓包的懊恼里面,猛然听到这句话脑袋没转过弯来,反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记得网球相关的事情,现在也不会打网球了……”

  “停!”毛利打断了幸村的话,一头乱发被他不断地□□,喃喃自语道:“幸村说自己失忆了,不会打网球了,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毛利用力地抓抓头发,确认自己的痛觉还在,看向幸村再一次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那,幸村你还认识我吗?”

  幸村深呼吸一口气,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刚才我就想问了,前辈请问你到底是谁啊?”

  震惊之下,毛利忘记了自己脚上伤还未好全的事实,忍不住扑到幸村面前抓住了他的手,想看看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幸村。

  幸村被他的力道带得一歪,跟着没站稳,两个病号瞬间都倒在了地上。

  这股疼痛让毛利彻底清醒了,也引来了夜班护士的注意。

  护士推开门看见倒在地上的两人又是一番训斥,然后把两人各自送回病房,嘱咐他们以后不要再偷偷摸摸擅自加练,不然就报告给主治医生。

  没有问出对方的姓名,还被训了一顿,幸村暗叹自己就不该好奇,想着既然解释清楚了那位前辈应该不会再缠着自己了。

  ……

  虽然立海大众人制定好了计划,但是俗话说的好: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结束了训练之后,学生会那边通知要临时召开会议,身为风纪委员长的真田弦一郎不得不出席。

  而作为学生会文书处的柳莲二自然也是不能缺席的。

  恰逢这时候,高中部那边也捎来口信,高中部和国中部这周的混合训练还没敲定好时间和人选,让真田他们别忘了过去商量。

  如果是平时,柳早就安排周全了。但现在对幸村的担心占据着上风,自然也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没办法了,今天就先解散吧,等明天再说。”柳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神扫过其他人的脸宣布道。

  仁王他们几个也略一点头,应道:“那就再等一天吧。”

  部活室内只有正选在,其他人都已经结束训练回家了,在幸村住院之后,他们就经常在部活室内商量所有的事情。

  本来幸村住院之后,真田和柳就自动接手了网球部的所有事务,但是这两人还身兼着学生会的任务,总会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因此正选的其他人也就顺势帮忙了,其中主要的就是关于训练菜单的调整和社联那边每月的会议。

  照理说,切原赤也也是正选,但是三年级的前辈们一致地将他排除在外。

  主要是小学弟实在是太过单纯以至于让他参与执行计划,肯定会被幸村发现端倪。

  而且,幸村失忆的事情,太过重大柳他们并不打算透露给其他的部员们知道。

  一来是人多口杂传到其他学校去了反而不好,二是对于幸村是否真的失忆这件事几人仍旧保持怀疑的态度。为了避免闹出不好的传闻,大家都心知肚明地选择闭口不言。切原赤也也在这件事上被下了禁止令。

  幸村现在仍旧处于恢复期,相信也不会有那么不长眼的人去打扰,柳选择了能瞒多久是多久的办法。

  如果幸村能在这段时间里恢复记忆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就算柳莲二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再等一天的后果,事情会出现更大的变故。

  就在他们开会的当口,远在东京的病房内。

  幸村正和人一起观看着柳莲二留下来的录像带。

  ……

  本来以为头一天晚上解决了田螺大哥的事情,早上去复健室的时候,也没有在长椅上看见了奇怪的饮料了。

  幸村理所当然地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然而等他练习结束回到房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的有点离谱。

  红毛卷发的田螺大哥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病房里面!

  确认了自己没走错之后,幸村慢慢地挪到了床边,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某人,轻微地咳嗽了一声。

  然后在后者看过来的时候提醒道:“前辈,这里好像是我的病房吧?”

  “我知道啊。”毛利笑眯眯地开口,“所以我过来探望你嘛,小部长!”

  幸村注意到他脚上的绷带还没拆完,心头一动,软了口气:“那就先坐下吧。”

  等人坐下之后,病房里的气氛又变得尴尬了起来。

  仅有一面之缘,又不清楚对方的姓名,只知道是前辈,幸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话。

  好在毛利是个自来熟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还顺手把饮料递到幸村面前:“喏,今天的份!”

  “谢谢。”

  接过来之后,幸村垂头继续纠结着要不要再多说几句话。

  这样会不会太冷漠了点?不对,面对不认识的人自己的态度应该没问题!但是,前辈都给自己送了好几次饮料了,自己还这么冷漠不太好吧?

  对啊,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是什么!

  刚想抬头问问,幸村就被毛利灼热的视线吓了一跳:“前辈?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啊?”

  毛利眨了眨眼,瞬间泛起泪花:“小部长你的表情太有意思了,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幸村这样的神色了,毛利惆怅地想道,而且之前没能问清楚的问题也浮现在了心上。

  “幸村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

  看到幸村点头,毛利蔫头耷脑了一下,随即又振奋起来:“没关系,那我们现在就认识一下好了!”

  说着就自顾自地开始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毛利寿三郎,现在就读于立海大高中一年级a组……”

  眼见着毛利的自来熟属性已经克制不住了,幸村连忙打断他:“毛利前辈!已经可以了!”

  “诶?好吧……”

  “说起来,毛利前辈你怎么会也在医院里啊?”为了避免尴尬,幸村连忙转移了话题,“脚上的伤还没好吗?是怎么受伤的啊?”

  一连三个问题,个个击中要害。

  毛利扬起的笑容不再,颓丧起来:“跟别人比赛没打过,反倒自己受伤了……啊啊啊,我好逊啊!

  “早知道就不参加比赛了!现在输了比赛太丢脸了……之后都不想参加训练啊!

  “网球部也跟着退了吧,反正明年你们就升上高中部了,到时候也用不着担心了!一定可以延续下去的——”

  毛利的话,在看到幸村现在的神色时戛然而止。

  幸村他现在……完全记不得了……

  虽然脸上依旧是笑容,眼神里却清楚地写着“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对比现在还想着逃避现实的自己,毛利的良心有些隐隐作痛:

  作为前辈难道不应该做些什么帮助幸村才对吗?因为一场比赛就放弃网球什么的对后辈来说,可起不到表率作用啊!

  “啊哈哈,刚才我是开玩笑的,幸村你不要放在心上!”毛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带过了话题,眼神游移。显然说的不是真话。

  突然他看到了躺在床头柜上的录像带,脑海里瞬间有了主意:“幸村,不如我们一起来看看录像吧!”

  “录像?”幸村也看到了之前柳莲二留下来的东西,若有若无地点头,“可以啊。”

  网球比赛他一个人也不一定看得懂,现在有个懂球的毛利当解说什么的也不错。

  接下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当打发时间好了。

  毛利想的却是,说不定幸村看了比赛就能回想起来什么,这样自己也算是尽了一点前辈的努力吧!

  两个人各怀心事将录像带塞进了机子里,按下了播放键。

  不会打网球的第五天

  “这次关东决赛的对手是青学吗?啊,他们以前最好的成绩是关东前四强,没有进过全国大赛的。这次的比赛一定很快就会结束的!”

  “……是吗?”幸村不太清楚各个学校实力的差距,不过想到上次真田弦一郎他们说比赛好像打满了五场,但又不好对毛利说出口,因此只是简单地附和。

  毛利十分贴心,简单地跟他介绍了一下对手:“青学前两年都败给了冰帝学院,不过他们也不算毫无实力,至少部长手冢国光还是很厉害的。”

  手冢国光?

  幸村若有所思地点头,扫了一眼屏幕,发现了录像带里面竟然连观众席也拍进来了。热烈的应援声在两校后方响起,各自喊着应援口号。

  “不过,听说手冢君的手臂因为和冰帝的迹部君那一场比赛而旧伤复发了,现在缺席。”镜头恰好扫到了青学那边的选手,“他们现在最强的选手应该是不二周助了,就是那个身材比较矮小的。”

  幸村顺着毛利的目光看过去,有点惊讶:“这个身高也可以打网球吗?看起来不到一米五的样子啊!”

  “诶?”毛利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释,“不是这个人,是旁边的那个啦!那个一直眯着眼睛笑的。”

  刚才幸村认错人了,误把那个一年级认成了不二周助。

  “……”幸村略微尴尬,好像无意之中说了很不礼貌的话呢。

  “网球也不是只看身高的,之前的美国网球名将哈罗德?索罗门也只有168cm,但是并不妨碍他进入世界前五的行列。

  “正如高个子有高个子的打法,矮小的选手也有矮小选手的取胜方式,千万不能因为身高而看轻对手哦!”

  毛利语重心长,幸村一脸乖乖地受教。

  “啊,比赛开始了!”生怕毛利再谈兴大发,幸村连忙转移话题。

  难得在幸村面前展示一下前辈形象,毛利还很兴奋的样子,一开始的解说也很起劲。

  然而随着录像带一点点地播放,毛利解说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之后就逐渐地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旁边的幸村也抑制不住地陷入了思考。

  这真的是……自己知道的网球(部)吗?再怎么样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毛利下意识地看幸村的表情,发现他和自己一样还以为他也看出来了不对劲,然而幸村的下一句话把毛利给问住了。

  “前辈……网球比赛原来都是这样的吗?”

  毛利松了口气,幸村现在看不懂网球比赛。但转念一想又升起了对其他人的不满:全国第一的网球部竟然在关东大赛差点输掉,这像话吗?!

  真田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呢?

  见毛利半晌没有回答,幸村以为前辈是默认了,眼神更亮了一点:“这还是我第一次看比赛呢,网球比赛真的非常有趣呢!”

  不提刚才看到的的球会转弯、不会弹起、甚至会弹回自己的场地等一系列精彩的操作,连赛场上玩cosplay也都可以被允许的!

  这就是网球比赛吗?不知道为什么幸村的心开始怦怦乱跳,像是遇上了命中注定的人一般,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网球是这么地有趣呢?

  听到这句话的毛利不由地放心了,一脸欣慰:“幸村你能够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即使是失去记忆也能在观看比赛中感受到热爱的幸村,毛利莫名地受到了鼓舞。

  相比于幸村生病又失忆的境地,自己竟然会因为一场完败的比赛就想着放弃网球,真是太不应该了!

  毛利在心里唾弃自己,紧接着拉住幸村的双手,正色道:“幸村,我绝对不会放弃网球的!我保证!”

  “毛利前辈!”幸村回握他的手,满脸期待:“我也想看看前辈打球的样子!”

  一定会更有意思的!幸村默默地想。

  从后辈那里听到了这样的话,毛利的责任心瞬间爆棚,恨不得现在就去练习网球,然后打一场漂亮的比赛给幸村看。

  “我现在就回去练习!”毛利顾不得自己还在带病休息中,立刻掏出手机给高中部那边打电话,“部长?明天我就出院了……诶?混合训练吗?可以!脚的伤已经完全没问题了!那我明天就回来!”

  “幸村,下一次球场上再见吧!”毛利边说边走出了房间,最后还不忘给了幸村一个wink。

  “我很期待呢,毛利前辈。”

  注意到毛利的走路姿势并不像之前见到那样一瘸一拐,而是大步流星。幸村微微一笑:看来伤是很早就好了,只是欠缺一个让自己继续下去的理由吧。

  网球……吗?

  幸村再一次扫过已经停止的录像,动了动手指,画面又重头开始播放起来。

  再看一次吧!刚才的招式他还没看过瘾呢!

  ……

  立海大高中部的活动室外。

  高中网球部部长竹中悠斗听见对面已经挂断的电话,有些头疼。

  以生病为理由连续缺席两周的学弟突然打电话说自己好了,要求参加部活训练。

  如果说只是一个普通的部员,而不是一向以逃训为生的毛利寿三郎的话,竹中悠斗都不会这么地吃惊。

  本来想以混合训练劝退这个懒惰的学弟,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了吗?望着西沉的日头,竹中悠斗深沉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一想到还在活动室内等着自己的两个人,竹中悠斗又叹了口气,转身推门进去。

  “真田君,柳君,久等了!”

  竹中悠斗坐回刚才的位置,拿起放在一旁的钢笔,咬开了笔盖:“抱歉,我们这边出场的名单可能要改一下了。”

  突然提出要修改出场名单,开完学生会之后,赶来高中部这边来商谈的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都是一愣。

  “是要加人吗?还是要训练的方式修改?”柳细长的眉略一皱,“需要我们这边配合吗?”

  “啊,不用改太多的……”竹中悠斗挠挠头,“只是加一个人在最后,安排在最后的强化练习好了。”又抬头看了一眼真田和柳,“你们两个都认识的,是毛利啦!”

  提到毛利的名字,真田反射性地眉心一跳,而柳则是睁开眼睛。

  “毛利前辈……是要来参加训练?”

  真田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有些不确定的味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要来……”竹中悠斗也一脸无奈,手指抵在下巴上,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因为之前的比赛受了点刺激吧?”

  柳和真田对视了一眼,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刺激?毛利前辈因为比赛受了刺激?”

  这个状况倒是和幸村有那么一点儿相似了。

  “就是之前的关东大赛个人赛上,被冰帝的那位越知月光打败了。比分……不太好看,而且自己也不小心受伤了,变得消沉了许多。

  “去医院检查后只是简单的扭伤,最多冷敷两天就好了,毛利硬是让医生打上了石膏,我原本以为他是借着这个借口逃训……没想到现在说要回来训练了。”

  解释完来龙去脉,竹中悠斗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一点,连忙举起手里的纸张:“我们还是来说说这次训练的事情吧!上次和左撇子比赛的练习,这次还要继续吗?”

  柳瞥见名单上的名字,眉头微拧,语气也不太满意:“前辈,这些人似乎不是网球部的主力吧?”

  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训练可满足不了国中部这边备战全国的要求啊。

  提到这个,竹中悠斗也只有苦笑的份。

  “高中部和国中部那边的情况……不太一样。这次关东大赛不论是个人赛还是团体赛都全军覆没了,进入全国大赛的一个都没有。

  “恰好要暑假了,正选们大多数顺势就选择退部了。他们也到了需要考虑升学或者工作的年龄,总不可能还把重心放在社团活动上吧!以后又不可能靠网球吃饭!

  “至于其他人,一二年级里面能有一两个出挑的就算不错了,等再过两周我也要考虑退部的事情了,部长的职位估计也会空缺出来。

  “不过,还好你们几个都会直升,等幸村病好回来之后,就直接交给他好了!说起来,你们去看过幸村了吗?他恢复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归了?”

  竹中悠斗的语气轻松,对幸村的情况也关心异常:“改天我再抽空去看看他吧!”

  而知道内情的真田和柳浑身一僵:不行,幸村失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被发现!得快点让幸村恢复才行,不然就收不了场了!

  想到这里,真田率先回答:“不用了!前辈!幸村现在需要静养,还是不要去打搅他比较好!”

  “是啊,前天我们才去看过他,手术非常地成功,相信很快就会恢复的!”柳也尽力地劝阻,“医生也说了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

  竹中悠斗眨巴眨巴眼睛,“这样的吗?”

  “我们还是来讨论训练的事情吧!”

  趁着竹中没反应过来,柳赶紧地转移话题,“既然这次高中部主力不能参加,那么就改变一下训练目的吧,我们这边也只派一二年级的出场好了。”

  “正选这边,就让赤也一个人上吧。双打这边相信丸井他们自己私底下的训练不会少,我们下下周还有和其他学校的交流赛,到时候再让仁王几个出场练习。”

  真田听完柳的话,赞同地点头:“毛利前辈既然来参加的话,就让赤也跟他打一场吧。”

  不会打网球的第六天

  敲定了人员和时间后,真田和柳婉拒了竹中悠斗想要继续详细了解幸村近况的请求,一刻都不停留地走出了高中部部活室。

  等离得远了些之后才停下脚步,两人互望一眼都有些心有余悸。

  “精市失忆这件事怕是瞒不了多久了,一直不让其他人去探望也会很奇怪。一旦接触到精市本人,失忆的事就瞒不住。”柳当机立断给其他人发去消息取消明天的训练,“我们明早一早就去见幸村!”

  “但是莲二,你之前不是说幸村现在对我们完全陌生不能太过激进吗?”真田还是有些担心,“万一病情更严重了的话……”

  柳发信息的手指一顿,“弦一郎,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必须得尽快帮精市恢复记忆。”

  不提近在咫尺的全国大赛需要幸村坐阵,而且听刚才竹中悠斗的意思,之后高中部也要交给幸村来带领了。

  如果让人知道网球部的部长不会网球,就算幸村之前再如何优秀也不能服众,尤其是在立海大网球部——这个看重实力而非资历的地方。

  而且……柳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想知道幸村在关东大赛之前想要告诉自己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那个时候,幸村站在天台上叫住快要离开的自己:“莲二,关东大赛之后我有话想跟你说,现在先对其他人保密哦!”

  原本以为赢下了比赛之后就会知道,没想到幸村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光是网球,而是连有关的人和事全部都忘记了。

  柳隐约有过猜想,但是还需要幸村想起来之后才能被证实。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幸村失忆的理由。

  但是这些,柳并不想同真田说。并非是不信任他,而是幸村现在的失忆已经够让人烦恼了,他不想多生事端。

  幸而真田不是喜欢多问的人。

  既然柳这么说了,他也就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今天晚上就去今日子阿姨家把幸村的私人物品带来。”

  自从幸村手术成功后,幸村爸爸和幸村妈妈就结束了休假重返工作岗位,被公司派去北海道那边出差了,同时把幸村妹妹暂时托付给了幸村外婆家。

  真田家和幸村家离得很近,两个孩子又是从小长到大的,因此真田得到了出入幸村家的便利——钥匙。

  之前幸村父母没有时间的时候也是由真田带东西到医院的。

  “我这边也会准备好东西,一切就拜托你了!”

  ……

  “幸村君,看来恢复得不错。”复健师捏了捏幸村的小腿和手臂上的肌肉部分,语气颇有些欣慰,“不过,不要过度训练!”

  说着狠狠地瞪了幸村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每次安排好训练幸村都会超过原定时间,直到自己完全脱力才会回去。

  后者接收到他的目光,抿唇一笑,笑容颇为讨好:“我只是想着能够多训练一会儿恢复得也会更快,没有想那么多嘛!”

  “如果每一个病人都是你这么想的,那他们早就不用呆在医院里了。”复健师苦口婆心,“既然是计划就得循序渐进!我知道你现在想着能够快点出院,但复健这件事情需要很多时间,不能急于一时!”

  “我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幸村举起手发誓,看上去十分诚恳。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让护理人员送你回去。”在幸村错愕的眼神下,复健师慢悠悠地说道,没给他半点反驳的机会。

  被迫中断练习的幸村婉拒了护理人员的好意,自己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了病房。

  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啊,为什么就没人相信呢?幸村心里说不出的憋屈,这种训练已经完全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了。

  幸村想快点好起来,这样也是为了尽快地完成原本幸村精市的愿望然后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他翻过床头的日历,离全国大赛开幕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要是不能在全国大赛上获胜,那么就被判定会任务失败,至于后果是什么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这个问题让幸村记起来了被自己关闭已久的系统,连忙把它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并敲了敲:“系统,你还在吗?”

  “我一直都在。请问宿主需要我做什么呢?”

  系统的回答一如既往,倒让幸村有点愧疚,也忘记了自己曾经被系统坑的时候,“升级已经完成了吗?我想知道如果任务没有完成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吗?”

  “……”系统似乎是没有料到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宿主的问题超越了我能回答的范围,我只能说后果会很严重,具体的内容我不能透露。”

  幸村也被这个回答给怔住了。照系统的意思是自己只有完成幸村精市的心愿这一条路可以走,如果自己想要做点除了网球之外的其他的事情都不行了吗?

  “在不过分偏离幸村的人生轨道的基础上,作出适当改变是可以的。但是请宿主牢记——幸村精市是一位网球运动员——这件事情!”

  也就是说,只有网球才是充斥着幸村的整个人生主要的事情,其他的东西都是次要的。

  “我知道了。”幸村深呼吸一口气,把之前种种危险的想法抛开,“那么,既然是这样,我如果要学习网球系统也会提供帮助吧?”

  “是的,系统会竭尽所能地帮助宿主——”

  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就打断了对话,护士小姐推门而入,笑眯眯地看着幸村:“幸村君,你有朋友来看你哦!”说着将身后的人影让出来。

  幸村微愣,看着眼前的人。

  和之前穿着运动衫不一样,今天的真田弦一郎身着立海大的墨绿色校服。

  打好漂亮的领带系在脖颈处,扣子全部端正地全都系好,除了那顶黑色的鸭舌帽还戴在头顶,整个人比之前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此时的真田,看上去的确像是一个十四五岁还在读国中的少年。

  “你是那天的……”幸村一时有些不敢确认,害怕自己认错了人。

  “真田弦一郎。”真田依旧背着他的球袋,脊背笔直挺拔。

  护士小姐将人带到之后便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贴心地关上房门。

  “请坐吧,真田君。”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幸村。”

  将球袋放到了侧边,真田抽出旁边的椅子,坐到了床边后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真田君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看到真田为难的样子,幸村主动地挑起了话题。

  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真田眼里的光暗淡了一瞬,随即又振作起来:“其实……我是来给你补习的,顺道带了点你原来的东西。”

  补习?

  幸村浑身一震:对啊,幸村精市现在正是国三的时候,马上就要进行期末考试了!自己只想着网球部的事情,怎么把这个给忘掉了。

  “上次医生说过,幸村你只是特定的记忆不再,那么上次的试卷你应该还记得吧?”真田说着从包里掏出来了一叠白色的纸张,“这是上次做过的化学卷子,做错的地方我已经圈出来了,你看看吧。”

  面对递过来的试卷,幸村脑袋里一阵空白,但他仍旧强作镇定,伸手接了过来开始一张一张翻阅。

  真田端坐在一旁,双眼紧盯着幸村,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字迹映入眼帘,上面的确是幸村精市的字迹,和之前在病历单上的签字处一模一样。

  然而幸村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化学卷子这一出,捏着手里的东西,思考着该怎么圆这个谎。

  系统的警告还历历在目:绝对不能让人发现你不是原本的幸村精市!

  幸村的动作终于停下来了,卷子也被他从头翻到了尾,出错的地方也大致了解了。

  紧接着微微一笑,满脸真挚地告诉真田:“我还真的忘了这件事呢,脑海里完全没有真田君为我补习的记忆啊。大概,是因为真田君是网球部的原因吧。”

  这个理由可以算是无懈可击,上次的试卷的确是真田压着幸村写完的。

  “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真田的眼里迸发出失望,“幸村,你说实话你到底记得多少?”

  “这个……你还认识吗?”

  最后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会刺激到了幸村。

  “……”

  望着真田手里那个明亮色的圆滚滚的东西,幸村沉默了一瞬,然后抬头,露出灿烂到极点的笑容:

  “真田君,我是失忆了没错,的确是不会打网球了没错,但是——这不代表我是弱智。”

  真田君把他当成什么了?不会打网球又不代表他不认得网球啊!

  “咳咳!”真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太对,“抱歉幸村,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的哦,”幸村十分善解人意,“但是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一点呢?”

  见真田面露不解,幸村笑着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全国大赛好像马上就要到了吧?网球部不训练真的可以吗?”

  这话说出口倒让真田有种时光流转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关东大赛前,幸村朝自己嘱咐要备战的样子。

  “幸村你……”真的失忆了吗?

  真田欲言又止。

  “我看日历上好像写着呢。”

  幸村的下一句话就将真田拉回了现在。

  真田抬眼望去,床头的日历上有幸村曾经用红笔圈起来的日期,写上了“全国大赛开幕”的字样。

  不会打网球的第七天

  真田突然觉得有些脱力,整个人的神色也恹恹的,总感觉自己在做些无用功。

  幸村的病情和全国大赛的比赛到底孰轻孰重?这个问题之前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现在又翻涌了出来。

  “还是全国大赛更重要一点吧。”

  听到这句话,真田如梦初醒般抬头看向幸村。

  只见他双唇一弯露出个纯粹的笑容:“如果是我,一定会更在意全国大赛的。”

  为什么?真田不由自主地发问。

  “因为你们是网球部啊。”幸村没料到真田会有这样的问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能够进入全国大赛一定很不容易吧!这个时候不应该为其他的事情分心才对啊,全心全力备战然后赢得胜利才是你们应该做的!”

  但是——

  真田微微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虽然我现在不太记得关于网球的事情了,但是我会努力想起来的!也会努力学习网球的!不用为了我担心,现在就好好地备战全国大赛吧!”

  ……

  “以上就是幸村说的话。”

  回到家里后,真田就拨通了柳的电话,将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觉得幸村说的有道理,我们现在的目标是全国大赛。”真田说完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不太在乎幼驯染了,“那个,我也并不是说幸村的事情不重要的意思,而是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比赛!”

  “关东大赛上的结果,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柳意识到真田是在说自己比赛放水的事,眼神暗淡下来:“弦一郎……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不过,我依旧坚持我的看法,这段时间的训练我也不会落下!”

  “至于精市那边,我会想办法恢复他的记忆的!”柳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田眉头开始打结,捏着电话的手也用了不小的力气:“莲二,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幸村的状况呢?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吗?”

  “抱歉弦一郎,理由我现在还不能说。”柳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到全国大赛!训练菜单的制定也是!”

  “我不会拦着你,但是——”真田语气低了下去,“如果耽误了训练,我不会留情面的。”

  “我知道。谢谢,弦一郎!”

  静静地等真田挂断电话后,柳才合上了手机。

  铺开的笔记本还在桌子上,旁边排列着各色的记号笔,还有一支已经被拔开了笔盖,笔尖触及到了空白部分,上面是未写完的记录。

  今天的训练记录还得他来伪造才行。

  所幸幸村暂时不会看到这本部活日志,距离他出院还有四五天的时间,足够柳来编写了。

  柳刚想提笔写点东西,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似乎做过同样的事情,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

  “智育、体育、普重乃教育之基石。我们认为人类乃是由[身]与[心]所构成。让学生在这两方面健全、顺利地成长正是我们的使命。”

  迎新会上立海大附属中学校长吉泽勉慷慨激昂的发言,也说明了立海大的立校宗旨。

  不仅重视心也重视身,导致每年学生会和社联那边都会统计参加部活人数和参与时间,将其也纳入考核的一环。

  不合格的人会被禁止参加比赛。

  当初毛利前辈因为逃训太多而差点没办法出场,幸村便紧急命令柳把部活日志的进行修改,帮毛利保住了出场资格也确保了全国二连霸的胜利。

  而这位前辈一比赛完就迫不及待地递交了退部申请书,不仅没有参加网球部的欢送会而且完全断了联系。

  但是却又在升学之后加入了高中部网球部。

  实在是……太奇怪了。

  ……

  被柳认为是奇怪前辈的毛利寿三郎慢悠悠地从学校的大门走到网球部训练场地时,高中部和国中部的混合训练已经接近尾声了。

  竹中悠斗一只手抓着头发,一只手掏出手机低头看短信,一边说道:“我还以为那家伙改性子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啧,我就不该相信毛利的话!”

  手机屏幕上发出去的讯息和电话通信记录显示他已经联系了毛利很久了。

  “竟然连电话和消息都不回了!”竹中悠斗用力合上了手机盖,咬着后槽牙道。

  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并肩看着场内的一二年级的比赛状况,对于竹中悠斗的抱怨并未有任何意外的表示。

  “如果毛利前辈能够改改性子来训练的话,那才是奇怪的一天吧。”柳语气淡淡的。

  他并不认为一场球赛的结果能够改变一个人,尤其是毛利前辈这样以逃训为生的人。

  “诶?那今天真的是太奇怪了吧!”

  斜地里猛然冒出来的声音插.进了几人的对话中,叫人不禁往出声地看去。

  毛利寿三郎正满面笑容地朝着几人挥手:“嗨,好久不见了啊!”

  竹中悠斗额头青筋直冒:“好久不见你个鬼啊!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临近训练结束才来你忘了自己前天都说了些什么吗?!”

  被部长的音量吓到一般,毛利捂着耳朵,语气也敷衍得可怕:“嗨嗨~我的手机没电啦,在俱乐部训练过头忘记时间了,更何况我不是来了吗?”

  毛利说到这里,朝场地里一看,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看来都结束了么,白来一趟了。”

  切原刚刚锁定了胜局,把比分定格在了6—0,是一场完美的胜利。

  “真是服了你了!”竹中悠斗左手搭上了额头,“本来还安排了你和切原的练习赛,现在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比赛是根本不可能——”

  “诶?”毛利打断了竹中悠斗的话,拉长了音调,随即将背后的球包一放,掏出了网球拍,“那我就陪小学弟练习一下好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人都愣住了。

  柳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严词拒绝:“混合训练已经结束了!前辈你来得太晚了!”

  “是吗?”毛利凑到竹中悠斗身边抓着他的左手看了一眼表,“我记得混合训练的结束时间是晚上六点吧?现在还有十五分钟呢!我认为足够了。”

  “前辈你这是在胡闹些什么?!”柳的语气近乎斥责,似乎极力地抑制住了自己的怒气。

  “胡闹的是你们吧。”毛利突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随即向正在朝这边走的切原喊道:“切原君,我来陪你打最后一场比赛吧!”

  “诶?好啊!”单纯的切原一口答应了下来。

  “当事人没有反对,我想比赛可以进行下去了吧?”毛利转过头朝真田和柳挑了挑眉梢。

  事已至此,真田和柳也没有阻止的理由。

  唯一担心的不过是这两个人的比赛会拖得太久。

  然而——

  “40—0!”不到十五分钟,就已经到了整场比赛的赛末点了。

  切原赤也握着球拍撑着自己,不至于双腿颤抖狼狈地倒在了球场上,眼里的赤色逐渐褪去,刚才的凶狠模样不复,眼神颤抖着朝对面场上的人看去。

  对于毛利寿三郎这位前辈,切原赤也了解得并不多。

  依稀在记忆里存留的,就只有那张全国大赛获胜之后的照片里,站在最边缘打着呵欠的模样。

  加入网球部之后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相处时光,其中一大半的时间还因为这位前辈逃训太勤而没有打过照面。

  更别提就这样被他在球场上按着打了。

  简直是耻辱到了极点!

  切原的傲气源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然而就在刚才的短短十五分钟之内,他就被这位前辈折断了傲骨。

  不是没有试图打乱对面的节奏进行强攻;不是没有使出全部的实力;更不是因为刚比完一场体力不支。

  切原在比赛中已经想尽了一切的办法,但毛利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技巧都是无用功!

  “这就是你们训练的结果吗?”毛利的眼里划过失望,嘴角挂上嘲讽的笑容:“真是无聊的比赛啊!”

  周遭一片寂静,围观的网球部成员们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场上的两人。

  万万没想到这场比赛会是这样的结局。

  高中部的众人只知道毛利是个不爱训练的人,本就对他不满再加上之前关东大赛上毛利输掉了比赛,在背后议论时不免也带上了嘲笑和幸灾乐祸。

  而相处过近一年的真田弦一郎他们并不知道这位前辈脑袋里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参加混合训练,又为什么要在全国大赛前夕做这种打击人的事情。

  柳莲二双眼里冒出怒火:切原的个性是遇强则强没错,但是这并不是毛利用这种方式摧毁他自尊心的理由!

  真田弦一郎也紧皱着眉头,原本调整网球拍拍线的手不自觉勒上了几道红痕。

  然而谁都没有阻止毛利抬手发出最后一颗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用力挥拍,将那颗球砸在了球场上,落地后飘起一阵烟尘。

  “6—0!这样就结束了呢!”

  毛利笑眯眯地从嘴里吐出了这句话。

  不会打网球的第八天

  比赛一结束,真田和柳就赶紧上去把脱力的切原扶回到了场边休息。

  后者似乎还晕晕乎乎的没能从刚才的比赛中清醒过来,面对真田和柳关切的问话,只有点头和摇头两个动作喉咙干渴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毛利从一旁捞了个水杯递给切原,拯救了濒危的小学弟。

  “多补充点水分,这样才能快点长大。”毛利玩笑般地说着,顺便摸了摸切原的脑袋,发现后者表情挺好玩的后又用力揉了揉。

  切原愣愣的分不清毛利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柳见状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切原面前,隔开了毛利的手,对切原道:“赤也,我们该回去了。”

  觉察出今天毛利的反常,柳却不愿意去思考这位前辈的意图,只想快点回到国中部那边。

  “真田、柳。”

  毛利并不想就此放过他们,出声叫住了他们:“我们谈一谈吧。”在两人尚未回应的时候,又补了一句,“关于幸村的事情。”

  这个名字将真田和柳都定在了原地。

  然而这里并不是讲话的好地方,毛利跟竹中悠斗打了声招呼,然后跟着真田他们回到了国中网球部的活动室内。

  打发走不合适在场的人之后,毛利顺手关上了活动室的门。

  见此情景,真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柳则轻微动了动眉头。

  “我去见过幸村了。”

  毛利坐下一开口就直奔主题,黑色的瞳仁里倒印着面前两人皱眉的模样,轻哼了一声:“你们不会以为幸村失忆的事情能够瞒过所有人吧?”

  “我们并非刻意隐瞒……”真田想要开口解释,却被柳截住了。

  “既然毛利前辈你知道这件事,是真的确认了幸村绝对‘失忆’了对吗?”柳心里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现在看来,最不想看到的境况发生了。柳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

  “这种事情一眼就看出来。”毛利理理头发,指了指眼睛,“眼神这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而且——”

  毛利拉长了尾句,神色严肃起来:“我和他一起看了关东大赛的比赛录像。”下一句话又是毫不留情地讽刺批评,“你们打得也太烂了点吧!”

  “怎么?我不过退队一年,你们的水平就直线下降到了连关东大赛都要输掉的境地了吗?全国第一的网球部差点断了十五年的优胜,你们是不是太不把这个奖杯放在眼里了点?啊?”

  “如果不是我看完了整场的录像带写着立海大的名字,我还以为这是哪个三流学校打出来的比赛呢!”

  毛利的指责如疾风暴雨般,连珠吐露,根本不给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反应的机会。两人只是低头默默承认这次关东大赛上的确是他们发挥最失常的比赛。

  “幸村现在是失忆了没错,不代表他之后也看不出来这场比赛的猫腻!”毛利语含警告,“你们这样的比赛态度,不仅是对对手而且是对网球的侮辱!”

  这句话的份量实在是太重了。

  原本听训的柳猛然睁开了眼睛,仰头看着毛利:“那么一直逃训的前辈你是不是也是在侮辱网球呢?”

  像是抓到了反击点一般,柳将自己原本忍着的情绪全部都爆发了出来,“网球部的训练从不参加,一向以逃训为荣的前辈连课外活动时长都要造假,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们?!”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头的怨气和怒气,柳有些口不择言,然而话已经说出去了不能再收回。

  末了,柳略一偏过脑袋低声道了一句“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真田瞳孔微微放大看上去难以置信,而被骂的当事人毛利倒是镇静如常,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又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反正我今天来这里也不是因为这件事。”

  听到这话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困惑。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为了幸村来的。”毛利双手交叉在胸前,“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有想过要帮幸村恢复记忆这件事?”

  “可是,现在不是好时候。”真田摇了摇头,声音艰涩,“之前我去医院里探望过幸村提到过这件事,但是他让我们好好准备全国大赛……所以……”

  毛利眉头一拧,忍不住吐槽:“怎么比赛时就没见你们这么听他的话呢?”看到两人脑袋低垂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又十分地嫌弃道:“你们训练任务重,平时没时间难道周末还没时间吗?”

  “上次我和幸村一起看比赛录像的时候,发现他似乎对网球比赛中的各种绝招挺感兴趣的,如果你们让他切身体会一下,说不定也能刺激一下他。”

  毛利眼见对面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连忙竖起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别跟我说他受不得刺激这种鬼话,你们可别忘了他是幸村精市,即使失去记忆,大脑或许会骗人,但是心不会。”

  “他有多热爱网球,只有他自己知道!”

  柳对于幸村恢复记忆这件事自然百分百地上心,此刻也站到了毛利的一边,试图劝降真田:“弦一郎,你觉得呢?”

  “可是全国大赛……”真田仍旧犹豫着,天平两端不断地摇摆,情感与理智不断地拉扯。

  突然,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吵闹的声音瞬间挤满了房间。

  “丸井前辈,你好重啊!压到我了!”

  “文太,小心一点啊!”

  “不要挤了啊,小心被他们发现了!”

  “仁王君,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了!”

  “啊啊啊——”

  不出意外暴露在毛利三人面前的几人,面露尴尬,偷听还是被发现了。

  真田脸色瞬间一沉,还没来得及发火,便被切原截去了话头。

  “副部长,我今天的训练可是都已经完成了啊!”切原可怜兮兮地叫道。

  其他几人也顺势而为,纷纷表示训练已经结束了,我们只是不巧听到了,完全不是故意的!

  “你们——”真田感觉自己头痛得厉害。

  “全国大赛我们会全力以赴!”丸井走到了真田面前,抬头看他,“训练也会一丝不苟地完成,不管之后这件事结果如何!”

  “毕竟我们也只有相信幸村,像之前一样。”

  无论是生病之前,还是病愈之后,他们为幸村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哪怕希望渺茫,也想去试试。

  “……我知道了。”真田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眼神犀利扫过所有人,“我只有一个要求——”

  “为了全国大赛的胜利,训练绝对不能缺席!”

  回答他的是洪亮的声音:“嗨!”

  柳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含着笑意:“那么我们就好好地制定一下计划吧。”

  从包里翻开了崭新的笔记本,郑重地写上了“观察日记”几个字。

  ……

  不管立海大网球部的众人到底是如何计划,身在病房内的幸村正在观察自己的新室友。

  昨天下午送走真田之后,医院里似乎就陷入了更加忙碌的状态。

  幸村半夜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间侧身听到了外面护士们的交谈,似乎是有人被击伤然后进行了紧急手术,紧接着被送到了这边。

  两个的声音正讨论着这件事:“真是太危险了啊……”

  “听说是陷得太深导致主任废了好大力气才把子弹取出来的……”

  “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们:“别在这里嘀嘀咕咕了,快点去帮忙!”

  房外终于安静下来,幸村翻了个身,心想着终于能睡个好觉了,然后合上眼睛整个人陷入被子里。

  等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

  再侧头一看,自己病房内好像多了个人?这不会就是昨天晚上那位当街被人给打了的伤员吧?

  看上去不像是会被寻仇的类型啊。

  对面床上的人有着一头蓬松的黑发,英俊的面容,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实在是想不出谁会对这样一个年轻人下此毒手。

  幸村正打量着病友,没料到对面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时来不及收回视线,直直地撞上了那双鸢色的桃花眼里。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幸村不知道自己是继续看下去还是转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没想到对面的人突然弯了弯眉眼,露出个看似温柔可亲的笑容:“你好呀,小朋友!”

  “你好……那个,要我帮你按护士铃吗?”幸村略微不自在地转开视线,目光定在病床头上的名字,“津岛先生?”

  “稍微等一下再按吧,这个时候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津岛笑容不改,然后把床升了起来,露出身上裹着的绷带,看来伤势不轻。

  他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水蓝色手机,动作流畅地拨了一串号码:“喂……谷崎,社长有消息了吗?……是吗?我想也是,社长会选择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吧……如果我没有受伤就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找了……”

  幸村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倒是一直盯着津岛手里的电话,总觉得那个手机有点眼熟。

  直到对方打完了电话将手机递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的携带电话吗?!

  “小朋友谢谢你的手机,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护士哦!”津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毕竟护士小姐让我静养来着。”

  幸村识趣地没说话,略一挑眉。

  现在他算是知道这人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这么不遵医嘱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会打网球的第九天

  然而就算幸村见识过很多包括自己在内不遵医嘱的人,也没有见过像津岛修治这样胡乱糟蹋自己的人。

  短短两天内,本来还未康复的伤口旁又多了几道不明擦伤。全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地方大概就只有脸了。

  更让人觉得离谱的是,这位津岛先生竟然白天溜出医院直到后半夜才回来。

  幸村第一次意外碰见时,差点吓个半死。

  任谁半夜醒来的时候听到窗户边有动静,然后发现自己的病友竟然趴在窗户外面,试图打开窗户锁时都会被吓一跳。

  幸村手忙脚乱地把人从外面捞了进来。

  “幸村君真是个好孩子呢!今天的事情一定会为我保密吧!如果被发现了的话,我们就是共犯关系哦!”太宰治笑意满满,说出来的却是半感激半威胁的话。

  虽然幸村对这位先生到底在干什么并不感兴趣,但是这种的话还是让他打心底里感到不舒服。

  于是不软不硬地回敬了一句:“津岛先生会到医院来,我想大概就是因为说出的话太难听了吧。”

  津岛修治——也就是太宰治,听到这话忍不住想要捧腹大笑,但又不小心触动了伤口,五官瞬间都扭曲了起来。

  幸村连忙把他扶到床上躺下,“津岛先生你没事吧?不会伤口又崩裂了吧?”

  “没事没事,别看我这样,我的生命力可是很顽强的!”太宰治止住了笑,“毕竟怎么自杀也死不了的人说的就是我哦!”

  自杀?

  幸村这才发现被绷带包裹的手臂、脖颈边缘,有过不止一道陈年伤痕,整个人完全是伤上加伤的样子。

  “那津岛先生你可千万别死在这里啊,万一被别人误会是我动的手就不好了!”幸村没在理会他,转身回到自己的被窝里,“晚安。”

  太宰治望着他露出一半的脑袋,托着下巴说道:“幸村君,你可真不像个青少年啊!”

  幸村心里一紧,面上若无其事:“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反应太淡定了。”太宰治语气轻柔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轻松惬意,“明明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却还是帮我隐瞒,甚至面对自杀这种话题也带过,普通的青少年心理素质都这么强大的吗?”

  没等幸村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否认了:“不,并不是这样。单纯的心理强大,一位普通青少年也会有好奇、担心、害怕各种各样的情绪流露出来的,但是我看幸村君神情也不是故作镇定的样子,所以你对我的事情并不感兴趣。这样一想,也不是不行。”

  “但是,就是这样才奇怪啊。”

  太宰治语调突然甜腻了起来,用对待情人一般的口吻继续说道:“一个家境优渥的青少年,一帆风顺的人生突然被病痛击倒,如今从地狱里爬回来,喜悦和伤感并存之后竟然没有了好胜心和斗志。”

  “作为曾经网球部的部长而言,这样才显得不正常啊。对吧,幸村君。”

  幸村静静地听完他的话,蓦地一笑:“津岛先生还真是对我了解得很清楚呢,那么不会不知道我的病情吧?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不是很正常吗?”

  太宰治笑得比他还开心:“只有被戳中弱点的人才会这么说话,找借口的痕迹不要太明显了,幸村君。不过,也终于有点小孩子的样子了呢!”

  “……”

  完全说不过这个人,幸村决定暂避锋芒,翻个身不再理会太宰治。

  “幸村君~说说话嘛~”

  太宰治魔音入耳,扰得幸村不能安眠,只得坐起来看向他:“津岛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嗯……不如就来谈谈你的病吧?我的意思是你失忆的病。”

  幸村用被子裹住自己,支高了枕头靠在上面,瞥了对方一眼:“没什么好谈的吧?我看不如谈谈津岛先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比较好!”

  “那么,我们就来玩你问我答怎么样?”太宰治高兴地拍拍手,“幸村君是小孩子就先提问好了!”

  这种优待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啊,幸村有些默然。

  自己根本不想和这个人玩,可如果不顺着对方的话,似乎今晚上自己就别想睡觉了,一定会被折腾到天亮的。

  “……那从姓名开始?”

  “没问题哦!我的名字是太宰治,津岛修治是我的原来的名字。幸村君的名字呢?”

  “幸村精市。津岛,不,太宰先生年龄多大?”

  “二十二岁。”

  ……

  结果到最后,率先提出玩游戏的人反而支撑不住倒在了被子上睡着了。

  幸村也双眼朦胧,缩进被子里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即使经过那天晚上无聊的你问我答,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改变,只不过幸村现在已经习惯于这个人的偶尔发神经了。

  “幸村君~”

  津岛先生拉长了尾调,把幸村的名字叫得婉转起伏,脸上挂着捉摸不透的笑容。

  “怎么了?津岛先生。”幸村回以微笑。

  幸村大致摸透了这位津岛修治先生奇葩的性格,此时听到这样的语调,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发生。

  “今天有点想喝咖啡了呢!”太宰治撑着下巴,然后猛地一合掌发出啪的一声,“决定了,今天就溜出去喝咖啡吧!”

  幸村把手里的画册翻了一页,头也不抬地道:“哦,祝您一路顺风。”

  “诶——幸村君你好冷漠哦,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都算是同居了两天嘛,怎么能这样呢?”

  “如果您不是每天半夜都爬窗回来的话,我会很乐意有您这样一个同居人。”幸村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力合上画册,“现在,您是想让我帮您逃出去吧?”

  “bingo!”太宰治打了个响指,“幸村君真聪明啊,谁让现在护士小姐对我严加看管了嘛,害的人家不得不另外找方法出门!如果幸村君愿意帮忙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幸村微微叹气,没再多说什么。

  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不多时,回到病房内通知太宰治:“护士小姐今天的值班表拿到了,午饭间隙的换班时间我刚好去拿药。”

  “哟西哟西,真是个好孩子。”太宰治伸手揉揉幸村的头,以示奖励。

  “这种恭维的话就不要说了,”幸村偏头躲过了魔爪,“都是因为太宰先生你总是这样才会一直好不了!”

  “那可难说啊,说不定我明天就回出院了。”太宰收回手放进风衣外套口袋,耸了耸肩。

  幸村微微一怔,唇角一扬:“那我就祝愿太宰先生您梦想成真。”

  “不过,幸村君没了我一定会很寂寞吧!安心吧,就算是出院了我也会经常来看你的!”

  “这样的待遇还是免了,我不想天天熬夜。”

  “诶——真是失礼的话呢,幸村君!我也是会好好探望病人的人啊!”

  “抱歉,这一点我还真没有看出来呢。太宰先生应该是被探病的时间比较多吧!”幸村语气毫无歉疚之意,接着转移话题,“啊!时间差不多了,现在我要去拿药了。太宰先生快点走吧。”

  太宰治被顶了回来,一时之间也不好生气,只是不满地撅嘴抱怨:“幸村君,你真是太不可爱了!”

  幸村自动屏蔽掉他的话,把护士小姐支走后,目送太宰治离开了医院。

  按照以往的安排,幸村会选择去康复训练室练习,但是他今天却不想去了。

  之前和太宰治的那番无聊的问答,虽说以两人睡死为结果,但是他无意地回答太宰治问题时,发现了一点东西。

  现在他想要去印证一下。

  拿到药后转身回到病房,从床头柜里找到了熟悉的速写本,拿起笔开始描摹刚才一直在看的画册。

  大概太久没有拿起画笔,幸村的手有些抖。

  随着描摹的时间增加,他拿笔的姿态也越发娴熟,动作也稳健了许多,不多时,一个熟悉的人物跃然纸上。

  是雷诺阿的小艾琳。

  这是幸村精市最喜欢的一幅画。

  也是幸村最喜欢的画。

  刚才他翻阅的就是雷诺阿的画册集,是这个世界的朋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即使可以用平行世界来解释自己的爱好,即使是因为生病而拿不稳铅笔,因为生病而手指无力,但是笔锋和走向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和自己以前的画作是非常相像的。

  那么——

  总不能连习惯都一模一样吧?

  幸村把速写本往前翻了一页,同样一张小艾琳的素描出现在眼前,纸张的右下角落款并不是幸村精市的名字,而是一个艺术字体。

  大写的“S”。

  曾经一心想要在绘画世界里闯出名声的幸村,也是用的同样的落款。

  还没等幸村想出原因,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不出意外,来探望的除了网球部的那群人还会有谁呢?

  这样一想,幸村精市的人生里处处都充满了网球的影子。

  这倒是和自己又完全不一样了,毕竟自己选择了绘画,走向了另一条道路。

  幸村将这两张纸撕了下来,快速将本子扔进床头柜里,才缓缓开口道:“请进。”

  不会打网球的第十天

  进来的人果然是真田他们。

  “幸村,我们来看你了!”

  甫一进来,真田弦一郎率先朝幸村点头致意,紧接着丸井文太、切原赤也和仁王雅治、柳生比吕士打闹着踏进门内,柳莲二和杰克桑原落在了最后。

  “今天校外训练约在了东京,比赛刚结束正好来看看你。”真田看幸村有些不解,便多解释了一句,“这几天的训练也没有忘记,我们会全力备战全国大赛的!”

  幸村脸上浮现笑容,略一点头:“其实不用来也可以的,再过几天我差不多也可以出院了。”

  “这么快的吗?”众人都有些惊讶,目光都定格在幸村身上。

  距离他做完手术不过两周,就已经恢复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半晌,还是丸井开口问道:“幸村,你没有勉强自己吧?这么快出院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没事的,最近肌肉恢复训练得不错,我现在进行长距离的走动不成问题。至于运动,只要适度的话医生也不会说什么的!”幸村打消了大家的担忧,“更何况,我现在就是想运动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啊!”

  也是,幸村就算是想打网球,但现在记忆全无的他连最基础的挥拍和握拍都不知道吧。

  “部长!让我来教你吧!”切原把手举得高高的,挤到了幸村面前,两眼发光,“我来教你怎么打网球!”

  自从昨天定下了帮助幸村恢复记忆的计划,切原就异常地兴奋。

  第一次,这还是第一次轮到自己教别人打球,而不是被别人教。

  虽然切原没有任何教授的经验,但是他有着莫名的自信,自己一定可以教会部长的!

  “喂,赤也你说什么胡话呢!要教幸村也轮不到你来吧!”丸井一把揪住了切原的衣领将人给拉了回来,“你以为校内排名第一的人是谁啊?”

  切原一时语塞。

  其他人则是长叹了一口气,校内排名第一的不就是眼前病床上躺着的这个人吗?

  丸井脱口而出之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由地僵住了。

  “怎么了?”幸村有些不解,为什么大家突然不说话了,“校内排名怎么了?”

  “没什么,幸村。”真田出面缓解了尴尬,“不过校内排名第一的人……是你。”

  幸村诶了一声,笑容大了一点:“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我这么厉害啊,因为这个原因才当上部长的吗?”

  见幸村并没有排斥的样子,大家的心也放心不少,气氛一下子轻松愉悦了起来。

  “就是说啊!”切原胆子放大了一点,“部长你简直就是个怪物啊,不管是校内还是校外全部的比赛都是6—0结束,根本不给人活路!”

  “笨蛋赤也你会不会说话!”丸井听着这话又生气地敲了敲后辈的脑袋,“有你这么形容的吗?!幸村是怪物?”

  “是啊,我们的二年级真让人操心啊!不管是说话还是考试,都很让人头疼呢!”仁王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上回的英语考试也没及格吧,还是补考过的及格线!”

  切原被两人挤兑得涨红了脸颊,不满地嚷嚷:“都过去那么久了,就不能不提吗?”

  “那可不行。”这回插话的人是柳,“全国大赛前还会有考试,这次可没有补考一说,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不光要训练,还得帮你补习——”柳的目光又转到幸村的身上,“精市也是,功课也不能落下。”

  幸村对这样的安排没什么意见,于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带了一点不好意思的语气:“我的知识也已经完全忘完了,大概要从头学起了吧。”

  内心已经是个成年人的幸村,早就把中学的知识还给老师了。更何况他以前上的学校是专门类的艺术院校,这些东西真的是一点都忘光了。

  上次真田来的时候,勉强用失忆的借口混了过去,现在要补习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差错。

  要不找时间多看看书吧?

  可千万不能被发现了。

  “没关系,”柳生终于能说上话了,“幸村君的话一定会很快赶上进度的,不用太过担心!”

  幸村回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他根本不知道中学生的学习内容,何谈赶上进度啊!

  仁王紧接着接话:“是啊,实在不行的话,我就代替你去考试好了!”他早就想变成幸村试试看了,说不定这次考试就是个好机会。

  “仁王!”

  真田语带警告,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但是三年级的考试是同一天吧,这种方法行不通的。”桑原认真思考着可行性,“除非有人提前交卷。”

  “说的也是,不过如果搭档你能够早早交卷,我也就可以去帮幸村了!”仁王顺带将柳生拖下水,用肩膀碰了碰他,“对吧?”

  眼见话题越说越过分的,简直无视校规校纪,作为立海风纪委员长的真田彻底听不下去了。

  “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好好学习,不要想着作弊通过考试啊!!”

  病房内寂静了一瞬,其他人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真田,仿佛在说“我们只是开玩笑的而已,真田你太小题大作了。”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真田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憋闷在心底不上不下的。

  “真田君说的有道理,学习还是靠自己比较好。”幸村及时地接话,将话题带入了另一个方向,“刚才你们不是说要教我打球吗?我很期待哦!”

  提到这茬,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对了个眼神。

  说实话,他们各自的打球风格迥异,而幸村自己的球风早就固定了,要是教的不对就算幸村记起来了也会受到他们的影响,因此真的要教也轮不到他们来。

  不过,要说唯一可以教幸村的人,也只有那个人了。

  “还不用那么着急,精市。学习网球这件事,等你出院之后再开始也还来得及。”柳上前一步将手里一直拎着的袋子放到床头,“之前弦一郎没能把你的东西全部带过来,这回就正好补上。”

  满满的一袋子看起来沉甸甸的。

  幸村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你之前的练习资料。”柳睁开眼睛看着幸村,“录像、训练、计划还有一些比赛心得都在这里了。”

  早在一接手网球部的时候,幸村就似乎准备好了如何改变立海大网球部日常训练。

  不仅要求每场比赛录像都还让每个人都要写观赛心得,每周必有一次的集体会议是探讨比赛打法和针对性训练。

  不知不觉已经累积到这么多了。

  柳也很惊讶,每人每日的训练强度已经很大了,就算是正选们也都是灰头土脸地下训练场。

  幸村不仅每次都提前完成训练,而且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网球部部员们的指导训练。

  竟然还能写下这些自我反省和自己训练计划的东西。

  若不是这次意外失忆,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注意到幸村会这么辛苦。

  柳一时心情复杂无比。

  “有这么多吗?”幸村打开袋口看了一眼又合上了,露出个温柔的笑容,“辛苦你们了!一定很重吧!”

  应该是我们说辛苦你了才是。柳心里一酸,面上却不显只嗯了一声,“没事,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要是幸村你能够早日康复,早点回想起来也就不枉费我们带过来了。”丸井眨了眨眼睛,用充满了期待语气道:“要早点归队啊!”

  幸村摸着袋子,仿佛感受到了它的重量,也感受到了这群人的浓浓的关切之意。

  但是,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再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完全说不出话来,连感激的话语也是。

  我不是打网球的幸村精市,不是你们的部长幸村精市,所以你们费劲心思想要唤回的记忆并不存在!

  这样残酷的真相怎么能在这样眼神里说得出口呢?

  幸村只得沉默。

  网球部的众人却以为他是累了,连忙开口告辞。

  “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幸村你好好休息!至于这些东西——”真田代表其他人做最后的告别,“你如果想看的话就看一看,不想看也无妨,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

  “那么我们告辞了!”

  房门被合上,一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幸村笑容消失不见,卸了力一般倒在了床上,用手背遮住整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真的可以取代幸村精市吗?真的可以扮演好幸村精市吗?

  把一切的以往都当做浮尘一般扫去,将一切都倒档重来,然后把所有人都玩得团团转,这样真的可以吗?

  “宿主?你还好么?”

  脑海里许久没有出来的系统似乎是察觉了他的心绪起伏,小心翼翼地开口。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幸村的声音低沉,“这不是很奇怪的吗?”

  “您是指什么?”系统的电子音下掩盖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幸村拿开手,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些天发生的全部的事情都很奇怪。”

  不会打网球的第十一天

  说完这句话,幸村也没有再跟系统解释的意思,翻身从床上起来然后走出了病房。

  等他做完今天的恢复训练,天也已经黑透了。

  回到病房,幸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间,料想太宰治今天晚上大概也是半夜才会回来,洗完澡后又特地打开了窗户的锁,免得到时候要起床替他开窗。

  收拾妥当好一切后,幸村终于把目光移到了床头的牛皮纸袋上。

  柳他们费心带过来的东西他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上一眼。

  明明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将这袋东西塞进柜子里,就如同自己之前将幸村精市的东西归置到一旁一样。但是幸村还是忍不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将所有的笔记都拿出来了。

  一一铺展开来之后,幸村才发现这是已经被人整理好了的。

  从四岁就开始打网球的幸村精市,到成为立海大网球部部长,每一次都有自我反省的笔记。

  当然一开始的字迹圆滚滚的,语气看得出来是小孩子的稚气话语。

  “教练教了很久的发球,但是今天发球的时候还是没打中球,好丢脸,大家都渐渐学会了……”

  “今天,和真田弦一郎君报名参加了双打比赛,一起训练的时候很开心!但是还是有很多不足……”

  “比赛赢了!!最后的最后打赢了,明明都打算放弃了,结果被弦一郎君鼓励了然后就赢了……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放弃胜利……”

  幸村一张一张地翻看着,心里也慢慢对幸村精市这个人有了理解。

  正当他度过了小学将要翻到中学时期的时候,窗户外一阵响动,不一会儿探进了个黑色脑袋,冲他打招呼。

  “哟,幸村君,这么晚还没睡觉吗?”

  太宰治的声音放低不少,但难掩讶异之情,瞬间又化为调侃:“幸村君,这样下去会长不高的哦!”

  “不劳您费心,现在我的身高175cm已经超过日本男人的平均水平了。”幸村把手里的东西装入袋子,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时钟,“太宰先生今天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真不像您的作风呢。”

  “因为不能让幸村君太寂寞了嘛。”太宰治笑吟吟地说道,“怎么样,今天来探病的人带来了什么好东西让幸村君你这么晚还在看。”

  “没什么,只不过是关于‘过去的我’的一点事情而已。”幸村轻描淡写地回答。

  太宰治却从他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刚才一闪而过的是……心虚?

  幸村君还真是不诚实呢。太宰治在心里暗笑,面上不动声色地说:“诶?真的吗?那么幸村君想起什么来了吗?”

  “真遗憾呢,完全没有。”幸村耸了耸肩,视线微微斜转,“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太宰治阻止了他继续躺下去的动作,拉住了他的被子。

  “幸村君难道想一辈子记不起吗?关于自己的记忆丢失了一定很难受吧?”

  自己根本无所谓,反正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幸村精市。幸村心里翻涌着这些话,但是却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

  就在他怔神的瞬间,太宰治忽地一笑,伸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

  “给。”

  幸村不解地抬头,“这是什么?”

  “我的名片。”太宰治将那张因为水泡之后皱巴巴的纸片塞进幸村手里,“如果想要恢复记忆就到这个地址来吧。”

  太宰治边说边靠近,最后凑到幸村耳边:“不管你想干什么,相信武装侦探社都会为你服务的。”

  闻言,幸村不禁挑眉:“原来太宰先生你不是无业游民啊,竟然有正式工作,真令人吃惊呢。”

  “嘛,好歹我也是个成年人,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

  “被人打进医院的成年人?”

  “那也比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谁的小鬼好!”

  “我才没有失忆到那个程度!只是一部分而已啊,太宰先生才是失忆的那个人吧!”

  “幸村君说什么呢,我听不见啊!”

  太宰治开始装傻企图蒙混过关,然而幸村下一句话却让他恨不得钻进被窝里。

  “我说——”幸村突然顿了一瞬,“谢谢你,太宰先生!”

  这人突然不按常理出牌,太宰治瞬间缩回了自己的床铺里,双眼紧闭发出熟睡之后才会有的呼噜声。

  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等幸村反应过来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翻过身不再看他了。

  这算什么?

  哪有人连句感谢的话都不回应的?

  幸村失笑,想到太宰治平日的毒舌又看了看现在的他,原来是会对别人好意无法面对的人吗?

  心底默默地起了捉弄的心思,要是对着太宰先生一直说这样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一定很有趣吧?

  幸村偏头,望向对面床上的人,视线扫过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面还有一点残留的伤痕。

  算了,今天晚上就算了吧。

  等明早再说也一样。

  然而——

  “早上好,幸村君。”

  护士小姐端着托盘进来,将药品放置在床头后,开始收拾起了对面的床铺。

  “等一下早田小姐,津岛先生只是出去了而已。”幸村看着护士小姐将床头的姓名卡抽出来的时候,连忙阻止她。

  “诶?”早田护士有点疑惑,“可是津岛先生今天早上六点就已经办完了出院手续,早就离开了啊!”

  幸村愣住了,原来太宰治昨天说的会明天出院的话是真的吗?怎么会这么快?

  “津岛先生是临时送到这边治伤,现在伤好了自然是要出院了,幸村君也是啊,大家都要快点好起来啊!”护士小姐看到幸村略显落寞的神色,开口安慰道,“我可是恨不得你们快点出院啊!”

  幸村收敛了神色,像往常一样含笑点头应道:“多谢早田小姐,我会快点好起来的。”

  说的也是,现在不是关心太宰治去向的时候。

  自己的事情还一团糟呢,全国大赛、幸村精市、网球练习、补习功课一大堆的东西等着自己去完成。

  幸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手指不经意间触到了柜子,一张白得发皱的纸张映入眼帘。

  是太宰治的名片。

  幸村身形顿了顿,把名片捏在了手里,没让其他人发现。

  ……

  三天后。

  长时间的电车颠簸让刚刚出院的幸村颇为不适,一下车就扶着旁边的墙壁缓解着胃里的难受。

  这次被医生允许出院,他没有通知网球部的任何人。

  行李一早就打包好寄到了家里,父母会帮他收拾好,而他需要来横滨找一个人。

  幸村不自觉地碰了碰口袋里的纸张,确认它还在。太宰治临走时候曾经说过,不管什么武装侦探社都会帮他。

  而现在的他的确有一桩特别特别急需解决的事情,需要别人来帮忙。

  顺着中央大道走了一段时间,街边繁华的商店有些让幸村恍如隔世。

  好像自从住院之后就很难看到这样的场景了。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生病后能接触的人太少了,连这样顺畅地走在人群中都很少有记忆。

  久违的欣喜弥漫在幸村心里,印照在脸上便不由自主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一路上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一幢红色砖墙砌成的大楼的二楼LED灯牌上书写着“武装侦探社”几个大字,下面的门开在了侧面。

  幸村跟咖啡店的人确认了地址,按了电梯,走到了武装侦探社的门口。

  “太宰你这混蛋怎么又在偷懒——”高亢的男声大声正痛骂着太宰治,“快点给我去工作啊!”

  “不要~国木田君~”紧接着太宰治欠扁的语气响起,“这几天我好累的,已经超负荷工作很久了!”

  果然在这里。

  幸村听到这声音微微一笑,敲响了大门。

  原本还在揪着太宰治衣领不放的国木田一愣,而旁边的人已经快步跑过去打开了门。

  武装侦探社的众人都有些奇怪,今天是他们重新开业的第一天,谁会这么巧就来登门拜访呢?

  幸村沐浴着其他人的眼神迈了进去,略微从众人身上扫了一眼,然后看向还在闭着眼睛试图逃避工作的太宰治。

  “好久不见了,太宰先生。”

  这下其他人算是真的愣住了。

  “太宰这家伙,竟然连未成年都不放过吗?”国木田原本放松的手瞬间又勒紧了,冲着太宰又是一顿吼,“你这个衣冠禽兽的大人!”

  幸村看起来还是个学生,此时又穿着常服,加上生病久了,弱不禁风的样子看上去雌雄莫辨。

  这样自然让国木田误会了。

  “国木田先生,快放手!太宰先生快被你勒死了!”白色头发的少年连忙阻止,“太宰先生你快点解释一下!”

  太宰治有些呼吸不畅,却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半咳嗽着。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端坐在中间的椅子上的人突然开口了:“国木田,放开太宰吧。”

  “乱步先生?”国木田听到这话,手终于从太宰的脖子上拿了下来。

  像是电视里侦探一般打扮的男人眯着眼,指着幸村对国木田说道:“他是男孩子,你看错了啦!”

  此时,幸村才慢悠悠地开口。

  “你们好,我叫幸村精市。”

  不会打网球的第十二天

  这下子,国木田独步是彻底相信了乱步所说的话,幸村精市真的是个男孩子。

  “太宰!你这个混账!”国木田独步看着旁边的人怒目而视,“刚才解释一下不就好了吗?!”

  缓过气的太宰治露出欠打的笑容:“因为看到国木田君你那么认真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就不想说明情况啦!”

  忽地,他将眼神定在幸村身上,撅着嘴抱怨道:“幸村君也是,明明可以让人家免遭国木田君的毒手,却也没有帮人家解释一句。”

  “啊,是吗?”幸村疑惑,“我以为太宰先生你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呢。”

  “虽然我的座右铭是充满朝气地迎接死亡,但不包括被国木田君勒死这种痛苦的方式!”太宰治理直气壮地说道,“人家可是很怕痛的啊!”

  那为什么还会进医院做手术,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啊?幸村略一蹙眉,一时分不清这是不是太宰治的又一个谎言。

  “那个……”

  一直站在旁边的白发少年局促不安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请问您来这里是有何贵干呢?”意识到这样似乎不太礼貌,少年连忙自我介绍道:“我叫中岛敦,是这里的社员,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中岛敦的脸上是热情的笑容,但略显稚嫩面孔却很难让人信服他所说的话。

  幸村看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深刻地怀疑今天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个会社竟然雇佣童工!这是违法的吧?!

  再环视一周,除了三个成年人,其他的人不管怎么看还是小孩子吧?!

  正“咔嚓咔嚓”快乐地吃着点心的江户川乱步读懂了幸村的眼神,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抗议:“不要小瞧名侦探啊!”

  想到自己之前因为身高原因看轻过网球选手,而被毛利寿三郎前辈教训了一顿。

  幸村在心里再次检讨自己不该以貌取人,道出了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抱歉!其实我来这里是想要委托贵社帮忙,调查幸村精市这个人。”

  此言一出,中岛敦等人都愣住了。

  好半晌才发出期期艾艾地声音,小心翼翼地举手问道:“幸村君……你是要调查你自己?”

  武装侦探社的委托一般来说都是非常普通的。

  比如帮助其他人找东西,送文件给需要的人,传递口信这样的事情。

  当然,偶尔也会有来自政府的委托事项,或者其他假借委托之名前来找茬的人。

  但是这样奇怪的委托,中岛敦还是第一次听见,对于幸村的来意和底细也开始有了怀疑。

  国木田他们也是一样,不由地看向矗立在中间的少年。

  “是的呢!”幸村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而作为介绍人的太宰治则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那么,我们去下面的咖啡厅好好谈一谈,再决定是否接受这个委托吧。”

  两人并肩往一楼走去。

  “我也去听听!”江户川乱步沉思了一下,突然开口说道。

  他脸上还有点心碎没被拂掉。

  “乱步先生?!”

  一向不会参与到平常事务中,只有特别紧急时刻才会出面接受委托的江户川乱步,竟然主动地参与委托事项!

  这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乱步先生,难道是有什么事情非出面不可吗?”

  “如果您出了什么事……”

  “诶?!乱步先生和太宰先生都要出面接受委托?!”

  “还是让我来办这件事吧!”

  众人纷纷开口,办公室内炸开了锅。

  江户川乱步胡乱地擦掉脸上的东西,难得提高音量:“没事没事,对于名侦探来说遇上谜题会兴奋是当然的而已,只是祈祷这次可以多玩一会吧,不然就太无聊了。”

  虽然没有明说,不过眼前这个少年的委托的确很有趣,现在还线索不足,说不定等听完他的话就能推理出真相了。

  江户川乱步跟在两人身后出了武装侦探社的门。

  ……

  漩涡咖啡店内。

  “今天也能看见美丽的小姐,我可真是走运啊!”太宰治一看见美丽的服务员小姐就迫不及待地凑了上去,“请问您愿意跟我一起殉情吗?”

  然而见多识广的店员小姐早已经对太宰治这一套免疫了,只是面带职业微笑:“请恕我拒绝,您应该点单了太宰先生。”

  “多么不留情面的拒绝,太让人伤心了!而且还要掏空我的钱包!”太宰治立刻呼天抢地一般痛心疾首地摇头,眼角也含着一滴泪。

  这一幕让幸村再一次刷新了对太宰治的认知。

  心里对太宰治不靠谱程度的评估等级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等店员小姐走后,还趴在桌子上做软体动物状的太宰治偏过头:“现在可以说说具体情况了,幸村君。”

  又一秒切换到了工作状态,堪称变脸绝技。

  幸村将自己的腹稿拿了出来,娓娓道来。

  大致情况和太宰治之前调查得差不多,不过幸村还是紧记着系统之前的提醒没能把自己穿越重生的事实全部和盘托出,只是强调了自己现在完全不记得网球的事情。

  “……所以你想知道原本的你究竟是什么样子?”

  太宰治听完,无聊地弹了弹玻璃杯,眼神却没有落在幸村身上。

  “或许是我还不够了解自己,无法想象自己打网球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竭力避免着这一天的到来。”幸村垂着脑袋低低地说道,“全国大赛马上就要到了,其他人也要备战比赛,所以……我想如果我能知道自己之前是如何的,说不定就可以想起来了。”

  太宰治蓦地笑出了声,“真是不容易啊,幸村君。”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能从你嘴里说出这样的真心话还真是不容易啊,虽然前面也是半真半假的,不过只有最后几句才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吧。”

  被识破之后,幸村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

  “就算是假话,太宰先生不也看出来了吗?”幸村的笑容轻松,“至于真话已经是我能够告诉您最多的东西了。”

  “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罢了。”

  太宰治盯着幸村,他从他的眼睛里意识到幸村说的是真的。

  虽然幸村隐瞒了最重要的部分,但是他隐瞒的这个秘密是不能为人知晓的,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乱步先生您觉得呢?”太宰治靠在椅背上,仰面问道。

  一直在太宰治背后的位置听完了幸村话的江户川乱步,从后面冒了个脑袋出来:“唔——虽然条件有所欠缺,但是我也差不多已经推理出来了全部的真相……”

  “诶?不愧是乱步先生,竟然连这样不全的剧本都能推理出来真相!”太宰治着实有些佩服。

  就从幸村那些语焉不详、真真假假的话里,江户川乱步还是能够看穿一切。

  幸村顿时紧张起来,眼前这位名侦探不会看出自己不是幸村精市了吧?

  早知道就不该来了!想到系统强调过的话,幸村心砰砰跳得飞快,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江户川乱步撑着下巴,狭长的碧绿色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随即嘴角上扬:“不过……这桩委托侦探社接下了。”

  闻言,两人反应不一。

  太宰治本想着既然江户川乱步已经洞悉了真相,那么就应该完成幸村的委托,而不是说出接受二字才对。难道是还有后手?

  而幸村则为自己没有被当众戳穿而松了一口气,想来系统的条件是需要有人揭露才行,也就是要说出来。

  “乱步先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可以现在就完成幸村君的委托了吧?”

  太宰治难得有些好奇,幸村君的谎言到底是什么,期待能从江户川乱步的口里得到答案。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江户川乱步恢复了懒散的态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完成委托不是你的工作吗?我已经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如果你想要知道谜底就自己去找吧!为了委托人,我是不可能轻易告诉你的。”

  这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啊。

  太宰治让幸村找上门来,心想着有乱步先生在一定可以很快解决,没想到这波属于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可一点都不想工作啊!

  想到这里,太宰治顿时后悔不迭,然而幸村已经跟着江户川乱步上楼去拿了委托书。

  也就是这件委托他不做也得做了。

  “那么,太宰先生……”幸村在空白的委托书上写好了自己的名字,递给太宰治,“之后就要麻烦您多多费心了。”

  “……”

  太宰治盯着委托书上诺大的几个字迹,最后还是放弃了抵抗,把文件放到了手边。

  “幸村君你可以走了……”太宰治趴在桌子上含混不清地说道,看样子是因为被迫工作的事实让他大受打击。

  幸村也不恼,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就算太宰先生您不说我也要走了,那么之后如果有进展的话请告知我一声。我先告辞了!”

  太宰无力摆摆手,为自己即将逝去的休息时间哀悼。

  幸村弯腰示意之后便走出了武装侦探社的大门。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委托是武装侦探社接下来的最后一件委托。

  不会打网球的第十三天

  此时的幸村只感觉自己了结了一桩心事,站在门外昂首眺望,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幸村感觉天空格外地澄澈,蓝色温柔地铺展延伸,宛如不远处的海面,水天一色真实中透着虚幻。

  再看去时不由地被整齐矗立在横滨港旁的高耸入云的大楼吸引了目光。

  什么时候横滨的建筑变得这么高了?

  幸村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不过转念一想,原本的世界本就和这里不一样,比如突然冒出来的武装侦探社。

  幸村之前从未听说过有这个会社,他之前来到横滨的次数绝不少,可以说对横滨的地形了如指掌,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武装侦探社的牌子。

  难道真的是蝴蝶效应吗?

  思索了一会儿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了。

  幸村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将问题抛之脑后。

  等转身往回程走的途中,他猛然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有一个地方没去过。

  ……

  横滨美术馆。

  这家美术馆不算很大,虽然座落在横滨这个港口城市也绝不会成为许多游客的打卡景点。

  它既没有大冢国际美术馆那样多的藏品,能够让人数次前往每次都看不够;也不像东京国立美术馆和国立新美术馆那样,因成为电影及电视剧的取景地而名声大噪。

  这座美术馆甚至连名字都很少被人提起,四周被各种工业公司包围着,仿佛已经被人彻底遗忘在角落。

  幸村顺着记忆的方向,又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地址才找到了这里。

  外观还是和以前一样,门口草坪里的石头上雕刻着“横滨美术馆”几个字。

  幸村之前预订了这里的展览票,于是顺着大门进去,查验票后来到了空旷的大厅内。

  这里的展品主要是20世纪的现代主义绘画,但幸村却匆匆略过这些作品,因为他并不是为了这些展品而来的。

  住院的时候他之前上网查过,今天这里会有日本著名的绘画大师清水和也前来参观,他今天是奔着这位大师来的。

  时钟的指针在表盘内走了一圈,幸村也就坐在这里等了一圈。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遇见这位大师。

  虽然幸村清楚这位大师并不喜欢被人打扰,尤其是在看展的时候。

  然而他却没有不办法不前来碰碰运气。如果能够遇上就再好不过了。

  因为这位大师……是他曾经的恩师。

  很早之前就对幸村多加拂照,不仅将他收为弟子,将自己的绝技倾囊相授。之后幸村因病很长时间消沉的时候也是这位恩师敲打醒幸村,鼓励幸村继续坚持下去。

  就在幸村这个世界醒来之前,清水和也还撑着病体来到医院和自己最爱的弟子进行过一番交谈。

  因此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他今天都必须前来。

  正在幸村回想过去的时候,突然迎面走来了一群人。

  西装革履的几个中年人跟一位青年从最里面的展厅里走了出来,那些中年人明明看上去身居高位却对眼前的青年面带谄媚之色,而被围着的青年则步伐极快整个人显得不太耐烦的样子。

  青年个子不高,头戴着一顶帽子,帽沿周边还挂着帽链,半露半掩间隐约可见一张令人惊艳的脸。

  他穿着黑色的西服三件套,衬衣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了领口处,修身的马甲勾勒处腰线,过长的风衣外套随意地搭在肩头,却意外地没有垂至地面。

  哇哦,有人和我一样喜欢披着外套呢。

  幸村对这位青年顿生好感,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不料多看的这两眼竟然让那位青年径直看了过来,两人对上了视线。幸村没想到自己再次偷看被抓包,表情略显尴尬。

  想起上一次自己也是看了两眼太宰治就被人缠上的结果,这次不会也是一样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那位小个子青年已经摆脱了其他人朝他走了过来。

  “你是来看展的还是来看人的?”

  出乎幸村预料,这位青年的嗓音不似寻常青年,带着一丝喑哑。问出口的问题也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似乎常年身在高位原因,又或者是对于幸村刚才的偷看行为感到不满。

  “……”

  这么直白的问话把幸村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者都有吧。”幸村想了想实话实说,“画固然需要欣赏,但作画之人却是更值得赞扬。”

  “那你对这里熟吗?”青年笑了一下,“愿不愿意做我的向导吗?”

  “那可以就在这边欣赏吗?”幸村想着自己还要见老师,便提议只在大厅观赏。

  青年点点头,“当然可以。”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我叫中原中也。”

  “幸村精市。”

  交换了姓名之后,两人便移步到画前,幸村充当着讲解员。

  虽然幸村的专攻方向不是现代主义绘画,但是作为职业画家对这些绘画历史和著名画家都是必须了然于胸的,不然会在别人面前露怯。

  幸村专心致志地讲解着,没有注意到中原中也正在开小差。

  这次中原中也来这个画馆是准备谈收购事宜的,周围的工业实际上都是Port Mafia产业,而这个美术馆太过格格不入了。

  为了买下这块地,他最近跑这里都不下五回,可是每次都被拒绝了。而且那些想要攀附Port Mafia的人就探到了消息,经常在这里制造“偶遇”,搞得中原中也烦不胜烦。

  然而他也不好直接甩手走人,于是就正好借着幸村躲避一下。

  没想到,这人年纪看起来不大却还真是个懂画的,介绍得头头是道。

  中原中也听了一会儿,发现幸村的介绍和评论挺犀利的,有些画作是新展出的他并不认识,倒也不会不懂装懂,直言自己不清楚,这倒是让中原中也高看了两眼。

  “……我还以为你都知道呢。”

  “我最近没有来这边,他们新展出的展品我也不知道也很正常。”幸村坦然自若,“有些作品甚至连作者都不知道。”

  中原中也笑笑:“你很喜欢这里?这个美术馆人流量好像没有很多吧?”

  何止是不多,简直是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毕竟藏在这个地方,没有显眼的建筑特色,周围还尽是工业公司,匆匆忙忙的上班族居多,哪里有闲心来欣赏这里的画展。

  “虽然很小,但是这里也是距离我家最近的艺术馆了。”幸村带着怀念的语气,“是我能来的最近的美术馆。”

  原来的他因为生病连独自出门也不被允许,这个美术馆就是他能到达的最近的地方,因此幸村常常在这里呆到闭馆。

  虽然很多事情在这个世界里被改变了,但是这个美术馆竟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这让幸村十分地怀念。

  “为什么?其他的美术馆不可以去吗?”中原中也意识到或许这个美术馆对眼前的少年来说,是一个神圣的地方。

  幸村笑了一下,“不是不可以去,而是不能去。不过现在这个世道,改变的事情太多了,也许就像车站前的面包店总有一天就会关门,再也吃不到那样好吃的面包。”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既然如此换一家面包店不就好了?”中原中也扶着帽子,态度冷淡了一点,“这样冷清的美术馆如果不能顺应大势,是会被淘汰的。”

  “即使美术馆消失了,人们仍旧会记得画记得人,”幸村一双眼镜直视中原中也,“记忆是不会消失的。”

  中原中也听到这话突然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这么说,那么我来收购这个美术馆也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中原先生!”

  斜地里突然插进了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须发花白的老人精神矍铄,双眼明亮。

  “终于见到您了,相田先生。”中原中也眯着眼睛看向来人,“我还以为您会一直躲着我呢。”

  这位老人正是这座美术馆的拥有者,也是三番五次拒绝中原中也见面的人。

  “Port Mafia的中原先生,您言重了。”相田哈哈一笑,“我只是个糟老头子,全靠这些年轻人才有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

  相田淡淡地说道:“既然年轻人对这座美术馆不在意,我又何必在意呢?”

  这两人打机锋,却把自己扯了进去,拿自己做由头,真是让人不爽到了极点。

  幸村怀疑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然也不会最近老是遇见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心底长叹一声,面上不显:“既然两位是要谈生意,那么我就继续去参观了,趁着这里还没被收购之前。”

  幸村说完,正转身就要走,却被背后的另一道声音给定在了原地。

  “相田!你要卖掉这座美术馆?!这怎么可以?!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存在!”

  来人急匆匆地路过了幸村身边,挡在了中原中也和相田面前,怒气冲冲。

  “这座美术馆我是不会允许你卖掉的!”

  不会打网球的第十四天

  “难道今天你邀请我来就是为了见证你把这座美术馆给卖掉吗?”

  这人的穿着打扮与中原中也和相田先生形成鲜明的对比。

  上面穿一件宽松肥大的休闲衫,袖口微微发白看上去有些旧了,衣襟和下摆处有着被油彩弄脏的或白或黑的点子,衣领没有好好修整,一半压在了脖颈处一半又翻了出来;下半身则是一条长长的阔腿裤,不过又因为身高原因,一只裤脚垂在地上,另一只则被他挽起来,露出一双踏着木屐的脚。

  整个人只能用不修边幅四个字来形容,看起来并不是前来看展的人,而像是门外的流浪汉。

  然而相田看到他时,只是微微叹气,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和也……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本该就此离开的幸村,自从这位和也出现的时候,便呆然站立在原地不动了。

  和也。

  清水和也。

  他的恩师,也是他想要见到的人。

  没想到,真的在这里遇见了!

  有一瞬间,幸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表情,紧咬着牙根紧紧把住手腕用力,才逐渐恢复了原本的心跳速度。

  “……你当年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永远不会关闭横滨美术馆!”清水和也瞪着眼睛,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这才几年时间你就要把美术馆转让出去,卖给别人了?!”

  说着,他又转向中原中也,冷哼了一声:“Port Mafia是做的什么事情的,想来也不会有人不知道吧?”

  啧,看来自己的麻烦来了。

  中原中也听着这指桑骂槐的话,暗地里骂了一声。

  他认识这个人。

  日本著名的画家——清水和也。

  虽然眼前这位大师年纪尚轻不到五十岁,但是平日里和政界军界都有较密的往来,能够知道Port Mafia的底细也不足为奇。

  要是被这人一力反对,这次的收购计划只怕会破产,虽然PM也并非一定要这块地,但是面子上总归过不去,到时候让其他组织看了笑话,boss那边也不好交代。

  中原中也一时有些头疼。

  “和也!”相田加重了语气,“这里是横滨!”

  横滨的居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横滨最出名的便是横滨港口的五幢高楼,而那五幢高楼便是Port Mafia的工作地点,是无数当地人向往的地点。可以说只要进入PM,就足以养家糊口一辈子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深入各家各户生活的Port Mafia公司表面上是一家横跨各行各业的商业巨鳄,实际上却是依靠横滨港口发家,开展海外走私运输业务积累原始资本和暗地进行洗钱活动的黑色怪兽。

  偶尔因为手下做事不够干净,受到过政界警告还上过警察局的通缉令,虽然现在已经被撤销了。

  而眼前这位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小个子的中原中也先生,正是Port Mafia中权利仅次于掌权人森鸥外的五位干部之一。

  “……”

  清水和也听出了相田的未尽之语,自己毫不客气地在Port Mafia的地盘上对中原中也这样说话,怕是会有点“意外”来临。

  “不管怎么样,这座美术馆绝对不能关闭掉!”清水和也缓和了神色,但依旧咬紧口风不留情面地道,“如果你不能遵守诺言,那么我以后也不会再为这里提供任何一幅画,停止在这里所有的工作活动。”

  中原中也眉心一跳,这威胁的话是说给谁听呢?Port Mafia想要的产业可不是靠人一张嘴就能阻止得了的。

  他带着讽刺的口吻,斜觑了清水和也一眼:“这块地马上就是PM的了,到时候可不见得还有横滨美术馆,先生的话是不是太绝对自信了一点?”

  “……”被中原中也一堵,清水和也顿时哑口无言,用眼神向相田求救,希望他能说两句话。

  然而他没有听到相田说话声音,反而是一个清亮的年轻声音叫了一声:“中原先生。”

  幸村在一旁将他们的谈话都听了去,眼见自家恩师被人给欺负了,不得不开口替他说话。

  “嗯?幸村君,你已经看完展了?”中原中也佯装不知他在这停了半天,故意反问道,“还是趁早看完吧,这家美术馆马上就要关门大吉了。”

  “中原先生,您打算买下这块地也不一定是要关停美术馆吧?”幸村转过身朝其他两人致意后,然后才看向中原中也,“方才您说过门庭寥落才是会被淘汰的,而现在这里将会有清水和也大师提供展品,甚至可以借此开展打出名声,成为PM的赚钱产业之一。”

  “呵,你想的倒是周全。”中原中也嗤笑一声,“年纪不大,心眼儿不少。”

  他蔚蓝色的眼睛一转,看了看清水和也哼道,“可这位清水大师刚才说了他并不愿意提供展品,我可不敢求大师的画作。”

  幸村暗叹一声,他不清楚中原先生的性格,却清楚自己的恩师的那些只是逞一时之快说的气话。

  之前也不知道因此惹了多少是非,还好他自身名气够大交往的人多,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政界军界的人愿意给他面子。

  “中原先生说笑了,刚才清水大师不是说了吗?”幸村微微一笑,帮清水和也圆回来一半的场子,“只要美术馆不关闭,他就会提供作品。”

  “我——”可没想给PM提供作品!

  清水和也刚想反驳,却又回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好像幸村这么说也没有什么问题。

  “是吗?”中原中也支着帽子斜觑一眼,“相田先生您觉得呢?”

  明明这地还没买到手,可中原中也已经反客为主,问起主人来了。

  “只要Port Mafia愿意保留这座美术馆,明日我就将地契送到中原先生桌上。”一直未吭声的相田此时也表明了态度。

  中原中也用皮套包裹的手指点了点面颊,瞬间想通了这人之前躲着自己是为了跟自己谈条件。

  而现在幸村的话既戳中了相田的心思,倒也让中原中也有了谈判的资本。

  不过是多一项业务,至于谁来经营也是一样的,PM只要地皮方便掌控而已。

  “既然如此,我还要多谢幸村君替我找了这一门生意。”中原中也想通了关窍也十分爽快答应下来,“相田先生,详细的经营计划书明后天我会派人送来,如果没问题到时候我们就签字。”

  说完,中原中也迈步径直走出了大门,目送人离开后,其他三人才松了口气。

  别看这位中原中也一直礼貌用语,相田和清水和也都知道其人脾气不太好。

  他俩曾经见到过中原中也上一秒还和和气气的,下一秒就变脸将人踹出三米远的模样。

  虽然那人是自作自受,但也在两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幸村则是为这位中原迫人的气场给暗自心惊,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企业高层,绝不会如此有这样慑人的气势,不由地对他的身份猜测了几份。

  “相田!”中原中也走了,清水和也又强硬起来了,“为什么你要卖掉这座美术馆?你是缺钱了?还是要远走他乡?”

  相田叹气:“和也……”顿了顿才又开口,“并非这些原因。”

  “你知道,我开美术馆不是为了钱,也不是要离开日本。只是……眼看着这些展品无人欣赏,我替它们难过。我本就不通经营,看见这些好作品被埋没在这馆里,也没有人替我拿个主意!刚好PM有意买下这地,我便想着能不能让他们接手,也好不叫这些画作被湮没。”

  “那你可以提前找我商量一下——”

  相田伸手止住了清水和也的话头,摇了摇头:“这座美术馆是我的私产又怎么能让你操心呢?”

  “可是你现在想要我不操心都不行了啊!”清水和也气鼓鼓地说道,“我刚才可把自己的画都卖给Port Mafia了,要是你早跟我商量一下也不会这样了!”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连累你了,和也。”

  相田被他说得惭愧极了,半晌没抬起头。

  恩师的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幸村笑着摇头,安慰道:“您要是换个角度想想,您的画作一问世就有地方去,Port Mafia还要每年给您打钱,是不是舒服了许多了呢?”

  “嘿,这话我爱听!”清水和也猛一抚掌,哈哈一笑喜上眉梢来,“以后我还可以多画几幅问他们要钱了!”

  “说得极是!”

  幸村之前哄老师哄得顺手,也没注意自己这些话说得极为亲近,倒是让旁边的相田看了好几眼。

  “对了,还没问过这位小朋友的名字。今天多亏了你解围,不然恐怕还难以周全。”相田突然说道。

  清水和也也看向幸村,“是啊,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的眼神和第一次初见时一样透亮明澈,幸村蓦地鼻酸,眨了眨眼睛,声音含糊了一下。

  “幸村精市,我叫幸村精市。”

  不会打网球的第十五天

  幸村从床上醒来时愣了一下,坐起来环顾四周后又躺了回去。

  自己已经回到家里了。

  身下是欧式的铺着古典花纹的大床,不再是医院里那刺眼的白色,周围的摆设也和自己之前想象的相差无几。

  这里是幸村精市的家里。

  赖了会儿床,幸村总算趿着拖鞋一边打呵欠一边朝盥洗室走去,开始洗漱了。

  头发还是乱糟糟的没能打理完,外面的敲门声已经开始催促了。

  “精市!起来了吗?要迟到了哦!”

  “我知道了,马上就好。”

  立海大附属中的校服什么都好,就是领带对幸村来说有点难上手。

  他之前的职业不太需要正式着装,至于生病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再穿上正装了。

  弄了半天,结果领带结还是歪的。幸村顾不得许多了,快速收拾好书包下楼吃饭。

  这个世界里虽然有很多的不一样,但是唯一没变的只有自己的家人了。

  幸村回家休养的这两天,充分感受到了熟悉和亲近,很快就找到了家人像往常一样相处模式。

  “今天不用去网球部看看吗?”看见自家儿子没有背网球包,幸村妈妈有点诧异。

  要知道,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回家的这两天估计骨头都松动了不少,今天回学校居然没有拿球拍,这有点不和常理。

  “唔,医生嘱咐暂时不要剧烈运动所以今天回学校只能在旁边看着。”幸村解释了一句。

  幸村妈妈却有点不相信:“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医生的话了?”

  当初说服幸村动手术都废了不少力气,现在居然知道要好好遵照医嘱?

  没想到住了一段时间院,幸村连性子都变了个人似的。

  “啊——”幸村连忙把东西吃完,“要迟到了!我先出门了!”

  “路上小心!”

  幸村妈妈的话音未落,他已经消失得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一路小跑着出了家门,幸村直到确定父母看不见自己之后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差点就被发现了呢。

  勉强算是搪塞了过去,看来自己是不得不快点学习网球了,不然之后都不知道该怎么瞒过去。

  不提网球部这边,单单是相处最久的家人们,就已经开始生疑了。

  之前网球部众人曾说过等他出院之后就安排人来教他,不知道会是谁。

  谁能来做网球部排名第一的幸村精市的老师呢?

  提起老师,幸村不由地又想起了三天前和清水和也的相遇。

  这一世的清水和也因为幸村的解围对他很有好感,甚至也在那之后问过幸村有没有学习过绘画,想要他做自己的弟子。

  但是——幸村却拒绝了。

  “你刚才陪中原先生逛展的时候,每件展品的来历、笔法、作者生平都能一一道来。”相田先生有些难以置信,“你既然对画作颇有见地,说明你是个懂画的,怎么会连这样的机会都放过呢?!”

  在他看来,能够被清水和也看中,意味着将会被整个日本画界看重。幸村作为一个学习绘画的人,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难不成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清水和也也跟着一起问道,想知道幸村的原因何在,“莫非你已拜入其他人门下?”

  对于这样的猜测,幸村都一一摇头表示:“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其实他何尝不想再次拾起画笔,可是迫于现实的无奈不得不舍弃自己梦想。

  自己现在并不是一个人活着,而是为一群人活着。

  幸村精市的梦想和愿望还要靠着他来实现才行,而自己的梦想只能为此让步。

  更何况……有些东西他还没有弄清楚,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拜师。

  清水和也并没有强求,只是告诉幸村随时为他敞开大门,随时都可以来找他。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后便告别了。

  幸村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现在不是缅怀过去的时候了,既然选择放弃便不能再回想了,不然只会让自己更后悔。

  还是想想接下来的网球该学习吧。

  上次读了幸村精市的反思手札,虽然大多是对网球部其他人的评价结果,但是也不妨碍幸村畅想本人的网球是什么样子。

  毕竟之前看过比赛录像,大家的招式都让人眼花缭乱。

  想来作为部长的幸村既然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想来也必定是有特别的招式的。

  不知道会是什么呢?

  正当幸村心怀期待时,不其然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幸村,早上好!”真田弦一郎浑厚的嗓音在背后响起,“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

  “早安,真田君。今天没有早训吗?”幸村转头看向他,“我记得网球的训练是每天都有的吧。”

  真田还没从幸村这么健康的模样里回过神,便被这一句话给弄得背脊一凉,下意识地就要吼出那句“太松懈了!”

  不想有人却按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动作,“弦一郎,今天的训练下午会补回来的,你忘了吗?”

  是柳莲二。

  还有跟在他身后还打着哈欠的切原赤也。

  “精市,欢迎回来。”

  “幸村部长!早上好!”

  打过招呼后,几人并肩同行抵达了学校,切原因为低一个年级,所以早早地分道扬镳,剩余的三人则一同前往另一栋教学楼上课。

  “上次你们说等我出院了便可以让人教我网球,不如就从今天开始吧?”

  幸村实在是好奇得紧,幸村精市的网球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从录像上看好像没有什么奇特的样子。

  “等今天下午训练结束后你就知道了。”柳笑了一下,眼看着幸村就要拉开柜子换室内鞋的时候,脸色突变慌忙叫道,“精市!等一下!”

  “嗯?”

  幸村下意识地拉开了柜门。

  顿时,因为重力作用下,不断倾泻而出的巧克力砸到了幸村的脚底,然后直至没过双脚后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被巧克力糊了一脸的幸村生无可恋:“这里是……巧克力工厂吗?”

  这也太多了吧?!

  虽然有想过幸村精市会是很受欢迎的那一类型,但是眼前的这座巧克力山也太过夸张了!

  “一共284个。”柳一边计数一边帮着幸村收拾,“比去年多了一倍。”

  “嗯,去年的时候储物柜还能塞得下,不过今年就不行了呢!”真田一本正经地补充,仿佛幸村的遭遇很是平常。

  两人对付巧克力来简直是得心应手,柳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纸袋子整整装了四个。

  看得幸村叹为观止。

  “以前的巧克力不会也是这样吧?”幸村头疼,即使他再喜欢吃巧克力面对这么多数量的东西也会吃到吐的。

  “因为今年的情人节和新年,精市你都不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座位上应该也塞了不少礼物。”

  正如柳所说,迈进了三年C班的教室,坐到座位上之后,幸村发现了桌屉里不少精美的包装盒。

  上课时候被全班同学热切的眼神盯着,下课后迎接的是全校同学一波接一波的问候,连去办公室都有老师嘘寒问暖。

  就这样,幸村恍恍惚惚地捱到了后才终于送了口气。

  网球部的人总不至于这样吧?毕竟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大家一定都已经开始认真训练了吧!

  幸村收拾好东西,往网球场走去。

  然而,他彻底地想错了!

  这群人,比起全校同学老师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灯光音响,甚至搭好了舞台,竟然要给他开露天的欢迎会?!

  丸井充当着主持人,杰克则负责调光和声音:“幸村,欢迎回来!接下来时间让我们来开始狂欢的party吧!”

  幸村:……

  幸村已经说不出话了。

  这群人都疯了,连一向严肃认真的副部长真田也跟着一起胡闹,他还能怎么办?

  只好陪着他们一起咯!

  不仅一年级二年级的部员们拿出了真本事,连正选们也不例外。

  仁王和柳生的漫才博得了全场的哄笑;丸井更是拉着切原和杰克一起又唱又跳把气氛推向高潮;要说最有创意的莫过于柳的俳句朗诵和真田的拔刀术展示。

  一开始还觉得他们简直是莫名其妙的幸村到最后看得津津有味,彻底融入了其中。

  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中学时代一样,幸村不由地想道。

  他有着这样一群好友,这样一群伙伴,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大家一起欢笑一起流泪,为了即将到来的全国大赛,奋斗不止。

  “真的——真的——谢谢大家!”

  在被丸井叫道做最后的结束语时,幸村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幸村你太客气啦,应该是我们谢谢你!”丸井揉揉眼睛逼退眼泪,“谢谢你回来!”

  “是啊,幸村!”

  “部长,欢迎回来!”

  七嘴八舌的话一起朝幸村涌来,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掉下来了,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体验过了。

  幸村眨了眨眼睛,绽开笑容:“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立海大网球部部长幸村精市。

  开始打网球的第一天

  “这里是?”

  幸村看着头顶的招牌,在霓虹灯中显出几分神秘的色彩。

  原本收拾完场地,大家各自散去后,真田和柳便提出要带幸村去一个地方。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幸村满心期待地准备迎接着自己第一场网球课堂,可是——

  无论如何这里都是幸村没有想到的去处。

  这里怎么看怎么样都不是会被人教网球的地方吧?而且中学生来这种地方真的不会被社会教导员劝回去吗?

  头顶的招牌灯不停地闪烁着,似乎是在赞同幸村的想法。

  一切都因为——这里是一家酒吧。

  即使从外表看过去平平无奇和这周边的店面似乎并无区别,但是这都不能掩盖它是一家酒吧的事实啊!

  幸村不禁开始反思:是谁给了真田和柳勇气带他来酒吧的呢?

  “约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吧?”柳没有在意幸村表情的变化,反而眉心微皱,“怎么还没来?”

  “太松懈了!”真田也跟着沉下脸。

  正说着,黑色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高个子黑头发的男人走了出来,棕色风衣外套被他拿在了手上,正百般无聊地点着手机界面。

  他略一抬眼看到站在门口几人,突然快步朝他们走去,带着愉悦的腔调喊道:“嗨~幸村君!好久不见啊!”

  幸村抬头一看,原来是太宰治。

  这位不靠谱的大人正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们。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见您。”幸村讶异了一瞬,“太宰先生,您的工作做完了吗?”

  工作,工作,又是工作!

  今天已经被国木田独步念叨了一天要好好工作的太宰治难得生出厌烦的情绪,又想到眼前的人还是自己工作任务的来源,顿时失了兴致,“现在可是我的私人时间哦,幸村君!”

  “好吧,”幸村耸耸肩,“太宰先生。”

  太宰治更觉不爽了,眼神飘到了一直站立在旁边的真田和柳身上,心里有了主意:“哎呀,幸村君今天是和同学一起来的吗?你们的关系可真好呢!上回怎么不见你们一起来我们武装侦探社呢?”

  果然,闻言真田和柳都开始皱眉,而幸村则是在心里暗叫不好。

  “幸村,你和这位太宰先生很熟吗?”

  “精市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对于幸村超出自己预料之外的交友范围十分地吃惊,印象中幸村不像会对这种轻浮的人有好感的才对。

  “那是当然了~”太宰治接话接得极为顺嘴,“因为我和幸村君是同居的关系嘛!”

  幸村额头不由地冒出十字符号,语气加重了不少:“太宰先生,请不要说这种令人误会的话好吗?您忘了上次被自己同事误会的事了吗?”

  叹了口气后,幸村又对两人解释道:“这位是太宰治先生,是曾经和我一个房间的病人。你们来探望的时候,难道没发现有多了一张床吗?”

  真田和柳这才回想起上次去看幸村时,的确有过这样的事。

  “诶,幸村君好无聊啊,连开个玩笑都不行!真没意思!”太宰治立刻不高兴地撅着嘴。

  “您的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幸村只觉得心累得不行,正色道。

  见幸村如此,太宰治也失去了捉弄他的兴致,无力地摆摆手,跟他们告辞:“嗨、嗨、那么有缘再见吧!”

  “别忘了工作!太宰先生!”

  幸村坏心眼地提醒了一句,然后就看见太宰治离开的背影越来越快了。

  真田和柳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再详细问幸村,刚才那位先生口中的武装侦探社是什么回事,酒吧的大门又打开了。

  这次出来的倒是位老熟人,也就是真田他们今天带幸村过来等的人。

  “哟,久等了!”

  只见毛利寿三郎双手里提着不知名的纸袋子,正在用肩膀跟他们打招呼了。

  “前辈,你又迟到了。”

  柳平静地点出了事实,明明不含责怪的意思,却让毛利一阵背脊发凉。

  “抱歉抱歉!”毛利连忙知错就改,将手上的袋子给他们示意,“我是因为去买东西了才迟到了!”

  幸村看了看毛利,又看看真田和柳,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你们是想要让毛利前辈来教我吗?”

  “不……”真田摇了摇头,“应该说我们并不知道谁来教你。”

  诶?幸村难得地睁大了眼睛:“你们不知道?”

  “是的,这件事情已经全权交给毛利前辈了,他会带你去找教你的人。”柳点点头,示意幸村问毛利。

  而后者神秘一笑:“小部长,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真田和柳被毛利婉拒了不能前去,只好目送两人离开。

  而幸村则是满肚子疑惑不得解只好跟在毛利身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毛利前辈,要我帮忙吗?”

  眼看着前辈因为手里的负重而步伐缓慢,幸村不禁开口问道。

  “没事没事,我还能拎的动。”毛利调整了一下动作,让自己没那么吃力,“小部长你才刚刚出院,就别拿太重的东西了。”

  被一再体贴的幸村心头熨帖极了,不由地开口问道:“毛利前辈你今天怎么会约在酒吧见面呢?”

  毛利也不过是个高中生,怎么会出入酒吧呢?这点让幸村十分地疑惑。

  “诶?幸村你不知道吗?真田他们没告诉你?”毛利比幸村还诧异,随即想通了什么,随口道:“我在那家酒吧打工来着啊。”

  这可大大出乎幸村的意料,没想到毛利居然还要打工。

  莫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需要贴补家用吗?可是能养得起一个网球运动员的家庭,条件也不会那么差吧?或许是为了锻炼自己?

  就在幸村胡思乱想之际,毛利像是看出来他的疑惑,用开玩笑地口气说道:“喂喂,小部长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原因啊!”

  说着,毛利提了提手上的袋子,“是因为这个啦!”

  “这是什么?”幸村早就好奇心痒难耐,但还没来得及问,此时毛利提起也就顺势问了。

  毛利勾起一个笑容:“这个可是秘密武器,能不能让幸村你留下,就看这个了!”

  这么一说,幸村更加好奇了。但是他巧妙地隐藏住了,没再多问一句。

  两人提溜着东西,从大路转小道再转到丛林,就在幸村怀疑毛利是不是走错了路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山里。

  而且还要进一个山洞。

  幸村:……

  不管怎么看这都已经超出自己的认识范围了,到底毛利前辈要带自己去哪里啊?

  毛利却以为幸村是走累了,提议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被幸村拒绝了。

  “毛利前辈,你也该说清楚一点了吧,这里到底是哪里?到底你要带我见什么人?”

  毛利突然有些为难,按理说不仅不能透露,连这个地方在哪里都是需要保密的,不过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毛利还是打算告诉幸村。

  “这里是国家队的训练基地。”

  开始打网球的第二天

  什么?他……没有听错吧?

  幸村呆了一下,回过神来抬高了音量:“国家队?!”

  他原本以为毛利最多就是带他去比较偏远一点的网球俱乐部之类的地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国家队啊!

  怎么会是国家队训练基地呢?谁能想到会有人带一个初学者来国家队进行训练啊?!

  而且谁能想到这座山里面是国家队在训练啊?

  幸村开始心生动摇了:要不还是靠自己去找个俱乐部从头学起吧,不管怎么说都比这群人带他来国家队要靠谱得多了。

  然而没能等幸村拒绝,毛利先开口了:“幸村你只是脑子不记得而已,但是身体的记忆不是那么容易被消除的。就算是躺在病床上太久导致肌肉萎缩,我相信只要让你体验一下训练的感觉,一定可以快速恢复记忆的!”

  “照你这么说,立海大网球部的训练更适合帮助我恢复记忆才对啊!不用来国家队这种地方吧。”

  幸村试图挣扎:“国家队这种地方真的是我能来的吗?更何况毛利前辈一定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我不希望因为这个原因让你被开除或是遭受处罚。”

  语气和表情都无比地诚恳,看上去十分为毛利着想。

  “安心啦,这个地方虽说也是国家队的训练地,但是其实都是被淘汰的人暂时呆的地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毛利早就胸有成竹,“更何况我们还有这个秘密武器——”他用下巴示意自己提着的东西,“一定可以让那个老头子同意的!”

  如果再拒绝,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可是如果跟着去了,不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幸村一时间进退两难。

  “宿主请放心前去,不会对您有任何影响的。”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已经被他遗忘在天边的系统的声音,幸村吓了一跳,然后就听见了接下来的话。

  “我们系统会自动为您匹配合适的训练强度,以帮助宿主更好地完成任务,即使现在接受超出自身强度也不会对宿主造成任何损害。”

  还有这等好事?

  听到系统这话,幸村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既然对自己没有啥损失,来这里看看也无妨。

  说不定还能有点收获呢!

  想到这里,幸村朝毛利点点头,“那就麻烦毛利前辈你带路了。”

  因为提着东西不好抄近道,毛利选择了绕过不好走的地方,隔了一刻钟左右,两人才算真正抵达了目的地。

  一座简陋的木屋出现在了幸村眼前,此时房门大敞着似乎没有人在房间里。

  毛利则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房间,终于将手里的袋子放了下来,顺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这东西真是累死我了!”

  幸村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屋子,看着他的动作问道:“对了,毛利前辈,我还不知道你一路上小心翼翼护着的到底是什么?”

  “是这个啦!”毛利从袋子里将东西拿出来向幸村展示,“也可以称之为诱捕器。”

  幸村看着毛利手上的东西一阵沉默。

  “毛利前辈,未成年人买酒是违法行为吧……”

  今天超出预料的事情太多了,幸村连语气都变得不确定起来。

  没想到毛利点点头,狡黠地笑了笑:“这点事情我还是知道的,这是别人买的酒,而我只是个搬运工而已。”

  说着,他徒手在地上一磕,丝毫不顾及这是他幸幸苦苦拿过来的东西,顿时,泄出来的酒香味飘满了整座屋子。

  即使是幸村这样不善于识酒的人,也能从味道中察觉到这是一瓶好酒,更何况是懂酒的。

  不出两秒钟,门口的地板突然震动起来,脚步声越来越大,带着烟尘滚滚而来的还有震耳欲聋的吼声。

  毛利急忙示意幸村捂住耳朵,自己则早就做好了准备。

  “混蛋!我叫你去拿酒不是让你把酒给我倒了!”

  穿着粗布短打露着胸膛,满脸络腮胡的高壮男人从门口跑了进来,一把夺过毛利身边的酒瓶,痛心疾首地继续输出:“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么珍贵的酒被你给撒了一地!”

  “反正也是要喝掉的,现在开了不是正好吗?”毛利为自己开脱,伸出手指比划道,“更何况我就只倒了一点点而已,不然您怎么会出现呢?”

  男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从鼻子里挤出一团粗气,粗着嗓子问道:“说吧,找我干什么?”

  “我看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怎么样?”毛利气定神闲,仿佛求人的不是他一样,“所以我给三船教练您带了个人来。”

  毛利略一侧身,幸村这才看清楚这位教练的真面目。

  略显粗犷的面孔,斜贯右侧眉间的伤口看上去更令人生畏,头发很久没有打理,有些结成了团状。他的身材十分粗壮,腰间还挂着一个酒葫芦,身上是比起自己的绘画老师清水和也还要邋遢一百倍的打扮。

  活像个生活在山里的野人。

  “您好,我是幸村精市。”幸村紧记不能以貌取人,于是主动地开口自我介绍。

  三船的眼神如刀一般刮过幸村全身,上下打量着他,不屑一顾道:“一个国中的小鬼有什么好教的,回家喝奶去吧!”

  “教练——”

  眼见软的不行,毛利只好拿出第二套方案开始来硬的,他拿出还未交到三船手里酒威胁道:“如果您要是不答应,今晚上可就没有美酒享受了。”

  “你——你这个臭小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就不该让你跑这一趟!”

  三船入道看着心爱的酒被人拿捏在手里,仿佛是捏住了他的命根子,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缓过气来,“你先把酒给我!”

  “不行,你先答应我的要求!”毛利作势要将酒瓶砸到地上,语气也十分强硬,“否则你就喝不到了!”

  “你——”三船气得差点倒仰过去。

  眼见双方都僵持不下,幸村拿出多年应付老师的招式,将酒从毛利手里拿了过来,恭敬地递给三船教练。

  “毛利前辈,既然三船教练想要酒,又何必为难他呢?您说是吧?”

  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三船入道顿时看幸村也顺眼多了,知道孝敬自己,不像毛利只会威胁他,半天才道:“你倒是挺识趣的。”

  把酒一滴不剩地倒进葫芦里,又畅快地喝了一口,三船打了个酒嗝道:“如果能每天都喝到这样的酒,想要我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他用混浊的眼睛钉在幸村身上,“你坚持得下来吗?”

  到了这个地步,幸村也再无任何退路。

  只见他微微含笑,眼神回视三船,不卑不亢道:“那就烦请教练拭目以待。”

  开始打网球的第三天

  毛利见幸村三言两语搞定了三船教练,不禁心生佩服。

  不过他还没有忘记幸村现在的情况,于是凑近三船教练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幸村才刚刚出院而且还是个初学者,下手不要太重了!”

  听到这话,三船入道一双粗眉毛差点飞了起来,眼睛也瞪的极大。

  什么?竟然给他找了个初学者?!

  他看向幸村眼神瞬间又变了一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腿盘起来,灌了一口酒,问道:“你知道网球基础规则吗?看得懂比赛吗?之前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也看不太懂。”幸村很诚实地回答,“以前的话……是网球部部长?很抱歉前辈,我不太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三船听到这话都快气笑了,毛利这是给他带了个什么人过来啊?!

  一个网球部部长说自己不懂网球,毫无基础?这两人该不会是在耍他吧?

  眼见三船的神色不对,看向毛利的表情也恶狠狠的,后者连忙指天发誓:“他只是现在失忆了不记得自己会网球这件事情,我发誓!”

  “那就该给我滚去治病!别一天到晚打这些个坏主意!”三船吼得比他还大声,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我可没有闲工夫陪一个初学者玩!”

  三番两次遭到拒绝,幸村也并没有感到意外。

  越是这样就越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和求知欲,而幸村最不缺的就是是耐心和信心。

  “请问三船教练您要怎么样才肯教我呢?”幸村问道。

  三船入道哼了两声,斜觑了他一眼,下巴一扬示意幸村看向角落:“要是你能拿起那把球拍完整地挥一下拍,我就教你。”

  三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刚才毛利说了,幸村是个初学者,握拍挥拍这种基础动作,必定是不会的。

  而且这把球拍可是他特别定制的,里面至少灌了二十斤的铅粉,重量比普通的球拍不知要重多少,初次拿到这球拍的人都难以适应,更别提幸村这个菜鸟了。

  “教练,你这是在为难人啊!”幸村还未说话,毛利率先不干了,“小部长他可是个大病初愈的人!”

  “那单手拿起来总没问题吧!”三船咬牙切齿,放宽了条件,“别跟我说他连这个都做不到,那我也没办法教他了。”

  三船所制定的训练策略是建立在这副球拍之上的,针对的人也并非幸村这种初学者。

  从挥拍训练到肌肉训练,都是以球拍的运用作为基础,如果幸村拿不起这副拍子,那么之后的训练也难以为继。

  毛利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幸村拉住了,冲他摇了摇头。

  “既然教练这么说了,那么我就试上一试。”幸村语气倒还算平静。

  幸村心里其实也打着鼓,这副球拍肯定会有古怪,听三船的意思大概是比普通的球拍更重一点,只是不知道会重多少?

  但是不管怎样他都要尝试一下。

  “幸村,不要勉强自己。”毛利嘱咐道,“你刚刚出院,如果感觉吃力就立刻放手。”

  “嗯,放心吧,毛利前辈。”幸村点点头。

  他也没打算逞强,即使这位教练看上去是位好教练,但也不一定会教导初学者,说不定效果也不好。

  “从球拍正上方抓起球拍,像握手一样抓住球拍的拍柄,转动球拍拍面朝侧边,然后拿起来。”毛利用语言指导着幸村,“这是最典型的东方式握拍方法,对于初学者来说也是最容易掌握的握拍方式。”

  “我知道了。”幸村将毛利说的话记了下来。

  他手指顺着拍面下滑到拍柄处,右手虎口处贴紧了侧边,食指搭在主边上,然后用力往上一提——

  诶?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啊,这个重量和之前试过的幸村精市的球拍差不多。

  幸村单手举着球拍转过身来,面向两人,“这样就可以吗?三船教练。”

  看幸村如此轻松地拿起了球拍,三船眼角一抽,心底那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又深了一层。

  “你不是说他毫无基础,什么也不会吗?!”

  三船有些抓狂了,这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毛利也没有想到幸村竟然可以这么轻松,发出赞叹的声音:“不愧是小部长!”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肌肉记忆还是有的,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两人的反应各一,让幸村摸不着头脑:这球拍拿起来挺容易的,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吗?

  “好了好了,快放回去吧!”

  毛利赶快从幸村手里把球拍拿过来,手下一个没稳住,拍子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真的很重啊。

  幸村讶异了一瞬间,随即想到了系统之前说过的话,询问道:“是因为你的原因才变得这么轻的吗?”

  “是的。检测到宿主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这样的重量训练,因此削减了重量感受,不过这之后会补回来的。”

  也就是没有白吃的午餐,之后会一点一点地增加。

  但不管怎么说,因为有了系统的帮助自己才顺利地完成了三船的条件。

  “教练,刚才您说过……”幸村笑容满面地提醒着三船。

  后者不耐烦地回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教你就是了,但是一切安排都要按我的来!”

  “谢谢教练。”

  “行了行了,你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三船顺势把他俩打发走,嘀嘀咕咕道:“老子可没有教初学者的经验,还得好好想想怎么教……”

  说罢,又剜了毛利一眼。

  后者全当没看见,带着幸村朝下山的路走去。

  搞定了三船教练,两人下山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走了不多时便看见了站台。

  “那么,小部长你之后就自己按今天的路线找来吧。”毛利双手揣兜里,停在了站台外。

  察觉到毛利的动作,幸村偏头看过去。

  “毛利前辈,你要回去了吗?”

  毛利点点头,跟他道别:“封闭式训练能出来一天就不错啦,不过我会经常来后山看你的!”

  “不用了。”幸村抬头对上毛利的眼睛,“前辈要好好训练才是啊。”

  一扫之前颓唐的样子,重新找回自信,进入国家队这样的地方,幸村可以确信毛利前辈在网球领域内一定是个非常有天赋的人。

  而自己现在还不清楚能否走下去,能够坚持到最后吗?

  在三船教练面前没有露怯,不代表幸村对自己的选择没有过怀疑和不确定。

  大家看起来都很相信“幸村精市”,但是背负着所有人期待,自己真的可以做得和“幸村精市”一样吗?

  头顶忽然一重,幸村从思绪中回神,发现毛利不知什么时候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然后轻轻地揉了揉,仿佛在撸一只猫。

  “小部长你的表情管理失控啦,干嘛一副担心的样子?”毛利轻笑了一声,“是在担心自己还是在担心网球部?”

  幸村偏过头从毛利的温厚手掌下逃了出来,“我不知道。”

  这是幸村难得一见的迷茫时刻。

  他垂着脑袋:“我不清楚自己的以前,也不清楚自己的以后,更不清楚自己的现在。”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舍弃过去的自己,去换回别人的人生。可是,自己也并没有第二个选择可做。

  一切都好像是被人推着在走,自己被安排好了一切事情。

  “幸村。”毛利却比之前笑得更大了,“之前在病房里,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比赛录像时候,你还记得吗?”

  幸村点头,那个时候也是他第一次萌发想学习网球的念头。

  “当时候我就在想,即使什么都不记得的你,却还是会被网球吸引。你一定不知道当时你的两只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毛利说到这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当初我逃训不参加任何部活的原因,就是觉得练习这种东西就是要自己喜欢去做,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是,你曾经告诉我你并不喜欢网球。”

  幸村愣住了。

  “学习网球只不过是一时的兴起,满足自己的好胜心和胜负欲。”

  “可是,就是这样不喜欢网球的你,却将这项运动坚持到了现在。并且站到了比所有人都高的地方。”

  “所以我相信,无论你现在是何种状态,最后都会像你以前一样。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毛利重新将手揣回去,耸了耸肩,“你看,现在不正是如此吗?你通过了三船教练的考验,说不定也是你的胜负欲在作祟,可是却得到了好的结果,不是吗?”

  的确,被三船教练连番拒绝的时候,幸村的心里更多的是不服输的,想要做出让对方吃惊的事情。

  滴滴——

  不知何时原本逶迤在柏油路上从山间驶来的巴士,已经停靠在了站台边,发出催促的声音。

  “啊,车来了。”毛利招呼着幸村,“快点回去吧。”说着,将人送到车上。

  幸村还在怔忡之中,他还未从刚才得知的消息里回神。

  他没有想到,原本的幸村精市竟然会说出自己并不喜欢网球这种话。

  开始打网球的第四天

  回到家躺回床上后,幸村脑海里还回想着今天听到的话,久久不能平静。

  他闭目放空自己的全部身心,放任自己陷入床铺中,身体每一块肌肉渐渐舒张,眼看就要睡过去了。

  然而——

  你说你不喜欢网球……

  毛利前辈的话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里。

  幸村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翻了起来,快步走到书柜旁边,拉开柜子从上往下数的第二格抽屉。

  将真田他们之前拿过来的东西又重新翻了出来。

  幸村精市的确写了很多很多关于网球训练的笔记,甚至包括自己的每次比赛的感想,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几十个本子那么厚了。

  不仅是网球部里有,家里也还有一些没有被真田他们带上的,以及只有部长才会写的部活记录,而这本在幸村生病之后就被委托给真田和柳填写,本人只用签字就行了。

  但是,幸村又将所有东西都仔细地看了一遍。

  诚然原主写了这么多的东西,但是在这里面的确没有一句话,很明确地说过自己很喜欢网球。

  即使是生病的那段时间内,幸村精市的笔记里也只是担忧着网球部众人有没有好好训练,关东大赛的比赛进程和结果。

  对于自己的病情丝毫未提,仿佛自己所患的病不值一提,连手术成功与否的担心也没有。

  实在是太奇怪了。幸村心里有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

  单单从这份手记上来看,幸村精市无疑是一个非常合格的部长和网球运动员。

  无论是部员还是正选们都非常地信任他。

  如果说真田弦一郎的威严是靠着严苛和实力铸就的,那么幸村精市就是依靠个人的人格魅力成为整个网球部众人心中的信仰。

  甚至于不管幸村精市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网球部的大家都会帮他达成。

  比如对于毛利逃训这件事情,幸村精市知道后不仅没有斥责,反而帮他隐瞒打掩护,甚至于安排柳莲二帮忙篡改社团活动参与时间的记录簿。

  是为了……全国大赛的胜利吗?

  幸村凝眉,不自觉地用手指捏着下巴。

  作为部长的幸村精市拥有着将这支队伍拿下全国冠军,达成两连霸的野心和愿望,这种愿望可以让他在其他地方让步……

  还没等幸村再仔细思考,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名字的号码。

  幸村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您好?”

  “喂,幸村君~”电话那头的人调笑的声音冒了出来,“怎么样已经训练结束回家了吗?”

  “太宰先生?”幸村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疑惑不解,也对太宰治的话感到奇怪,“您怎么知道——”我已经到家了呢?

  太宰治呵呵轻笑了两声:“这是大人秘密哦。”

  而后话锋一转谈起了幸村之前给侦探社的委托,“不过幸村君也太过分了,明明知道人家什么线索都没有,还要我好好工作。”

  “太宰先生不是不想工作吗?我还以为我没有给你材料您会很高兴呢。”

  幸村当然知道自己除了那天的一番谈话之后什么线索都没有给太宰治,但是现在太宰治却突然提出来了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

  “本来我也是不想工作的,但是最近被国木田君念得耳朵出茧子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做一下好了。”太宰治说到这里,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之后能做的时间,或许没有现在这么多了。”

  “总而言之,快点做完大家都可以安心不是吗?”太宰治意有所指地说道,“难道幸村君不想快点找到答案吗?”

  幸村自然是想的。

  因此他回道:“明天我就给太宰先生您送过去。不过——太宰先生你刚才说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诶?我有说过这种话吗?”太宰治故意拉长了语调,装作不记得的样子,“幸村精市君你是不是听错了啊?”

  “也许吧,毕竟太宰先生嘴里的话总是不能相信的。”幸村没有得到答案也不恼,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只对自己的委托什么时候能得到答案感兴趣。”

  太宰治唇角微翘,“这取决于幸村君你的进度哦,如果能快点想起来的话,就用不着我啦!”

  “可是,我交了委托费不能白费啊,太宰先生能替我答疑解惑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照例一番无意义地斗嘴,谁都没有占到上风,说到最后两人的脑子都嗡嗡的。

  最后还是太宰治率先叫了暂停,“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小朋友就赶快去睡觉吧。”

  “难道不是太宰先生想睡觉了吗?”幸村还没反应过来,依旧怼了回去。

  太宰治却铁了心一般不再接话,转移话题:“话说,幸村君今天去的那家酒吧的酒可真好喝啊,下次能带点给我吗?”

  “酒?”

  “是啊,我很想再喝一瓶那里的罗曼尼康帝。”

  “太宰先生,未成年人是不能买酒的。”幸村有些无语。

  这些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让未成年人去买酒!都是些法律笨蛋吗?!

  “好吧……”太宰治的语气无限惋惜,“本来还想指望幸村君帮我一下呢,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这种事情拜托我也没用啊。”幸村无力吐槽,“我对红酒也不感兴趣。”

  “诶?我看幸村君今天出现在酒吧那里,还以为幸村君对酒也有研究呢。”

  没等幸村回答,太宰治那边突然发出一阵杂音,直接让幸村不得不将听筒拿远点才不至于耳膜被震破。

  然而等他再拿回来时候,太宰治已经挂断了。

  突然打电话来又突然挂断,幸村盯着那串不明的数字脑子里一团黑线。

  正在他想要不要回拨过去的时候,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这回是真田。

  幸村接了起来:“晚上好,真田君。”

  “……”仍旧没有习惯幸村的敬称,真田哽了一下,“晚上好,幸村。”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幸村不自觉带上了严肃的口吻。

  “啊,想问问你今天的情况如何?”真田说出这话的时候有些踌躇,“毛利前辈介绍的那个人……怎么样?”

  原来是在担心自己吗?幸村眉眼的愁色消失,语气也轻和不少:“虽然过程曲折,但是结果还不错。那位教练已经答应教我了。”

  “是吗?那就好。”真田听到这个消息也高兴起来,“我们也会努力训练的,全国大赛就要来了。大家一定会达成全国三连霸的目标!”

  幸村听着真田这样信誓旦旦的话,莫名感觉有些发冷。

  全国三连霸吗?

  是啊,这个就是幸村精市最想要的。

  但为什么会觉得冷呢?幸村环视一周,发现是自己忘记了关窗,连忙走过去锁上。

  “……喂,幸村?你在听吗?”

  真田的声音在晚风的吹拂下听得有些不真切。

  “抱歉,刚才去关了下窗户,真田君你刚才说了什么?”幸村贴近听筒问道。

  真田意识到幸村刚才是走神了,便又重复了一遍:“明天月刊职业网球的记者要来网球部进行采访和取材,你……要出面吗?”

  “你如果不想出面的话,我们可以推掉这次的请求,毕竟你才刚刚大病初愈,不要太劳累了,这样也不利于身体的恢复。”

  真田斟酌着将话说完,说完又觉得自己嘴笨没能交代清楚,想要收回前言,没想到幸村已经先一步回答了他。

  “没关系的,你们不用这么担心的。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不然怎么会开始接受训练呢?”幸村觉得真田他们实在是太过忧虑了,“我又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了。”

  真田一时说不出口。

  当初幸村三番两次感冒隐瞒病情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们也就没太在意,结果呢。

  没想到幸村直接在回学校的路上晕倒,紧接着被送进医院,一住就是大半年,甚至到了要动手术的地步。

  但是真田对于自家幼驯染倔强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深知自己如果再阻止,幸村可能会生气,便没有再多言。

  “那好吧,我知道了。”真田应了下来,紧接着又告知幸村今夜这通电话的第二个目的,“对了,再过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莲二说明天就要开始补习,幸村你准备一下。”

  “……”

  幸村愣了一下,这些天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导致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要补习功课!

  他连忙摁住电话,截住了真田想要挂断的动作:“明天?!太快了吧?我还没有准备好。”

  “幸村,你刚才不是说自己的身体完全没问题吗?”真田带着疑问,但还是解释道:“如果是功课的话,既然你没有全部忘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补习也只是查漏补缺而已,安心吧!有我们在不会让你挂科的。”

  真田说完,道了一声晚安,然后挂断了电话。

  而刚刚被告知要补课的幸村再没有心情思考什么喜不喜欢网球的事情了,而彻底开始抓狂了。

  他要怎么在一晚上之内补完整个中学的课程啊啊啊啊?!

  开始打网球的第五天

  墙上的时针不知不觉从八点转动到十一点的位置,幸村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东西。

  桌面上铺陈开来的是各科教材和笔记,而他正用笔头杵着下巴,试图找回自己当年学习的知识。

  然而,即使他如此努力,脑袋里还是空空如也,完全不记得自己学过这个知识点。

  随着夜色渐深,困意也不断地袭来,幸村打了个哈欠,眼皮往下一耷拉,脑袋一点,随即惊醒又强撑着自己看下去。

  能看一点是一点,先捡重要的看完,应付一下明天的补习。至于之后的考试,到时候再说吧。

  幸村朦胧着双眼终于在十二点之前躺上了床。他还不能熬太久,明天早上还要参加七点的训练。

  对了,还有采访和取材。

  这样一想,事情可真多啊。

  真不知道以前的幸村精市是怎么平衡学业和部活的,不过他至少比自己好一点,不用临时抱佛脚,上课的时候认真一点就行了。

  没想到自己二十来岁还在学十五岁的东西,幸村苦笑一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疲惫的身体发出警示,双眼不由自主地合上,幸村彻底陷入了梦乡。

  ……

  “幸村……抱歉!下一次我们一定会在全国大赛上一雪前耻,拿下比赛——”

  熟悉的声音,是真田弦一郎君。

  “抱歉,能请你先回去吗?”

  跟真田说话的人……是谁?这个人的语气好熟悉?

  “已经够了,下一次、下一次,我不想再听到下一次!”

  为什么,这个人会这么悲伤?

  房门外等候的是网球部的众人,真田被赶了出来,其他人或站或蹲,脸上的表情也异常地凝重。

  从房间里传来的呐喊声却让人感到撕心裂肺,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幸村……”

  从真田弦一郎几人口中念出来的名字让幸村脑袋嗡嗡作响。

  这是自己吗?!怎么可能?!

  霎时间,幸村猛睁开了眼睛,目及之处是熟悉的天花板,不自觉长长地舒了口气。

  原来自己是在做梦。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睡衣粘在身上十分地不舒服,幸村抬眼看了看时间,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镜子逐渐被雾气覆盖,幸村伸手将上面的水珠抹开,使它恢复原本的功能,看见自己现在脸。

  熬夜之后的黑眼圈明显地挂在了眼睛下,打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颊,抬手掐了一下,幸村感受到了疼痛彻底清醒了过来。

  自己梦见的不会是幸村精市的记忆吧?难道自己身体里还残存着对方的记忆碎片?

  亦或者是自己太过在意幸村精市的事情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让幸村十分地在意。

  系统最初只是说把坐标系订制错误导致自己重生的地点不对,却没有提及原来的幸村精市去了哪里,那么他会去哪儿呢?

  头疼。

  他竟然忘记了这个问题。

  幸村想问问系统,但还没来得及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精市——起床了吗?下来吃饭了。”是妈妈,“训练不要迟到哦。”

  “我知道了!”

  幸村想起今天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顾不得许多,连忙吹干头发,穿戴整齐后,收拾好东西,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便匆匆出了门。

  刚走出不远,就看到了在路口等人的真田。

  “早上好,真田君。是在等谁吗?”

  “早上好,幸村,我在等你。还是边走边说吧。”真田示意幸村一起走。

  “好。”两人又迈开了步伐。

  夏日的天空亮得比什么时候都早,才六点半左右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微微抬起了头。

  幸村被突然出现的阳光刺了一下,反射性地闭了闭眼睛,伸出手挡住了太阳。

  见状,真田主动走到了他的右前方,身子侧了侧:“幸村你还好吗?”

  “没事,你继续说吧,我只是有些不习惯这么刺眼的阳光而已。”幸村露出的笑容向真田表示别担心,“刚才说到哪里了?”

  “今天的采访和取材。”真田看他没事,便接着之前的话说了下去,“虽然是网球部的对外宣传,不过这次的重点应该会和你有关……”

  月刊职业网球杂志算是国内比较出名的网球杂志之一,不仅会报道国际赛事和采访著名网球选手,刊发许多网球学习的资料,还会挖掘日本各个学校的网球部,采访其部员和主力为其宣传。

  立海大网球部当初一举在全国大赛上夺冠也是被这家杂志社首先刊印出来的。

  随之而来的是当年的网球部新生入社申请多了一倍,不少对运动感兴趣报考立海大的学生都选择加入网球部。

  当然后来被劝退了一部分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总而言之,这本杂志选择在全国大赛开赛前报道各个学校的准备情况,一定是想着将氛围炒热,到时候全国大赛开幕后才会有更多的话题。

  而立海大这边话题度最高的莫过于刚刚归队的部长——幸村精市。

  “早在去年,对方就提出过想要单独采访你的要求,不过被我们一致拒绝了……”真田的话还未说完,幸村已经明白了。

  当时的幸村精市肯定因为生病而不得不中止部活的事情也引发了一小撮人的关注。

  其中或许不乏有幸灾乐祸的言论,更有甚者希望他能够一辈子就退出网球界,缠绵于病榻之中。

  就像当初他无力再拿起画笔时候,那些人的嘲讽和贬低的话,恨不得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那么现在不是正好吗?”幸村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真田不解地看向他。

  “这是一个向其他人宣布幸村精市回来了的机会,不是吗?”幸村心里那股念头又升起来了。

  虽没有在意过那些人,但听到这些话,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既然回归了,不如就大肆宣扬一番,让其他人都知道立海大的王者地位是不容动摇的!

  “可是……”真田有些纠结,“你的身体和你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有些不太合适?”

  这会轮到幸村不解了:“难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真田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出来:“一般来讲,我们都会让他们参观训练的,到时候会有亲身示范的环节……你现在……应该还不会发球吧?”

  幸村有些僵住了,被真田戳中了软肋,讪笑道:“是、是吗?”

  不过好在这个问题在跟网球部其他人商量过之后,柳表示,就算现在幸村以身体原因推脱一下也无妨,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起采访我更关心的,是幸村你的功课进度如何。”柳看向他,“全国大赛前我们可不能放松,考试不过连出场资格都没有。”

  “幸村部长不是一直都没有出场资格嘛!”切原在一旁接过话头,然后收到了前辈的关爱,“哎哟——”

  丸井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笨蛋赤也,你连不能出场和不会出场的区别都不明白吗?”

  “即使每次幸村都没有出场,但是也总是会给人一种安心感,这区别可大了去了!”仁王也加入了声讨切原的队列中,“看来以赤也这个笨蛋的脑筋是不会明白的。”

  说完,用‘真还拿你没办法’似的眼神看着切原耸了耸肩。

  “正是如此。”其他人也十分赞同。

  面对这么多人,幸村实在是难以说出自己已经忘完了的事实,只能含糊着说道:“大概……可以通过吧?如果你们能帮我补习的话……”

  “没问题。”柳勾勒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只要精市你可以的话,我随时都能帮忙。”

  “那不如现在就开始吧。”柳生提议道,“幸村君,请多多指教了。”

  “请多指教……”

  这一开始就是一整天。

  从早上开始就见缝插针的补习活动,终于到下午记者来访时候才告一段落。

  幸村也有了喘息的机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去接受了采访,留下柳生对着幸村刚做完的卷子开始沉思:这个错误率会不会有点高了?幸村君到底是落下了多少功课啊?

  ……

  前来采访的是一男一女两位记者,幸村按照真田的嘱咐,将他们带进了会客室。

  “幸村君,好久不见了。”名为井上守的男记者率先开口,“恭喜你出院!也恭喜立海大网球部拿下今年的关东优胜!”

  “谢谢。”幸村回以客套的笑容。

  两人攀谈了几句,接下来便进入到正题,井上问起了立海大今年的出场情况和备战情况。

  “今年是我们三年级的最后一年,既然进入了全国大赛自然是希望能够拿下全国冠军,达成全国三连霸的目标。”

  幸村的话说得很客气,“但是全国大赛上必定会有更多的强手,我们自然是不会懈怠。目前训练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在进行,在比赛开始前还会进行调整。”

  “幸村君对自己的队伍很有信心呢,”女记者听到幸村的话,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今年的立海大网球部在关东决赛上鏖战了五场比赛才艰难夺得胜利,难道幸村君身为部长对此没有任何的担心吗?”

  “要知道立海大之前的比赛都是以3—0的大比分获胜呢!”

  幸村眸色顿时一沉。

  开始打网球的第六天

  “精神集中——”

  一声断喝将幸村游离的思绪彻底拉了回来。

  回头一看,三船入道教练拉长了脸正瞪着他:“训练不集中!罚你挥拍一千次!”

  “是。”幸村对此没有异议。

  ……

  在女记者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幸村脑子里千回百转,一时没有接上话来。

  “幸村君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的话,不如我们——”井上守见状准备叉开话题,但是幸村却阻止了。

  “没关系的,我可以回答。”

  幸村深知这种问题一旦被问到,如果跳过去反而落人口实,于是他理了理思绪才开口。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身为部长的我没能在关东决赛这样关键时刻陪在大家身边,相信他们也是受此影响才会在比赛中没能发挥出更好的实力。”

  “当然,对手也是非常厉害的网球部,各种因素重叠在一起,我们能够险胜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对此我满怀感激,大家都辛苦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们在比赛中看到了自己的不足,这次的全国大赛我们会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说完,幸村还不忘看看两人,笑容得体。

  “看来幸村君对这次的全国优胜也是势在必得啊!”井上守对幸村这番话叹为观止,赞赏了一句,“不过,会有担心遇上的对手和学校吗?”

  糟糕,自己一点都不清楚比赛中有哪些学校和选手。

  幸村脑筋急转,想起了自己和毛利前辈看过的录像带:“大概还是青春学园吧,他们今年的阵容非常强劲,我很期待遇上他们。”

  没有料到幸村会提起青学,井上守紧接着发问:“是因为关东决赛的缘故吗?”

  “不,是出于我个人的一点私心。”幸村没有说出原因,只是笑着摇头,“不过今年的抽签还没开始,我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遇上,还请井上先生为我保密吧!”

  “我知道了。”井上守见幸村这样请求了,便答应了下来。

  采访的后半段里,幸村颇有些心不在焉。

  一直以来幸村对于网球部的人的实力都没有清楚地认识。

  真田道歉的时候,他不清楚,所以真田不说他也就没有在意;和毛利前辈一起看比赛的时候,他初次接触,毛利前辈没有透露他也就没有问起。

  然而今天记者小姐却说立海大的比赛一向都是以3—0的大比分结束的。

  幸村完全不知道。

  或许是有迹可寻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问起。

  比赛嘛,赢了就好了啊,何必计较其中的过程呢。

  但是昨天晚上的那个梦里面看到的事情却让幸村察觉到了自己作为部长的失职。

  之前的幸村完全没有感受到这次比赛有多重要,连系统发布任务的时候,他只想着表现出伤心绝望和崩溃便够了。

  但是,并未想过这种绝望感从何而来。

  是输了比赛,是丢了连胜,更重要的是……丢了自己。

  他与幸村精市感同身受,体味到了他的悲痛和绝望,因为幸村精市已经被医生宣告了‘死亡’。

  作为网球运动员的幸村精市再也拿不起网球拍,就如同作为画家的自己再也拿不起画笔一样。

  而与之不一样的是,幸村好歹还有之前的作品在画界传扬,而幸村精市甚至连一场正式的职业比赛都没有。

  这让幸村察觉到了一位运动员的心理状态会影响到每次比赛的结果。

  说不定,这也正是导致这次比赛结果的异常的原因。

  只是问题只是出现在幸村精市一个人身上吗?

  在接受完采访后,幸村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顺着昨天的路线到了后山基地正式开始自己的网球训练。

  三船教练见他来了,也没有废话只是简单地让幸村看了看基础的视频录像,告诉他先从握拍挥拍练起,之后再学击球和对拉。

  然后就靠在一旁开始睡大觉。

  至于球拍嘛,当然是用幸村自己带来的球拍,三船教练特制的球拍根本不适合初学者。

  幸村拿着球拍仿照着视频教导的姿势寻找适合自己的握拍方式,手上的动作虽然没错,但是他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他想着今天的那场采访中的交谈。

  幸村想着想着手上的动作就不自觉地停止了。

  然后就被醒了的三船教练给发现他走神的事实,给了他挥拍一千次的惩罚。

  ……

  不到半个小时,幸村便乖乖回来报告:“已经完成了。”

  而三船教练喝了一口酒,眼睛在幸村身上转了一圈,沉着脸,语气凶狠道:“反手再来一千次。”

  心知三船还没消气,幸村只好又拿着拍子回去了,这回他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三船点了点膝盖,心里颇有些不耐烦:怎么这么久?照理说不该如此啊。

  正当三船耐心即将耗尽时,幸村回来了,“教练,我完成了。”

  三船眼皮一掀,漫不经心地开口:“既然右手练完了,那左手——”

  “左手也练完了。”幸村抢先回答道,“左右正反手挥拍各一千次,是吧?三船教练。”

  被幸村这么一堵,三船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半天才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会举一反三!”

  “都是教练教的好!”幸村连忙拍了一记马屁,“有三船教练你这么优秀的教练来教导,我才能举一反三嘛!”

  即使对刚才幸村在训练中走神而不满,但没人不愿意听好话,三船入道心里憋着的气总算顺了不少。

  “说吧,刚才想什么呢?”三船难得发闲心问了一句,“跟个傻子一样在那里愣着。”

  对于三船的形容,幸村不敢冒认,但是他还是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教练,您有过教导的人中心态不正确的吗?您又是什么时候能发现运动员的心态不对呢?”

  “哈?”三船教练掏了掏耳朵,仿佛见到鬼一样地盯着幸村,“你是嫌自己的事情不够多?还是觉得自己已经全部学会了不需要教练了?”

  “不是这样的。”幸村哭笑不得,斟酌着回道:“只是……很好奇罢了。”

  三船教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竟然对他这个理由也没有过多地深究,拿出腰间的酒葫芦,忽然拔开塞子往外倒酒。

  那本该被喝进肚子的美酒就这样撒在了地上,渗进了土里,浓烈的酒味以三船教练为中心蔓延开来。

  倒完酒,三船将葫芦一抛,下巴一扬朝幸村示意道:“看到了吗?”

  没能明白三船教练的意思,幸村的眼里充满着疑惑。

  “只有当情绪都倒出来的时候,别人才能闻到味道,看到痕迹,而憋在罐子里的时候,谁都发现不了。”

  三船教练语气淡淡的,没有丝毫波动:“不要妄想着自己能够理解别人感受别人的心情,什么感同身受都是骗人的。运动员的心态是否正确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也只有他们自己能够发现。”

  “作为教练,发现了问题只能提醒,而能否走出来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这也是顶尖运动员和其他的人的区别之一,他们会自觉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以备战比赛。”

  三船教练说到这里顿了一瞬,看向幸村连连摇头,嗤笑一声,“不过现在这些对你来说还太遥远了,你还是先把基础练好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你还差得远呢!”

  幸村默然。

  诚然,他才刚刚起步学习,才刚刚从幸村精市的身上接下部长的这个担子,对于其他人的个性和网球风格不甚了解。

  大概没有办法像以前的幸村精市一样,写下关于各个人的针对训练了。

  不过——

  幸村的眼神落在了三船教练的身上: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自己还没学会就想着教别人?”三船入道见幸村沉思,便知道他在动着歪脑筋,语带警告:“你可别打老夫的主意。”

  “怎么会呢?”幸村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教练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知道接下来的训练计划是什么,才做好准备啊!”

  三船入道对于幸村的鬼话一个字都不信,他挥挥手不耐烦地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幸村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叹了声气:“主要是再过两周,全国大赛就会开幕了。我害怕自己连一场比赛都赢不了,这才想着让教练您多指导一下罢了……”

  “什么道理!”三船入道并不上当,“全国大赛的话,只要赢下前三场快点结束比赛你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听说今年的赛制会发生变化……”

  三船这才想起来,今年的确是不寻常的一年,国家队也会有新变动,说不定自己到时候还会教这些人。

  想到这里,三船露出嫌弃的表情,一副被幸村说烦了的样子,“好了好了,那我就跟你说说之后的训练计划,你自己看着办吧!”

  “记住,在基础没连牢固之前,不准尝试其他的菜单!”

  “我知道了!”

  达成目的的幸村,立刻笑容满面地答应了下来。

  开始打网球的第七天

  立海大网球部部活室内。

  一叠纸张被啪地一声扔到了桌子上,紧接着修长的手指按在了上面,将它推了出来,随之响起来的还有幸村温柔似水的声音。

  “你们要不要看看?”

  部活室内的其他人各自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幸村是在搞哪一出。

  几个人眼神示意后,最终还是派出了代表真田和柳提出了各自的疑问。

  “幸村,这是什么?”柳眼睛往下一瞥,将纸张拿了起来,“训练计划?”

  真田也跟着插话:“怎么会突然想着修改训练计划了?难道现在的计划有什么不对得地方吗?”

  “还是我们做的不够好,幸村你才想着要改变训练方式?”

  柳快速浏览了一下,发现这上面的训练计划不像是幸村之前的手笔,再加上他如今失忆的状况,不排除是有人帮他做的。

  幸村却毫无察觉一般,微笑着开口道:“这个训练单是我的教练帮忙定的,所以我想着,让大家一起做说不定效果会更好呢。”

  这份训练单是幸村的?

  柳眉头瞬间拧成一股,这上面的训练内容可不算轻松,大病初愈的幸村能做完这么多的练习吗?该不会是在逞强吧?

  “这……是幸村你现在的训练单?”

  其他人闻言也凑了过来,柳将手里的纸张一个个传给他们,看完之后,发出同样的疑问。

  “不,是之后的练习,目前的话我还在基础训练阶段呢。”幸村笑眯眯地回话,“所以我专门挑选了更加适合你们情况的训练,大家一起来练习吧!”

  切原赤也脸色瞬间变了,这份训练跟他之前的训练完全不契合,而且强度至少是以前的三倍不止,幸村部长是想让他死吧!

  仁王也觉得不太行。自己体能偏弱对于这些力量训练就不太能受得住,眼看幸村把自己的负重从十公斤加到二十公斤,还要他把球拍里也灌上铅粉,这纯粹是要他的命!

  丸井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和体重,对于这份训练单不敢恭维。自己是技巧多于力量的选手,要是加大负重,灵活度和拿下负重之后的适应能力会大大下降,怕是会把自己的优点给磨没了。

  桑原对于负重倒是没有意见,不过这份菜单强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不敢置信幸村怎么会把这份训练单当作平常的训练来来执行,不应该是特别的强化训练才对吗?

  柳生推了推眼镜,将训练单默默地放了回去。这份训练单对于自己这个才加入网球部不到一年,练习网球才近一年的人来说,大概完全是不合适的吧。

  柳则是对于这种超负荷训练表示明确地反对,看向幸村的眼神里都带着不赞同的神色,郑重地拒绝:“精市,我不认为现在的训练有什么不足之处,我们用不着改变训练方式。”

  真田在一旁默默点头,但没能像柳一样说出来,因为他比柳和幸村多相处了几年,也就比柳更加了解幸村的个性。既然拿出来了,幸村就势在必行。

  即便他现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记得了。

  果然。

  只见幸村歪了歪脑袋,点住下巴,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诶——那可就伤脑筋了呢,我好不容易才从教练那边求到的。大家真的用不上这份菜单吗?”

  说着眼睫下垂,语气也跟着低落下来:“真是对不起呢,大家。身为部长的我不仅没有办法在网球活动中以身作则,现在连训练也一点忙都没能帮上……”

  竟然还搬出了部长的身份,看来幸村是真的铁了心要把这份训练单实施下去了。

  真田心里开始发凉,原本以为幸村接受网球训练之后就能暂时安心一段时间了。

  可是按照现在这个状态这个情况,他该不会已经恢复了记忆,这是在秋后算账吧?

  其他人也心有怀疑,尤其是一直在意着幸村当初的话的柳,此时此刻就觉得更加熟悉了。

  只要幸村没能第一时间达成目的,就会主动装作示弱的样子,然后诱使他们心甘情愿地答应他的请求。

  这副景象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但是依旧还是有人跳入幸村的陷阱。

  比如现在——

  “幸村部长,没有这回事啦!这份训练单挺好的,大家只是觉得稍微可以改进一点!”

  切原就是第一个跳进去的人。

  紧接着是丸井和仁王。

  “是啊,幸村你这份训练单帮了大忙了,我刚想加强一□□能训练呢!”

  “我和杰克也觉得现在的训练强度不太行,双打中体力不足的弱点还没完全克服,幸村你真的是雪中送炭啊!对吧?杰克!”

  “啊?”被点到名的杰克桑原,摸了摸脑袋,“我完全没问题。幸村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执行的!”

  柳生见势便也开口,“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落下太多,这份训练单来的正是时候。”

  眼见着大家一个接一个地答应下来,幸村的笑容越发灿烂,但一直没有听见真田和柳的回话。

  于是,幸村抬头看向两人,象征性地询问他们的意见:“真田君和柳君觉得呢?你们赞成这个训练单吗?”

  骑虎难下的局面出现在了真田和柳的面前。

  说实话,幸村提供的这份训练单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太过夸张了,如果按照这个训练来,估计部活时间会被拉长一倍有余。

  更何况,这么强度太大的训练,他们害怕有人因此受伤,到时候影响全国大赛就不好了。

  不过显然现在的幸村并没有这样的远见,他只是想着该如何把这份训练单推行下去。

  但是,这样打击幸村的积极性也不太好。

  而其他人都答应了下来,现在再反对也无济于事,不如就先推行一段时间,让幸村看看自己这个决策的结果到时候他就会知道了。

  说不定就会放弃这个想法。

  真田和柳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我们也没有意见。”

  “只要他们都能坚持下来就行了。”柳不着痕迹地瞥了瞥还在安慰幸村的其他人,语气淡淡的。

  “那,大家现在就按照这个开始训练吧!”幸村笑眯眯地宣布道,拿出手机晃了晃,“需要的器材我已经在上周就定做好了,刚才老板给我发短信说已经送到学校外面了。”

  冲着幸村这准备的架势,说他不是提前安排好了的,估计都没人敢相信。

  而事情也正像他所预料的那样推进着,幸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终于找到了一点作为部长对于部员应该有的关心,至于这是不是他们想要的,并没有在幸村的考虑范围内。

  他现在对自己的身份认知又多了一层,幸村精市不单单只是部长而且还应该是网球部的教练。

  这次的训练单是三船教练给自己的,里面的很多训练方法是三船教练自己总结出来的,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幸村对于这位教练还是非常敬重的。

  听毛利偶然提起过,国家队的好几位选手都接受过三船教练的指导,后来成为了独当一面的网球选手。

  幸村有理由相信,这份训练单对于立海大网球部也应该会有同样的效果,只是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接受这样严苛的训练。

  因此,幸村才不惜用上各种的手段,也要将这份训练计划推行下去。

  看着大家合力将运过来的训练器材搬进了专用的训练室,幸村欣慰地笑了。

  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让他们每个人上手试了试。

  一拿到手上比之前重了不少的球拍,仁王就开始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快,导致现在这样痛苦的训练。

  单手根本拿不起来这样重的拍子,更何况要进行挥拍的训练,简直是让人绝望。

  切原也在默默含泪,自己的负重从十公斤加到了二十公斤,幸村部长还让自己进行左右横跳练习身法,都快蹦哒不起来了。

  丸井就更难受了,他从来没试过一边拿着重达十公斤的球拍进行发球训练,连准头都没了,手上根本使不上力气。

  柳生和桑原看着对方,都暗自苦笑道:自己好像把幸村定下的训练想得太简单了点。

  而在一旁默默观察的柳和真田,把他们痛苦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得不开口提醒幸村。

  “幸村……这个训练的负重是不是太多了点?”

  幸村不解,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特制球拍,轻巧地挥了挥:“这个负重有这么重吗?感觉很轻啊,我都能拿起来!”

  谁能和你比啊!你的力量是S级!!!比所有人都高!

  众人敢怒不敢言。

  开始打网球的第八天

  虽然没人想和幸村比,但是见他轻松自若的样子,每个人心里还是会生出不服气的想法。

  自己怎么能连一个大病初愈的人都比不上呢!

  幸村住院一年时间还能这么快恢复过来,自己天天练习加点负重就不行了,这怎么可以呢?!

  真田便是如此。

  他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和幸村的差距,原本不放在心上的训练也激起了他的斗志,他倒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和幸村一样坚持下来。

  于是他一声不吭地拿着另外的特制球拍站到了一旁,给其他人做起了榜样示范。

  察觉到真田开始熊熊燃烧的斗志,柳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看来他们都被幸村一步一步带偏了。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你不试试吗?”幸村偏头凑了过来,手里的球拍已经递到了柳的眼前,“不会很难的。你看大家都在做呢!”

  是啊。在幸村口中似乎的确不难。

  就是切原蹦不起来,丸井举不起来,仁王挥不起来,柳生笑不出来,桑原汗水出来,只有真田一个人不动如山抡圆了臂膀试图将这一千次挥拍做完。

  柳自知现在是劝不住幸村的,非常有礼貌地拒绝:“我要负责记录他们的数据,暂时先不用了。等一会再进行训练也不迟。”

  幸村点点头没有勉强,只是又补了一句:“那之后把具体训练情况也给我一份吧,我也好跟进调整大家的进度。”

  看来,幸村是找到了操练别人的乐趣。

  柳的心头微动,想起来了自己想要添设一批新设备的计划,到时候去找幸村再聊聊吧,说不定他会签字。

  ……

  还没等真田他们做完,幸村便提出了离开,鉴于他现在的状况不能让其他人知晓,也就不方便在网球部进行练习。

  而今天三船教练也不在后山,于是幸村只好背着东西出去,准备寻一个附近的网球俱乐部。

  八月份的烈日灼射在地面,沥青路上的热气从脚底一直传到了脑袋,伴随酷暑天从额头到下颚不断掉落的汗水,一落到地上就迅速被蒸发掉。

  还好神奈川近海,偶尔从远处吹来的一阵咸湿的风,消散了大半的暑气。

  幸村走在沿海的堤岸上,想着今天还得去武装侦探社一趟,把东西给太宰治送过去。

  既然要去横滨,也就顺道去美术馆看看吧,也不知道PM是不是已经接管了那里,发生了变化。

  最近自己实在是过得太充实了一点,每天都是后山、学校、家三点一线的生活,之前说好的给太宰先生送资料过去,结果因为补习的事情耽搁了这么久。

  不过说来也奇怪,太宰先生要的那么急,之后却再也没有问过一声,连电话都打不通,发的消息也没回复一下,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幸村心底掠过这个想法后,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呢?虽然有被人打进医院的前科,也不至于连这种倒霉事都会发生第二次吧。

  然而幸村还是低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再次到达武装侦探社的门前,大门上已经挂上了休业的牌子,幸村从门口的圆洞尝试着朝里面看去,发现的确是一个人都不在。

  下楼时想起了二楼的漩涡咖啡厅,幸村脚步一转绕到了他们的门口,幸好,这里还在营业。

  “欢迎光临——”

  店长招了新员工,看上去是个混血儿,脸上还有可爱的小雀斑。

  见到幸村推开门立刻迎了上来,露出标准的笑容:“客人,这边请!”

  “诶?我不是来喝咖啡的。”幸村这句话出口,发现对面的人笑容顿住了,“我是想问问楼上的武装侦探社什么时候开门?”

  后面的话刚说完,店员小姐立刻带上了怀疑的神色上下打量了幸村一眼,“你是什么人?找武装侦探社有什么事吗?”

  看到她的神色,又听见她声音如此的紧绷,幸村有些奇怪的感觉。

  便瞒下了自己的目的,只推说是有人要他帮忙跑腿一趟。

  “跑腿?”店员小姐蹙起双眉,咬着指甲,小声地自言自语:“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想要找武装侦探社呢?”

  “所以——”幸村瞥见了她胸前的铭牌,抬高了音量,“安妮小姐。能告诉我为什么武装侦探社没有开门吗?”

  露西被幸村的话吓了一跳,旋即回过神来,“你难道都不看新闻报道吗?武装侦探社无证经营已经被政府给查封掉了!”

  无证经营?

  幸村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进门的场景,营业许可证明明就好端端地挂在墙上,更何况即使公司被查封了,工作的交接和通知也应该做到吧?

  难道自己被骗钱了?

  不,并不会这样。

  如果武装侦探社一早有问题,那么周围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也不至于在这里开了十一年之久。

  幸村清楚地记得那张许可证上的日期,而现在却告诉他武装侦探社被查封了。

  难怪之前太宰先生在电话里说“时间不多了”,难道他早有预料?

  没能问出有价值的线索,幸村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但是他却被人拦住了。

  一个模样清俊的男人突然从咖啡厅的卡座中走出来,挡住了幸村的去路。

  “劳驾让一下。”

  任谁都不会对这种人产生好感,幸村的口气变差了。

  没想到来人从西服的内侧口袋掏出了一样东西,展示到幸村眼前,亮明了自己的身份:“神奈川警局搜查科坂口安吾,请您跟我走一趟。”

  警察?

  幸村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人长相斯文,戴着一副圆框窄边眼镜,唇角下还有一颗不太明显的小痣。

  身材不能说是高大,被包裹在西服的衬衣的手臂看不出明显的肌肉走向,看上去是做文职工作的。

  “能问问是因为什么事情吗?”幸村紧了紧网球包的袋子,“我想我应该没有犯什么事吧?”

  坂口安吾轻轻地开口,脸上笑意若有若无:“你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和武装侦探社有关,作为调查这件案件在逃人员的搜查官,我认为请您跟我跟我走一趟也并无不可。”

  在逃人员?也就是说武装侦探社的其他人都不见了?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幸村刚想开口拒绝,余光瞥见了在坂口安吾座位旁已经探出半个身子的黑衣人,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作为守法公民,配合警察调查是我们的义务,我可以跟你走一趟。”幸村抬眸,“不过结束之后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我也好回去交差。”

  坂口安吾按了按太阳穴,镜片在阳光下晃人眼睛,“当然可以。”

  果然和幸村想的一样,那两位黑衣人跟着自己和坂口安吾一起走出了咖啡厅,大概是警察局配给坂口安吾的保镖。如果今天自己拒绝了,大概会被强行带走。

  只是,这件事情透露着非常奇怪的气氛,他一时不清楚为什么一个文职人员会动用这么严密的保护。

  也不清楚武装侦探社到底是不是因为无证经营被迫关门。

  也许这位坂口安吾警官可以解答一下自己的疑惑。

  楼下早就停靠着一辆汽车,坂口安吾拉开车门等幸村坐进去后才坐上了驾驶位,两位保镖跟着幸村一前一后坐下。

  这让幸村又一个挑眉:有必要这么做吗?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自己,就差一个手铐了。

  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幸村的表情,坂口安吾解释了一句:“特殊时期的特殊原因还请见谅。”

  “不过是一家会社被取缔了,这样大动干戈似乎有点引人注意呢。”幸村回以一个笑容,“是吧,搜查官先生。”

  是想让人知道,还是不想让人知道呢?

  “对于潜逃人员的相关信息,再怎么隆重也不算过分。”坂口安吾不再多话,松开离合器一踩油门,拐了个弯往后面开去。

  来了横滨这么多次,幸村对地形也熟知不少,察觉到坂口安吾的行驶方向并非去往神奈川警署,反而更像是往港口。

  然他现在受制于人不便再多言,只能等到地方了再做打算。

  所幸坂口安吾并没有想过对幸村不利,只是将他带到了一处安全的场所。

  幸村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临海港口的一处贫民窟内,周围脏乱差的环境和坂口安吾笔挺的西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本人却没有这种自觉,随手拉开一扇门,弯腰走了进去。还非常有绅士风度地请幸村也跟着进屋。

  空荡的房间内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而保镖们都守在了门外。

  越来越像绑架人质的样子了,幸村站在门口有些踌躇。

  “坐下说话吧。”出乎意料的平和的语气,幸村诧异了一瞬,低头想了想还是迈了进去。

  坂口安吾随即关上了门,逼近幸村,情绪激动声音却不大:“太宰和你说过什么?”

  “搜查官先生,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我可是武装侦探社关门的受害者,他们还骗了我的报酬费呢!”

  幸村坐到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到大腿处,抬起头游刃有余地看向坂口安吾。

  两人这副情况,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是被审问的那一方。

  开始打网球的第九天

  坂口安吾盯着幸村,眼神如利剑一般透着严肃和认真:“你不知道武装侦探社是做什么的,对吗?”

  “我查过你和太宰治接触的时间点,之后的委托也好,偶遇也罢都绝没有被安排的迹象,当然也不排除是太宰有意找上了你。”坂口安吾来回踱了两步,“那个男人智多近乎妖,做出的事情也经常出乎意料,比如这一次——”

  安吾双手撑到了桌子上,“他告诉我,你知道他埋藏的通讯器位置。现在,请你回答我,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幸村心里疑窦丛生,面上仍旧波澜不惊:“搜查官先生,别说我并不知道太宰先生为何这么说,就算我知道也怎么判断你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呢?”

  坂口安吾内心大骂太宰治一万遍,不知道他为什么给自己搞了这么一个难整的线人,难道是嫌之前找自己的茬还找的不够多吗?

  眼前这人心理素质过关,身体素质不错,巧舌如簧,心思难辨,竟然完全不像调查中所写的那样只是一个国中生。

  然而他现在失了太宰治的联系方式,估计再跟幸村纠缠下去,下一步的计划没了太宰指挥,横滨的局势会被天人五衰搅得更乱。

  坂口安吾决定动用强制手段,利用自己异能力从幸村的随身物品下手,读取主人的记忆,找到太宰治留下的线索。

  还没等他动手,安全屋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两个黑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来人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那个混蛋太宰在哪里?!”

  “中原先生?”

  “Port Mafia的重力使?”

  与幸村的惊讶不同,坂口安吾很冷静地叫出来人的名字:“中原中也。”

  “小鬼和教授眼镜?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太宰那个混蛋呢?”中原中也眉头一皱,语气十分恶劣。

  “据这位搜查官先生所说,太宰先生应该是失踪了。”幸村看着这两人不敢轻易下结论到底谁更可信。

  坂口安吾眼镜一扶,双眼直视中原中也:“我也正在寻找他的下落。你有什么线索吗?”

  “啊?”中原中也不耐烦地环臂,做出防备性的姿势,“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我来问你吗?人都丢那里去了?现在这个烂摊子谁来收拾?”

  Port Mafia的内部被人潜入,首领森鸥外命令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搜寻太宰的下落,以便之后双方合作。

  武装侦探社全员被市政府给通缉,社长被逮捕,而身为社员之一的太宰治早就下落不明,其他社员各自隐匿中,暂时无性命之忧。

  中原中也便放心地腾出手来查探太宰之前留下的部分线索,找到了这个安全屋,但是没想到屋里的人却不是太宰治,而是幸村和安吾。

  两个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往来间顺道也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幸村在此期间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所以,你的意思,这个小鬼就是太宰留下来的最后的线索?”中原中斜瞟了一眼,“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可信呢?”

  “在短时间内到武装侦探社的普通人就他一个,其他的都是老熟人。”坂口安吾也跟着将视线定格到幸村身上,“我相信他必定会知道太宰的下落。”

  幸村无语凝噎,照这么说就活该他倒霉,这个时间段上门了?还是他们有特异功能知道自己会送上门?

  “按照太宰那个傻子的计划,的确很有可能。”中原中也捏着下巴摩挲了一下,“喂,你知道混蛋太宰在哪里吗?”

  幸村很有礼貌地露出八颗牙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对不起,我并不知道呢!我和太宰先生只是普通的委托人和被委托人的关系,我真的不清楚!”

  然而幸村的实话并没有打动两人,坂口安吾和中原中也对视了一眼,然后——

  “重力操作。”

  “堕落论。”

  中原中也按上了幸村的肩头让他动弹不得,而坂口安吾则趁机拿下了他的网球包负责搜寻记忆线索。

  当中原中也抓住自己的那一刻,幸村只感觉一股力量死死地压制住了想要动作的欲望,整个人都被中原中也给钉死在地面一步也迈不动。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坂口安吾拿走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地铺陈开来,然后像扫描仪器一样,把它们分门别类。

  “不是这个……这个也不是……”

  原本幸村拿来的关于幸村精市的记录都被一一排除掉了。

  期间坂口安吾一边看一边带着疑惑的眼神:这个人为什么带来的东西跟太宰治毫无关系,全部都是自己的资料。难道早已发现自己的目的?亦或者是用别的手段转移走了?

  幸村可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冷峻,等安吾搜查完了包里的东西才冷冷地开口:“已经看完了吧,之前就告诉你了,我根本不知道太宰先生的下落。”

  “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幸村用眼神示意中原中也放在自己肩头的手,“闹剧也该落幕了!”

  “等等!”安吾不愿意放弃掉最后的希望,“我向你道歉,我们的确手段粗暴了一点,不过想要找到太宰不仅仅是我们的目的,其他的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所以你是在威胁我?”幸村眯起眼睛,“从进来到现在所有的话都是你们两个在说,我怎么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

  听到幸村有松口的迹象,坂口安吾紧绷的神经一松,只要有谈判的余地就好。

  还没等他说话,两人的通讯器都响了:“猎犬出动了!据说发现了武装侦探社的逃犯!”

  “什么?!”坂口安吾惊叫一声,“可恶,在不快点就要被抢先了!”

  而中原中也这边听着首领森鸥外的指示:“中原君,政府派出了大量人手,想要将侦探社一网打尽。从现在开始计划有变,去协助侦探社摆脱追杀,我要一个人。”

  “是,boss!”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对方。

  “我想我们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中原中也先开口了,“怎么?异能特务科的搜查官,要试试坐一下Port Mafia的交通工具吗?”

  “……啊,既然如此也只有靠行动来证明了。”坂口安吾看了眼幸村,“你也跟着来看看吧,自己亲眼看看。”

  “恭敬不如从命。”幸村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

  几百英尺的高空中一架直升机正疯狂转动着螺旋桨,朝着目的地飞去。

  幸村木着一张脸坐在中原中也和坂口安吾中间,内心疯狂地想要吐槽现在的情况。

  这两人自从上了直升机后便一句话都没有说,气氛简直降到了冰点。

  “你们两个不交流一下情况吗?”幸村本来还想试图开口缓解一下,却立刻被堵了回来。

  “快要到了,废话就不用多说了!”中原中也歪了歪脑袋,眼神在这俩人身上转了一圈,“你要坐稳了!”

  语毕,从座位下拿出一个小盒子掀开盖子,将里面东西把玩在指尖。

  “这个……!”幸村隐约窥探到他指缝间,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这个是子弹吧?!

  而坂口安吾面不改色,仿佛没有看见一般,“违法持有器械,之后的收款单我会送到Port Mafia的。”

  “切——”中原中也嗤笑一声,随后动手打开舱门,“这些只是弹片头而已。”

  说着,将手心里的弹片和弹头组装起来,“这样才够有威力。”

  舱门一拉开冷风立刻呼啸着吹进来,幸村的眼睛顿时都快睁不开了。但余光还能瞥见中原中也连肩头的外套都未飞落,心中有些疑惑。

  但看见他的下一个动作,连心脏都禁不住停了一瞬。

  中原中也竟然就这样把着舱门口,一边笑着一边将那些子弹像撒花一样撒了出去:“侦探社的各位,你们未免也太狼狈了一点吧!来,接住这份礼物吧!”

  幸村不顾被风吹跑的危险,踉跄了两步朝下面看去。

  破碎的汽车零件,鲜血遍地的沥青马路,甚至还有熟悉的面孔。

  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和不知名的其他两人正在对峙中。

  中原中也扔下一截绳子,手指翻飞间将其他人拉进了机舱内后,头也不回地关上了舱门。

  直升机开始往上直飞,得救的几人都非常狼狈,蓬头垢面衣服上也满是灰尘和血迹。

  幸村完全没有想到不过几日不见,大家竟然会有这样的境遇,再加上刚才被中原中也的操作震惊了,还未能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幸村不由地喃喃自语,“武装侦探社到底怎么了?”

  大概是现在的情状惨淡异常,机舱内的几人都没有开始说话,半晌还是国木田开口了。

  “委托的任务是假的,我们中了天人五衰的计,武装侦探社被迫关门,我们也在被军方追捕。”

  一个接一个的陌生的名词从国木田口中蹦出来,幸村心下骇然,却只能僵着身子听他们说完。

  “所以……你们是……异能者?”

  开始打网球的第十天

  “幸村?你没事吧?”汇报工作的真田弦一郎不得不出声问道。

  因为在这短短十分钟之内,幸村已经是第三次走神了。

  “抱歉,真田。”幸村知道自己不该在全国大赛前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但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是让他颠覆了自己的认知。

  实在是太过于惊讶,以至于今天一直都在回想而不能集中精神。

  ……

  在救了侦探社的成员之后,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武装侦探社、Port Mafia以及异能特务科三者的关系。

  原本平衡的构想如今被外来者打破了,武装侦探社陷入了被政府暗中封杀的绝境,如果不能逃脱这次的阴谋,不仅之后的横滨安全得不到保证,还有可能殃及其他地方。

  幸村听完很迷茫,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拿上了拯救横滨拯救日本的剧本,难道原本的幸村精市也会走上这条道路吗?

  思及此处,他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唤醒了系统:“这个难道是特殊的副本剧情吗?类似于支线之类的?我会觉醒超能力加入战斗吗?”

  “抱歉,并没有这方面的信息呢。”系统卡顿了一下,僵硬地回答道,“宿主只要在网球方面契合原主的选择就好。”

  得到回答的幸村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失落感:原来自己并不是主角啊,只是被迫知晓真相的一个普通路人。

  “太宰那家伙真的留有后招吗?”国木田心灰意冷,“现在这个状况根本没有人相信我们是清白的!”

  “也不知道镜花他们怎么样了,敦君应该会找到解救的办法和线索。”在场唯一的女性与谢野晶子倒是比他更乐观坚强,“你要相信他们才是,更何况我们现在也获救了不是吗?”

  然而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国木田突然站了来,“没想到竟然是Port Mafia的人来救援,还有异能特务科——你们不是军方下属的部队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呵,救你们自然是有条件的。”中原中也勾起一个笑容,“是你们社长亲自跟我们首领谈的,要求是带走武装侦探社的一人。”

  果然,是有条件的。

  国木田自嘲地一笑,转头看向安吾问道:“你呢?异能特务科的搜查官先生?”

  坂口安吾皱起眉毛,对国木田现在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异能特务科这边没有接手这件事的必要,我们的种田长官还昏迷不醒,我只是出于朋友的身份,为了找到太宰的下落而已。”

  说着朝其他人示意,“这位小朋友大概会知道太宰的消息。”

  “是你啊。”国木田几人这才看到旁边一直静默无语的幸村,“你知道太宰的下落?”

  “我真的不知道……”幸村万分无奈地扶额,而后忽然想起来了,“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太宰先生两天前和我通过电话!”

  听到幸村这么说,其他人振奋了一下,急忙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神奈川周边的一个酒吧,他说他想喝那里的罗曼蒂康尼,要我下次带给他。”

  幸村说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可是未成年人是不能买酒的,所以那个时候我以为他说着玩的……”

  和太宰治认识也不算太久,幸村没有想到他会把自己的下落暗藏在这样普通的对话中,是不是对自己太信任了一点?

  “把这种消息交给一个普通人,他也真是做的出来!”与谢野晶子对太宰把普通人牵扯进来的做法不甚赞同,“他们不该知道太多。”

  “现在不想知道也被迫知道了。”幸村耸耸肩,“那我们之后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直升机的机身猛地一晃,电光火石间,幸村将离得最近的人往旁边一推——

  “小心!”

  白刃已经逼近了眼前,完全躲不开了!

  下一秒穿透了幸村的右手手背,随后剑刃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用力将他钉在了机舱地面。

  “笨蛋!”

  “怎么可能?”

  突然其来的惊变把所有人都震惊了,立刻警备起来。

  中原中也移开舱门看见了地面上的那人拔出来的剑竟然穿透了近百米以上的高空刺伤了幸村。

  与谢野晶子移动到幸村身边查看他的伤口,国木田独步跟着其他人一起警戒,坂口安吾也紧张起来:“幸村君,你还好吗?”

  被刺穿的那一刻幸村表情扭曲了一瞬,然后便很快察觉到与谢野晶子正在为他治疗,手掌的疼痛感减弱了不少。

  心里还没来得及赞叹,就被剑刃上又一波的重量压了上来,不适地皱起了眉。

  “我还好……”幸村勉强地回答道。

  察觉到现在的情况再次刻不容缓,侦探社的几人快速下了决断。

  “他是想要追上来!”

  “不能让他得逞!”

  可是现在大家刚刚经过一次大战,损失惨重,周围也并无任何可用之物。

  “谷崎!”国木田独步下定了决心,“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找出侦探社清白的证据!”

  “国木田!”

  “国木田君!”

  在几人的惊呼声中,国木田毅然决然地往下一跳——

  被人把住了手臂。

  “你当自己是什么无所不能救世者吗?”坂口安吾拉住了他,“就算你跳下去是要和他同归于尽?猎犬的人只会源源不绝,就这样想摆脱他们实在是太天真了!”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国木田甩开他的手,“不是快要无计可施了吗?!”

  坂口安吾转头看向中原中也:“港黑不会对这种情况没有过准备吧,不然也不会让你亲自前来。”

  “我的任务只是要求一个人而已,别随便使唤人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中原中也还是拿出了十分的认真:“我要上了!”

  不知道中原中也到底动用了什么办法,最后的战斗结果是他们顺利地逃出生天。

  以损失幸村右臂为代价。

  ……

  而现在。

  幸村不自觉抚摸上自己的右手,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根本看不出来曾经受过伤。

  真田察觉到他的动作,“怎么了,是不是最近训练量太大,右手不舒服了?”

  他以为幸村是因为那份训练单而导致肌肉拉伤之类的,却不曾想过昨天的这只手臂曾经断掉过。

  “没有这回事,我最近的训练还算轻松。”幸村笑容一如既往,“倒是你们昨天的训练完成了吗?”

  真田的身子一僵,开始吞吞吐吐咬字不清:“啊……这个……勉勉强强……完成了……大概、可能,差不多吧。”

  冲着幸村的训练量来对比是会死人的,昨天做完那些训练之后,大家都瘫痪了一般,现在还在肌肉酸痛的适应过程中吧。

  “哦?是吗。”幸村十分怀疑,但也没有直接问出口,“今天的训练份量和昨天是一样的,大家应该都已经完成了吧?”

  “嗯。”

  真田没能将真相告诉幸村,他和柳商量之后将大家的负重减轻了一半,不然今天幸村看到的就是一群“尸体”躺在球场上了。

  所幸,幸村并没有再多问,而是浏览起真田拿过来的设备管理和采购的清单。

  上面记录着,这些日子里坏掉的需要淘汰的以及计划维修和引进的新设备。

  “你们三天弄坏了两个高速发球机,四个铁制护栏,外加一台高氧设备?”幸村眉梢一挑,念出上面的记录,“这个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网球部的维修和买进新设备的次数比例也太高了一点,这批器材才用了不到一星期,就基本上磨损得只有八成新了。

  “这是普通的训练强度,以往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真田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语气很平淡,“虽然大量更换只在一个月之内,但是很少有用过一年的。”

  原来网球训练是这么烧钱的吗?设备都是一个月一换!

  幸村默默点头:看来自己以后也要注意一下网球部的预算和结算才行,要是花多了,可不好交代。

  不提网球场的日常维护,单单是器材就要消耗这么多,如果网球部没有取得好成绩估计学校也不会批准的。

  这也是激励各个社团的动力之一。

  “这也是为了全国大赛做准备。”真田又想到了幸村要求的训练,“不过,昨天幸村你订制了那么多特殊的器材大概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吧,要不要也填上去,拿到社团联合会那边报销?”

  这倒是个好主意。

  幸村赞许地看了真田一眼,随即又发现了问题:“为什么下个月预备订购的球拍牌子和数量变了这么多?”

  “啊?这个是……”真田凑过来瞟了一眼,“莲二要求加上去的,大概是有自己的考虑吧。”

  “可是这样一来,预算可就大大超了。”幸村凝眉,“我们的财务状况岌岌可危,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竞争对手,全国大赛比赛也还没开始……”

  防微杜渐,幸村决定将这笔开支给省去,球拍的情况不急于一时。

  “这次的球拍就暂时不要更换了。”幸村一锤定音。

  开始打网球的第十一天

  幸村还没来得及将这份预算申请交上去,得知自己制定的计划被打回来的柳莲二先找到了他。

  “精市,我想跟你谈谈。”柳的语气十分地严肃,“是关于这次训练和更换设备的事情。”

  “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吗?”幸村的语气也跟着不确定起来,“我第一次接手这种事情,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不是那样的。”

  看着幸村一副犯了错的孩子模样,柳突然心软了,打断了他的话。

  他想起来了,幸村国一时候也是这样战战兢兢的。

  那个时候的幸村虽然在球场上实力超群,但是对于管理一个部门没有太多的经验,前辈们大多也是期待着幸村能够靠自己服众,便没有过多地干预幸村的决策。

  即使大家都一致赞同着幸村的每一项决定,但幸村内心却总是不安的。

  那个时候,幸村经常对着最重要的训练单头疼不已,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和真田确认,甚至于自己试过很多次之后才会拿出来最终方案。

  柳目睹过幸村因为睡眠不足而在部活室睡着的场景,也试图帮幸村分担过一点事情。

  但是幸村却总是认为这是身为部长的自己应该做的,微笑着摇头拒绝了:你们只要好好训练,然后赢得比赛就好了!

  不要忘记了我们的目标——全国优胜。

  但是就是这样一点小小的愿望,他们却在关东大赛上也没能达成,因为自己一时心软差点输了比赛。

  在幸村生病的情况下,看清了自己的软弱,而或许幸村比自己想象中更清楚自己的这个弱点,才会在比赛前叮嘱不已。

  他最初还以为是幸村因为生病的原因才会这样担忧,却没想过问题出在自己的身上。

  而现在看见幸村,他再也说不出任何斥责的话,幸村所做的比他们所有人都好。

  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下,依旧担当起部长的职责,想着为他们调整训练单,想着为他们做点其他事情。

  “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了……”自然而然的话就这样说出口,柳自己都愣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精市你现在对网球部的了解有多少了。”

  “正选们的训练都知道了,部里的事项流程也大致清楚,”幸村这几天忙里忙外总算把网球部的事情摸了一遍,“新生训练那边和特殊的训练倒是不太明白。”

  “是吗?”柳淡淡一笑,“那让我给你说明一下吧。”

  这部分的事项他已经做了快一年了,柳也有自己的心得和看法。

  对于新生的训练这也是网球部的重点之一,不光是为了培养具有潜力的选手,还是为了放心地选取下一届部长的人选。

  比如现在一年级的浦山,就是今年重点关注对象。

  “新生的人员分为完全的初学者和部分有过经验的入门者,虽然他们都是新入部的,但这两类人是完全不一样的训练方法。”

  幸村好奇:“为什么呢?”

  “打个比方吧,精市。”柳耐心十足地解释,“假设你现在已经通过了期末考试,你还会在暑假时候再看书吗?”

  “大概……不会,除非我有必须完成的功课。”幸村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既然已经学会了发球和接发球之类的东西,就会有人不想从头再开始这些枯燥无味的训练了。”

  柳点点头:“他们会更喜欢实战,更喜欢进行比赛。”

  “但是这样的话,区分度不是太大了吗?”幸村很不理解,“对于那些初学者来说也非常的不公平吧。”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会采购不同类型不同类别的器材,以达到不同需求训练的目的。”柳拿出一张纸,上面画好了清晰明了的表格,“但是我们表面上对于他们却不能区别对待。”

  幸村挑眉,难得用上了文绉绉的字眼:“是因为不患寡而患不均?”

  “正是这个道理。”

  柳指了指名单和表格,让幸村一一对应:“有基础和无基础的人接受的训练不一样,难免会导致有些人心生不满,不过当他们觉得自己一样的时候这种心理便会消失不见了。”

  “更何况,即使是正选们也是要进行基础练习的。”

  等幸村看完后,柳又把正选的训练单拿了过来:“与之相对的则是特别的强化训练。丸井他们的训练时间和训练强度,都会在比赛之前进行调整,但这种调整是建立在他们和别人不一样的身份情况下,因此激励的机制诞生了。”

  “通过看似一样的训练把网球部大家的特点发挥出来,在每次正式比赛之前的正选选拔赛中会得到进一步的锻炼,也因此聚集起了最强大的队伍。”

  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除了这些,我们还有着独一无二的选拔方式。”

  那就是幸村精市曾经参加过的挑战赛。

  立海大网球部也算是关东一流,人才辈出,暗中也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谁能打败网球部的部长,谁就可以接任部长。

  年纪尚轻的幸村当时被前辈给坑了,以为自己只是简单的打一场比赛即可,没想到前部长就直接当面卸任,让所有人哗然。

  高年级的知道这条规定无甚怨言,而低年级的则是对于幸村能够打败部长这件事情崇拜异常。

  总而言之,最后能够平安无事地接任部长,树立起幸村在网球部的威信也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还有什么选拔方式?”幸村十分地好奇,“我还以为只有选拔赛一种呢!”

  “打败部长的人就能成为部长。”柳轻笑了一声,“立海大网球部奉行实力至上的原则,所以幸村你是部长!”

  没想到幸村诶了一声后,立刻苦着脸道:“现在不会还有人想挑战我吧?那我可完全应付不来啊!”

  他也才学习了不到两周的网球。

  “安心吧,很少会有人打这种主意的。”柳安抚道,“幸村你不用担心这个,大家也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那就好。”幸村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谢谢柳君今天为我答疑解惑。”

  柳摇了摇头,“没关系的,精市。”这是他身为‘军师’应该做的。

  “但是,你说了这么多,原本是想要说服我更改训练设备的预算吧?”幸村冲柳眨了眨眼睛,“这次的训练器材的刚好是针对新入社的那群社员的呢。”

  “本来我还想跟你科普一下球拍的选择,但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了。”柳牵了牵唇角,似乎笃定幸村既然了解,肯定会更改的。

  然而幸村永远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那类人,只见他狡黠一笑,遗憾地摇头:“真遗憾呢,莲二。经费有限,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签下你的计划书的!”

  柳一时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幸村改变了称呼还是依旧拒绝了他的方案。

  还没等他回过神,一位社员气喘吁吁地敲响了部活室的门,不顾里面的情况大声喊道:“不好了!幸村部长!您快出来看看吧,真田副部长他——”

  幸村急忙起身开门问道:“真田怎么了?”

  来人的下一步敲门动作停在了半空中,卡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回道:“真、真田副部长跟人打、打起来了——”

  “哪个方向?”

  “那边!但已经打、打了很久了——”

  话音未落,幸村已经衣摆一甩快步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落后幸村一步的柳,闻言眉尖微蹙,“弦一郎怎么会冲动地打架?你说清楚一点!”

  来人欲哭无泪:“我还没说完,真田副部长是在和别人打比赛来着!”

  幸村朝着指向的方向走了不多时,便看见了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丸井和切原他们也都在其中。

  还没来得及细想为什么这么多人在场竟然不劝阻一下真田不要打架,便听到一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终于完成了!”

  围观的人里也出现一声惊呼:“真田副部长被人攻破了?!”

  什么?

  幸村皱着眉头跨进了球场,看见的便是真田和另一个人在两三拍的对拉后,输掉了这一分。

  再看一眼记分牌,比分已经变成了6—6。

  “真田,你的‘不动如山’已经被本大爷看破了!”

  “……接下来才是要动真格的时候,迹部!不要太得意了!”真田已经汗流浃背,却还是不忘回击。

  名为迹部的男子,不屑地低哼一声,抬手准备继续这场比赛。

  然而——

  “到此为止吧!”

  幸村降下中央网带,一只脚踩在了上面。

  虽然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到底是谁的不是,但是不妨碍他动用部长的身份。

  幸村语气不大不小,却含着十足的份量:“真田。你忘了我们的规矩吗?”

  “抱、抱歉幸村!”真田立刻道歉,不再准备接球。

  而被打扰了比赛的另一人就没有这么好的态度了。

  “怎么?幸村你也想跟我比一场吗?”

  幸村这才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金色的发丝包裹在了兜帽中,眼角的泪痣闪闪发光,运动后的汗水从额头渐渐滑落。

  他认识幸村精市,但现在的幸村精市却不认识他。

  于是,幸村淡定地一笑:“无关人员请离开网球部。”

  开始打网球的第十二天

  “啊嗯?”迹部昂头,视线上移盯着幸村那张笑颜如花的脸,眉头一紧,“幸村你该不会是在跟我装傻吧?”

  即使是自己率先闯入立海大网球部挑起了比赛,但被幸村赶出球场是他意想不到的走向。

  “抱歉呢,你刚才说什么?”幸村依旧含着笑,“现在是网球部的训练时间。”

  “那么跟我打一场也算是训练吧?”迹部紧咬不放,“还是说外面盛传的立海大网球部部长幸村精市大病初愈,不能再进行网球活动的传言是真的?”

  然而迹部的激将法没有刺激到幸村本人,反而刺激到了其他人的情绪。

  “迹部——”知晓内情的几人不约而同对他怒目而视。

  真田他们想要上前,被幸村挡下来了。

  “这位是冰帝学园的代表,迹部景吾。以洞察力超群著称,眼力惊人。”柳移步到幸村身边小声低语告知他情况,“恐怕今天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才会来找弦一郎打一场的。”

  音量虽小,却叫对面的迹部听了个正着。

  幸村恍然大悟一般,然后微微点头,“迹部君,你造访立海大网球部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呢?我们也好做好迎接的准备啊,像这样随便闯进来,也难怪我看你面生请你离场了。”

  迹部咬牙切齿,自知理亏,在幸村面前讨不了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本大爷刚才也只是开玩笑而已,球场上的胜负留在全国大赛见分晓!到时候,幸村你不会还像今天这样拒绝我吧。”

  “自然不会。”幸村唇角微扬,“我很期待和你的正式赛。”

  幸村斤斤计较得可以,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迹部他今天来的不正当,叫人十分地火大。

  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迹部比赛没分出胜负,还憋着一肚子火,转身往外走。

  “恕不远送,迹部君。”

  闻言迹部脚步一顿,终究没有回头。

  他怕自己一回头就是幸村满面笑容地场面,到时候恐怕冰帝会被禁赛就得不偿失了。

  而在他身后,也正如他所料,幸村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

  迹部走后,只有立海大的们部员围在幸村身边。正选们看他笑容灿烂后背开始反射性发凉。

  “幸、幸村,你没事吧?”还是丸井大着胆子开口问道,“真田擅自比赛的事情……”

  “这位迹部君可真是有意思啊!”幸村总算知道太宰治逗弄别人时候的趣味了,这位迹部君的反应太好笑了。

  半晌,幸村反应过来:“你们刚才是在说真田比赛的事情吗?”

  “真的对不起,幸村!我会好好地——”

  真田也意识到自己今天不该被迹部一激,便主动跳入对方的陷阱,不仅没有赢下比赛,反而让对方的技术更上一层楼。

  在全国大赛之前,可以说是十分地不理智。而且还违反了网球部不允许私下比赛的纪律。

  “私下比赛的话……诶?副部长是要训练翻倍?”切原不自觉地捂住了嘴巴,倒吸一口凉气。

  昨天刚更换了高强度的训练单,没想到第一个翻倍罚的人竟然是副部长。

  切原惊讶之余也不免有些幸灾乐祸:成天被翻倍训练惩罚的人终于不是自己了!

  柳则是敲了敲切原的头,示意他的表情不要太明显了,没看见弦一郎杀人般的眼光已经扫射过来了吗?

  “那就翻倍训练吧,身为副部长要做好榜样示范。还有一周时间我们就要开始全国大赛了,大家也要加油才行啊。”

  幸村抬眼一一看去,眉目间的威严感日盛,“以上,没问题吧?”

  “嗨!”异口同声的回答响彻云霄。

  那一刻,不管是正选们还是普通的部员,大家的心里都升腾起了熟悉的感觉,那个以往的幸村似乎已经回来了。

  可惜并没能坚持多久,这股感觉便消散了。

  回到部活室后,幸村便瘫在了椅子上,昂着头问道:“我刚才这么说应该没出什么差错吧?”

  此时,只剩下熟悉亲近的几人,对着他现在的模样笑了出来。

  “嗯~如果不说的话,我会以为幸村你已经完全恢复了。噗哩。”仁王试探性地回了一句,“没想到你是装的。”

  幸村回以一个苦笑,“我也想快点恢复,不然今天的迹部君还要和我打一场可怎么办啊?”

  刚才那么说话也只是强撑着,想着在外人面前露怯而已,没想到反而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原来幸村你惦记的竟然是这个吗?!”

  部活室内沉寂了一下,大家紧接着笑开了。

  “你就安心吧,今年大概率也是不会和冰帝分在一起的。”

  “虽然那位迹部君每年都这么说,但是从来没有碰到过幸村你。”

  “是啊,而且就算凭迹部的手气,想抽到立海大这边也是不可能的。”

  丸井、切原几个人连忙七嘴八舌地安慰幸村。

  幸村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是我说大话给大家带来麻烦了。”

  “这点小事怎么会是麻烦呢,我们王者立海大从来不惧任何挑战,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国优胜!”真田掷地有声,奇迹般地安抚了幸村不安的内心,“不论何种对手都要全力以赴,不负王者之名。”

  “嗯。”柳也点头称道,“今天既然提前遇上了对手,那么幸村你也应该好好了解一下今年的队伍了。免得下次再不认识人的话,就没有我们在身边救场了。”

  幸村吐了吐舌头:“好。”

  然后迎面而来的又是一大摞的纸张和录影带。

  “来吧,今天先看一部分。没记住的话就明天再重新看一遍,我会负责抽查你的,精市。”柳笑容清浅。

  柳绝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幸村之前拒了自己的计划而来的小小报复,毕竟他这也是在帮幸村嘛。

  而他的笑容在幸村眼里已经变成了魔鬼的笑容,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啊?!”

  而其他人只能投来同情的眼神,这些事情他们可帮不了忙。

  ……

  八月十五日。

  天气预报的天气总算准了一次。

  幸村望着明晃晃挂在空中太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自己终于要从一堆的资料中解脱出来了。

  立海大的期末考试在两天前结束,幸村虽然没能以往日的高分通过,但考虑到他住院良久,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找他谈话。

  而作为补习老师的柳生虽然对这个成绩不甚满意,但在幸村对比下,切原的成绩更让他糟心些,便也没能多说什么。

  至于网球练习,幸村更是一刻都不敢懈怠。在三船教练和系统的帮助下,总算是找到了一点打球的感觉。

  不过他还一直惦记着最初系统说出的那个招式“灭五感”。

  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不知道原来的幸村是怎么练习的?要是自己学会是不是也会和他一样厉害?

  这些日子里,幸村已经充分认识到了原主是有多么地厉害。

  他也观摩过真田他们的训练和练习赛,每次都觉得他们的绝招和招式都已经非常不得了了。

  但是大家都说“幸村的话很容易就破解了”“跟幸村打比赛基本上都是被0—6”这样的话。

  幸村身上的压力更大了:自己正式比赛万一露馅了咋办?

  “你在这里啊,幸村。”

  就在幸村胡思乱想的时候,真田和柳到了,看到他停在这里有些不解:“怎么不进去?抽签大会要开始了。”

  “就是……有点紧张了。”幸村脸上的虚虚笑了一下,拉了拉披在肩头的外套,深呼吸一口气。

  “只是抽签会而已,自然一点就好。”柳安抚他,“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把人基本上都认齐了吗?”

  说到这个,幸村顿时有了底气。

  不枉费他挑灯夜战三个晚上,终于分清楚了谁是谁,也顺便把他们的打球特点和方式也记在了脑海里,就是遇上了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了。

  出乎意料的,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就平复了下来,幸村脸色恢复正常,唇角扬起的弧度也变得同往日一样了。

  “真田、莲二,我们走吧!”幸村冲着两人一笑。

  然后——

  他伸出一只手,推开了全国大赛抽签大会的大门。

  开始打网球的第十四天

  偌大的会场分散着各个颜色校服的人,叽叽喳喳轰然的喧闹声在幸村推开大门的那一霎那戛然而止。

  “咕噜”一声,不知是谁咽下一口唾沫,随即才又恢复原样。

  “是立海大——”

  “是立海大的来了!”

  “不是说他们部长因病缺席关东大赛了吗?怎么现在这么快就出院了?”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顿时不停地传入幸村的耳朵里。

  再次见识到了立海大网球部的“人气”,幸村秉持了多看少做的原则,面不改色地径直走过一排排位置,最后选择了略微靠前的一个座位。

  真田和柳像两大护法一般,紧贴在幸村左右为他保驾护航。

  刚一坐下,就听见后面传来了“啧”的一声,幸村略一偏头,往后一看。

  哟,是老熟人!迹部君也正好在这里。

  于是幸村率先笑着打了招呼:“迹部君,好久不见了啊。”

  “呵,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幸村。”迹部被刺了一刺,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心里略带疑惑地开口,“立海大一直都是NO.1的签号,还用得着你来抽签吗?”

  冰帝和立海大也算是关东的老对手了,彼此之间大都知根知底,立海大作为关东优胜和全国优胜一直都是一样的签号,三年来未曾变过。

  只是副部长的真田以及军师柳常常出现在抽签会场,探寻比赛对手消息,但作为部长的幸村则是年年神隐,仿佛一个隐形人一般。

  这次却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这里,让迹部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再加上昨天球场上的情况,隐隐约约的猜想浮上迹部的心头。

  还没等他细想,幸村便接话了。

  “如果我不来,怎么会碰到迹部君你呢?”幸村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实在人的雷区蹦迪,“我们也有快一周没见了吧。”

  真田和柳各自轻咳了一声,把到嘴边的笑意给憋了回去,假装自己只是清清嗓子。

  而作为当事人的迹部额头上开始冒十字符号了。

  “迹部,你什么时候和立海大的部长有这么深厚的交情了?”一个低沉带着磁性的男低音在旁边响起,“我怎么不知道呢?”

  一腔怒火找不到发泄口的迹部立刻对准了该人:“忍足,本大爷的交友范围什么时候要通报你一声了?是吧?桦地?”

  幸村这才注意到迹部身侧的两人,对上脸的时候,从脑海里搜索回想起了两人的名字。

  忍足侑士,桦地崇弘。

  一个是迹部的青梅竹马,一个是迹部的左右手。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忍足侑士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看到幸村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连忙伸出手,“幸村君好久不见。”

  “忍足君,好久不见。”幸村笑眯眯地回握后便很快放开了,“我们还是好好地看抽签吧。”

  那你就一开始好好地坐下来看啊!迹部盯着幸村的后脑勺,恨不得把它劈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恶狠狠的样子让忍足侑士再次惊讶地问道:“迹部,你该不会是不舒服吧?”

  “是啊,你如果可以闭嘴,我就会舒服一点了。”迹部阴恻恻地回道,吓得忍足侑士赶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地看抽签了。

  本次全国大会的参赛学校并不算多,一共分为ABCD四组,而其中有四所学校是不用参加第一场的比赛的,分别是四国、北海、关东、关西地区的优胜学校。

  这四所学校签号是固定的,而剩下的学校则需要进行抽签抽取分组和对手,这也是极其考验运气的一门学问。

  好的签运是成功路上的必备法宝之一。如果抽到一个好签,晋级之路也会顺利不少,反之,抽到的签不好,对手大多强如云,那么披荆斩棘闯关便不那么容易了。

  冰帝学院网球部部长迹部景吾对此深有体会。

  对于每年冰帝止步于全国大赛八强的理由,未必没有他抽的签太过烂的原因。

  而今年亦是最后一年,幸运女神总算照顾了迹部君一点,没有让他在第一场就碰上较强的对手。

  下场之后,迹部也不免松了口气:看来今年很有希望把冰帝带入八强赛了,不会像去年那样败退。

  在一旁观察到迹部的样子,幸村偷笑了一下,才小声问道旁边的真田和柳:“迹部君这是签运不错吗?”

  抬眼看去,迹部刚才抽到的C组,这些学校的名字在资料中算是第三等需要注意对象,于是幸村连忙和两人验证自己的想法。

  “嗯,这些学校算不上是强敌,大概冰帝今年的比赛会容易一些。”

  “往年的话,迹部君的手气是在不好,第一场就抽到四强学校,冰帝总是早早败退。以至于冰帝虽然在关东名声不小,全国大赛上难得一见。”

  “不过,团体战和个人战是分开的,所以偶尔参加个人战的选手还是能打入全国大赛的。”

  真田和柳一人一句帮助幸村解惑。

  而身后的迹部竖着耳朵,听了个正着。

  没想到幸村不参加抽签会连对对手的敏锐度都下降了不少,还是说因为生病太久导致对手的资料都不清楚了?

  看来王者立海大也没落了不少嘛,迹部挑眉饶有兴致地在三人身上来回巡视了一圈,不知道今年是不是有机会把他们拉下马?

  还没等迹部畅想完自己的蓝图,台上的工作人员又叫了下一个学校:“下一个,东京青春学园!”

  “东京青春学园代表——”连叫了两次,台下还未有人答话,工作人员再次确认了一遍,“青春学园代表是没有到场吗?”

  “啊——抱歉抱歉!”此时一个男生手忙脚乱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带着羞赧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是东京青春学园的代表大石秀一郎!”

  大概是由于紧张,他迈步上台的动作已经变同手同脚,让看到的人都有点忍俊不禁。

  幸村则是想象了一下自己要是去抽签的画面,心有戚戚焉:自己说不定会比他更紧张,到时候恐怕也会这样闹不少笑话。

  但是大石并没能走到台上,在他走上去之前,有人叫住了他:“大石!这个签能让我来抽吗?”

  来人的出现让会场内再次沸腾起来,幸村也跟着眯起眼睛看过去,嘴里念出来人的名字:“手冢国光……吗?”

  这次关东决赛上,和自己一样缺席的顶尖球手之一,听说是迹部和他的那场比赛导致其旧伤复发,不得不暂停网球活动一段时间。

  而他现在出现,看来是手臂已经大好了。

  幸村露出个笑容,“手冢君也已经完全康复了吗?”

  “手冢回来了?”真田眉头一紧,“这样一来,青学的威胁度又大了一点。”

  “的确。关东决赛的时候,青学就是我们夺冠的一大阻力,如今手冢归队,我们也决不能再懈怠下去!”柳也十分赞同,“如果相遇,恐怕又是一场苦战。”

  幸村听到他俩这么说,不免又是担心起来:要是输掉了比赛可怎么办?

  就在他们窸窣讨论的当口,手冢已经代替了大石的位置,抽完了签。

  “好像暂时不会在决赛之前遇到了。”看到手冢抽到的组别,幸村不由地松了口气,“没想到手冢君的手气也不太好呢。”

  再仔细一看,在碰上立海大之前,青学和冰帝有可能还会血战一场。

  “没想到是迹部君,比我们更先碰见呢。”幸村扭头揶揄了一句。

  没想到迹部这次不仅没有反驳,反而带着古怪的眼神看着幸村,语气不明:“幸村,你什么时候担心起对手来了?”

  这回轮到幸村僵了一下,“你说什么?”

  “哈哈,我以为凭王者立海大的傲气必然是不把任何对手放在眼里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在意青学。”迹部将手放到眼前,做出了标志性的手势,“这样的立海大可真是少见呢,对吧,桦地!”

  “wushi!”沉默的桦地也开口应道。

  幸村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开始打网球的第十五天

  参加完抽签大会后,距离全国大赛的正式比赛只有最后一天了。

  而幸村从会场回来之后就开始心不在焉的,而其他人则一边训练一边暗暗互相递着眼色。

  丸井:“幸村恹恹的了,难道会场发生什么事了吗?”

  仁王:“要不你问问?”

  丸井:“我才不要,每次都是我去,这次应该你们去问吧!赤也,快去!”

  切原:“啊?为什么是我啊?我不会说话让我去问问砸了怎么办?不如由杰克前辈去问吧!”

  桑原:“竟然最后绕到我身上了吗?这种事情我也不擅长啊,之前都是幸村问我怎么回事。”

  几个人挤眉弄眼的,一旁默默观察的柳生走了过去,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柳生:“我觉得最近幸村似乎有点奇怪。”

  仁王白了他一眼:“幸村没有记忆之后就一直很奇怪啊,等他恢复了就变正常吧。”

  “我不是说这个方面,我是说学习方面。”柳生把自己最近跟幸村补习时候的发现告诉他们,“他好像连自己学过的知识也不太记得了,我记得去年的他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虽然也补习过一阵子,但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大脑受损的话的确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记忆部分互相影响的几率不大,所以我才这么不敢相信幸村之前的期末成绩。”柳生用中指扶起眼镜框,镜片闪过一道光。

  那一幕像极了书里面写的名侦探推理出真犯人的场面。

  而其余四人都对柳生的这个问题嗤之以鼻。

  “你不会说幸村已经不是幸村了,或者他是在哄我们玩儿这种话吧?”丸井表示鄙视,“现在的状况不应该是为什么幸村会那么不高兴吗?”

  “好了好了,”仁王也拍拍柳生的胸口,状似安慰一般,“收起你的想象力吧,搭档。现在不是说这种天马行空话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撬开幸村的口吧。”

  “是啊,不会是在会场那边遇到什么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吧?”桑原也撑着下巴思考道。

  这个猜想倒是十分靠谱。

  这是幸村第一次参加抽签会,原本是想着部长之前缺席,这次出席即可以打破之前的谣言,也算是带幸村见识一下。

  没想到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说不定就是遇上了糟心的事情和糟心的人。

  “没有这种事情。”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几人一跳,定睛一看,讨论的主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远处走了过来,将他们的讨论听得一清二楚。

  幸村又叹了一口气,“你们不训练就是在想这个事?”

  五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答话,而幸村也没有追究他们训练不专心的过错,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我总感觉立海大网球部有点散漫了呢。”

  散漫。

  这个词如果不是从幸村口里说出,而是其他人,丸井他们都会不屑一顾哄堂大笑,但此刻偏偏是幸村。

  如果说立海大网球部还能被算作是“散漫”的话,那么其他学校的网球部恐怕就无言以对了。

  关东地区唯一一个全年无休的社团,强度训练数一数二,训练时间从早七点到晚六点。

  任谁提起都不可能说出一句“散漫”。

  幸村很快地反应过来,冲着大家笑笑摆手:“我不是责备你们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对网球部的了解还不够,或者说我觉得自己让现在的立海大网球部不像之前的网球部了。”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真田和柳也停下了训练,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听完来龙去脉,真田和柳都没有想到幸村会因为迹部的那句话,开始反省自己了。

  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在反思还是突发奇想,对于最近一连串的事情太过在意导致的。

  “大概是心态的问题吧。”幸村摸着下巴仔细揣摩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我只是一个初学者,没有正式上场打过比赛,所以根本就没有以往的那种感觉。”

  “迹部君说的没错。自从我开始学习网球之后,一直都在做着基础练习,但是这种练习并没有让我身临其境跟真正的高手对决过。”

  幸村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开始娓娓道来:“可是网球比赛是之后不可避免的要进行,而我现在的情况又不能让别人知晓,因此可以选择的对手就只有你们几个。”

  说到这里,幸村颇为哀怨地看了几人一眼,“可是你们都从来不跟我打比赛啊,这又是为什么呢?”

  万万没想到,幸村的脑回路绕了一圈竟然会绕到这上面来!

  “所以你刚才苦着脸就是在想这个事情?不是因为被迹部察觉了一点踪迹吗?”真田木着脸问道,瞳孔微微放大显然已经被幸村的想法震了一下。

  幸村不解:“迹部君的话,我之前不是糊弄过去了吗?”

  虽然在被迹部说“不符合王者立海大做法”的时候,幸村着实是惊了一惊,没想到对手也能察觉到现在的自己不太一样了。

  但是他很快地反应了过来,笑容不改:“迹部君这么了解立海大,还真是荣幸之至啊!”

  “哈?”迹部拨弄了一下头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了解对手是必备功课,不是吗?”

  “那迹部君怎么能确定之前了解的就是真正的立海大呢?”幸村笑吟吟地反问道,“话可不要说得太慢了,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可从来不敢说了解任何一个对手。”

  这一番连消带打,倒是让迹部有些哑口无言了。

  的确,立海大今年重点关注青学不是没有道理。

  先是破例允许一年级参加正选选拔赛,紧接着又让那个一年级当上了正选,之后一路高歌猛进闯入关东决赛和全国第一的网球部打得有来有回。

  虽然那场比赛最后还是立海大更胜一筹,但无疑也为青学振奋了士气。

  再加上如今手冢回归,可以说全国大赛上,青学必定是最佳阵容。

  而立海大这边,幸村刚刚出院不久,恐怕不宜多劳累,不知道还能不能上场比赛。重担全压在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身上,如果稍微有些差池,全国三连霸的蓝图就会被打破。

  也难怪幸村会这么小心翼翼了,恐怕是不想重蹈覆辙败给青学吧。

  而冰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迹部想通了关键部分,便放开了这点疑惑,于是缓缓点头:“是啊,你说的没错。”

  “我以为那段话已经足够了,相信迹部君不会再起疑心的。”幸村信心十足,“比起这个,我觉得让你们跟我打练习赛才是最重要的!”

  练习赛……啊。

  真田他们听着幸村的要求,顿时苦着脸开始思索:该怎么让幸村打消这个念头呢?

  学会打网球的第一天

  幸村见他们为难,便转移了话题不再提这件事,转而说起了明天开始的比赛。

  “对了,我们要去观赛吗?”幸村一拍手掌把几人的思绪唤了回来,“第一场轮空的话,就有足够的时间去看其他学校的比赛了呢!你们有需要关注的对手吗?”

  丸井歪了歪脑袋:“不需要这么关注吧,第一场的话重点关注的对手也都只是简单的试水罢了,如果真想看还是等第二轮大家都碰到硬茬子再看好了。”

  “今年好像也没有值得关注的黑马学校。北海道那边的学校不足为惧,和往年情况差不多;老牌的学校里,狮子乐中被人打败也在情理之中,去年他们就断层了,没有主力选手补充上来。而两年前的冠军牧之藤也早就没落了,果然对手还是在关东这边。”

  切原也跟着掰指头数过一番,脸上的笑容更深,舔了舔唇角:“青学,冰帝,以及关西的独苗四天宝寺都是有力人选。”

  “不。”柳莲二拿出笔记本翻了翻,“打败狮子乐中的那个学校,是今年九州地区突然冒出来的。”

  听到柳严肃的语气,其他人也收敛了漫不经心的态度。

  “对方是什么来头?”幸村起了兴致,“是九州地区的新学校吗?”

  柳开口:“奇怪就在于这里。据我所知,这所学校去年和前年都寂寂无名,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可是——他们却在九州地区的决赛上大败狮子乐中,成功入围了全国大赛。”

  “名字和选手资料呢?”仁王直截了当地问,“参谋都已经拿到了吧。”

  “当然。冲绳的比嘉中。”柳转身从包里抽出一卷录像带。

  ……

  随着大赛组委会主席的讲话声落下,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第四十三回全国中学生网球选手大会——男子团体赛正式开幕了。

  幸村代表立海大交还了上一届冠军旗帜,原本这个工作是准备让真田来做的,但是被幸村拒绝了。

  “好歹我也是部长,多少做点事情吧。不能总是让你们帮我啊!”幸村笑眯眯的,“不过,球场上就要拜托你们了,要加油赢下比赛啊!”

  这番话不由地让立海大众人也压下开赛后雀跃的心情,重新变得郑重起来。

  幸村无法出场的情况下,他们真的可以赢下比赛吗?今年的对手们也意外的多,绝对不能有任何一丝轻视。

  关东决赛的教训历历在目,更何况这一次幸村就在边上坐着。

  还没等他们表决心,幸村又开口了。

  他拿着赛程安排表看了一圈,“第一场轮空的话,正式比赛要等到下午去了,比赛场地在C区5号球场。那么大家午饭之后在这里集合!解散吧!”

  “是!”

  一年级的新生们早就迫不及待了,没等幸村话说完就欢呼着各自结伴散去;二年级的倒是矜持一点,跟部长打了声招呼,才溜达着跑出去看比赛;最后剩下来的正选们,反倒没人想去看比赛。

  “难得出来,大家放松一下嘛。”幸村无奈地看着他们,“这个时候还要训练吗?”

  就这一转眼的功夫,站着的几个人都各自已经把网球包的东西拿出来了。

  “上午的比赛又没什么好看的。”切原一边用拍框击球,一边蹦了两下,适应着脚上的负重,“对吧,柳前辈。”

  昨天他们在柳的资料下,已经把重点的对手研究了一遍,现在实战结果还不清楚,倒也不用那么着急。

  “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堂堂正正地赢下比赛。”真田也换好了球鞋,站起来说道:“幸村,你不用太担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就是这个道理。”仁王狭长的眼眸眨了一下,“搭档,这次也要多多关照啊。”

  说着,手已经搭在了柳生的肩膀上。

  “如果你能听一听我的建议,多补充一点能量,就再好不过了。仁王君。”柳生不着痕迹地提醒道。

  仁王顿时明白,自己耍花招调换了负重器材的事情被柳生发现了,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两人的小动作没让幸村发现,但柳还是横了一眼仁王,以示警告。

  见他们都如此醉心于训练,幸村也就没有强求。

  只是点点头道:“那,就让我去看看好了。”

  “诶?!”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观看正式室外网球比赛嘛。真的非常地期待,没想到大家都没什么兴趣,那我就一个人过去看好了。”幸村搜寻着赛程表,“顺道也看看大家的差距在哪里。”

  最后这项就不必了吧,众人心里吐槽。

  更何况——

  “幸村你现在已经看得懂网球比赛了吗?”勇士真田代表其他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什么时候看懂的?”

  幸村对这样的质疑有些不满,“当然看得懂了,最近的录像带我都看了好几遍了,再怎么说我也练习近一个月啦。”

  “只是、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赢的……总感觉一会儿还处于弱势,然后一下子就翻盘了……”幸村说到后面底气开始不足,“不过……接没接到,出没出界这种我还是能判断的!”最后没有忘记替自己找补回来。

  这不就是外行人看比赛的情况吗?

  真田他们一时语塞,但也不好拂了幸村的兴致,于是只好让人跟着他。

  “赤也。”柳叹了口气叫了切原的名字,“你陪精市去看看。”

  “啊,是我吗?”切原万万没想到这个重担居然落到了自己头上,磨磨蹭蹭到柳身边,“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前辈们来做吗?”

  他这话说得小声,却还是让幸村听到了,后者双手环抱在胸前,佯装叹气:“赤也就这么不情愿吗?看来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切原连忙解释,“幸村部长!绝对没有嫌弃部长你啊!只是跟一个初学者解释原理这种东西我做不到啊——”

  眼见着切原越抹越黑,幸村的笑容也跟着越来越甚,再晚一点就小命不保了。

  丸井当机立断把切原从柳身边拉开,给了小学弟一个爆栗:“赤也!叫你去就去,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话?!”

  吃痛的切原捂着被打的地方,瘪瘪嘴道:“我知道了啦。幸村部长,我们走吧!”

  幸村的笑容终于收敛,微微点头:“好。”

  等两人结伴走远后,真田他们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如果不找个人看着幸村,怕是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暴露了就不好了,但如果不让幸村去看比赛,只怕会留在这里看他们训练。

  到时候就会被发现大家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训练单去做,又是一件头痛的事情。

  正好赤也也该锻炼锻炼了,柳就顺势将他推出去,正好一举两得。相信其他人跟自己想的差不多,不然丸井也不可能反应那么快。

  只是,这种理由就不要告诉赤也和幸村了。

  所幸,两人都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幸村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一样,走两步停一下,满眼都是新奇;而切原跟在他身后双手撑着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大多数的球场上运动员们还没入场,而是在进行热身。

  唯一一个开场的比赛,正好是昨天他们提及的九州黑马——比嘉中的比赛。

  而他们的对手也是关东名校,来自千叶的六角中学。

  幸村刚刚驻足不久,旁边便也来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前来观看,侧目望去,竟然是老熟人青学。

  似乎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立海大,青学的众人瞬间停住了脚步。

  “青学?”

  原本打着哈欠的切原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瞥见他们表情不对,挑衅的话脱口而出:“你们也是来侦查对手啊,哦,我都忘了,你们下一把说不定就会碰上了。害怕遇上所以就先来看看了吗?还真是你们的作风啊!”

  脾气爆一点的,哪里受得了切原这话,刚想开口却被自家部长拦住了。

  “上次在抽签大会上没能好好打个招呼,真是不好意思。好久不见了,幸村。”

  手冢国光眼神盯在一边的幸村身上,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像是打招呼反而像是遇见了陌生人。

  幸村突然紧张了不少,这位手冢君和之前见过的迹部君完全不一样,看起来也不像是装傻能混过去的样子。

  他只能硬着头皮,假装从容不迫,微微一笑:“手冢君,好久不见了。”

  “这位是立海大网球部部长,幸村精市。”手冢转头跟其他人介绍道。

  “你们好。”幸村也只有跟着打招呼,“上回的关东决赛,真是受你们照顾了。”

  青学众人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震惊于全国第一网球部部长竟然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还是应该生气于幸村刚才话里话外的含义。

  “诶——原来你就是立海大的部长啊,要打一场试试看吗?”

  青学的队伍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戴着白色flan帽子的少年在幸村诧异的眼光里站了出来。

  “越前?!”“龙马君?!”

  “越、前、龙、马!”切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看见这人,切原顿时脸颊隐隐作痛,被真田弦一郎打过的地方,仿佛又开始烫了。

  之前关东决赛前的私下比赛里,自己输给了这个人,当时幸村部长还在医院里肯定已经知道了。

  不过现在——

  切原打了个激灵。

  糟糕,不能让部长知道这件事情!否则自己就惨了!

  学会打网球的第二天

  越前龙马。

  这个名字让幸村想起来了。关东决赛的录像带,那个时候和真田打比赛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吧。

  自己还曾经因为身高的原因对这位选手‘另眼相看’,如今一见,还真的是个小个子选手。

  “原来如此,你就是青学今年的超级新人,一年级的越前龙马君啊!”幸村笑容和煦,“但是私下比赛在立海大是不被允许的,要是想交手的话,只能等正式赛了。”

  “不允许私下比赛?”越前龙马抬手调整了一下帽子,刚想开口却被手冢拦住了。

  幸村见状又开口道:“大家都是来看比赛的,既然目的相同不如一起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出乎意料的,手冢答应了下来。

  伴随着两人这对白,他俩周围瞬间形成了一个真空带。

  手冢面无表情,幸村笑容灿烂。

  一冷一热,一静一动。

  虽然表面不显声色,却难得大家都志同道合地远离这两个人。

  就连一向爱凑热闹调侃手冢的不二周助也默默退后两步,站到了菊丸英二旁边,给那两个人留出空间。

  切原赤也原本还在沉浸在幸村部长竟然主动邀请别人看比赛的惊讶之中,但转头看见越前龙马,想到自己还是要先堵住这个小鬼的嘴,不能让他跟幸村部长告状,便急忙挤到了越前身边。

  “喂,越前龙马。”切原的语气不耐,“我们之前比赛过的事情你最好别说出去。”

  “为什么?”越前不解,“对了,那个比赛结果我还不知道呢!不过,赢的人肯定是我!”

  明明这小子后半程比赛全部都是靠本能打球,偏偏还赢了比赛。

  切原想起那场比赛就郁闷不已,此刻听到越前的话,不由地抬高了音量:“少罗嗦啊!下次一定再好好教训一下你!”

  “哈?输了比赛的不是你吗?”越前虽然对那场比赛结果和过程印象不深,但不妨碍他用言语刺激切原,“下一次也一定会输给我的!比起你,我更想跟你们部长打一场呢!”

  “哼,你就做梦吧。”切原嗤笑一声,“对付你们还用不着我们部长出马,这种梦话等你们打进决赛之后再说吧!”

  “也就是说,进了决赛就可以打了。”越前抓住他话里的意思,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这回绝对会赢过你们的!”

  “可恶,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啊!”

  切原生了一肚子闷气。

  而另一边的幸村和手冢之间的气氛就要融洽得多了。

  “听说手冢君之前手臂受伤,现在已经无事了吧?”

  “啊,已经痊愈了。”

  手冢言简意赅的回答,倒是符合幸村看到的资料上所说的沉默寡言。

  跟刚才主动打招呼的不像是同一个人,幸村压下心里的不解,正准备不再说话,专心看比赛的时候,手冢却开口了。

  “幸村,最近身体还好吗?”

  熟稔的口吻,亲昵的语气,让幸村差点没绷住脸上的笑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略显诧异地看向手冢。

  见他不说话,手冢继续说道:“之前在医院里,多谢你了。”

  万万没想到,原主和手冢也有一段交集,幸村僵着笑脸:“啊,没关系,能够帮上忙我很高兴。”即使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手冢要道谢。

  “你的身体如何了?”

  “托大家的福,我现在也已经痊愈了,之后比赛也完全没有问题。”

  幸村微笑着回答,生怕手冢再问下去,自己就要露馅了,连忙转移话题:“手冢君,还是一起看比赛吧!”

  手冢眉心先是一皱,随即舒展开来,颔首道:“好。”场内的比赛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今年的比赛规则进行了较大的变动,原本团体比赛由双打二开始变为了单打三开始,单打双打交替进行且第一次出场的学校无论输赢要打满五场比赛。

  不得不说,这也是今年日本网球协会的一次大动作。既是为了更好地看清楚各个学校的实力,也是为了之后做准备选拔出合适的人才。

  国中界的团体比赛本就比个人赛更加具有含金量一点,很多国中界乃至职业界比较关注的知名选手都只是在团体赛中出场。

  例如冰帝的迹部,青学的手冢,立海大的幸村、真田等。不仅是因为个人赛和团体比赛时间冲突等因素,更重要的是个人赛一般都是让给低年级或者有比赛需求的人,来打出名气的。

  比如,青学的黄金搭档,大石秀一郎和菊丸英二就是在双打的比赛中进入了全国大赛,打响了名气;再比如,切原在秋季的个人赛决赛中遭遇了冰帝的日吉,两人好一番缠斗才决出了胜负。

  总而言之,这次的全国大赛可以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

  而此时此刻,幸村已经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臂膀,在外套上不小心压了个褶皱。

  场内的比赛正缓缓地拉开了序幕。

  千叶代表六角中学对阵九州代表比嘉中学。

  一开场的时候,六角中的葵就因为身高和对面相差甚远而被小看了,比嘉中的知念宽足足高了他半个身长。

  “抱歉啊,你长得太矮了,我根本没看见你!”敷衍的道歉语气听上去就是在挑衅,知念宽头也不回地站回了发球区内。

  而被小看的葵也没有被这样低劣的手段给刺激到,反而很冷静地抬手发球。

  两人的对拉持续了两回合后,知念宽的力道突然改变,抬手用力抽球,率先得分。

  幸村只看见比嘉中那位选手一个回球就得了一分,没看出来球的变化,想要问问却发现自家的人根本不在身边了。

  “怎么了?”手冢看到他的动作问道。

  幸村一惊,压下不自然的表情:“没事,只是看到赤也好像和越前君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啊,看起来是呢。”手冢语气无比自然,“大概是因为之前有过比赛吧。”

  比赛?幸村闻言,不自觉皱眉:“赤也和越前君吗?”

  “幸村你……不知道吗?”手冢意识到自己似乎失言了,“抱歉。”

  幸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球场中的情况瞬间起了变化,一声声惊呼从场内传来。

  “那是什么?!”

  “这怎么可能?!”

  就在刚才,葵试图以擦网球降低球的速度和力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原本还在发球线上的知念宽,一个跨步的功夫就来到了网前,轻松地将这个球回击了过去。

  幸村转头看去,六角中的其他人都是一脸惊讶的样子,连葵也愣在了当场,面对这个球连还击的时机都错过了。

  第一次还能说是意外,但接下来的两三次的擦网球都被这样的步法给挡了回来,六角中彻底失去了获胜的机会。

  “这可真是……令人惊讶啊。真的可以做到一步就从底线到网前吗?”

  饶是见识过自家网球部众人的各个绝招,但是旁观比赛时,幸村还是不由地发出赞叹。

  “大概是因为有特殊的步法吧。”手冢也略抬眸盯着。

  幸村也在思索:“类似于柔道、剑道、跆拳道或者是拳击之类的吗?”

  “看起来并不是这么简单的。”手冢本身练过跆拳道,因此比幸村看得更清楚,“这个应该就是他们的杀手锏了。”

  就在他们讨论的当口,比赛已经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六角中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输掉了前四场比赛,而他们最后一场还在顽强地抗争着。

  “看来和柳前辈说得一样啊。”切原无聊地打着哈欠,“青学第一场的对手是比嘉中学,不会是六角中了。”

  昨天看过录像之后,柳莲二就推测过这场比赛的结果。而现在,切原环顾了一周,看到青学这群人面色难看的样子,看来是没有提前做好功课啊。

  连自己的对手信息都没调查好,亏得他们还把青学当作重点关注对象,切原暗自嘲笑,恐怕会被比嘉中给斩于马下了吧。

  “赤也。”

  不知何时,幸村站到了切原的身后喊了他的名字。

  切原吓了一跳,“幸、幸村部、部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比赛要结束了,我自然就要过来了。我们也该走了。”

  幸村淡淡一笑,如果他没过来听到切原的话,还真不知道柳莲二做过这场的结果预测。

  “那、那……”切原期期艾艾地,倒让幸村心里想起了刚才搁置的疑问,眼神在越前龙马和切原脸上转了一圈。

  旁人看不出来,切原却觉得这个眼神压迫感十足,而且仅仅是针对自己的,冷汗直流。

  自己好像最近没有惹到幸村部长吧?

  “赤也,怎么了?”然而一转眼,幸村又变成了笑容满面的样子,“是还要继续看比赛吗?也是呢,赤也刚才就一直专心看比赛来着,虽然结果出来了,但是对面的步法是用的什么还不知道呢,要不还是继续看吧?”

  “不、不不,不用了!”切原连忙摆手,“柳前辈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比嘉中那群人都是冲绳武术的练习者,用的是冲绳武术里面特有的缩地法!”

  与此同时,场内六角中的教练席上,也响起了同样的解说话语:“他们是利用固定上半身的动作,给对面造成假象,以为可以一步到网前,这种缩地法——”

  话音未落,就被飞来的网球打断了。

  球场内,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球场外,幸村却无心关心其他学校的事情了,他更关心的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网球部的人究竟瞒了他多少事情。

  学会打网球的第三天

  立海大的第一场比赛午后准时地在C区球场内拉开帷幕。

  幸村看完比赛回来之后,一直保持着一副沉静的面孔,十分地严肃又十足的认真。

  比赛出场顺序表是柳填好交给他的,幸村只用负责把这个交到大赛组委会的登记处就好。

  其他部员们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大家收拾好了全部的东西,准备集体移动到球场处。

  幸村瞥了一眼名单,丸井他们全都没上,只余了几个准正选和真田。

  “这个出场顺序真的没问题吗?大家都不用上场?第一场可是是要打满五场的。”

  幸村秉持着怀疑的态度,不是说全国大赛很多强敌吗?怎么还会选择不全员出场的策略,不会和六角中一样因为轻敌而第一轮就败退了吧!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系统也恰到好处地提醒着幸村:“宿主,比赛必须全部赢下来才行,这可是幸村精市人生的拐点!”

  “我知道的啊!但是你还没把原本的剧情给我吧,连这次比赛会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改变结果啊。”幸村一边在和系统沟通着,一边朝着柳他们露出担心的神情,“真的没问题吗?”

  也难怪幸村会出现这样的担忧,这次比赛关系着他能否完成幸村精市的愿望,回到自己的世界。

  慎重,而又小心。这是必须的。

  但其他人并不了解幸村的隐忧,真田和柳都表示:“不用担心的,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做好了,对手也调查的很清楚了。让其他人上场锻炼锻炼对以后也有好处。”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幸村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他虽然现在名义上是部长,可实际上做决断的依旧是真田和柳两人。在实战的网球比赛上,没有恢复记忆的幸村并没有发言权。

  第一场的胜利来得十分轻松,立海大五场比赛不出一个半小时就结束了。

  幸村坐在教练席上,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跟其他学校比起来立海大网球部的确是快很多,足可见实力一斑。

  轻轻呼出一口气,幸村略想了想,照这样看来,大概决赛才是幸村精市需要着重改变的结果,中途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了。

  “辛苦了,真田。”幸村笑着对刚下场的真田说道,“就这样一路打进决赛,赢下比赛吧!”

  “我们立海大三连霸——没有死角!”

  这句话说得霸气无比,给幸村略微不安的心也下了一针强心剂,振奋了精神。

  “只要大家都能够这样保持下去,一定可以的。”

  幸村满怀信心,然而脑子里的系统却给幸村泼了一瓢冷水。

  “宿主请不要过于骄傲自满,根据推算结果和剧情发展,宿主决赛是要上场比赛的。”

  什么?

  幸村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什么叫他决赛的时候会上场比赛?!

  “怎么回事?!难道决赛也会打满五场吗?这里面怎么还有我的事情?!”

  出于尊重和隐瞒的关系,柳说过决赛上他们会把幸村安排在单打一的位置。

  但是他一再地请幸村安心,他们会提前结束比赛的。

  而现在听到系统的话,迄今为止一场比赛都没打过的网球新人——幸村精市开始慌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啊啊啊——现在要求训练还来得及吗?我才只会基础的动作而已啊!”

  要是知道自己一开始就会出场的话,他怎么可能还这么优哉游哉的,幸村快要抓狂了。

  “救命!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现学现卖,到时候肯定会穿帮的!对了,只要让真田他们前三场赢了不就好了!”

  真田他们只见幸村突然一僵,紧接着表情变得很惊恐,像是遇见了什么七大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转头望向他们的神色都显得惊魂不定又隐隐含着期待,最后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幸村,你没事吧?”一连串的表情变化让人摸不着头脑,真田他们隐隐感觉幸村现在盯着他们的神色不太一样。

  “真田!”幸村直接握住他的手,像是握住一根救命稻草,“我们绝对不能输!”

  柳在一旁接话:“这是当然的,精市,我们一定会赢的!”

  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幸村放开了真田的手,双手环抱肩上,衣袂飘飘气势十足,眼神犀利直视每一个人,:“我要的不是口头的保证,是胜利的结果!”

  虽然幸村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施压,可也不得不这么做了。要是输掉了最后的决赛,后果难以预料;而要是自己出场比赛在众人面前露馅被怀疑身份,更是万万不能的。

  思来想去,幸村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把比赛终结在前三场,自己不用出场也可以完成幸村精市的愿望。

  即使得到了保证,幸村还是难以安心安心,捏着下巴思索道:“接下来的几天训练如常,那我就暂时不去后山了,就在网球部一起训练吧。”

  那更是绝对——不行!

  幸村这话一出,正选们齐齐瞪大了眼睛,切原更是脱口而出,拒绝的极快:“不行啊!”

  “为什么?”幸村眼睛眯了起来,“你们的训练都是我定的,难道连看一下都不行,还是说你们的训练有什么问题吗?”

  果然,瞒着自己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多。

  幸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照理来说,作为外来者,自己没能在一开始坦白,对方抱有怀疑态度也是应该的。

  即便是作为幸村精市,他现在依旧是“失忆”的状态,无法为网球部做些什么,甚至连最简单的出场比赛,为立海大拿下最后的胜利都做不到。

  但是他却对正选们极为苛刻,要求他们上场比赛只能赢不能输,规定了严苛的训练,插手了网球部的日常活动,甚至现在对于隐瞒的部分也想要追究到底。

  面对着眼前这群人,自己一步都没有退让过。

  “算了。”幸村突然改变了主意,“既然这样,我还是继续去后山吧。大家要好好训练哦,最后一次的优胜就拜托你们了。”

  就算自己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没有恢复“记忆”的幸村,没有左右整个比赛的能力,如果他能够上场赢下比赛的话,这些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

  因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全国三连霸。

  还没等真田他们说些什么,就听见隔壁球场的大动静了,吵吵嚷嚷的隔着墙壁都能听得清楚,青学的人似乎还没结束比赛。

  “是手冢国光上场了!”得到任务去观赛的人回来报告道,“青学打败了比嘉中,现在是最后的单打一的比赛!”

  “是吗?那就去看看吧。”

  听到这里幸村轻笑一声,看向真田他们,“要好好了解对手才行啊,看看现在的手冢君是否已经恢复完全了呢?”

  “全盛时期的手冢终于回来了吗?”真田眼里迸发出战意,“关东大赛上没能好好打一场,现在看来留在全国大赛上也不错。”

  柳皱眉,看到幸村的神色如常,才暗暗放下心。刚才幸村的表现极为反常,他差点以为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现在还不能让幸村恢复,之前拒绝的练习赛也是因为如此,如果不能洗刷关东大赛的表现就让幸村察觉到了异样,那么他们之后的行为也会变得毫无说服力。

  至少,在拿到冠军之前。

  柳使劲闭了闭眼睛,“精市,弦一郎,你们去吧,我等他们收拾完了这里再过去。”

  “我知道了。”

  将柳刚才的表情记在心上,幸村转头和真田一起去了隔壁球场。

  “真好啊,我也想去看看手冢的比赛。”切原枕着脑袋望着两人的背影羡慕不已,然后就被柳用本子打了脑袋。

  柳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赤也,快点过来统计总结今天的比赛情况,别忘了你还欠了很多训练没做完。”

  “嗨嗨~”切原放下手,苦着脸和柳一起看那些负责的统计数据,心里再次哀叹为什么自己不敢跟上去和幸村部长、真田副部长一起。

  而早已走远的幸村他们绕了一个小路,很快地到达了场地外。

  环顾四周,不只是他们来了,四天宝寺、冰帝、牧之藤还有北海道的学校都有人前来。

  眼神都聚焦在场内,那个站在发球区的人——手冢国光。

  比起和手冢一起,和真田一起看比赛就有意思的多了。

  因为真田总是会很贴心地帮幸村解释手冢当前所用的绝招和招式,甚至连破解方法都会和他一起探讨。

  终于,在手冢左手双倍回击了对面的球之后,真田的眼神变得更加明亮了。

  “好久不见了,完全的手冢国光,终于复活了!”真田眼底的战意彻底外泄了。

  幸村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在小学六年级的JR大赛后,手冢就已经领悟了千锤百炼之极致。”真田握紧了拳头,“可惜,这三年间因为种种原因封印了这个招式,现在终于重见天日了。”

  幸村略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紧接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真田你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明明看样子,连手冢君的队友都不知道这件事情,难道你和手冢君以前就认识吗?”

  真田被幸村的话吓了一跳,眼神呆滞,张了张嘴。

  却像是被人掐断了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学会打网球的第四天

  怎么办?要告诉幸村吗?自己将手冢视为劲敌的事?还是小学六年级输球给手冢后一直记在心中成为心结的事?

  幸村想起来了吗?亦或者是这是幸村的试探?柳的话,会坦白告诉吗?自己之后还能和手冢比赛吗?

  真田的脑海瞬间中闪过很多很多的想法,最后只化作了一句:“幸村,你已经不记得了很正常。”

  没等幸村反应,真田率先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那是我们小学时候的事情,在jr大赛后遇见过手冢还和他比过一场。”

  哦,原来是这样。幸村找到了之前手冢和自己熟络的理由,但是真田的回答却没能让他消除疑惑。

  手冢远在东京,而立海大却是神奈川县的学校,两人的交手机会微乎其微,真田竟然能这么确定手冢在这三年间都封印了千出百炼自得之极限。

  幸村翻过校外对战记录,青学从来都不在立海大的名单里。而上一次的比赛手冢也是缺席,也就是说——如果决赛碰上,这就是自六年级后真田第一次对上手冢。

  比赛还不知道能不能赢下来。

  面对全盛状态的手冢,幸村考虑了一下,除了真田没有其他人选可以代替。

  丸井他们是双打选手,实力还不足以与手冢抗衡,而柳虽然单打上得更多一点,但为防万一就需要安插在双打中确保一场胜利。

  青学还有天才不二周助这个人物。

  幸村看过不二的比赛。不二周助的网球路数虽然是技术与细节并存,招式过于柔软,被破解的次数也比较多。

  但不可否认不二周助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网球选手,从他跟切原的比赛中能够看出来,求胜之心一旦被点燃,将会助他更上一步。

  幸村不得不又考虑许多。

  即使立海大的双打能够做到一加一大于二的地步完胜两场比赛,但是单打主力缺了自己之后,不得不说是捉襟见肘。

  从关东大赛上的艰难求胜就能够看得出来,所以说,立海大的弱点并不在于双打而是单打。

  但是——

  幸村头疼不已,却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出场决定权,不禁苦笑了一下。

  “系统,现在可以把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可以传过来了吧?全国大赛都已经开始了啊!”

  “宿主没有最高权限。不可以知道全部内容,只能选择一个重要的比赛。”

  这一回答差点没让幸村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怎么到了这个时候系统都不愿意给点力,让他好好地结束任务回家呢?!

  “为什么不可以?”幸村忍了忍还是问出了口,“难道作为原本的‘我’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有资格获得了吗?”

  “宿主权限等级不够,这是系统无法更改的。按照现在的权限,宿主只能选择一场比赛了解,给您带来的不便,还请多多见谅!”

  毫无起伏的电子音透露着系统的无奈,幸村深呼吸了两口气,捡了回来和系统第一次见面时的记忆。

  他为什么会要指望这个破系统帮他的忙呢?

  但是既然有选择,他也不可能就此放弃不看了。根据之前的推测,系统也说过幸村精市会在决赛上上场,那么就意味着,全国大赛决赛将会是幸村精市着重记忆和关键的一场比赛。

  因此,幸村毫不犹豫地便选择了这场比赛。

  而拿到的也没有令幸村失望,这场比赛的确包含着幸村精市郁结和挫败。

  原本的幸村精市不仅丢了关东大赛的十六连霸,愧对前辈们的期待,而且更是在这次的全国大赛里体无完肤,甚至把已经到手的胜利又一次让给了青学。

  前两场比赛算是波澜不惊,顺利地赢了下来。除开不知道为何切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但好歹柳能够及时制止,而对方弃权了。

  到了单打二的比赛开始,立海大不知为何就开始节节败退。

  仁王和不二的勾心斗角,没能敌过对方的底牌;而丸井、桑原和大石、菊丸他们纠缠不休,却早就落入对方的准备之中,通过争取时间让最后的单打一越前龙马出场。

  最后,是幸村精市自己。

  前盘的碾压,中盘的大意,后盘的惨败。

  从这场比赛里,幸村能够清楚地体味身体里情绪的波动,心底的不甘和挫败是骗不了人的。

  关东大赛落败之后,幸村精市拼命练习重返赛场。即使他曾经被宣布不能再从事网球活动,但是时隔二十八天,他创造了第一个奇迹。

  克服了病痛的折磨,经历了旁人难以忍受的复健过程后,他终于回到了心爱的网球赛场上。

  但是——他没能创造第二个奇迹。

  关东大赛的失利让他对全国大赛的比赛更加重视,一心只想着赢下比赛想着全国三连霸。

  可惜这样的心情并没能传递给上天,以为被神眷顾的神之子在这场比赛中全然消却,有的只是一个拼命想要赢得胜利的普通人。

  待脑海里的幸村面对越前说出那句:“我们立海大全国三连霸——没有死角!”

  而这个胜利宣言,下一秒便被对方击打得粉碎。立海大全国大赛决赛,单打一以4—6的比分落败。

  全国三连霸成为了虚言,如同泡沫一般消失在阳光下的球场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在心中升起,幸村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变成了幸村精市,这样强烈的代入感,几乎让他忍不住失态落泪。

  然而脑海里的幸村只是微笑着,那一瞬间强烈的情绪全部被他收敛了起来,连切原都嚎啕大哭的场面,幸村却只是笑着安慰他:“也不用这么感动吧。”

  这根本不是感动吧。

  幸村默默地想到,怎么会有人在这场比赛里感动,他只感受到了浓浓的失落和难以言喻的不甘。

  那种奋力拼搏却输给命运的感受,并不是对对手感到生气,而是觉得输给了自己。

  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的,明明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就可以赢下来的。

  是自己撑不住,自己最后丢了原本的到手的冠军。

  要是能够重来一次,要是能够在这最后的关头成功,要是自己能够最后坚持下去——

  这次的感受更加浓烈,幸村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赢了!”

  球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幸村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比赛结束,6—0,青学手冢获胜!”

  裁判员响亮的声音透过播音喇叭传到幸村耳朵里,宣布了这场历经两个半小时才结束的战斗结果。

  真田和幸村站在台阶上,往下低头的时候正好对上结束比赛后转身的手冢。

  彼此目光交汇的一瞬间,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决赛上见。

  学会打网球的第五天

  等两人看完比赛,回去学校连休整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全国大赛是高强度地连续比赛一周决出优胜冠军。

  “跟预想的情况一样,往日的强手都差不多进了八强赛。照这样看来,冰帝会率先和青学遇上,而四天宝寺不出意外也会在半决赛上对上他们。”柳莲二盯着手里的资料看似实在汇报战果,却也在观察幸村的表情,“而我们只要打入决赛就好了。”

  提起决赛,已经先行知道结果的幸村不由地打起了精神:“应该又是青学为对手吧。今天手冢的比赛我和真田都看过了,的确是一位难得的网球手。”

  作为对手而言,原本手冢的技术和心理状态都比寻常的选手更加精进,加上左手恢复如常,比起之前的青学,现在的他们将会更加难缠。

  大概也知道幸村的担忧,柳莲二很快地就给了他安慰。

  “就关东大赛的结果来看,暂时还不用担心青学。真正要注意的是半决赛时候,他们会对上四天宝寺。如果不走运的话,青学可能赢不了这场半决赛。”

  四天宝寺网球部,听到这个名字,连一向玩世不恭的仁王也面露苦色:“那我倒是更希望青学走运一点,能赢下来就再好不过了。至少我不用在决赛场上忍笑了。”

  幸村也想起来了,四天宝寺网球部也是柳重点提过的一所别致的学校。

  而仁王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因为这所学校的网球风格是独树一帜的。

  搞笑网球。

  四天宝寺位于关西,而豪爽不拘小节的关西人喜欢开各种玩笑,久而久之造就了各种搞笑艺人,而经受过这样熏陶的网球部,也是以搞笑网球而著名。

  遥想自己观看四天宝寺网球部比赛时的录像也是忍着笑过来的,幸村对仁王的话顿时感同身受。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得知的结果是青学赢了,看来仁王得担忧不会成真。

  但是自己怎么能直接告诉他们要注意的是青学呢?

  “青学和四天宝寺各自的赢面有多少?”幸村选了迂回的问法,“我还不知道他们谁更强一点呢。”

  闻言,其他人都诧异地看着幸村。

  “幸村……”丸井试图唤醒幸村的记忆,“去年的比赛录像你不是之前才看过吗?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是啊,幸村部长!”切原也跟着出声,“去年的时候可把我给憋惨了!”

  那是他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决赛紧张得不得了,为了安抚他那时候的幸村就把切原安排在了双打里,没想到恰好就遇见了四天宝寺的那对搞笑双打组合。

  整场比赛下来,切原倒是没紧张了,就是被对面搞得有点心态崩溃,一边忍着自己不能被对面影响,一边还要打好比赛不能让幸村部长失望。

  即使最后赢了也跟打进棉花里一样,丝毫没有获胜的喜悦感。

  想到自己去年的惨状,切原连忙举手示意:“我今年不要进双打了!万一碰上四天宝寺我绝对不进双打!”

  切原说得掷地有声,作为他去年搭档的仁王也不堪回首跟着道:“青学今年可不要被四天宝寺给影响了,一定要进入决赛啊。”

  “这么说不太好吧。”桑原在一旁默默开口,“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打败他们之中的一个才能赢下奖杯,那就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真田横了切原和仁王两眼,哼了一声:“正是如此,只要我们严阵以待不论对手是谁都要全力以赴。”

  “虽然如此但青学的胜面的确是要比四天宝寺要高一点。”柳终于接过幸村的话头,“不过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什么地方?”其他人都很不解地望向柳莲二。

  “青学这次的报名人数。”柳扫了他们一眼似是无奈,“你们只看到了他们的比赛,难道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幸村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难道是手冢的比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柳莲二淡淡地说道:“大赛规则,截至比赛结束之前都可以改换人选,而照理来说青学不会放弃的双打——菊丸和大石的黄金组合。这次却没能出现在报名登记表上。这样的情况不是太反常了点吗?”

  幸村恍然大悟般锤了一下手心,“是啊,他们和比嘉中的比赛里,菊丸是上的单打三。”

  多亏柳莲二的提醒,大家这才想起来这件事情的猫腻,既然青学不可能放弃这对双打,那么肯定会在中途进行换人登记。

  “这的确又是一个钻比赛规则的空子的方法。”柳生扶了扶眼镜,“不过柳君也算是提了个醒,青学能想到的事情,其他学校必然也会想到。说不定我们也会遇见这样的情况,还是注意一点为好。”

  怎么又绕到其他学校身上去了?这个没有那么紧急啊,幸村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甚至恨不得直接告诉他们,立海大会安然无恙地进入决赛,真正要注意的是青学啊!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柳低头问道:“怎么,精市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幸村咬了咬唇,“我只是有一种直觉,觉得青学会是我们最后对手,所以……”这个谎话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出口,真田他们真的会相信吗?

  没想到其他人听到之后都端坐了起来,急忙地追问道:“幸村你还感觉到了什么?”

  他们的表现让幸村有些意外。

  但他害怕越说越错,万一惹来他们的怀疑,便没能透露更多的消息:“就我觉得现在的排兵布阵似乎不太行……或许转换一下思路会比较好……大概……可能吧……”最后的语气极其不确定。

  幸村这么一说,真田他们便陷入了沉思。

  即使幸村不记得了,他们也没办法忘记关东大赛之前也听过幸村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他们还以为幸村是杞人忧天,可没想到最后的决赛对手正是青学的队伍,而他们也如幸村所说的那样意外轻敌差点把优胜拱手让人。

  如今再次听到这样的话,自然不敢懈怠。可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到该注意些什么,就目前的资料来看,立海大是绝对占据优势地位的。

  经过关东大赛的教训,他们也没有了那种轻敌的心态,所以他们便只能安慰幸村道:“到时候再看看吧。我们进决赛之后再讨论也来得及。”

  关于青学的讨论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幸村自知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点头同意了。

  但临走之前他还想起来了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的对手真的是青学,决赛上我还要上场吗?”

  柳一怔,轻声答道:“立海大的单打一,一直都是你。精市。”

  短短的一句话,幸村却听出了重于千钧的份量。

  柳的话无疑是在说单打一的位置,一直都会为你留着。

  可是,现在的他真的还能够担得起这个位置吗?幸村看向其他人,他们的眼里也是同样的信任。

  没有办法拒绝。

  幸村心中不由地升出一股豪情壮志:既然原本的幸村精市不能完成立海大全国三连霸,那么就由他来帮忙吧!不能辜负大家对他的信任,即使是这几天练习到死也不能在决赛的比赛场上出丑!

  “宿主有这样的想法是好事,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脑海里的电子音忽地响起,“鉴于宿主现在的情况,我们会调取以往幸村精市的数据进行匹配,帮助宿主更好地针对性练习。”

  “这是什么意思?”幸村极为警惕,不会又是什么糖衣炮弹吧。

  这个系统除了给了他点剧情线,帮他在三船面前过了关,就见到它没啥大用处。

  但此时突然提出要帮忙,幸村倒感到奇怪不已。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系统的声音多了几分诚恳:“请宿主放心,这次的计划训练完全是基于科学的情况,以及通过在宿主梦中改变时间的流逝来延长训练时间,达到精神和身体的双重进步,以便宿主更好的完成任务!”

  “那怎么前几次没见你这么好说话?”幸村对这个系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由地吐槽,“那么训练之后我就可以达到原本幸村精市的状态了吗?”

  “这就要看宿主自己了。”系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辅助您而已,不能过多地透露信息。”

  可原本的幸村精市却也还是输给了天.衣无缝,看来他目标应该定得更高一点才行。

  “那么本来的幸村达到什么地步了?”为了以防外一,幸村便多问了一句。

  系统像是卡壳了一样,过了半天才有波动的电音响起:“只要宿主可以达到原主的竞技状态,这次的任务必定就会完成。”

  说了和没说一样,幸村暗自翻了个白眼,不太相信系统的甜言蜜语。

  原本的幸村就算再怎么厉害,就算是被誉为国中界的第一人。决赛之前还经历过一场大手术,恢复期不到一个月就站在球场上,更何况他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是幸村输了。

  就算结局他都已经知道了,现在系统竟然还说自己达到原主的竞技状态就可以完成。

  开什么玩笑呢。

  幸村很明智的忽略过这茬,只是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只要宿主想,随时都可以开始。”系统如此回道。

  学会打网球的第六天

  “那就开始吧!”刚刚说出这句话,幸村就立刻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他还没回过神,闭了闭眼睛才勉强适应了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周围实在是太暗了,一丝光源都没有,幸村有些惴惴不安地追问道:“你该不会把我弄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了吧?像之前一样弄错坐标系把我给坑了?!”

  “请宿主安心!这里是宿主大脑里面沉睡的部分。”

  系统的回答没能让幸村安心反而加大了他的恐惧,他皱起眉头问道:“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是来训练的吗?”

  “正是因为如此,所有才有让宿主前来的必要!激发大脑的潜力,才能让宿主尽快地学会并且达到原本的水平!”

  幸村暗自翻了个白眼,“我现在需要的不应该是实战的训练吗?”说好的是牺牲延长睡觉时间呢?

  “请宿主稍安勿躁。”系统十分有职业素养地开始解释道,“根据本系统的评估,宿主的身体条件已经在之前的训练中达到了该有的水准,但是精神状态却没有提升过,因此第一步是要提升宿主的精神状态。”

  精神状态?还有这回事吗?幸村十分疑惑,这有什么好提升的?

  “网球运动有训练这方面的必要吗?”幸村不太能理解,“我以为只要有力量和技术的提升就足够了。”

  系统语气严肃,十分认真地说道:“那是因为宿主对于网球运动的了解还不够,任何的竞技运动对于精神状态的要求并不比身体素质要求低。而且精神状态的好坏将会左右运动员比赛时的状况,常言道‘人最大的敌人不是对手而是自己’,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也要注意每一位选手的精神状况。”

  幸村闻言,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举一反三:“这么说来,也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对吧?通过一些特别的方式来打击敌人的自信心,使其处于不好的精神状态,大受打击之类。”

  “宿主终于入门了一点了。”系统包含老父亲般的欣慰,“事不宜迟,宿主就好好地体验一下精神世界这个状态吧。”

  虽然系统嘴上说是体验精神状态,实际上却是安排幸村立刻开始和其他人的比赛。

  不过一瞬间黑暗世界里的景色突然变了,绿色草地的网球场出现在眼前,幸村的身上也换上了运动服,手里拿上了网球拍,整个人已经可以随时上场了一般。

  “欸?!不是说好精神训练的吗?怎么又开始网球比赛了?!”还没等幸村吐槽完,球场对面也逐渐地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幸村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安德鲁·阿加西?”

  对面那个穿着白色球衣蓄着络腮胡的高个子平头的男人,经常出现在幸村精市收集的职业比赛录像带里面。

  而这位职业选手不久前才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告别了网球球坛回归家庭。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作为前世界第一的网球选手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

  不会吧?他要和前世界冠军打比赛?!虽然一直很期待能够进行练习赛,可是系统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坑他了啊?!

  “这是什么东西啊!这算是哪门子的精神训练啊?!”幸村抓狂。

  “模拟真实的赛场和比赛选手,让宿主能够更好的适应之后的比赛状况!达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地步,无论何种境地都能平常心对待!”

  “那也不用一上来就祭出职业选手吧!”幸村的声音抬高了一个梯度,“我还是个初学者啊!就不能从简单的对练开始吗 ?!”

  然而,任凭他如何抗议也不能改变让系统心软,对面的人已经做好了比赛准备,而幸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场。

  职业选手就算了,系统挑选的职业选手还不带重样的,今天是安德鲁·阿加西,明天是皮特·桑普拉斯,后天就变成了罗德·拉沃尔,幸村被折磨得水深火热。

  虽然系统已经延长了睡眠时间,但即便如此,一个人的睡眠时间仍旧是有限的。

  为了尽早地达到原本的状态,幸村不得不继续强迫自己睡下去,而这种情况不出意外地引起了真田他们的关注。

  “幸村……又睡着了吗?”刚刚一结束赛后总结,转过身的真田就看见幸村脑袋一垂地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两三次的情况还能说是因为操劳而睡眠不足,可是每一次一结束就睡着了,并且很难叫醒。这样的状况连续持续三天了,怎么样都不能说服自己是因为操劳了吧。

  “到底怎么了?”丸井眼底也含着担忧,“幸村的身体难道又出问题了吗?”

  负责幸村体检报告的柳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两天前刚做完的检查,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他也一时之间想不到幸村会变成这样的原因,“最近的部活也不算多,难道是在后山那边的训练太累了吗?要不和幸村说一下取消——”

  柳生朗声打断了柳的话,微微一笑扶了扶眼镜:“柳君。我可不这么认为。”

  他走到幸村身边,伸手推了推确定人是熟睡之后,才开口道:“这样快速的深度睡眠不像是常人能够达到的,再怎么样也会有浅睡眠的时间。这反而更像是因为大脑自动修复而出现的嗜睡症状。”

  家里是医生世家的柳生这么一说,众人都是一怔,他们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这些日子幸村的表现和往日差不多的样子,倒是让他们忘记了这人还处于失忆的状态。

  幸村会很快地恢复记忆吗?会想起来自己的技术和能力,想起来在网球部的日子吗?亦或者会想起他们擅自在关东比赛上放水,差点输掉优胜的事情吗?

  无论是怎么样的情况,这些对于现在正处于全国大赛关键时期的他们,都赌不起这个可能性。

  今天已经打到半决赛了,只差一步就能赶在幸村恢复之前拿下全国优胜。只要拿下全国优胜,他们对于幸村的内疚和惭愧便会在这样的状况里减轻一点,受到的责备也会少一点。

  “不管幸村恢复与否,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真田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还是想想半决赛的对手吧,这个学校好像全部换人了。”

  “嗯?果然还是会有这种钻空子的人啊。”仁王将自己的小辫子拉到身前,眼睛觑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表,“看来得给他们点苦头吃吃了。”

  “在这之前也该锻炼锻炼赤也了。”柳扫了一圈没看见小学弟,不由地记了一笔,散会后跑的也太快了点,“出场顺序大致拟出来了,对方的王牌应该就是这个人——”

  说着将一叠资料中的一张抽了出来,指给其他人看。

  “哦?的确是很适合当赤也的对手呢。不过我们得想办法怎么才撑到那个时候呢?毕竟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提到这个,仁王顿时来劲了,“是要让谁先上呢?”

  “前两场不动声色地输掉好了。”柳轻描淡写地说道,“柳生、丸井、桑原你们三个没问题吧?”

  被点到名的人叹了口气,桑原有些忐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刺激到赤也怎么办?”

  丸井倒没有他的忧虑,耸了耸肩道:“我们不就是要刺激赤也吗?这也是为了赤也好吧,下一代的网球部要交给他才行啊。”

  虽然赤也现在的能力有了,可是还不足以完全服人。他们几个三年级的一直挡小学弟的在前面,每场比赛倒是能够取得胜利,可是万一如果他们都输了的话,赤也能担当起这个重任吗?在关键时候能够力挽狂澜,重新振奋精神吗?

  这一场比赛将会是他们的试金石,也是切原赤也的蜕变之战。

  正当他们讨论着该如何不露声色地输掉前两场,给比赛制造点波澜的时候,睡梦中仍旧心累的幸村还在琢磨该如何从对面的人身上拿下一局。

  职业选手的技术是幸村望尘莫及的,而心理调节的能力也是一流的,即使在双方对拉的过程中有过一点急躁的心里,但是也能很快地调整回来,连一丝可以突破的缝隙都不给机会。

  所幸,幸村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而且耐心十足。在这几天的练习中他已经大概掌握了对方的打球风格,对他们的熟悉程度又上了一个档次,但是各个方面的确是比不上对方,只能依靠其他非常规手段了。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职业选手大多形成了自己的打球思路和习惯,但是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对于初出茅庐有自己的惯用打法,可是这一点可以被幸村反过来来利用。

  没错,幸村想到的便是——模仿。

  通过模仿对方的招式和习惯,造成错觉,一次不行就第二次,两次不行就第三次,而模仿的次数越多越能幸村感觉到自己的进步。

  终于在幸村第六十五次尝试的时候,幸村脑海里的精神波动彻底地停止了,整个人开始陷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里面。

  学会打网球的第七天

  这个境界有些玄妙,幸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泡在一个冰凉的桶里,所有的情感都被抑制在里面了。

  即使现在情况十分地不妙,自己下一个发球就可能输掉这场比赛,但是幸村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压力和情绪。

  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球。就像无数次自己抬手发出去的那个球一样。

  紧接着,就在对面发球的一瞬间,幸村察觉到了一股和之前不一样的气息。那股气息不过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幸村的感知。

  在接到对面回球的时候,幸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从这颗小球中传递过来的情绪。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体验,仿佛自己能够掌控对方的情绪的起伏,甚至下一秒对方会做什么都一清二楚。

  下一个是后场穿越球。

  幸村回球的瞬间便往后场跑去,然后——

  球,落空了。

  对面的皮特·桑普拉斯冲他微微一笑,似是在笑他轻视了职业选手。

  即使被对方察觉到了情绪的变换,也能在第一时间做到更换策略,把原来的后场穿越球变成了前场小球。

  “果然,很难缠啊。”幸村调整了一下发带的位置,右手转了转球拍,“仅仅是一瞬间还是不行吗?”

  当然不行。

  系统暗自想到,但是它现在不得不中止训练了。

  “时间已经到了。”系统提醒道。

  幸村愣了一下,看到记分牌上的数字变成了6—2,今天的训练也到此为止了。

  自己又输掉了。

  从睡眠状态抽身出来,幸村缓缓地睁开眼睛,自己正趴在桌子上耳边传来的是真田他们讨论的声音。

  “……这个方案再商量一下吧?会不会太冒险了点。”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来了。只能压榨出来,不给他一点压力,我怕他之后会越来越依赖我们。”

  他们在说什么?幸村还沉浸在刚才训练结束的状态中,耳朵有些嗡嗡的,连他们的话也听得有些不真切。

  “现在的他不是比之前靠谱多了吗?”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判断他是否能够在这样的状况下赢下比赛。”

  他?是指谁?幸村原本还继续想要假装睡着听下去的,但已经有人注意到自己了。

  “啊,幸村君,你醒了吗?”柳生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幸村的背上,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动作,“你好像睡了很久呢?身体没问题吗?”

  “被迫醒来”的幸村只好睁开眼睛,十分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笑:“抱歉,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

  真田跟着坐在他身边,双手环抱,“没,大概五分钟左右。”他顿了一下,“幸村你最近很累吗?还是……”

  幸村自然知道自己入睡频率高,次数多,还一睡就是深度睡眠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但现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也不能说自己就要恢复原来的水平了。

  最后想了半天只能含含混混地说道:“嗯……就是做想象训练而已,不过每次都因为太催眠就睡过去了。”

  他也没撒谎,不过他的想象训练比别人更逼真更写实一点罢了。谁能知道在脑子里可以跟处于巅峰时期的前网球职业选手打球呢?

  这个理由倒是别出心裁,但柳他们更担心的不是幸村想象训练睡过去,而是——

  “幸村你是不是想起点什么了?”

  这话把幸村问得一愣,“啊?没有啊。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想?”

  看见他的表现,其他人提着的心算是放下去一大半,“因为,以前你闭目养神五分钟的时候,也经常说自己是在做想象训练。”

  “这样啊……”幸村了然,但很快又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刚才那种如释重负的神色是怎么回事,“你们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像是乐意我恢复记忆的样子啊。”

  “怎么会呢?哈哈……幸村你想多了啦!对了,这次半决赛的出场名单拟出来了,你要不要再看一下?”

  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方式,再僵硬不过的笑声,让幸村的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幸村精市恢复记忆呢?无论如何都没有这样做的理由才对。

  除非他们是想着瞒着幸村什么事情?是关于全国三连霸的事情吗?还是其他的?

  不动声色地将名单拿过来,这次的出场顺序也是全部打乱的,很符合立海大的风格。毕竟让别人猜出出场顺序针对性地上场不能说是一件好事。

  “既然你们都决定好了,那就按这个来吧。”幸村对于半决赛并不担心,自然也不知道柳他们打算输掉前两场的事情。

  直到第二天的赛场上,他看到丸井他们因为跑动不及时而丢球的时候才注意到了这一点。

  跟职业选手的对战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对于比赛双方实力的判断以及观察力提升了不少。

  比如,现在幸村就能清楚地知道,这一分按照平时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因为这种低级错误而丢掉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虽然看出来了幸村却没有第一时间指出来,他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比赛波澜不惊地进行着,对面学校的选手都换了一批,打球风格和之前的也完全不一样,但是这并不能成为输球的理由。

  “可恶,难道对面有这么强吗?”

  “丸井前辈他们这么快就拿下负重了!”

  然而局势并没有因此发生变化,立海大以大比分输掉了这场比赛。

  回到教练席前的丸井两人意外地没有听见幸村说出任何责备的话来。

  “并不是不能赢的比赛,但是以这种方式输掉是你们共同决定的吗?”幸村的声音很轻,“也就是说,我这个部长已经被你们排除在外了,对吧?”

  这话说出口,丸井他们俱是一惊,连忙否认:“不是这样的!幸村!我们只是想——”

  “好了,好好休息一下。看看别人的比赛吧!”幸村笑着将话截断,“下一场就要开始了!”不由分说地将两人赶出了赛场。

  三人距离背后的观战席还有一段距离,加上这场立海大输掉了周围讨论的声音也不绝于耳,因此其他人只是看到丸井他们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没能听见幸村的这段话。

  而不知道自己被安排了逆转剧本的切原还上前安慰道:“丸井前辈别在意了,下一场我们一定会赢回来的!”

  “我才不是因为这个丧气呢!”丸井嘟囔道,没有抬高音量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笨蛋赤也!”

  陪在他身边的桑原也一脸苦色,“怎么办,感觉熬不到决赛的时候,幸村刚才肯定已经生气了。”

  依旧状况外的切原理所当然地道:“输了比赛,部长会生气是当然的吧!”

  是啊,幸村肯定会生气的,作为部长的他肯定很生气。关东大赛时候也是这样,不管幸村怎么安慰他们提醒他们,可是他们还是无法避免在比赛过程中过于轻视对方。

  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做了这件事情。

  究竟怎么了?难道不应该好好地拿下比赛吗?

  只是——

  丸井看向切原,想到这场比赛的目的,直接上手用力揉了揉后者的脑袋:“你要是争点气,我们也不用这样啊!”

  “关我什么事啊!丸井前辈你不要输了比赛就拿我撒气啊!”切原急忙挣脱,他的发型可是好不容易才做好的。

  见切原不服气,丸井更生气了一点:“我有说错吗?你是不是连这次的对手都不知道?昨天开完会就早退回家打游戏了,今天早上还差点迷路没赶上报名登记!这样下去我们怎么安心引退啊!”

  这话倒是让切原一怔,“比赛不是还没结束吗?为什么就要引退了?”

  “没有太多时间了。”桑原看了切原一眼,“决赛一结束,就要立刻上报下一届部长人选给社团委员会那边的人,而留给我们的退部时间只有一周而已。”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啊!”切原不可置信地喊道,“明明之前都没有这样过啊!”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仁王插话道:“那是因为幸村从一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当部长了,不然按照去年的情况,三年级的前辈们会把幸村名字报上去的。”

  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的切原,无法抑制地把目光移到坐在教练席上的那个人。

  幸村端坐在那个位置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环抱住胸,面色沉静仿佛刚才的输掉的那一场无足轻重。

  但熟悉他的人能够从他衣服被捏出来的褶皱上看出来,他的内心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镇静。

  而事实也是如此。

  幸村正在脑海里跟系统哀嚎:“这输球是莫名其妙的吧!他们绝对是故意的!我们绝对可以进决赛吧!快点回答我啊!”

  再转头一看已经开始的第二场比赛,幸村觉得自己的血压又高了一点,场上的柳生正在用自己不擅长的球路和招式打球。

  “不会第二场他们也打算输掉吧?!怎么会这样啊?!”

  学会打网球的第八天

  幸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立海大全员部员对于全国三连霸的渴望,可是在这一刻他真的不能理解他们的做法了。

  为什么要在全国大赛半决赛上故意输掉?

  为什么会用这么拙劣的方式输掉,明明可以轻松赢下来的!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场比赛的重要性吗?!

  身为网球选手对比赛却如此轻视,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算是为了其他的理由也绝对不能在比赛时对对手不尊重,对整个比赛不尊重!

  他还记得三船教练曾经说过,摆正自己的心态正视每一个对手,全力以赴打好每一场比赛才是一个网球选手应该做到的事情。

  而现在,他的队员在赛场上却故意输掉比赛。

  “幸村部长——”不知何时,担任单打二的切原站到了他的面前,双眼炯炯有神声音洪亮,“部长!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赢回来的!我们立海大三连霸毫无死角!”

  幸村低下头沉吟了一下。

  此刻再去追究输掉的比赛已经不太现实了,那么只能把进入决赛希望寄托都在切原的身上了。

  他暗自叹气,回应切原的口气里带着慎重的嘱咐:“赤也,千万别输了。”

  背负着全体人员期待的切原已经跃跃欲试,但是他却没想到对方的实力并不在他之下。

  第一个对面的发球局,切原就吃了大亏。

  本来想着先藏拙一下,试探一下对面的实力,却没想到自己反而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明明对面只是一个一年级,却因为是外国人而体格比自己高大很多,并且力气很大。

  在接到发球的一霎那,切原就意识到了不太对劲,这个力道比看上去的大很多,而且来球的位置好像是专门朝身体部位来的。

  切原勉强把朝着自己的腹部的来球以别扭的姿势回了过去,但下一秒那颗携着千钧力道的网球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场地。

  直直地射向了切原的脑袋。

  “赤也!”

  “切原君!”

  起此彼伏的担忧声响起,切原本能的脑袋一懵,还未缓过神来,但还是第一时间伸手阻止他们入场:“……我没事!”

  他咬了咬下唇,用手碰了一下被打中的地方,皮肤被高速的球刺破已经渗出血迹,于是抬手叫了医疗暂停。

  坐在板凳席上,暂时清理了一下血迹,伤口处贴上白色的创可贴,切原目光逡巡在对面选手脸上。

  因为接连大比分输掉的前两场比赛,对面的人显然已经不把立海大放在眼里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轻蔑的笑容,嘴里不知道在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他难以听懂的英文。不过即使听不懂,切原也相信对面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自己要是输了的话,别说立海大的全国三连霸了,就连前辈们引退前的最后一场正式比赛都没了!

  绝对——不可以输!

  坐在旁边幸村,意外地发现自家学弟的斗志似乎莫名地高昂了起来。

  精神状态瞬间恢复了不少,虽然不清楚到底他怎么回事,不过却还是松了一口气。

  “赤也。”在身后的柳喊了他一声,“还能继续吗?”

  切原伸展了一下身体,又蹦哒了两下,呵呵一笑:“没事没事,就是刚才没怎么反应过来而已。”

  “不要太轻敌。”柳嘱咐了一句,“也算是打进半决赛的学校。”

  “我知道啦!”切原晃了一晃球拍随即朝场上走去,“总感觉很不爽啊……临时换人这种事情,还真是做的出来啊!”

  他原本还挺看不起这种手段的,但没想到这还是个硬骨头,立海大竟然前两场比赛都打得那么难看。

  切原自然是想不到这是前辈们故意的,只是积攒在内心的压力和怒气,让他第一次想要把对面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心态上有些没摆正,开场第一个球就没注意失分了。

  不过,比赛现在才是真正要开始呢!

  纵使切原有心挽回开场不利的局面,可对面也不是吃素的。短短的拉球回合中,速度是越来越快,力道是越来越大,而且落点都是冲着自己的身体来的。

  一向以攻击性极强的球风而著称的立海大王牌——切原赤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遭遇暴力网球的方式对待。

  而且还是在全国大赛这种正式比赛中。

  这种早就被取缔的人身性危害极强的网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他想个明白,对面的攻击如同漫天的雨丝一般,密不透风地袭来,切原只有被迫招架的地步。

  好不容易避开了第一次的攻击,但紧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连绵不绝、暗藏杀机的网球风格。

  一次又一次擦伤,一次又一次的跌倒,切原不知道该庆幸网球比赛中医疗暂停没有次数限制,还是该庆幸自己闪躲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只是他现在浑身都是伤口,衣服上血迹斑斑,看着十分骇人。

  幸村坐在旁边看到现在,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炸了,这样下去输掉比赛不是时间的问题吗?

  他实在是看不出来自己这方有任何的赢的迹象,可是现在让他弃权又是万万不能的。

  两相为难的境况下,幸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切原爬起来又倒下去。

  比赛的旁观者都如此,更遑论处于场地里的切原,只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重新站在原地。

  比赛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比分也在一步一步地扩大。

  从1—0到5—0,这五局比赛中,切原的反击没能见效,反而对面的优势越来越大。

  切原盯着记分牌的眼神恶狠狠的,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

  怎么办?

  怎么办?自己已经快要不行了,这样下去的话,最后的比赛……全国三连霸……前辈们的胜利就要终止在自己的手里了——

  真的已经毫无办法了吗?

  真的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全国大赛三连霸就要到此为止了吗?

  切原的脑子里被这样负面的情绪冲击着,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努力下去了,自己就要到此为止了……

  “我们这场比赛真的会赢下来吗?”

  幸村扪心自问,现在的状况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了。

  切原的力量、速度、技巧都被对方全面压制了,甚至于他本人的精神状态也处于崩溃的边缘,这样的情况下真的可以吗?

  即使知晓立海大会顺利地进入决赛,可是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起来,幸村不自觉地捏紧了交叉在腿上的双手。

  “会赢的。”

  不知何时站在背后的真田他们突然出声,像是在回答幸村的心里的疑问。

  场上脸色泛白的切原还在咬牙坚持的模样,而观战的真田等人脸色无比平静,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这是关乎立海大出线与否重要比赛的感觉。

  幸村心底压抑许久的怒气还是忍不住泄了出来:“你们就这么肯定不会输?你们就这么相信自己的计划?你们赌那个万中无一的可能性赤也会赢下这场比赛,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就因为我不记得网球了就想着瞒着我?就因为我还没有恢复就可以自作主张?就因为我现在还不是完全的幸村精市你们就可以不把我当做部长对待?连关系到全国大赛决赛的事情都可以不告诉我?!”

  “在你们心里,我还是幸村精市?还是你们的部长吗?”

  从全国大赛开始就憋了许久的话,今天终于能说出来了,幸村难得露出这样强烈的情绪。

  整个人虽然还在椅子上坐着,可是身体已经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第一次直面绝境的比赛赛场结果,幸村的心绝对无法像其他人那么冷静。

  他无比自然以为真田他们和自己的目标是一致的,面对自己“失去记忆”的境况,偶尔擅作主张也是为了立海大的三连霸而已。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敢拿这场重要的半决赛来做赌注。

  0—40。切原的发球局。

  还有最后一球就要宣布立海大的失败了。

  “幸村,你是不相信我们还是不相信赤也?”真田眉头紧皱,沉声说道:“这场比赛不会输掉的!”

  而对手似乎听到了真田的话,嘲弄地说了两句本国语言。

  “咳咳——柳生前辈……他们说了什么?”场上的切原含混不清地问道。

  知晓他没听懂的柳生非常贴心地给他翻译了一遍:“他们说‘真的是去年的全国冠军吗?在我们国家小学生都可以赢过他们,这个海带头。’”

  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哪里刺激到了切原,只见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我、我要打倒你!”

  幸村眉心一跳,难以置信地看见切原的动作,跟之前简直完全地判若两人。

  精神状态节节攀高,甚至比之前还要亢奋,跑动速度、挥拍力道甚至于对对方球路的反击都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一反常态开始压着对面打。

  比赛的状况顿时陷入了立海大的节奏中。

  还没等幸村完全反应过来,已经被拉拉队的欢呼声湮没了:切原逆转了比赛!!

  立海大赢了!

  幸村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没想到切原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赢下比赛,始终提着的心重新开始跳动一般舒了口气。

  但是还没等他缓过神,站在他身后的柳莲二突然开口:“刚才精市你说‘在我们心里你还是不是幸村精市,还是不是部长’。其实我也想问你一句——”

  幸村略微屏住了呼吸,心跳再次暂停。

  只听见柳带着疑惑的口吻道:“精市,你究竟还是不是我们认识的幸村精市呢?”

  学会打网球的第九天

  这话一出口,幸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脑子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已经骗过网球部的他们了,却没有想到柳今天却告诉他。

  他们从来都没有完全相信过幸村的话。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幸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来龙去脉。

  系统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并非幸村精市,因此他不得不把谎言继续到底。

  然而还没等幸村想好,柳又轻轻地带过了这个问题:“该我上场了。仁王,走吧。”

  剩下的比赛自然也结束得非常快,立海大的军师和欺诈师将对面耍的团团转。

  发挥正常的立海大众人赢得轻轻松松,算是为这场波澜万丈的半决赛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比赛的后半程,除了对面的名古屋星德的选手难以接受前两场比赛是真田他们故意输掉的外,要说反应最大的当然还属当事人切原了。

  “前辈们原来是故意的吗?!”收拾东西的时候,切原还不停地碎碎念,“竟然都没有提前告诉我!害的我在比赛中真的以为要输了!”

  “结果只有我自己是这么以为的,前辈们也太狡猾了吧!”切原越想越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幸村部长也是!竟然会同意这样乱来的方案!”

  幸村听到这话,不由地苦笑:他也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方案啊,都是在比赛场上才发现的。

  而且……还知道了柳他们的心里话。

  原来,他们一直都在怀疑他,只是幸村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迄今为止他明明表现得很完美。

  换句话说,他和幸村精市之间差的的确只有记忆不一样而已。

  幸村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情:即使他们名字一样但是他们的思想不会一样的。

  自己之前认识的真田弦一郎、柳莲二、丸井文太、桑原杰克、柳生比吕士、仁王雅治、切原赤也在这个世界的思考是会不一样的。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不会思考的工具人。

  而他之前一直把他们当作完成幸村精市心愿的工具,一心想要他们听他的话。

  无论是强行改变训练菜单,还是主动插手网球部事务,他都是想着依靠幸村精市这个身份让他们能够服从自己。

  所以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田他们会背着他做出这种事情来。

  然后在半决赛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惊喜。

  “那不都是为了让我们的年轻人成长起来吗?”丸井耸了耸肩调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在比赛中都热血沸腾起来了?”

  “什么啊,前面我被打得那么惨欸!”切原摸了摸已经上好药的地方,现在浑身都是药水味而且生疼,“你们肯定都知道了对面的是暴力球风吧!”

  “嘛嘛,不管怎么样反正你都赢了啊。接下来就好好修养一下等着明天的决赛好了!”丸井拍拍他的肩膀,“快点收拾好东西走吧。”

  但工作人员却拦住了他们:“不好意思,请等一下,稍微有点突发状况需要告知一下你们。部长是哪一位?”

  “幸村!”真田叫了一声,见他没反应便又喊了一下,“幸村!”

  幸村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柳生示意他:“幸村君,有人找你。”

  “你就是部长幸村精市君吧?真是不好意思啊,决赛的场地出了一点问题,估计明天没办法如期举行了。”工作人员面带歉意,语气也十分地抱歉,“所以我是来通知你们,主办方临时决定把明天的比赛推迟到三天后了。”

  “是吗?我知道了!麻烦您跑一趟了。”幸村道谢,“我们回去会好好准备的。”

  送走了工作人员,大家都围了上来,刚才的话他们都已经听到了。

  “果然赢得人是青学吗?”真田不禁想起了幸村之前要他们注意青学的话,“连四天宝寺都没能拦住的话,看来他们也成长了不少。刚才那个从中心会场传来的巨大响声就是他们搞的鬼吧!”

  “嗯,我们不能放松警惕。”柳也点点头,跟着问了一下帮忙去看其他学校比赛的部员,“录像带都有了么?”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便对其他人说道:“今晚上回去开会看录像吧,时间不多了。”

  “嗨!”全员都没有异议。

  幸村站在旁边看着柳他们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游离感,仿佛自己已经被隔绝在外了一般,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着他们。

  “精市?”柳依旧带着平常的语气和态度,“一起走吧。”

  “决赛还有我的事情吗?”幸村虽然清楚是自己隐瞒在先,但仍旧心里不太舒服,“你们自己做决断不就好了吗。”

  柳被他堵得呼吸一窒,知道他还未消气,只能缓缓答道:“怎么会呢?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网球部的部长。”

  是吗?幸村只想冷笑,却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格。

  他有什么理由可以再责备他们,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幸村。

  话全部哽在了喉头,幸村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扬起嘴角:“好。我们回去开会。”

  收拾好东西,从会场出去的时候。幸村他们意外地看见了决赛的对手——青春学园。

  刚刚打赢半决赛的青学似乎也经过了一场苦战,有人身上也绑着绷带和纱布。

  看见他们迎面而来霎时间怔愣了一下,吵闹声都静止了。

  “那个……”副部长大石上前邀请,“我们要一起去吃烤肉庆祝,不介意的话,一起来吧!”

  赛前吃烤肉庆祝?还真是有青学风格的做法。

  幸村的脑子里划过这个想法的同时,微笑拒绝:“真抱歉,我们要回去训练了,下次有机会再庆祝吧!”

  “……啊,好的。”

  幸村还没走出半步,却又被叫住了:“哟,幸村君!好久不见啦!”

  回头一看,手上绑着绷带的俊朗少年正操着一口正宗的大阪腔跟他招手。

  正是四天宝寺的一群人,他们也刚好收拾完出来。

  “啊,青学也在啊!大家都赶在一起了,还真是痛快绝顶!”说话的人,是四天宝寺的部长白石藏之介。

  看到来人,立海大这边的全员都忍不住扶额: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

  自来熟的关西少年们已经知道了今天要去吃烤肉的目的,纷纷欢呼加入队列,甚至不遗余力地邀请还未能走掉的立海大众人:“一起去嘛!幸村君,也不会耽误太久的!”

  “是啊,好不容易打进了决赛,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啊!”

  “真田君!柳君!一起去吃烤肉吧……”

  胳膊扭不过大腿,碰上这么一群热情的人,铁石心肠的人也得甘拜下风。

  幸村看着其他人的样子便没有再拒绝,点头同意了。

  青学挑选的店面是一家看起来比较老式的餐馆,但是没想到里面的装潢却很不错,地方也足够的大,容纳他们几十个人还没有任何的问题。

  原本以为可以就此好好享受美食的众人,还是再次燃起了比赛的激情,展开了一场烤肉大战。

  提议的根源是因为对烤肉蘸料的讲究,到底是应该蘸酱油还是应该蘸盐,一时之间争执不下,如同甜豆花和咸豆花之争,谁都说服不了谁。

  就他们在吵闹不休的时候,青学的烤肉奉行大石秀一郎散发出强大的气场,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紧接着接二连三出现在这里的冰帝和比嘉中更是让这里彻底陷入了争霸狂潮。

  “怎么会变成大胃王烤肉比赛?”幸村终于明白了刚才真田他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神色来源了。

  碰见了这些学校的人,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既然来了现在也走不掉了。”柳倒是没有意外,“大家也只有参加这一个选项。”

  “没错,身为王者立海大不管怎么样的挑战都能达成,也绝对不允许落于他人!”真田也意外的兴致高昂,大约是因为能尽情地吃肉而感到高兴吧。

  说到大胃王就当仁不让的丸井也撸起了袖子:“吃东西这种东西,我可不会输!”

  “我也一样!”接话的人是今天消耗过度,同样为肉食爱好者的切原赤也。

  仁王的兴致倒不高,无聊地摆弄着盘子里的肉:“要是有点其他东西不要光是肉就更好了,肉也太腻了。”

  “那是因为你太挑食了,仁王君。”保持绅士风范的柳生细心地将熟了的肉挑出来,“好好地享受一下美食吧。”

  “烤肉的活就交给我吧!”桑原自告奋勇,他们家正好是做烤肉店的,手艺非常不错。

  幸村环顾了一圈大家都蓄势待发的样子,看来只能参与了呢。

  不过,他现在觉得有一点不满:“为什么这个烤肉店不提供烤鱼呢?如果是烤鱼大赛我肯定不会输的!”

  其他人一怔。

  就是因为有这么熟悉而一样的地方,他们才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幸村就是幸村,可是浓重的违和感在于——

  幸村忘的一干二净。

  不管是网球还是他们。

  学会打网球的第十天

  柳从来都不认为失忆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幸村身上。

  那个人永远都胜券在握,井井有条,不慌不忙,仿佛一尊眉目如画的神像雕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撼动他的心神。

  连突如其来的生病都能应对自如。

  他还记得幸村第一次发病被他们看到,着急忙慌地把人送进医院后。

  他们每个人都惴惴不安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幸村自己从医生那里得知自己的病况,非常平静地坦白告诉了他们。

  柳不知道身为当事人的心情如何,只记得自己好像手抖不小心把笔记本掉在了地上,然后抬头看向病床的时候。

  幸村脸上是无比清浅的笑容。

  明明是自己生了病,却反过来安慰着他们,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就当是暂时休息一下,大家不要趁着我不在而偷懒啊。”

  可是没人笑得出来。

  从那个时候开始,所有的重担突然地就转移到了自己和真田身上。

  真田一直以为身为幼驯染的自己对幸村的了解一定远超他人。

  不提默契双打的搭档就是认识了幸村近十年的时间就足以让真田对幸村的事情一清二楚。

  从四岁相识到一起入学立海大,成为网球部的正副部长,这近十年来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形影不离,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幸村。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个狠狠的巴掌。

  幸村意外地生病了,而自己不得不赶鸭子上架接手部里面的所有事务。

  在负责训练的过程中,他和柳一起商量着加强训练的强度去找资料的过程中,却发现了幸村留下来的笔记和训练单。

  在那份训练单上,幸村很早开始就为自己制定了特别的训练方案。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幸村原来很早就打算进入职业。

  可是现在幸村生病了,职业梦想就此破碎。

  真田曾信奉着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箴言,可是这一刻他难以抑制地鼻酸。但真田也坚信着幸村绝对不会就此放弃,他选择了直面病魔。

  丸井没有办法想象幸村不站在网球场上的样子,因为有那么一种人,天生就该光芒万丈。

  从认识幸村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神奇地有一种预感,这个人以后肯定在网球上有着很出色的成绩。

  这不是他的异想天开,而是幸村君有着这个实力。

  立海大附属中学不仅是关东的常胜冠军,而且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号的网球强校,可以说里面的选手们都是出类拔萃的。

  但是就是在强手如云的立海大,幸村却轻松地以一个完美的战绩打败了部长取而代之。

  这场比赛所有人都输的是心服口服,在网球上从没有人说赢得了幸村,因为他是那么地强势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可是生活中的幸村又是一个喜欢安静热爱绘画的人,很难让人想象他驰骋球场的样子。这样的反差没有削减他在网球上的魅力,反而更加让人崇拜。

  丸井一直相信,有了幸村的立海大网球部会更上一层楼,更坚信有了幸村才是完整的网球部。

  他从来都不怀疑幸村对网球的热爱,那种可以点燃其他人的热情,是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

  桑原很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出色的人,之所以能跟上网球部的训练,除了热爱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幸村的鼓励。

  进入网球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桑原都很没有存在感。不同于幸村、真田、柳他们三人能够在第一时间就脱颖而出成为网球部新的主事人,也不像丸井那样擅长特技的网前球。

  幸村大刀阔斧地改革了原来的训练菜单,一度引发哗然,原因无他,只因这个菜单的训练量比他们之前的多很多。

  那个时候桑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没有其他人优秀的话,呆在网球部里面似乎也没有熬出头的那天。

  “试试坚持一下吧。”幸村对这样的他说道,“就算是没有希望,看不到未来的时候,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能发生奇迹呢?”

  桑原将信将疑地留了下来,最后奇迹般顺利地进了正选。而他现在也相信幸村需要这样的奇迹,为了重新站在赛场上才会选择接受手术。

  但奇迹发生的后果,桑原难以接受。

  仁王小时候对能够把鸽子变出来的魔术非常好奇,一度以为自己生活在魔法的世界里。

  长大后的仁王认识了到了魔术师这个职业,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法,所谓的魔法都只是使了一点暗地里的手段而已,顿时就失了兴致。

  不过仁王却迷上了这种让别人误以为自己会魔法的感觉,那种带着惊异、崇拜又好奇的眼神,可能会被别人揭晓谜底的战栗感,亦或者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感。

  这一切的一切都仁王都十分地享受着。

  直到仁王一时突发奇想加入了网球部之后,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试试现实的运动,然后遇到了幸村。

  很难把幸村看作是同龄人的理由是他第一次看穿了自己,面对进了网球部却志不在此的仁王来说,幸村的第一反应就是请他离开。

  “仁王君既然对于网球没有类似于喜欢的感情,相信很难继续下去,因此我觉得不用再继续呆下去了。”幸村的表情如沐春风,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冰冷,“没有感情的道路是走不长久的。”

  他的话敲打着仁王,也提醒了仁王,自己真的要继续网球吗?

  如果可以,他愿意换一个职业继续吗?

  仁王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让幸村换一个职业,他会选择什么呢?会是和网球毫不相关的东西吗?但仍旧被他否认了,他没有办法想象那样的画面出现。

  对柳生而言,如果没有高尔夫的话,网球只能算是他的替代品之一。

  或者说,柳生从来没有想过在网球这样的运动领域有所建树,毕竟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里面根本就没有网球这一项。

  柳生的人生目标很简单,就是继承父亲的医学事业,当一名神经外科主治医师。而作为医生需要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所以柳生在小学时期就养成了健身的习惯。

  网球也是让他保持运动的一个项目而已。

  但是在加入了网球部之后,因为网球部部长幸村精市,柳生被迫开始了全身贯注的投入到这项运动中。

  但投入越多越发认真,也越发想要继续打下去,和大家一起想要赢得全国大赛的冠军,就在这国中生涯的最后一次。

  和幸村谈起网球部训练的时候,柳生留意到了幸村眼里的淡淡不舍和对未来的憧憬,那个时候的他,分明已经被医生宣判不能再拿起球拍了。

  梦想是成为神经外科医生的柳生再清楚不过这种病症的结果了。

  好强的幸村选择了挑战命运,而赢得生之门的他绝对不会就此认输才对。

  切原绝不敢忘记那一天发生在车站的事情。一向被他认为绝不可能被打倒的幸村部长第一次在回去的路上倒了下来。

  网球部的天塌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切原不愿意再回想了,他只是从柳前辈和真田副部长越来越严肃的表情里感受到了幸村部长很不好。

  他听不懂那么复杂的名词,也不清楚幸村部长和其他前辈们对于病情的话到底谁的更加真实。他只知道部长病好像很严重,严重到他已经没有办法进行网球部的部活。

  但是切原一直相信,幸村部长会重新会到网球部,这一点他一直深信不疑。为此,他很努力地训练很努力地打比赛很努力地学习想让幸村部长能够高兴一点,但是拿到关东优胜奖杯的那场比赛,自己却输掉了。

  因为实力的差距不足以让自己赢下和不二周助的比赛,切原非常地自责,一方面觉得自己和前辈们的差距越来越大,一方面还觉得自己没脸去见幸村部长。

  他不想让幸村部长知道自己输掉的事实。

  所幸,幸村部长善解人意地说自己不记得了,切原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这样拙劣的谎言,幸村部长打算一直说下去吗?他期待幸村部长愿意恢复的那天。

  学会打网球的十一天

  众人的神色各异看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幸村却也不知是否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便也跟着沉默了。

  明明应该是气氛高涨的比赛,到了立海大这边仿佛却更像是比赛谁更沉得住气一般。

  大家只顾着埋头苦吃竟然率先得到了尝试乾汁的机会,菊丸那边还在热情洋溢地介绍这次的特殊规则,而立海大的众人面对这个颜色怪怪的饮料纷纷陷入了沉思。

  怎么看怎么想都不像是人能喝下去的东西啊!

  “柳,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丸井用手敲了敲玻璃杯发出响声,“你和那位制作者不是幼驯染吗?”

  柳瞥了他一眼,觉得丸井说得不太对,他和乾只是小学时期搭档过几年而已,称不上是幼驯染。

  不过他还是答道:“我不知道。不过据我的消息,不太好喝。”

  众人闻言都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

  一向推崇健康饮食的柳能说出不太好喝的话,也就意味着这杯饮料是真的难喝。

  “那就让我来喝吧。”幸村主动接过了这个担子,“应该不会有比我喝过的药更难喝的了吧。”

  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幸村已经仰头一灌喝下去了,喝完之后咂了咂嘴:“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喝的样子。”

  然而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比幸村更早灌下去的选手已经忍不住冲出去呕吐晕旋了。

  反观幸村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幸村!真的没事吗?!”

  “幸村你现在想吐也可以的,不用忍着!”

  “不要吃坏肚子了,这种东西真的不用勉强的。”

  “是啊,幸村你刚刚出院身体还没恢复完全呢!”

  几人七嘴八舌不停地说话,原本还觉得没事的幸村快被他们吵得头疼了。

  “真的——”幸村提高了一下音量,随即又软了下来,“真的没事,我还是好好的!”

  “真的吗?”真田不太放心又问了一遍,“真的出事的话不要硬撑着啊。”

  虽然喝起来味道怪怪的,不过幸村真的觉得自己没事,看其他人不太放心便安慰了他们两句:“有事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你们的。”

  “那可不一定。当初你生病不也是瞒着我们吗?”丸井嘟囔了一句,随即意识到自己抱怨的对象就在眼前便又吐了吐舌头,“快点吃肉吧,我们都落后太多了。”

  幸村却已经全部听了去,暗自记在心底。看来是因为原来的幸村信用不够有了先例,所以现在自己才越发骗不动了。

  不过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叮嘱道:“即使是烤肉比赛我们也不可以输掉哦!”

  然而天不遂人愿,即使抱着要继续战斗的想法,可是现场的混乱导致比赛无法再继续下去。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后的幸村只感觉自己已经精疲力尽了。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的情绪大起大落,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场比赛的人是他呢。

  等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幸村彻底放空了心神,眼看着就要进入睡眠状态开始今天的训练了。

  一阵吵闹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美梦,没等幸村接起来,却又迅速地挂断了。

  既然这么快就停了想来也没什么事,一心想要睡觉的幸村便偏头准备继续睡去。

  可是没想到仿佛跟他作对一般,铃声又响起了。

  幸村被迫坐起来,拿过手机接通,语气十分不友好:“喂,大晚上的有事吗?”

  “哎呀,幸村君,怎么这么生气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真是明知故问。

  幸村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地翻了个白眼:“太宰先生,您现在已经可以闲的没事干半夜打电话骚扰中学生了吗?”

  “这不是多亏有幸村君嘛。”太宰治毫无愧疚之意,语气甜丝丝的仿佛要溺死人:“而且,现在我正要回报幸村君你啊。”

  回报就是指半夜把他从床上吵起来,搅得他不得安眠?这种回报方式他可受不起。

  “还是免了吧。万一太宰先生你要是失踪了,只怕我又被请去喝茶了。”幸村叹了口气,上次的遭遇已经让他不敢再相信这个人口里的任何甜言蜜语了。

  太宰治好像也没有时间和他摸鱼,恢复正经的语气:“你委托我的事情,我差不多已经办好了哦。”

  幸村的心神一下子被抓住了,提起了精神。

  真田他们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而现在咬死自己失忆变成了进退两难又不太现实的事情。

  为今之计只有全方位了解原本的幸村精市才能真正扮演好他糊弄过去。

  “真的吗?”幸村不仅流露出欣喜且语气也急切起来,“太宰先生你已经办好了?!”

  “是啊,”太宰治话到嘴边又绕了个弯,“不过现在我还没有办法跟你面谈,有空的话我会再找你的。”

  他话音刚落,幸村就听见对面话筒里传来轰然倒塌的声响,紧接着咔嚓一声电话占线了。

  “喂——喂——太宰先生——太宰先生?!”

  看来,今晚上那边也不太平。

  幸村不由地朝窗外看去,不知道这回坂口安吾又会找什么理由掩盖这次的事件呢。

  转个身重新倒回床上,幸村苦笑一声:现在是担心别人的时候吗?

  无论是立海大的三连霸还是避免自己被发现,现在都已迫在眉睫了不是吗?

  “希望太宰先生能来得及在自己被发现之前给出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抱着这样的希望,幸村满怀心事的睡着了。

  不想进入睡眠之后的场景,也跟着他的心情似的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以为今天还是要去和职业选手打比赛,然而系统却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这是什么?!”

  幸村惊悚地看着对面排排站的人,差点没心脏再次停跳。

  白天已经打起全部精神对付他们了,没想到梦里竟然还不放过他。那边的人就是网球部的人。

  “这是系统奖励宿主的愿望,达成和网球部正选们打网球训练赛的机会!”系统浑然不知甚至还兴致勃勃,“放心,我们绝对是根据真实情况模拟出来的!”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们。“这根本不是奖励,是惩罚!”幸村无力道,“我现在不想和他们打了,我能换个奖励吗?”

  “……抱歉,不能呢。”系统十动然拒,“和同龄人的战斗更容易达到原来的感觉,之前都是和职业选手打相信宿主不容易体会到自己现在的实力如何。”

  系统说的也不无道理,幸村也觉得和职业选手的差距太大了导致自己打起比赛来都是畏畏缩缩。

  自己进攻的态势总是全部被化解,以至于常常陷入被动防守的状况,自己防守的练习大概也差不多了。

  或许现在是练习一下该如何进攻了。顺便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在同龄人中到底如何。

  只是人选让幸村十分头疼,他眯着眼睛不去看人,试图和系统讨价还价:“能换一批人吗?”

  系统只道:“这种事情等宿主全部打败他们之后再说吧。”

  为了系统这句话,幸村不得不提起精神再次面对网球部的众人,把他们全部想象成玩游戏时候需要打倒的一个个boss。

  就放马过来吧!幸村暗暗地想道,正好他也想发泄一下自己的怒气。

  在现实世界里他拿他们没办法,梦里的世界难道还不行吗?

  敷衍他的事情,训练单的事情,没有认真对待半决赛的事情,这些东西幸村一想起来不自觉地就怒气满点。

  这些人真的非常过分!

  带着这样的情绪,幸村在球场上发挥得十分出色,打到最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从切原到真田,幸村接连打了七场比赛,每次强攻都毫不留情淋漓尽致,甚至打到最后他都不关心自己的输赢了,一心只想着让对方接球回球。

  算是彻彻底底地发泄了一番。

  幸村的坏心情也终于消散了不少。

  导致第二天在会议室见到真田他们,一想到他们在梦里被自己打得遍地追球,幸村就忍不住露出微笑。

  而其他人只觉得自己背后顿时凉飕飕的。

  扭头看见幸村的“和善”微笑,总算是发现了冷气的来源。

  为了摆脱这种状况,柳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这次决赛对手是之前交过手的青学,这个结果和精市猜想的差不多。但是他们现在的实力如何还不得而知,还是先来看看他们的比赛录像带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不会要从第一场开始吧?”切原看了看快叠成山的录像磁带,“还是挑重点的比赛吧。”

  “嗯,这些带子一天是看不完的。”柳一边找一边说道,“不过我们有三天的修整时间,还要感谢青学那边弄坏了球场。”

  幸村这才反应过来:“今天不训练了吗?”

  “要先看看对手的实力,才好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和出场顺序制定。”真田回答了幸村的疑问。

  幸村略微点头,经过训练他对网球比赛的了解也多了不少,对于这种做法不置可否。

  于是大家各自落座,等着柳播放录像带。

  学会打网球的第十二天

  等录像带看得差不多了,大家也都是一脸倦色,各自打着哈欠或眼泛泪花。

  然而今天的训练还没开始做。

  “先来模拟一下对面的出场顺序吧。”柳随手从本子上撕了一张纸,“录像带你们都看了,有什么想法?”

  真田皱眉:“青学要注意的人应该只有手冢、不二和那个一年级的吧,双打方面倒是不用担心。”

  “是吗?”丸井提出了反对意见,“那对黄金组合不也是应该注意的一对吗?”

  “上次交手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吧。”切原下巴一扬朝仁王他们示意道,“仁王前辈可是把他们耍得团团转啊,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话音未落,切原又被敲了一下后脑勺,嘴里的话顿时变成了痛呼。

  “笨蛋赤也。”仁王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一般,“刚才的录像带你是都白看了吧!那对黄金组合分明就迈入了双打的至高奥义——同调。”

  “那是什么?”切原捂着脑袋十分不解。

  桑原叹了口气,“一心同体,心心相印。据说达到这种境界的组合已经可以不用任何招式和言语,就能互相察觉到对方的心里所思所想。”

  他和丸井也只是听说过这种境界,双打的确更需要两个人的配合,而两人默契至高的境界便是同调。

  “你们也知道,双打里面是一加一大于二的。”丸井撑着下巴思索着对策,“配合的默契有些时候远胜于各自的实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身为全国第一的双打组合,丸井和桑原各自的实力自然是远超对方的,但是面对达成同调的青学那对黄金组合仍旧会头疼。

  新的问题出现了,柳也需要问问另一个组合。

  “仁王、柳生。你们两个怎么想的?”

  被叫道名字的两人都一时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

  仁王露出一个看不透的笑容,看似轻佻地回答:“这次单打也不好分配吧?”

  立海大这边只有柳、真田两个单挑大梁,青学那边却是三个人。鉴于切原上次输给了不二,也不能让他再上单打了。

  意味着立海大这边必须拆掉双打组合,这样一来就更加需要单打的战力。

  青学的手冢、不二、越前必定是一人一场单打,但是手冢的话,目前只有真田有一战之力;而不二这种随心所欲的选手,柳并不能有完胜的把握,因为无法预测便无法发挥数据网球的最大威力。

  这样一来,关键至极的单打二变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柳眯起眼睛,像是要把仁王看穿。

  “这次的单打二交给我怎么样?”仁王撩撩头发,顺便把背后的小辫子捋到身前把玩,“不出意外的话,单打二那边应该不会派手冢才对。”

  仁王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众人也只是微微讶异,互相对视了一眼,但却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等、等一下!”切原脑子里转了一圈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么说的话,意思是我和前辈们要搭档打双打了?!”

  切原仔细思索了一下,真田副部长和幸村部长各自上一场,仁王前辈主动提出要单打二的位置,而丸井前辈和桑原前辈是双打,那么就只剩下自己、柳前辈以及柳生前辈了。

  也就是自己有50%以上的概率是要去打双打的。

  “要是你想坐板凳席上也可以啊。”仁王戏谑了一句,“只不过就要麻烦柳生上场了。”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并不能说是麻烦。”柳生跟着一唱一和。

  切原顿时惨叫:“啊啊啊我不要坐冷板凳!我也要上场!不能因为我受伤了就不让我上场啊!我已经好了!”说完还挥了挥臂膀示意自己现在很强健。

  吵得柳头疼得很,为小学弟的智商担忧。这次的决赛必然会让切原上场,积累和其他人对战的经验,对切原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出场的名单上少了谁都绝不会少了切原。

  只是——

  柳将目光终于转向了坐在最高位一直一言不发的幸村。

  “精市。你现在可以出场吗?”

  他们最担心的位置还是单打一的位置。

  缺少了幸村的比赛不是没有打过,可是从来没有一次让他们这么为难过。

  因为,青学的确变成了一个脱胎换骨的青学。不再像是关东大赛时候即便随便打打就能赢下来的学校,而是彻底成为了他们立海大三连霸路上的绊脚石。

  手冢的回归成为了变数,而全国大赛的磨练使得他们加速成长。

  反观立海大这边或许是因为太过安稳的话签组,一路上唯一强劲一点的对手变成了切原的磨刀石。

  可是现在的状况的确不容乐观,单打方面战力的缺失、双打方面的变数导致他们胜券在握的比赛并不多。

  而立海大是绝不能在决赛上功亏一篑。

  “莲二。”幸村察觉到了他此时混乱的心绪,语气坚定:“与其稳中求胜,不如放手一搏。”

  柳一怔,“精市……你是说?”

  “青学的进步既然比想象中大,难道我们就没有进步吗?”幸村点醒他们,“要知道练习的时间也好,球场上的对战经验也罢,这些不都是我们占据优势吗?”

  “如果只是因为对方的突飞猛进就失掉自信,我们还能被称为王者立海大吗?”幸村横扫他们两眼,见众人全部正色,“如果你们对自己没有信心,就不要上场了。”

  临阵退缩乃是兵家大忌,比赛也是如此。

  看来他们的心理素质还有待加强才是,幸村现下是明白为什么系统会强调精神状态的重要性了。

  看看现在真田他们这几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哪里有王者立海的风范,分明就是被困在比赛胜负上的小学生罢了。

  经过幸村的一番敲打,真田他们也算醒悟了过来,对于自己刚才的担忧也暗自唾弃。

  “幸村,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获胜的!”

  “是啊是啊,也许根本就轮不到前辈们出场比赛就结束了!”

  “笨蛋赤也!你倒是想的挺美好的啊,连前辈们的最后一次全国大赛决赛的机会都要剥夺。啊?”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不管怎么赢了不就好了嘛,干嘛在意谁有没有出场啊!”

  一转眼他们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畅享比赛的胜利了,幸村见状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精市。”柳凑到了幸村身边,“你刚才并没有说自己能不能上场,单打一的位置……”

  柳其实并不是那么希望幸村出场,但是又觉得说不定幸村上场能恢复一点记忆。

  到时候说不定全国大赛冠军拿下了,幸村的记忆也跟着恢复了,正好两全其美。

  “让我上场吧。”幸村笑笑,语气蕴含着异样的情绪,“不管结果如何,不管是作为部长还是作为幸村精市,这都是我的第一次比赛。你们不会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吧?”

  从刚才讨论的结果来看,幸村无法左右其他人的出场,也就意味着他也无法改变他们比赛的结局。

  那么唯一的机会就是自己的比赛。

  原来的幸村精市最在意的比赛,最想为之努力的比赛,最想要改变结果的比赛,最刻骨铭心的比赛,最难以释怀的比赛……

  种种的因果缘由全部都始于这场比赛,而幸村想要达成幸村精市的愿望也绝对不能放过的比赛。

  那种沉甸甸的情感仿佛又集中到了心脏上,让幸村忍不住带了一丝恳求眼神看向柳,语气十足地坚决:“我要出场。”

  从未见过幸村这样的眼神,柳的心不禁颤了颤,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平复了心情答道:“……我知道了。”

  幸村的那个眼神是想要比赛的眼神。不论现在他现在状态如何,不论他是否记起曾经的全部,想要比赛的心情都从刚才的眼神传递到了柳的心里。

  他无法拒绝。

  他舍不得拒绝。

  他也不允许自己拒绝。

  如果说全国三连霸是幸村的心愿,那么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变成了所有人的动力。

  即使幸村不说,他大概也会将可能性赌在幸村身上,就像在半决赛上在切原身上下注一样。

  那么这一次,他们还会赌赢吗?

  柳并不知道。

  但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拟出决赛的出场名单以及预测对面的出场顺序。

  想到这里,柳没有丝毫地犹豫抽出笔在另一张空白的纸张上开始写。

  青学的出场顺序为:

  单打三——手冢国光。

  双打二——海堂薰、乾贞治。

  单打二——不二周助。

  双打一——大石秀一郎、菊丸英二。

  单打一——越前龙马。

  而立海大出场顺序分别是:

  单打三——真田弦一郎。

  双打二——柳莲二、切原赤也。

  单打二——仁王雅治。

  双打一——丸井文太、桑原杰克。

  以及……

  单打一——幸村精市。

  写下最后一个名字时,柳不知为何有种鼻酸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它出现这里了。

  为了能够在这里写下这个名字,为此他们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已经足足等了三百多天。

  学会打网球的第十三天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终于来到了八月二十五号。

  曾经被用作为世界网球巡回赛日本站比赛场地的ARINA中心球场,终于在歇息近三天之后重新开放。

  为了全国中学界含金量最高的比赛——男子团体赛的决赛。

  与早早就来到比赛场地外等待入场的立海大众人不同,青学这边颇有些兵荒马乱的态势。

  “越前失踪了是怎么回事?”

  青学桃城武的大嗓门透过圆环形的场地穿透力顿时十分惊人,都飘到了立海大这边。

  正准备收拾好东西开始热身的大家俱是一愣,面面相觑。

  “啊,临阵脱逃了吗?”丸井往嘴里塞了个口香糖,“不会这么幸运我们不战而胜了吧?”

  柳未停下,拿出球拍轻巧地挥了挥:“不管对面来没来,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的。”说着他侧了侧头往身后示意,“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想不战而胜也得有人同意才行。”

  要知道这些人都不会想要看到立海大拿下全国三连霸的。

  “啧,”切原低低地骂了一声,“决赛的空子也要钻吗?”

  今年的比赛规则只要把越前登记为替补,就算没到也可以临时换上场,大概青学那边也会想到这个办法。

  “难道赤也是没有信心了吗?”仁王调笑一般歪倒在切原身上,将他的头压了下去,“也对哦,上次你好像输给那个小子了。”

  “仁王前辈!!”切原连忙直起身子,一边捂住前辈的嘴一边偷偷看向站在一旁的幸村,示意前者小声点,“不要说了!”

  被猝不及防要求闭嘴的仁王眼珠转了转,小幅度点点头。

  在切原放开手的时候又朝幸村打了个招呼:“幸村,我跟你说个事——”

  “嗯?怎么了么?”幸村转头看去,只看见切原双手捂着仁王的嘴让他有话说不出口。

  前者紧张兮兮而后者则一脸无辜。

  “你们在干什么?”幸村蹙眉,“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还不快点收拾好东西入场!”

  切原有苦说不出只得缓缓放手,而仁王看着小学弟的表情,心里暗笑一声,面上正色道:“幸村我想待会儿想让你跟我一起热身。”

  幸村略一思索,答应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四周的观众席上便零零碎碎地坐了人。

  仔细一看都是些老熟人。

  冲绳的比嘉中、千叶的六角中、关西的四天宝寺还有东京的冰帝学院都带着人来观看这次的比赛。

  这些学校或多或少都曾经与立海大或者青学交过手,可以说相当了解他们各自的实力。

  随着广播的响起,两方队伍缓缓进场。场地外关于他们两方队伍的讨论也随之开始了。

  “青学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四天宝寺的白石藏之介语带欣慰一般,“只剩最后一关。”

  “但是,这一关也不是那么好闯的。”

  冰帝的迹部景吾撑着脑袋,斜觑着场地上的两队,立海大能够拿下两连冠的实力摆在面前,青学的这次也是最佳阵容。

  这两个队人马也从来没有遇见过,谁都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青学他们在搞什么鬼?”迹部眼力惊人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皱着眉头道,“怎么那个一年级的不见了?”

  越前龙马没有出现在青学的队伍之中,难道是要临场换人替补吗?青学可真是做得出来啊!

  他们想得到的事情,青学这边自然也想得到,桃城武得知越前可能在轻井泽的山里,便自告奋勇要去找他。

  “我绝对会把越前带回来的!你们放心吧!”

  而大屏幕上第一场比赛出场的人名字已经显示出来了。

  真田弦一郎VS手冢国光。

  “真是不想错过这场比赛啊,这还是三年来的第一次对决。”迹部轻轻阖上眼睛,转头站起来朝外面走去,“走吧,桦地。”

  “你要去哪里?迹部。”他身后的忍足侑士不解。

  迹部哼笑一声,“去帮忙把青学的人找回来。那小子可不能输在这里。”

  幸村朝教练席走去,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心下微沉:果然,和系统告知的一模一样。

  冰帝会出手帮忙也无可厚非,只是——

  幸村的眼神转头落在发球区内的真田身上:真田难道也会这样吗?

  稍纵即逝的念头转瞬散去,不管真田会不会去,这次的比赛势必会打到单打一。

  他要做好准备才行。

  “我现在真的可以上场比赛了吗?”幸村还是有些微微忐忑,询问着系统,“术后真的恢复完全了吗?”

  前世的幸村因为发现得太晚了导致手术治疗已经完全丧失了意义,因此没有做过关于神经性根炎的手术,也不清楚术后的身体是否像医生说的那样已经恢复完全。

  短短的二十八天也太快了一点。

  就算是小手术也不至于恢复得如此之快,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类似于格林巴利综合症这样严重的疾病。

  “当然。”系统的声音带着骄傲,“宿主的身体状况十分健康,有我们的帮助自然会达到最顶尖的状态。”

  “话说你也根本没有帮助些什么吧。”幸村吐槽道。

  复健是他自己做的,复检也是医生检查的,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实在是没想到这个系统有做出过什么贡献。

  “如果没有本系统的帮助,宿主怎么可能拿起重达二十斤网球拍呢?更何谈还进行了那么累的半个月所谓的基础训练呢?”

  幸村不解:“你说什么?”

  系统得意洋洋地回答:“因为那些远超宿主承受力的力量,都经过本系统在梦里的训练转化为宿主身体恢复能量,可以说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比你更健康了。”

  “哦。”幸村的回答十分地平淡,“这样子的吗?”

  没能得到赞赏,系统也不气馁,而是戳戳幸村道:“宿主需要担心的应该是自己的技术问题!”

  这一下是彻底地正中靶心了,幸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而在他表情突变的一刻,场上的局势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原本依靠着风林火阴山雷破解了手冢无我的境地所领悟的两大奥义,而处于下风的手冢做出的回应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他在回球上施展了超过以往不曾有过的六倍回旋,导致真田的回球全部被弹出了场外。

  “手冢的决心也是不容小觑的。”幸村双眉紧皱,“好不容易恢复到这个地步……结果还是要废掉自己的左手吗?”

  幸村很难以理解这种类似于自己断送自己网球生涯的行为。

  如果不是这场比赛关系到自己能不能回去的话,幸村想,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努力地训练想要恢复原来的实力。

  而作为画家,他比任何人都看重自己的双手。即使生了重病也一心想要努力地活下去,期盼有一天能再拿起笔来画画,绝不会因为一场比赛或者一时的意气之争而断送双手。

  而这一次的全国大赛决赛,显然对于手冢来说,比他的左手更为重要。

  “为了青学,就算牺牲掉这条手臂也无所谓,一定要铸就属于我们的时代!”手冢忍着剧痛,再一次拿起了已经掉落一次的球拍,用尽全身力气回击来球。

  而真田所做的回应,却比他更加坚决。

  下一秒双手持拍挥出,如同惊雷一般的金黄.色小球疾射而去,脚下也跟着不稳,瞬间跌倒在地。

  两个人都已经到了极限,只凭着最后一口气在硬撑。

  “真田!”幸村猛地站起身,喊了真田的名字,神色张皇无措。

  双方都叫了医疗暂停。

  回到教练席上坐着,真田没料到幸村竟然叫了暂停。

  “幸村,还没有到……”可以叫暂停的地步。

  “闭嘴。”幸村神色不耐烦,直接动手狠狠地按了一下,真田已经淤肿起来的双腿,后者立刻面色痛苦起来。

  动用太多次的“雷”,导致肌肉拉伤而肿痛,幸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一个两个都是把这次的比赛当做最后一次比赛在打了。

  “要是你不想之后当个瘸腿的残废,就不要再用‘雷’了。”幸村说话也没有客气,直截了当地告诉真田,“比赛也到了最终盘,手冢那边也应该警告过他了。”

  说到这里,幸村长叹了口气,“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不要为了这一场比赛而做无谓的意气之争。”

  万万没想到幸村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真田瞪大了眼睛十分不赞同:“幸村,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们立海大的三连霸绝不能在这里输掉!”

  “不管如何,我都要竭尽全力打败手冢!”真田试图想要站起来,可脚下还是使不上劲,“可恶!快动一动!”

  幸村还想再说什么,柳却伸手拦住了他。

  “精市。这是弦一郎的战斗,也是他的心结,他不会认输的。”

  说着,将早已准备好的冰袋递给真田让他敷在腿上,用行动表示对他的支持。

  幸村暗自咬牙,声音里带着怒气:“你们——”

  一想到自己无力改变两人两败俱伤的结局,幸村心里一阵难受。

  难道自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学会打网球的第十四天

  “如果——”幸村稳了稳心神,缓和了一下语气,“我是说如果,真田你没有赢下来比赛怎么办?”

  他并不想把话说得太绝,却无法不去思考这样的可能性。

  “不可能!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输给手冢!”真田的反应比他想象中更大,几乎是可以称得上是暴怒。

  他双眼猩红,握着球拍的手迸出青筋:“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等了三年。这三年来我努力训练就是为了在比赛上打败他!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输的!”

  幸村听完却蹙眉,他不自觉地收敛下颌,双手环抱在胸口。

  “你的意思是为了你的私人恩怨要在这样重要的决赛上,赌上立海大的第一场输赢?”

  不等真田反驳,他继续说道:“不管你和手冢之间到底有多少纠缠,这里都是神圣的网球赛场!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要用尽一切方法赢下这场比赛!”

  真田冷静下来,幸村说的没错。自己似乎太过感情用事了,这一场比赛不仅是自己对手冢的复仇之战,更是关乎立海大三连霸的胜利。

  但是——

  “只要我赢了手冢,”真田的神色突然坚定,“只要我赢了——”

  “手冢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替真田做完冰敷的柳直起身来,“所以他在逼迫你正面对决。”

  没人比你的对手更了解你。

  真田视手冢为劲敌却从来都不知道手冢的内心也从未熄灭过斗争之火。

  为了青学的胜利,不管自己和对手会如何两败俱伤。

  再次回到场上之后,真田才彻底地了解了手冢这样的决心。

  面对想要同自己玉石俱焚的手冢,真田内心有些退却了。并不是他无法像手冢那样牺牲自己,而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会后悔这么做。

  在幸村的身边,旁边了眼睁睁地看着他生病、住院、手术、复健等一系列的过程,他比谁都清楚地了解幸村的梦想,比谁都看清楚了一个事实:一个网球运动员的身体是如此的重要,为了这样的理由不值得。

  以至于,他不愿意跟手冢拼上一切。

  他怕毁了别人的梦,也怕自己和迹部一样负担起别人的人生,甚至于赔上自己的一切。

  察觉到真田的打法出现了改变,手冢的眉头一紧,这与他想要的结果不一样。

  攻击减弱了,削减了力道的球落到身边两侧,甚至用不着挥拍就能够够的到。

  是真田给出的回应。

  手冢却坚持一意孤行。

  抬手,发球。零式发球。将自己的所有力量都燃烧殆尽的手冢国光,之后会变得如何将不言而喻。

  幸村闭上了眼睛。

  心里一片沉静,这下子是真的没有办法阻止了。

  “咔哒”一声,是球拍落地;“砰——砰——”不断拉长的声响是球落到地上;沉重的呼吸从空气中传来,汗水滴落在地,弥漫开湿意。

  阳光从头顶直直落下来,照在场地上双方的身上,每个人的脸上浮现出不同的神情。

  偌大的场地里,最后只剩下裁判的宣布比赛结果的声音。

  “比赛结束!won by Seigaku tezuka 7—5!”

  霎那间,在这环形的场地里欢呼和寂静交织在一起。青学的欢呼与立海大的寂静。

  输了。

  真田输了。

  立海大第一场比赛输了。

  回到赛场边,真田脸上隐隐浮现不甘,脑海里不断地回想刚才的比赛,

  自己是否应该像手冢一样为了赢得胜利不惜一切,然而他转头却对上了幸村的笑脸。

  “辛苦了,真田。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不似之前的冷笑,也不是面对他人公式化的微笑。

  幸村是真的在高兴。

  这与原本的走向并不一样了,这不就意味着自己还是可以做到一些事情的吗?

  立海大的他们习惯于战无不胜,可幸村没有这样的习惯。

  他现在只是由衷地为真田没有断送掉的将来,为手冢没有失去的手臂,为自己改变掉的比赛结果感到高兴。

  真田不解,明明他输了不是吗?他觉得自己第一场比赛就输掉的话,对立海大的士气将会有很大的打击。

  “幸村——”真田想要道歉,却被幸村止住了动作,没能将话说完。

  “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幸村朝身后示意道,“不是吗?”

  真田抬眼望去,大家都冲自己点头,并没有因为真田的输掉而有任何怨怼。

  “大家……”

  真田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切原在背后冒了出来。

  “不过既然连副部长输了的话,我得加把劲才行啊!”他从边拿上球拍做着准备活动,此时伸了个懒腰,“下一场比赛可不能再输了——哎呦!”

  柳将食指屈起在切原脑袋上敲了敲,惹得后者叫了一声疼。

  “弦一郎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柳也已经准备好了。

  没有过多沉浸在失败的情绪中的时间,他们必须迅速地调整好心情。

  因为轮到他们上场了。

  柳斜觑了一眼对面上场的人,和自己预测的分毫不差。

  转过视线落到面前人的身上时心里却像是蒙上了一阵阴霾。

  他永远看不穿的人,永远猜不透的人,连最后的最后他都没法知道幸村的失忆究竟是否是真。或许也无法知道关东大赛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精市。”柳深呼吸了一下,语气认真而严肃,“这次比赛结束之后,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敏锐地意识到柳的话中意思,幸村抿了抿唇,应下一声:“……好。”

  怀疑的种子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如果无法消除他们的怀疑,阴霾便会一直萦绕在周围。他们也根本无法相处愉快。

  “真田。这场比赛就先麻烦你了。”幸村从教练席上站起来,“仁王,你不是说要一起热身吗?”

  幸村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切原和柳都有些措手不及,而被委托重任的真田倒是冷静异常:“我知道了。”

  被叫到名字的仁王也吓了一跳,之前让幸村和自己一起热身不过是玩笑话,没想到幸村当真了。

  但此时再推脱也不好,便只得含混地答道:“好,我马上就来。”

  然后顶着其他人谴责的眼神,一溜烟地小跑跟着幸村出去了。

  和ARINA场内快要呼吸不过来的紧张气氛不同,场外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随意挑了一个球场,幸村却没有和仁王对练的意思,自己径直拿着球对着墙壁打了起来。

  球弹起又落地,球拍后拉又用力朝前挥。渐渐的球速越来越快,幸村的步伐也跟着往前逼近,最后以一个强烈的旋转球结束了短暂的练习。

  等到幸村转过身看向自己后,仁王倚靠在铁丝网的身体才站直,唇角勾起一个笑容。

  “幸村你这就练完了?不是说陪我热身吗?”

  说着,仁王将怀里的球拍拿在手上把玩,观察着自己球拍线的松紧。

  幸村眉梢微动,双唇微启:“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和不二周助的对战?”

  在仁王主动要求上单打二的时候,幸村心里的违和感就十分地重。不管怎么拆,仁王愿意上单打的次数,尤其是在关键的比赛上少得可怜。

  不管怎么看都是双打选手的他,竟然在这个当口提出上单打。

  如果不是这个人藏得太深就是他早有准备。

  为了找出一丝线索,幸村又把关东大赛的录像带看了一遍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想,仁王对自己的胜利十分地有信心。

  “是关东大赛?”幸村刚刚说出这个答案时,就看见仁王的眼皮一动。

  然后只见后者抬起头,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声音蛊惑力十足:“既然幸村你又看了一遍录像带。那么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一个事实呢?”

  “你是指你们根本没有出力这件事吗?在关东大赛藏拙这件事吗?”幸村笑容不变,“不是都过去了吗?我要的是现在的竭尽全力。”

  仁王的笑容被注入了一丝苦味,很快又掩饰住了。

  不是这个。

  他眨了眨眼睛,掩下失落的心,声音淡淡:“我会竭尽全力的,幸村你不用担心。”

  “那就让我看看你怎么准备的,不会只是嘴上说说吧?”幸村似乎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如果没有赢下的信心就不要上场了。”

  被他一激,仁王立刻说道:“怎么会,我可是信心十足!幸村你要试试看吗?”

  “好啊。”

  幸村就等着他这句话。

  两人相视而立,分于球场两端,名为热身实为试探的对练就此开始了。

  和场外临时起意的不同,中心球场上的比赛已经来到了关键时刻。

  幸村突然离开留下切原和柳相对无言,然而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两人也无暇顾及太多。

  只是回球途中眼角余光不停息地瞥向教练席上的人,心里想着幸村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不专心比赛的下场,是两人都心不在焉地回球,没了第一场比赛更牵动人心。

  两人的表现自然而然给了对面可乘之机。

  原本以为可以趁着这个时候进攻的乾贞治和海堂薰,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攻击轨迹都被挡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学会打网球的第十五天

  “如果以为出其不意就大错特错了。”切原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挑衅般的看向对面两人,“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足矣。”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使出全力,但他俩的实力比对面高出不止一截,也该让对方看清这个事实了。

  “贞治,你该不会以为关东大赛的时候真的是五五之数吧。”柳微微侧头,唇边笑容不明,“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可要伤脑筋了。”

  乾的眼镜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张大了嘴巴,看起来十分震惊的样子。

  “不、不可能!你想说我之前对你们的数据记录都是假的吗?”

  柳轻轻地摇头,“数据不是假的,但是网球比赛的结果不仅仅是数据所能决定的。”

  关东大赛的时候,他的确没有在数据上作假,可是,那个时候的他们没有完全在状态也是事实。

  失去了幸村的立海大第一次察觉到的事实,到现在才完全想明白的事情。

  如果幸村没有坐在那个位置,他们甚至连比赛都没有心情进行下去。

  所以他们迫切地想拿到优胜,不仅仅是为了幸村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因为,不可以失去幸村的心一直在支持着他,并且束缚着他。

  柳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定在了原地,所有的线索在脑中串成了一条线,他大概知道当初幸村想要说些什么了。

  他猛地回头看向教练席。

  幸村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而仁王跟在他身后,看起来不像是经历了一场简单的训练,出汗量很多的样子。

  柳还来不及再观察仔细些,耳旁响起的是切原的声音。

  “柳前辈!球来了!”

  下意识地挥拍然而力道不足以将这个球一拍定死。

  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切原把球救到了,柳露出个歉疚的表情,“抱歉,赤也我走神了。”

  随即沉下心来,专心地应对比赛。

  回到教练席上的幸村看着巨大LED屏幕上的比分,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什么情况?

  立海大第一局被先发制人了,正以大比分40—0落后。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真田自然而然地便道出了缘由:“大概是因为有点压力了吧,不过第一局是用来观察的,暂时也不用担心。”

  幸村嗯了一声,目光停留在柳的身上。

  关东大赛的比赛录像,现在再看一遍有了新的发现这一点倒是出乎幸村的预料。

  本来是因为研究青学而观看的,却意外地以一个内行人的眼光再去看这场比赛后,幸村才发现现在的立海大网球部出了问题。

  论实力而言,关东大赛上的青学远远不及立海大,但是打得一手好的心理战。

  而其中最主要的问题便出在柳的身上。

  面对儿时的双打搭档,柳并没有完全竭尽全力对战,这是幸村万万没有料到的。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柳在比赛前的准备是十足的才对。然而就是这样的他,却在关系着立海传承的关东决赛上却意外地放水。

  幸而最后并没有丢掉冠军奖杯。

  输掉的两次比赛原本以为柳和切原会有所反省,没想到决赛上还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幸村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的不悦。

  “真田。你觉得柳他们会赢吗?”幸村轻声问道,“不会像关东大赛一样吧?”

  真田立马矢口否认:“当然不会了!”随即回过神来,有些吞吞吐吐,“幸村……你怎么突然提到了这个……”

  心底涌起来的不只是不安还有隐隐的期待:幸村他是不是记起来了什么?

  仿佛知道真田在想什么一样,幸村微微一笑道:“只是感觉不应该是这样的罢了,关东大赛也好,全国大赛也好。”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呢?幸村始终还没有想明白。

  就在幸村暗自思索的当口,柳他们已经调整回了状态,从赛点一点点反超,拿下了第一局。

  交换场地的时间太短了,柳没能找到和幸村说话的时机,而比赛也容不得他继续分心。

  因为切原已经陷入了半决赛时期的状况。

  虽然这个状况是他们造成的,但是经过测量和检查之后,柳发现切原并不能完全适应这种状况,这三天内对切原的调整也是基于这个方向。

  照理说开启无我境地的切原,应该是像手冢或者千岁千里一般朝着千锤百练自得之极限或者才华横溢之极限,亦或者是那传说中的境界天.衣无缝之极限前进。

  不管是打开无我境地的哪一扇门都对切原是一种意想不到的收获。

  可是仿佛是玩游戏时候选错了分支一般,切原并没有再朝着无我的境地的方向进发。

  而是选择了一贯的球风跟打法。

  跟名古屋星德的那位有冰人之称的一年级相遇,更加激发和放大了性格里的缺陷。

  接二连三的攻击如同密不透风的利剑朝着青学那边席卷而去。

  带着尖锐的嗜血的气息,任谁都看的出来切原的打法比起关东大赛上更加激进也更加暴躁。

  曾经和切原对战过的不二更加深有体会,对面站着的并不像是一个对手,更像是要把人拖入深渊的恶魔。

  这种不顾一切想要燃烧殆尽的打法让人心惊,和之前的手冢何其地相似。

  但是,他的对手却不像是真田那样的顶尖高手,面对切原的攻击只能被动防守找不到任何地反击的地方。

  渐渐地,这种模式下身体的副作用开始出现了。

  汗水比平时更多,呼吸比之前更急促,步法也凌乱了许多,脑袋发昏眼神迷离。

  切原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炙一般,嗓子开始冒烟,面前的景象也开始出现海市蜃楼般的蜃景,让人恍惚不已,分不清是真是假。

  短暂的休息时间内,看着靠在席位上休息的切原,幸村和柳纷纷皱起眉头。

  “这种状态不正常。”幸村抬头和柳对视了一眼,“再这样下去很可能连这一场比赛都撑不下去。”

  柳哑着声音:“都是我的错。”

  “不能再让赤也打下去了。”幸村当机立断,“现在弃权还来得及。”

  “不行!”其他人想也不想地就反对道,“这绝对不可以!”

  原本第一场就输掉了,第二场弃权又算怎么回事?

  在大比分领先的情况下弃权,把到手的胜利拱手让给别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下来。

  就算是部长幸村精市说的也不行。

  稳了稳心神,幸村深吸一口气,“那你们说该怎么办?难道让赤也继续打下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次的比赛上就到此为止吗?!”

  谁都说不清楚这种状态下赤也还能撑多久,而短暂的休息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

  沉默的气氛一直弥漫开来,所有人心上都沉甸甸的。

  他们再也没有了半决赛时沉舟破釜的勇气,因为决赛不能再输了。立海大的三连霸既是他们和幸村的约定也是共同奋斗的目标。

  可是——

  “弃权吧。”幸村却要亲手掐断这一丝渺小的希望,“我们还有下一场。”

  叫他们怎么甘心,叫他们怎么甘愿啊!

  “幸村部长……我、我还可以继续……”切原刚一开口,就被幸村给无情地否决了。

  幸村瞥了他一眼,声音坚决:“你自己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现在还是逞强的时候吗?!”

  缓和了一下情绪,看向其他人:“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半晌,只听见仁王的一声轻笑:“幸村你对我这么有信心,真是受宠若惊。”

  话虽轻佻却含着深意,仁王狭长的眼眸里瞳仁转了转,“刚才的热身正好上用场了呢。”

  幸村的回答也同样让人猜不透:“有用就好。”

  这两个人打着哑迷,柳看了看他俩,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那就弃权吧。”

  此话一出,不仅身为搭档的切原瞪大了眼睛,深知柳个性的其他人也吓了一跳。

  “莲二——”没有开玩笑吧?

  真田差点脱口而出,这和自己输掉不一样,而是实实在在的大比分领先后的弃权。

  其实依靠柳自己这一场也不是不能赢的比赛,而需要争取胜利的人却说出了弃权的话。

  “精市。”

  柳微微一笑,笑容里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棕黑色的眼里映照出幸村的冷峻面容:“对不起。”

  “道歉的话,留到比赛结束之后再说吧。”幸村弯了弯眉眼,“而且我也有话和你们说。”

  柳点点头。

  他转头面向裁判,举手示意:“裁判,这场比赛我们立海大附属中弃权!”

  全场哄然,立海大竟然在完全领先的情况下选择了弃权!

  “是幸村君的战术吗?”白石藏之介用手摸了摸下巴,“这和立海大一向的作风好像不太一样啊。难道是想要比赛更有戏剧性一点?不对,幸村君也不是迹部那么有表演欲的人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白石想的那么弯弯绕绕,只是幸村刚才出去的间隙里收到了来自太宰治的消息而已。

  他的委托终于有了结果。

  他终于知道了幸村精市的扮演该如何进行下去。

  学会打网球的第十六天

  时间倒回到十分钟之前。

  仁王和幸村正准备开始“热身”活动的时候,网球场的铁丝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了。

  还未等仁王皱眉呵斥对方打扰了他们两的私人时间,就听见幸村先一步开口了,语气显得比他更加诧异。

  “中原先生?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别说普通人,就连幸村都大吃一惊。

  没想到被叫出名字的人,只是眯起那双宝石般的眼睛,眉梢微动,语气中还带着点不甘心的了然:“果然还记得吗?”

  幸村一时没听懂他的话,露出迷茫的神色满脸写着:“?”

  什么意思?

  今天中原中也并不是一个人单独前来的,他还带着别的事情。

  还没等他回答幸村的问题,只见又一个熟悉的人从中原中也的背后冒了出来。

  “好久不见了,幸村君。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到你们。”

  来人扶了扶鼻梁上的无边框圆形眼镜,用看似亲和的口吻说道。

  是异能特务科的搜查官坂口安吾。

  公事公办般的笑容虽然让人挑不出毛病,但联想到这位身份以及之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幸村不免又多了几分警惕。

  被这两位找上门来似乎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突然出现的两位不速之客,加上幸村的表情有些奇怪,仁王选择暂时静观其变。

  “是有什么紧急的状况必须要在这个时候来吗?”幸村率先开口问道。

  场内的比赛就要开始了,自己和仁王的热身也才刚刚打响,时间不多了没什么空闲和他们闲聊。

  似乎是看出幸村顾虑,坂口安吾冲他勾了勾唇角,“幸村君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异能特务科这里已经布置了特殊的空间,保证这个场地内的时间流动速度会无限降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来解决这件事情。”

  “坂口先生你的意思是?”

  说话间坂口安吾逐渐踱步到了另一边,然后闪电般的出手,朝着仁王的脖颈处——

  被挡了下来。

  是仁王反应过快挡住了坂口安吾意图捏下来的手。

  仁王眸中全是冷光,语气却轻佻得宛如情人间的挑逗:“用得着这么粗暴的方式吗?真是让人伤心啊,难道是有什么事情不愿意让我知道吗?”

  连一向的语癖都没有带上了。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有些事情不知道比较好呢,对吧?”坂口安吾没有被这个小插曲打动,反而转向幸村面带微笑。

  这两个人是异能者。

  幸村衡量了一下目前的状况,果断选择先避其锋芒,“仁王。”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接收到幸村的信息,仁王更加警惕不已,却还是放下了手。

  所幸,坂口安吾也没有再次出手的意图,一反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

  一旁的中原中也对于坂口安吾这么磨磨唧唧的样子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教授眼镜,你的废话也太多了!”中原中也没有顾及到仁王还在场,直接开口道明来意,“幸村君,之前你不是拜托过太宰那个混蛋一些事情吗?现在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如果没有问题你就先看看吧。”说着,中原中也将一袋文件隔空“扔”进了幸村的怀里。

  这一幕,知晓内情的三人都习以为常,而第一次见到这种隔着整个半个球场传递物品的方式,仁王可以说是震惊异常,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文件很厚,幸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却没有第一时间翻阅。

  因为他不太相信这就是两个人前来的唯一目的。

  的确,太宰先生和自己说过调查结果出来了,那么为什么不能亲自前来呢?

  更何况,上次大家的相处并不愉快。

  见幸村半天没动,大致能猜出他在想什么的中原中也双手环抱,手指点了点臂膀,和坂口安吾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想看吗?”后者立刻开始打着圆场,“那我们来说说另一个问题吧。”

  果然来了。

  幸村屏住呼吸,听到坂口安吾神色极其严肃地问道:“幸村君,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吗?”

  ……

  缓缓从回忆中抽出思绪的幸村,目光停留在正在场上的仁王。

  热身时,他为仁王推演了各种的可能性,让他看到了自己的这场比赛的未来如何。

  也不知道会不会奏效。

  幸村不由地望向青学的场地,桃城武已经带着越前龙马回到了比赛会场,只是现在的越前却已经不是之前的越前,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和自己的假装不一样,越前龙马是真的失去了记忆,连自己的名字和全部成长过程都不记得了。

  身后的观众席上还在骚动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迹部景吾的回归带来的消息。

  裁判的声音近在咫尺,没有丝毫被影响:“现在开始,全国大赛决赛单打二的比赛,青学不二周助vs立海大仁王雅治,现在开始!”

  幸村收回全部的心神放到了即将开始比赛上。

  立海大的其他人则做不到如幸村一般淡定如常,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刚才的事情。

  “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仁王身上了,刚才他俩出去到底做了什么?”丸井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感觉仁王也变了不少?”

  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自然是没有躲过其他人的眼睛,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有些想不通。

  “幸村的心思我们永远都猜不透,不过既然他相信仁王,那我们也就顺其自然吧。”刚刚下场的柳闭着眼睛双手交叉在身前,“不然呢?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的话内容虽然消极,但是语气却很平常,隐约带着笃定的意味。

  怎么会有人去热了一场身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呢,跟变了一场魔法一样。

  丸井耸了耸肩,表示不理解,眼睛紧紧盯着仁王。

  其实丸井猜想的也没错。

  仁王的确受到了类似魔法异能的改变。

  不过这场魔法并不是别人给予他的,而是幸村给予的。

  握着球拍的手心总算有了一点真实感,仁王小小地吐了一口气,刚才的场景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

  ……

  在坂口安吾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不仅幸村瞪大了眼睛,仁王也跟着他做出了同样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幸村心里一紧,自己的失忆不是装出来的吗?

  难道他们知道了自己是假装的了吗?

  但是坂口他们下一句话却彻底地颠覆了幸村的世界。

  “幸村君,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坂口安吾条分缕析地说道:“我们异能特务科为了避免彻底暴露于外,每次都会带上消除记忆的人员。一般来说,只要是存在的记忆,那么通通都没有例外会被消除才对。但是很奇怪的是,之前我明明下达了命令,你的记忆却没有被抹去。”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但是我对你做过检测,你并不是异能者。也就是说只剩下一种情况。”

  中原中也看到幸村的表情,淡淡地跟了一句:“也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也说不定,不过这是最大的可能性。”

  幸村知道他说的意思了。

  因为自己所有的记忆并不是真正的记忆,所以才不能被消除。

  幸村的脑子突然乱成一团,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记忆被篡改的可能性。

  他不是和别人做了交换才换得了这一次重生的机会吗。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幸村突然的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了。

  脑袋里的弦被拨动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回响,难以自抑的疼痛从脑袋里传来,他蹲下来捂住了头。

  “幸村!”仁王连忙扶着他的双肩,“你没事吧?”然而幸村并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一味地使劲敲打着脑袋。

  “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仁王猛地站起身伸手揪住了离他最近的中原中也的衣领,“幸村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仁王反应过来,自己突然就腾空飞了出去。

  中原中也被他一拉,下意识地用重力操作将人弹开,意识到自己的力道有点重立刻又调整了一下,这才没造成伤害。

  “笨蛋,别随便碰我!”好不容易看到仁王平安落地,中原中也才带着怒气呵斥了一句。

  坂口安吾静静地等着自己造成的涟漪蔓延出去,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场景内的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根据太宰透露的消息,这位幸村君根本就没有失忆的样子,但提供的材料也的确是幸村精市的材料。

  但是很奇怪的事情就在于这里。

  如果真的是一个人,那么为什么偶尔的选择和态度会不一样;如果不是一个人,那么这个幸村精市到底从何而来?

  正是因为有这种这种误差信息还曾一度欺骗了太宰和所有人。

  江户川乱步似乎是看穿了真相,却选择了隐瞒。但是他现在也下落不明,坂口安吾无法去求证。

  幸村精市的记忆未被消除,这件事是Port Mafia和异能特务科共同的工作失误,今天前来也是为了验证他们的猜想是否正确。

  而现在——

  “我……记起来了……”幸村的动作停了下来,呢喃出声,“全部……都记起来了。”

  热爱打网球的第一天

  幸村的脸色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又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但是他的眼神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他抬起头面对着坂口安吾,用略显低哑的声音问道:“这就是你们来找我的理由吗?”

  后者轻轻地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幸村精市的记忆之所以不会被抹去,是因为有人把这个刻了下来写进了世界的规则里面。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让所有普通人都相信的,所有的一切都顺利成章的,实现这一切的东西。

  “书”。亦或者说是世界的法则。

  但与之相对的便是异能特务科发现了这一点,他们也在追查“书”的下落。

  如果没有找到的话武装侦探社的危机永远不能解除,而这一切就陷入了“魔人”的阴谋里面了。

  “很抱歉,坂口先生。”幸村却带着不一样的态度,朝他微微鞠躬,“现在的我不能说,因为这也是对我的考验。”

  坂口安吾和中原中也同时皱起了眉头,而一直呆在幸村身边的仁王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时候,幸村认识了这些人?什么时候,幸村在不知道的地方做了什么事情?他们完全都不知道。

  连这几人之间的对话,都完全听不懂了。

  仁王不经意间流露出神色被幸村看了个正着,他大致也能猜的出来仁王的想法。

  然而现在却不是解释的时候。

  他的身份他的一切还需要再保密一段时间。

  “如果说我们非要知道呢?”坂口安吾试探性地问道,“幸村君,你知道违抗政府机关是什么样的结果吗?”

  幸村却指了指脑袋,丝毫没有受到他的威胁,“现在我的记忆是绝对真实的记忆,如果你动用武力或者其他手段我相信你也可以得到结果,但是——”

  只见他微微一笑,“你不会以为这种东西没有为了应对紧急突发状况而设置的报警装置吧?”

  “到时候,你们不但得不到你们想要的信息,甚至连我这个唯一的知情人都会失去。”

  世界的规则,除了现在的幸村谁都不知道是如何规定的,如果幸村铁了心不告诉他们……

  棘手至极。

  中原中也忽地问道:“我们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是假呢?”

  “中原先生,你们没有选择不是吗?”幸村淡然回答道,并不关心他们的想法,“更何况,你们刚才说的也不过是一面之词。我也有去质证的权利,这一点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坂口安吾轻轻点头,然后伸出一根食指比在幸村的眼前,“一周如何?”

  时间比想象中更短,幸村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笑着应了下来:“好。”

  几人的哑谜就此落下了帷幕。

  临走之前,幸村还提出了一个要求:“你们布置的场景我想再延长一点时间可以吗?”

  安吾答应了下来。

  ……

  大约是因为越前的到场,亦或者是因为青学前两场的获胜,大大地鼓舞了斗志,导致单打二比赛的走势一直被青学那边牢牢地控制住了。

  不二的进攻是可以预料到的,可如此卖力地比赛还是第一次。

  连上次在关东大赛上都没见他这么有斗志,从第一局开始就接连打出来的回击球,是不二周助的成名招式。

  “三重回击——白龙!”

  球拍往上削球,借助这个圆形场地形成的风向和流动,高高抛起又急速坠落到对面的场地,只留下了一丝黑色的印记。

  仁王矗立在球场上,双眼定定地看着不二周助的脸,可是又好似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这场比赛的比分依旧是立海大以0—4落后。

  刚才还在笃信仁王会挽救这个局面的立海大众人彻底地哑然。

  “可恶,怎么会这样?!”脾气暴躁的切原忍不住一掌拍在厚厚观众席的墙壁上,“仁王前辈怎么会输掉这场比赛?我们立海大的三连霸难道就这么没了吗?!”

  一直说服自己要淡定的真田,看着坐在教练席上的仁王,也忍不住出声了:“你在搞什么?!仁王!”

  仁王没有回头,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汗水,“能请你安静一点吗?”语气毫不客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幸村唇边露出一丝笑,看着仁王低垂的脑袋问道:“怎么样?不二周助的实力如何?是否还坚持你之前的观察所得呢?”

  “呵呵,幸村你才是真的可怕的欺诈师啊!”仁王仰起头,摸了摸嘴角的痣,“什么时候你也会模仿别人了?”

  幸村只是笑笑,转移话题:“交换场地的休息时间到了。”

  仁王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迈向赛场的步伐也更加重了一点,“我绝对不会输掉的!”

  不管是为了立海大还是为了幸村,亦或者是——为了证明自己。

  ……

  该走掉的人已经离开,徒留下仁王和幸村在静默时间的流逝中相对无言。

  仁王有很多话想问,也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张口的瞬间脑海里不自觉地闪过了幸村疲惫的脸。

  最后只能问出一句:“幸村你的记忆真的恢复了吗?不是假的吧?”

  听到仁王的话,幸村不知怎么地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角不自觉湿润了起来。

  伸手拭掉眼角的泪珠,幸村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戏谑:“怎么,仁王你要试试吗?”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看见幸村走到底线发球区才明白原来他指的是网球。

  幸村从口袋里掏出小球,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

  他捏了捏网球,上面的绒毛有些扎手,但他从来没觉得眼前的网球这么可爱过,于是轻轻地递到唇边亲吻了一下。

  看着幸村的动作,仁王也再次走到了球场另一边,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心境。

  得知幸村恢复的那一刻,心里涌现不再是担忧和紧张,所有面对未知的恐惧都在这一刻被抚平。

  近在咫尺的三连霸,不知结果的双打二,前途未卜的自己,这些通通化作对幸村记忆恢复的高兴。

  仁王止不住地想要嘴角上扬,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太过张扬,但是却忍不住笑容。

  “放马过来吧,幸村!”仁王压低了身子,做好了接球的准备。

  幸村低头后再抬头时,整个人的气场霎时改变,他不再是那个和煦如春风般的幸村精市,而是每个人站在球场上都难以逾越的高峰。

  国中网球界第一人。

  立海大网球部部长。

  被誉为“神之子”的幸村精市。

  是躺在金井医院三百天之后重新再站起来的幸村精市。

  是重新找回自己的幸村精市。

  那样耀眼的幸村才是真正的幸村。

  看着他发球,看着他挥拍,看着打出漂亮的上旋球,看到他精准的压线,看他强劲的回球,每一个瞬间都让身体觉得战栗。

  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个人。

  是幸村精市而已。

  仁王再次在赛场上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比起之前的幸村更重更强大的气场,而且这一次不仅是皮肤有了反应,并且连心脏都仿佛受到了压迫。

  自从生病之后再也没有了这样强势劲头的幸村,仁王也无数次地想过这样的场景,却又害怕这样的景象不会再发生。

  是魔法吗?

  亦或者是神的庇护?

  幸村在这样的时刻恢复了记忆,在最后的时刻。

  那么,就让他来好好地验证一下吧!

  ……

  回到场上的人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斗志,将之前的迷茫一扫而空,气氛忽地变得沉重起来了。

  察觉到比赛氛围的变化,不二心里尚未落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对面的人被称为“球场上的欺诈师”,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自己没有注意到。

  其实,仁王脑海里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他刚才和幸村的那场比赛中,幸村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不二周助的打球方式,为他推演出了比赛的结果。

  是——仁王雅治的惨败。

  玩弄人心的欺诈师,却也小看了人心。

  幸村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不能小看对手,也不能把自己限制住在一个圈内停滞不前。

  即使超越对手,跨越自己的心障更加重要。

  观察了对方整整四局,仁王不得不承认或许自己真的不够了解不二周助,自以为是地采用幻化成手冢的战术收到的结果会是一样。

  能够创造出五重回击球的人,怎么是会甘心屈居于人之下的呢?

  仁王有些自嘲地笑了。

  自己不也是一样吗?即使再怎么尊敬幸村,自己的心里难道没有想要超越对方的想法吗?

  如果没有,那么这份不甘心的心情从何而来?

  果然,他想要打破幸村给他的定下来的未来,不论用何种手段!

  场外的幸村唇边笑容不断放大,因为仁王选择直面自己的结局,这样的变化是他乐于看到的。

  并且也收到了十足的效果。

  整个会场的人都屏息以待,看着场内因为过于卖力而瘫倒在地的人。

  裁判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布这场比赛的结果:“比赛结束!立海大获胜!6—4!”

  热爱打网球的第二天

  结束了!

  仁王翻了个身正对着天空,伸手挡在眼前,阳光顺势从指尖的空隙撒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赢了,自己赢了。

  没有被幸村所说的那样,输给不二周助,输给手冢国光,输给自己。

  不是以其他人的方式而是以仁王雅治所能做到的事,赢下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仁王雅治。

  翻身起来和对面的人握手时,仁王的心才真正地稳定下来。

  “打得不错!很漂亮的比赛!噗哩。”习惯性地带上自己的口癖,仁王不自觉带了点力道。

  不二怅然一笑,“谢谢……不过,”而后若有所思地问道:“4—0之后再上场时,空气好像变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意外于不二的敏锐,仁王先是一怔而后低声笑道:“大概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好部长吧,在不断地推着我们前进。”

  不二顺着他眼神的方向望去,幸村正在和丸井他们做赛前的交代。

  “虽说赢了一场,不过之后的比赛还不能放松,你们两个准备得如何?”

  幸村像每一次上场前问道。

  好久没听到幸村这样的询问,丸井和桑原还有些不适应。但两人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点点头冲幸村保证道:“不过是‘同调’而已,论实力和默契还是我们更高一筹!”

  “真的吗?”幸村突然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完全地理解别人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搭档也一样。”

  他加重了语气,说出来的话也跟着有力了点:“所以——不要迷信于默契,你们更应该做的是发挥自己应有的实力,我想我应该说得很清楚了。”

  幸村这番话,不知为何像是浇了一盆凉水在头顶上,让丸井和桑原都清醒了不少。

  他们之前因为大石和菊丸隐隐约约有“同调”的迹象,便一直把重心放在了该如何攻克这个默契度上面。

  但是正如幸村所说,自己都不曾了解过自己,有何谈去了解他人呢?

  扬长避短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我知道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比赛胜利回来的仁王也踱步到两人身后,顺手拍了拍丸井的脑袋:“可别输了啊。”

  “谁会输啊!”丸井顿时对他吹胡子瞪眼,“你才是,刚才要吓死人了吧。”

  一度以大比分落后,真是叫人捏了把冷汗。

  仁王只是笑笑未再答话,然后对上幸村的眼睛,两人相视各一点头。

  看着两人之间的氛围,丸井忽然感觉有些奇怪,自从幸村失忆之后仁王好像从来也没有对幸村有过这种表情了。

  难道?丸井不由地咬了咬唇,“幸村?你——”

  他的话还未讲完,裁判已经示意比赛选手入场了,丸井只得按捺下自己略有些激动的心,深呼吸一下拿上球拍站到了比赛场上。

  安排好了丸井和桑原的比赛,幸村心里总算略微轻松了一点。

  刚才丸井的未尽之语怕是看出来了些什么,所以才会这么听话地将比赛局势牢牢地掌握在自己这边,不给对面任何可乘之机。

  但是,还是不能完全放松。

  毕竟即使这场比赛赢下来了,自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果不其然,待到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桃城就冲了进来对着青学那边的人喊道:“越前的记忆正在恢复,前辈!”

  大石听见自己的作战策略取得了成功,和菊丸高兴地击掌。

  意识到这是青学拉长比赛时间的作战,丸井和桑原反应过来了。

  “原来你们是为了后辈在拖延时间啊。难怪我从刚才就感觉奇怪了,所谓的‘同调’原来是这个意思吗?”桑原斜睨了一眼沉浸在快乐中的两人,摇摇头哼笑一声。

  “这就是另一个‘同调’。”菊丸习惯性地比出V字,眨眨眼,“不然怎么可以比到现在呢?”

  这话一出,丸井反而捧腹大笑:“哈哈,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鬼话吗?”

  丸井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半晌他突然收敛了所有笑容,“是啊,就是因为赢了比赛才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如果不尽力比好每一次的比赛,总是想着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才会输的这么惨!”

  一个预设好即使自己输了也有退路的人,怎么可能赢得了他们!

  就像之前他们一样,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幸村身上,以为有了幸村就万无一失,才会在关东大赛上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因为幸村而丧失信心,丧失状态,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明明都觉得自己没问题了却还是没有在心态上调整过来。

  因为无比期盼着幸村的恢复,同时又恐惧着幸村的恢复,把幸村失忆之后的所有努力都当做理所当然。

  这和青学现在的做法有何分别,如同莬丝花一般依附于树木之上,借树枝攀高炫耀的花朵,明明是幸村支撑着他们,结果他们却不能给予同样的回报。

  结果全部都是这样。

  而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速战速决赢下比赛!

  想透彻了这一点的丸井和桑原,不由地相视一笑,比起对面,自己这边也照样是心有灵犀。

  观战的立海大这边也听到了桃城的话,出现了一阵骚动。

  “竟然会在这时候失忆,真是太松懈了。”真田蹙眉脸色十分难看,“不仅迟到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柳无奈地拍拍真田的肩膀,提醒道:“弦一郎,你好像忘了精市也失忆了。”

  被无差别AOE到的幸村还没说话,真田的冷汗瞬间从额头滑下,急忙想要张口解释,却被柳抢先了一步。

  “不过精市,你好像已经恢复了呢。没错吧?”

  除了仁王之外的其他两人都跳了起来,一脸震惊:“真的吗?幸村!”

  “幸村部长恢复了?!”

  而秉持着绅士风度外加眼镜遮挡才没有暴露自己震惊事实的柳生,则是不自然地咳嗽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如果我的推测没出错的话。”柳点明了理由,“刚才习惯性的问话和赛前指导,以及跟仁王热身完之后奇怪的表现,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是97.72%。”

  说到这里,柳还是有没有想透彻的地方,“精市,你到底是怎么恢复记忆的呢?”

  仿佛忽然就恢复了一般。

  而知晓内情的仁王想到那画面,明智地选择闭口不言,毕竟他还不想颠覆队友们的世界观。

  “其实……并没算是完全恢复吧。”幸村唇边的笑容弧度未改,但说出来的话却真真地叫人吃了一惊。

  连仁王都吓了一跳,跟着他们一起呐喊出声:“什么?”

  幸村回头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喊那么大声,现在是该欢呼的时候才对!”

  话音刚落,身后不远处立海大的拉拉队就兴奋地开始喊:“常胜立海大!let's go let's go 立海大!”

  原来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丸井和桑原已经拿到了整场比赛的赛点了。

  本局40—15。

  总比分6—5。

  还有最后一球。而这局是桑原他们的发球局。

  只见他用手将球在地上颠了两下,紧接着,抬手,抛球,挥拍,跳跃。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可谓是教科书般的发球姿势。

  桑原用自己独特的发球技巧,在挥拍时利用球拍的前端受力,将原本就已经高速的发球再次提高了一个惊人的速度。

  菊丸和大石看着朝自己极速飞来的网球,双双动了起来。

  无需言语交流,各自默契十足地交换位置守在了前后场,将这颗发球接到并打了回去。

  而给予他们最后一击的是丸井。

  假装挥拍接球的瞬间,故意挥空,作为前场攻击手敏锐的神经,让丸井得以用自己柔软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翻折,再度接球。

  口中本来已经失去味道的口香糖再次泛起了甜味:“妙计——时间差地狱!”

  预判错误的回击时间,彻底地将青学骗过,漂亮地赢下了比赛。

  立海大成功地把大比分定格在了2—2。

  而最后剩下的只有——

  单打一。

  青春学园越前龙马VS立海大附属中幸村精市。

  幸村静静地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裁判还没催人入场,而青学那边则是在祈祷着奇迹的发生,期盼着越前能够赶上这一场对决。

  最后的,也是最终的对局。

  大概是嫌气氛不够轻快,四天宝寺的远山金太郎跳了出来,双手支着后脑勺,一步一步地蹦哒过来。

  “呐呐,立海的大将桑,超前大概是去上厕所了,不如你跟我比一比吧?”

  近乎无理的要求,立刻就被白石上前阻止:“金酱,不可以这么任性!”

  “一球!一球也可以啊!拜托了!!”远山金太郎依旧没有放弃,双手合十地朝幸村拜道,“真的只要一球就可以了!”

  幸村敛了敛眉眼,心里暗自嘲道:“果然还是这样吗?看样子,这个环节也是必备的篇章呢。”

  越前迟迟未能出现,而裁判见状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从教练席上站起身来,幸村低头看向远山金太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声音轻柔得宛如四月的柳絮:“那么就来打吧,远山君。”

  热爱打网球的第三天

  八月的风渐渐地停止了,ARIEN整个会场内本应热闹非凡,此刻却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咕噜”一声,不知是谁咽下唾沫的声音,在这寂静的会场内清晰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比赛场上的少年身上。

  白色的防汗带贴在额头上,立海大土色的运动衫穿在他的身上不仅没有让他泯然众人,反而更加衬得修长挺拔。

  特有的五芒星外套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即使是刚才如此剧烈的运动也没让外套掉落下来。

  这就是王者立海大的部长——幸村精市。

  幸村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远山金太郎,眼里有着一丝悲悯,宛如神怜爱着世人一般,既高贵又可亲。

  “好像差不多到了呢……”

  幸村转头面向看台上,姗姗来迟的越前龙马正朝着会场内打招呼:“大家,久等了!”

  大约是最后出场的姿态非常的有少年漫主人公的感觉,会场的氛围总算是跟着转变了,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稍稍有点不爽呢。

  幸村眯着眼睛想道,看来是时候教会对面的小朋友什么是真正的比赛了。

  越前来了之后,远山也被白石带下去休息了。刚才的一球胜负中幸村故意拖慢了时间,不仅满足了赛前热身的要求,而且还给对方好好上了一课。

  相信远山君之后也该学会不要随便为人出头这件事了吧。

  经历了一番儿戏般的热身和锻炼,以及来回折腾,全国网球男子团体赛决赛单打一的比赛终于要开始了。

  决定发球权的时候,越前仰着头看着幸村,用一贯的嚣张态度说道:“听说你刚刚大病初愈,最好还是不要剧烈运动比较好哦。”

  然后歪了歪头:“外套不拿下来吗?”

  听着越前对自己的“好意劝告”,幸村笑了笑,温柔客气地回道:“听说你刚刚才恢复记忆,最好祈祷不要再失忆才是。至于外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了。”

  还未开始,硝烟已经弥漫在两人之间了。

  他们比谁都清楚这最后的一场比赛意味着什么。

  被顶了回来的越前表情也没有变化,只不过压了压撇了撇嘴道:“madamadane。”

  幸村没时间在意他的反应,看到球拍的正反手决定了后,便径直走向了接发区内。

  见状越前也不再啰嗦,从口袋里掏出小球,颠了颠然后上抛,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神之子桑!”

  招牌姿势起跳发球,越前一开始就赶紧十足,先是外旋发球,紧接着抽击球A,最后回击时用的是cool抽球。

  还真是个……好剧本啊。

  幸村接连回击球的时候脑袋里不由地想道,手下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转瞬之间,网球已经落到了越前的场区内,而幸村的外套依旧稳稳的搭在肩上。

  小动作被识破了后,越前切了一声,而幸村则微微含笑,语气淡然故意停顿了一下:“看来,你还没那个本事。”

  这话一出,不光是越前被激起了好胜心,真田他们也吓了一跳。

  “幸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而且这是在……挑衅吧?”

  这真的是幸村吗?

  丸井不自觉地眼神往返在幸村和同伴之间,想找出答案来却发现大家都是一样的不解。

  之前的比赛上,幸村从来都不是多话的人。

  无论何时都保持着风度和气度,仿佛一切外物都不能撼动他一样。

  还记得幸村一年级时被人看轻,当时的对手甚至说了很多垃圾话,但是幸村一根眉毛都没动,只是用实力打服了所有人。

  之后,神之子的名号声名鹊起。也没有人再敢小瞧幸村,某种意义上而言,越前龙马还真是大胆的人竟然能让幸村在比赛时说出这么多的话来。

  然而,越前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眼里,幸村的态度越是从容,表情越是轻松,就越发让人觉得火大。

  第一球失利,越前调整了自己的打法。

  “无我的境地?”众人纷纷看出来他的状态。

  没错,越前龙马也掌握了无我的发动方法。

  幸村弯腰下沉,开始仔细观察对方的动作。

  越前双脚起跳用力挥拍,随后而来的是一记超重的发球,正是越前第一次的对手田仁志慧的拿手发球,连越前在这上面吃过亏。

  可惜幸村并不是他。

  网球运动中的发球技巧,一般是靠手臂带动的旋转作为攻击方式,根据旋转的角度又分为内旋和外旋,但是一般人的旋转都会是惯用手的内旋。

  然而田仁志慧的发球是利用跳跃来加大球的运行重量和速度。

  可是这样一来,发球线路就非常地好猜。

  “球很有力度但是太单纯了。”幸村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轻描淡写地就打回了这个强劲的发球。

  一击未中,越前紧接着继续进攻,先后使出了各路高手的招手。

  千岁的神隐,白石的圆桌抽击,迹部的冰之世界,不二的六重回击,真田的风林阴火山雷……

  但是越多地使用这些招式,越前的心里越发地感觉到无力。

  因为……通通不起作用。

  幸村的强大出乎意料。

  不管何种招式,不论何种地方,幸村总是能够赶上并回击,甚至和自己狼狈的模样不一样,那个人的额头只是微微出汗。

  为什么?

  大约是察觉到了越前的目光,幸村好心地劝告道:“还是不要使用无我的境地比较好哦,你没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逐渐地下降吗?”

  “你说够了吗?你啊,还真是爱说教啊!”越前强撑着腿站了起来,“我绝对要反过来对你说教!”

  幸村收敛了笑容,眼神里也不再有柔光,冷冷地说道:“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吧!”

  手,不自觉握紧了球拍。

  幸村手背不自觉地迸出青筋,就是在这句话后,越前才会那么卖力地想要打倒自己。

  迄今为止,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幸村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是两个人的对话。

  “为什么会输掉比赛呢?”幸村精市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面容的人问道,“难道没有胜利的方法吗?”

  对面的幸村精市笑了笑,“有的哦,只是你没想起来而已。”

  “我没想起来……吗?”幸村呢喃出这句话,自己的记忆仍旧存在残缺部分。

  实力虽然恢复了,可是在比赛的心态上却有些失衡。

  大抵是因为想起来了这场输的惨烈的比赛,连心情都蒙上了不小的阴霾,幸村有些出神。

  不想输掉,不愿输掉,也不能输掉。

  重来一次的机会,全国三连霸的机会,在这个连关东大赛都赢了的世界,幸村决不允许自己在这里丢掉冠军的桂冠!

  猛地睁开眼后,幸村周身的气势也陡然发生了变化,仿佛是一柄刚出鞘的宝剑一般,锋利得让人心惊。

  而越前的心情却比之前好上不少。

  幸村对他的话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不得不说他应该是戳中了对方的弱点。

  而越前想的也没错。

  幸村的心里的确在煎熬着。

  他不知道之后该如何攻克无我境地的最后一重境界——天.衣无缝。

  如果真的如越前南次郎所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天.衣无缝的时刻,那么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感受到呢?

  自己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做到那样。

  自己没有办法和越前一样去享受网球的乐趣。

  也许一开始自己就是错的,自己不应该把自己的胜负欲凌驾于对比赛享受的乐趣之上,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结局。

  明明自己不喜欢网球,却想要站在比所有人都高的地方,结果就是狠狠地摔下云端。

  要去享受比赛乐趣的事情在自己的身上从来不曾发生过,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打网球啊,可以随心所欲、可以无拘无束、可以不计较任何的比赛后果。

  他真的完全做不到那样!

  从小时候开始,幸村就一直打着不属于自己的网球。

  到了中学时期,他每每考虑的不光是自己的比赛的输赢,而是包括在所有人在内的比赛得失。

  因为他不仅仅是幸村精市,他的头衔上挂着的还有立海大附属中网球部部长这一职位。

  习惯于在比赛中考虑到各个方面,也习惯于部员们对自己的信赖,幸村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做得完美无缺的。

  可是,就是这样被信赖的自己,却在关键的全国大赛上输掉了。

  即使被大家都安慰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自己还是那个受人敬仰的部长。

  但是内心里总是会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提醒着自己:承认吧,幸村精市!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好部长,你辜负了全体部员们的期待!如果你赢了比赛,就可以达成全国三连霸的目标了。

  如果不是你输了,现在的立海大网球部就会被载入历史的史册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你不仅输掉了关东的优胜,输掉了前辈们的努力,甚至还输掉了全国大赛,输掉了全体部员们的努力!

  你,根本就不配成为立海大的部长!

  热爱打网球的第四天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幸村也不断回想着自己的到底有哪里做的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才会输掉比赛呢?

  幸村想不通。

  但是大家都开解他,替他找好了理由。

  幸村你是大病初愈啊,身体可能还没有完全恢复,能够站上赛场都是一个奇迹了。

  幸村你也不清楚对面的实力究竟如何啊,谁知道对面会不断进化呢。

  幸村你很久都没打过比赛了,不过是一场胜负而已,不用这么在意的。

  一方面幸村心怀感激地接受他们的开导,一面在心底内却无法彻底地释怀。

  于是他选择了暂时地逃避。

  原本自己就只是为了能回家而选择的网球,自己的内心里向往的应该是绘画才对。

  世界上真正有才能的选手,能够攀登到顶峰的选手也许连1%都不到,在那之前看清自己的界限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以前幸村以为自己是有才能的,所以才能够战无不胜。但是现在看来,这种认识是错误的,自己根本就没有网球的才能,也不是那么喜欢网球,所以才会输给了越前龙马。

  于是在一众人的惊讶、不解甚至于气愤之下,幸村出人意料的彻底放下了网球。

  “我……不想打网球了。”

  宣布完这件事之后,幸村还记得他们所有人震惊的表情。

  “幸村,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第一个站出来的是真田,他怒目圆睁整个人都陷入了惊讶之中,“为什么要放弃打网球?”

  而一旁的柳也先是讶异,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压低了声音问道:“难道是因为……你的病情又反复了吗?”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纷纷开口:

  “幸村你的病还没好吗?”

  “幸村你是想要休息一段时间的话也绝对没问题的,我们会好好训练的,绝对不会让幸村你再担心!”

  “是啊是啊,幸村部长好好养病就行。”

  “幸村君,如果有需要的话尽管开口,我也可以为你提供帮助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幸村你就放心去治疗就好了!”

  面对他们天真的脸庞和幼稚的话语,幸村深吸一口气,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不是这样的。”

  热闹的讨论声一瞬间消失。只余下幸村不断开合的说话声,一字一句打在众人的心头,将他们的幻想击打得粉碎。

  “我的意思是——以后再也不打网球了。”伸手制止了他们想要发言的冲动,幸村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情,只是单纯的……放弃了……而已。”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劝我不要放弃之类的,亦或者是以为我只是开玩笑之类的,但是——”

  幸村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很久。

  “我……是真的觉得很累了,网球什么的,就这样吧。”

  说出这些话之后的第二天,幸村便辞掉了网球部部长的职务,彻底地退出了部活。

  真田他们不是没有劝说过,可是都被幸村微笑着挡了回来,后来也渐渐地不提了。

  回家的路虽然还是一样,可是大家的心情都各自不同了。

  以前那些聊的来的关于网球的各色各样的话题,全部都成为了禁区。真田和幸村从车道一路沉默着走到岔路口,然后各自道别。

  这种改变连父母都不由地担心起来,在餐桌上旁敲侧击。

  “精市,最近起床好像都很晚了呢?部活那边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我已经退部了。”

  “诶?那网球练习也不做了吗?”

  “不做了。因为我不想打网球了。”

  “这样……吗?”

  妈妈先是很惊讶而后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安慰地伸出手摸摸他的头,“没事的。精市。不管什么都会过去的。”

  “……嗯。”幸村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为什么,还是会这么难过呢?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心底不断翻涌着的情绪却让幸村逐渐地红了眼眶。

  回到房间里仍旧久久不能释怀,幸村决定用其他的东西转移注意力,不再让自己一味地沉浸在其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了自己的老师——清水和也。

  ……

  “幸村!”

  真田的喝声在耳边响起,唤回了幸村的神志,“你没事吧?”

  下了场之后便一直没说话,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过,这样的状态十分令人担心。

  “没事。”幸村回头,看见大家都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只是想起来了一些往事。”

  在拜入清水和也门下之后,幸村便彻底地和大家渐行渐远了。

  一方面是因为老师非常严厉地也非常认真地教授幸村,另一方面也是幸村自己选择了远离有关网球的一切事情。

  不断地拒之门外,发消息也只能得到礼貌客套的只言片语,就算是再好的感情也会在这样的冷淡态度面前消失得一干二净吧。

  下定决心的那天开始,幸村早就有了预料。

  渐渐的,渐渐的,连他们的名字和出现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部长!”切原兴奋喊道,“就这样一口气赢下来吧!那个小矮子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呢!”

  从状况上看,的确是幸村占据上风,比分差距也在逐渐地扩大,可是幸村心里的焦躁还是未能平息。

  因为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正是开始。

  “笨蛋!”真田仿佛也知道幸村心底的隐忧,“比赛还没结束,在这之前决不能掉以轻心!”

  和那个一年级交过手的真田,虽然对幸村充满信心,可是却不得不考虑到幸村的身体状况。

  大病初愈,记忆刚恢复,练习的时间也只有短短的三周左右,而且还是这么急匆匆的上场。

  “弦一郎说的对,”柳轻轻点头,“精市,要小心一点。对面既然安排在单打一的位置,说明他是有这个实力的,即使现在看不出来。”

  “幸村,加油。”其他人也为他打气。

  沉吟了一会儿,幸村主动问道:“无我的三重境界你们都知道吗?”

  千锤百炼之极限,才华横溢之极限,以及最后的一重境界——天.衣无缝之极限。

  不明白为什么幸村会这么问,但大家还是都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们知道最后的境界该如何达到吗?”幸村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轻很轻,“和别的境界不一样,这个境界是要靠热爱才能达到的。”

  但是,幸村不懂何为热爱。

  如果是绘画就只需要一直不停地画下去,心情就会平静下来。和网球完全不一样,就算是停下了心里还是会不停地泛起波澜。

  恰逢此时,裁判的声音响起,休息的时间到了。

  幸村再也没有等待他们回答的时间,伸手拿起放在身旁的球拍,道了一句:“我该上场了。”

  越前的表情还是那么轻松而游刃有余的样子,连落后的分数都能当做无所谓。

  是啊,他和自己不一样。

  拥有着全美青少年公开赛冠军经验的越前,一直习惯于单兵作战,集体的荣誉感和自豪感这种东西,或许有却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对他而言,自己能够享受网球才是最重要的。

  幸村突然发觉自己的思绪实在是飘的太远了,现在才去考虑这种东西对面前的比赛毫无帮助不是吗?

  就在他收回全部心神的瞬间,场上的情况就开始发生了巨变。

  “千锤百炼之极限!”场外的人喊出了这招式的名字。

  回球的力道、旋转、招式果然成倍地增加了。

  幸村看着越前像是看着一个任性的小孩,“即使将无我的副作用降低到最低程度,但是仅仅凭这个还是没办法打败我哦。”

  手冢敢用这一招是因为有着手冢领域那种奇妙的精确的旋转,可以牵引着球回到自己的身边,避免了跑动带来的反应不及时。

  越前现在却无法做到这样。

  但是很快的,他便克服了这一点,幸村望着被双倍回返的网球,微微一笑。

  反手一拉,球应声落地。

  “40—15!”幸村终于失掉了一分。

  千锤百炼之极限也毫无办法,越是这样极限的情况,越前的头脑中越是清醒,一个不行就开另一个。

  紧接着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才华横溢之极限。

  “下一个用六球解决。”

  象征着才华横溢之极限大门展开所做出的绝对预告,幸村在心底微微叹气,果然还是要用到这个吗?

  场外的人已经开始为越前的预告而欢呼鼓舞,替他数着回球数。

  但是幸村的跑动依旧到位,整个人的表情严肃起来,之前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

  伴随着越前的回球出界,场外的声音也停止了。

  “哼,终于露出獠牙了啊,这才是幸村精市嘛!”看台上的迹部哼笑一声,似乎对现在的情况了然。

  之后的局势便彻底倒向了幸村这边。

  灭五感。

  这就是幸村精市的网球。

  潜藏在幸村网球里的奥秘。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比赛就要这样结束的时候,越前仍旧不愿意放弃。

  摸索着回击,摸索着发球,即使到狼狈的地步还是坚持着。

  然后仿佛是感动了上天一般,奇迹发生了。

  幸村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

  终于来了。

  天.衣无缝之极限。

  热爱打网球的第五天

  终于来了。

  仿佛是面对即将迈入断头台的犯人,看见刽子手手上高举的利刃一般,幸村的心里不知道为何松了口气。

  以前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的关东大赛决赛结局,无论自己怎么做终究都会殊途同归地输掉全国的比赛。

  可是这一次却因为意外的失忆而变得大不一样,原本幸村心里还有些担心。

  但看着越前身上绽放出来的光芒,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幸村唇边也跟着绽开一抹笑容。

  “天.衣无缝?”看台上的手冢和迹部都同时惊讶出声,而四天宝寺的千岁也双瞳震颤不自觉浑身发抖,整个人都激动得无以复加。

  有生之年竟然看到了一直追求的传说中的境界——天.衣无缝之极致,这怎么能不让人激动呢。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比赛的变化之中,但和大家格格不入的是立海大这边冷静异常的面孔。

  “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真田仿佛意料之中一般轻轻叹了口气,“幸村……”

  柳原本眯着的双眼也睁大不少,拿着笔记本的手骤然收紧,将封皮弄出了许多褶皱。

  “没办法,这是必须的过程。”柳清雅的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度,“如果精市这次还是不行的话——”

  其他人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的场景,脑子里难得一阵恍惚。这个场况他们似乎在梦中见到过,可是却想不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是在白日做梦吗?

  但是这画面却真的如同亲历一般让人久久难忘。

  待到恍惚的神色褪去,再次清醒过来时间却发现不过刚过去一秒钟而已。

  转头看了看大家,发现好像不止自己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然后仁王忽地沉声问道:“真田、柳,你们两个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东西没有却告诉我们?比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还是在真田他们对幸村记忆的执着上。那种既害怕又期待幸村恢复的矛盾的做法,一开始仁王觉得这是真田和柳的对于幸村的愧疚感在作祟。

  但是没想通的地方在于:柳这么做是因为自己放水输掉了关东的比赛,那么一向以堂堂正正标榜自己网球的真田的愧疚感又从何而来呢?

  真田并没有任何对不起幸村的地方,至少在幸村生病的这段时刻,不仅包揽了部活还尽心尽力帮助幸村补习,甚至在一度幸村迷茫的时刻给予他力量。

  作为幼驯染的真田,尽管无法和幸村感同身受生病的苦恼,但也尽全力守住了关东大赛的十六连胜。

  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在跟幸村报告的时刻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之后他们也追问过幸村,真田和他们说的话没有作假。

  最后的疑问也被排除了。

  而现在,他们的表现不得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丸井也跟着问道,口中的口香糖已经彻底失去了原有的甜味。

  柳生扶了扶眼镜依旧沉默不语,但不自觉地偏过头来想知道答案。

  桑原和切原都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后又都把目光对准了真田和柳,想听听他们到底怎么说。

  “你们真的不知道吗?”柳的睫毛颤了颤,带着点自嘲的口吻,“精市他……”

  话音未落,场上的情况陡然突变,幸村彻底落入了下风,连回球都变成了被迫的样子。

  真田和柳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不已,异口同声激动地大喊了一句:“幸村(精市)!”

  这一声,难得地让幸村从比赛中分神,侧目朝着立海大他们的方向看去,却没能注意到越前的回球已经朝着自己的位置飞来。

  这下子场内所有人的眼神都惊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场地中央的那个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宛如是沿着命定的轨迹发生的一般,球随着力道直直地击中了幸村的脑袋。

  一股疼痛从额头处开始蔓延,幸村顿时忍不住捂住了整个脑袋,身体都开始因为受到冲击而开始颤抖。

  “幸村!”

  “幸村部长!”

  “精市!”

  不顾比赛的规定,立海大的众人情急之下翻过了围栏就往比赛场地里冲。

  还是真田及时向裁判示意要求医疗暂停,才不至于让比赛就此被判负。

  没料到会造成这样结果的越前,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匆匆跑上前去:“喂,你——没、没事吧?”

  自己打的球自己知道,越前用的力道不算大,回球的时候也没想着要凭借这颗回球得分,却没料到幸村被打了一下之后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主裁判也跟着吓了一跳,连忙跳下椅子,走到幸村身边:“幸村君,你还好吗?”

  幸村努力睁开一只眼睛,往有声音的方向看去,可是他的耳朵里阵阵轰鸣,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脑袋也越发地疼痛,整个人像是被人按着脑袋淹入进了水里,完全喘不过气,呼吸急促起来。

  不自觉地用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喉咙,想要呼吸空气,可是双腿却渐渐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幸村!幸村!振作一点!”真田一只手拽着幸村的手臂,支撑着他不倒下,另一只手把住他的肩膀试图将他唤醒。

  柳也跟着查看他的身体状况,发现幸村只是应激性反应,他的身体其实没什么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记忆不是恢复了吗?而且这个症状——

  “等一下,这个症状……”柳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咬了咬牙道:“这不是格林巴利综合症的临床表现吗?”

  此话一出,丸井他们都有些激动。

  “什么?!”

  “幸村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就是说啊,手术不是成功了,我们都知道的啊,而且之后的复健和复查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越前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虽然比赛前的那句话只能说是平常的垃圾话时间,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一语中的。

  “没事的,他只是应激反应,不是真正的发病。”

  及时赶到的医疗团队,再次检查了一遍幸村的身体,跟其他人确认了一边之后安慰道。

  “那比赛……还能继续吗?”裁判也跟着紧张地问道。

  虽然一般情况下运动员没有提出来便不会被要求退赛,但是这个状况也不能一直僵持不下吧。

  “先观察五分钟吧,如果之后状况好转了,大概就没什么问题了。”医生说道,“这种情形主要是心理的作用比较大。”

  “那就好。”既然医生这么说,裁判也就松了口,“那就等五分钟之后再说吧。”

  期间真田和柳一直忙着和幸村说话,没顾得及裁判和医生的话。

  “幸村,没事的!快点呼吸!”

  “没关系,慢慢来!”

  过了不一会儿,幸村的呼吸总算平稳下来,可是还是没能完全恢复。

  于是比赛不得不暂停五分钟。

  幸村只觉得自己被人带着坐到了一旁,呼吸虽然恢复了,但是身体依旧隐隐作疼四肢无力。

  眼前也跟着模糊不清,耳朵也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眼皮越来越重,头也越来越疼,好想就这样睡过去。

  仿佛有人在唤他的名字,但是会是谁呢?

  “幸村。”

  是真田啊。

  幸村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想这么回应他,但是整个人都动弹不得,甚至连张开嘴都感觉十分地费力。

  为什么会这样?幸村的心里不自觉浮现疑问。

  “今天好点了吗?”真田没听到回答也不气馁,好像已经习惯于自言自语了,“虽然天气放晴了,但是不能让你看看有点遗憾。”

  说着说着,真田不知为何又提起了其他人。

  “丸井今天说做了很好吃的蛋糕带过来,是桑原陪着他一起做的;仁王的话最近不知道在干什么,大概又去偷懒了吧,经常看不见人影,赤也也是,跟着他一起捣乱!”

  真田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还好莲二和柳生他们比较靠谱,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家都一切安好,只是没有你的日子依旧没有办法习惯呢。”

  没关系的。

  他语气一下子变得消沉起来,幸村很想出言安慰,却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道。

  然后他就听见真田带着哽咽的话: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幸村……都已经到了樱花开放的季节了啊……”

  “快点醒醒啊,幸村!”

  就在此时,幸村的耳边仿佛也跟着有人在大声地呼喊他的名字,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振聋发聩一般叫人瞬间清醒过来。

  幸村也被叫醒了,倏地睁开了双眼。

  面前出现的是真田熟悉的面孔,刚才的情形却牢牢地印在了幸村的脑海中。

  环视四周,自己还是在ARENA中心球场内,比赛还未结束。

  刚才的……是梦吗?

  幸村松了口气,自己并没有躺在病床上。

  而真田也不会如梦中那么消沉和无助,而是镇静地问道:“幸村,你没事了吗?”

  “……没事。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幸村也知道自己刚才被球击中后,似乎是出现了应激反应,“但是已经没事了。”

  而且,幸村看向他的对手。

  比赛现在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热爱打网球的第六天

  幸村从教练席上站了起来,向裁判示意。

  “裁判,可以开始比赛了。”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离开这个位置。

  第一次离开的他,是短暂接触网球的幸村精市;第二次离开的他,是站上了球场发挥出真正实力的幸村精市;而这第三次,他终于把所有的记忆都找了回来。

  那个时候为了暂时逼退中原中也和坂口安吾,他对他们撒了谎,自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完全恢复。

  朦胧记得起来的,不过是他第一次重生时的经历。

  在他选择了与网球不同绘画道路之后,他的格林巴利综合征便又开始复发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一次被命运击溃。

  那段时间内,幸村觉得自己像是被上天抛弃了一般。

  在自己最爱网球的时候,上帝同自己开了个玩笑,把幸村渴望的胜利和健康的身体剥夺掉;在他最爱绘画的时候,把他最后的快乐与最终的希望付之一炬。

  连带着的,是幸村的心。

  曾经的幸村以为自己拿上球拍站在赛场上就是宣告着比赛的胜利,曾经的幸村以为自己凭借一只画笔就能震撼整个绘画界。

  但是无论是网球还是绘画,最后他谁都选择不了。

  命运无情地封死了他全部的门窗,把他焊在一个名为疾病的床上,动弹不得。

  生命里最后的时光中,是网球部的大家一起陪在他身边。看着真田他们的长大后的脸庞,幸村不由地回想起了尘封依旧的关于网球的记忆。

  关于那次的关东大赛,关于那次的全国大赛。

  那样鲜明的记忆切实的回荡在脑海中,曾经以为已经被削减的感情再次回到了身体里面。

  幸村努力地看向他们,不由自主地问道:“如果、如果再来一次,我们……还会输掉吗?”

  真田他们俱是一愣,半晌未能回答。

  在现实世界打磨太久的他们,已经失去了年少时的锐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答案。

  因为他们知道,幸村要的不是安慰的话语,而是一个确实的答案。

  但他们也永远无法给予幸村回答了。

  幸村阖上眼睛的同时,也彻底地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

  也许就是那时病床上的一句话,幸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金井综合医院的房内。

  这家医院,他虽然只短短地呆过一年,却对每一个角落都刻骨铭心。

  床头的标签上清晰地写着:

  幸村精市,十四岁。

  紧接着推门而入的是真田他们一行人向他报告这次校外训练的比赛结果。

  幸村一边听着,一边怀念,发现自己的时间彻底倒流回了关东大赛前夕。

  决赛还未开始,立海大还在备战之中,冰帝和青学的比赛已经结束,意外延迟的比赛只剩下最后的一天的时光。

  这一切都尚未开始,还来得及。

  幸村正在脑海里搜寻着关于这次关东大赛的记忆,却发现时间太过遥远,远离了网球十几年之后的他只记得这次比赛是输掉了。

  却完全记不清楚到底为何会输掉了。

  他也不能对真田他们直言说他们这次可以会输掉,这样在赛前打击大家士气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于是幸村只能旁敲侧击询问对手的情况如何,询问自己这边的准备如何,是不是能够应对这次的比赛。

  然后他就听见真田信誓旦旦的保证:“幸村,我们绝对会把胜利的旗帜再次交到你手上的!”

  然后,幸村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了。

  这一次的结果当然还是和上一次一样。

  输了关东大赛十六连胜的立海大,在全国大赛上依旧输给了青学,全国三连霸的梦照旧破碎。

  可是幸村却没有就此结束他的梦,仍旧从金井医院的病床上醒来,仍旧是关东大赛决赛前夕,仍旧赢不了比赛,仍旧久久不能释怀。

  仿佛陷入了无限次的时间循环之中。

  不是没有尝试过改变结局,但每一次都未能成功。

  他永远会输掉前辈们延续的传统,永远会会输掉自己心心念念的全国大赛决赛。

  负面的感情一步一步地积累,幸村每次醒来都能看到真田他们,然后只能看着自己无力改变的比赛结果。

  这样的循环仿佛永远到不了终点。

  渐渐的,幸村甚至觉得可恨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如果自己没有这种执念,如果自己不曾想过改变,那么是不是还是可以回到原本平静的生活。

  那么就让他放弃网球,憎恨网球吧,不要再为了已经过去的事情有太多的执念。

  再一次疲惫地嘱咐完真田他们,幸村突然叫住了最后的柳。

  “莲二……关东大赛之后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现在先对其他人保密哦。”

  反正这一次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这一次也大概率会输掉关东大赛,唯一的改变只有幸村自己。

  他的想法变了。

  他已经不想打网球了。

  他真的已经不会再打网球了。

  然后,有人听到了这样的愿望——

  幸村失忆了。

  ……

  和其他人分道扬镳之后,真田回到自家宅院里却怎么样都静不下心来。

  自从知道幸村的手术和关东决赛的日期撞在了一起,真田心里就出现了一股莫名的火气。

  今天在病房里面幸村明里暗里的提醒,仿佛在说自己可能会输掉比赛一样,这让真田心里极其地不舒服。

  体谅到幸村的病情加上自己的确最近状况不佳,真田便一再地向他保证自己不会手下留情。

  现在进行网球的练习是不太可能的了,真田便走向静室,拿起竹刀开始练习拔刀术。

  手中的竹刀斜劈而下,面前的稻草人应声倒地,真田心里的烦躁却没有因为这样而发泄出来,甚至带上了一股莫名的气愤。

  幸村为什么不相信他们!难道自己有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好歹自己也是立海大网球部的副部长啊,在幸村不在的日子里,自己也是尽心尽力地打理所有的训练和比赛,对于部员的实力比幸村更加清楚。

  而且——

  第二天坐到教练席上后,真田还特地地瞟了一眼青学那边,除了不二周助、菊丸和大石的黄金组合需要注意之外,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幸村的担心是多余的。真田不由地想道,也许他们只要打下前三局就能奠定胜利。

  看吧,不管是仁王、柳生还是丸井、桑原都十分漂亮地赢下来了,现在的立海大是绝对的优势。

  然而变故就在第三场的单打三。

  真田看着柳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在最后的抢七局中输掉了。

  “这不是不能赢的比赛,莲二!”真田不自觉地皱眉,“你掺杂了太多私情了!”

  “对不起,”柳无言以对,“我毁了和精市的约定。你动手吧。也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算什么话!真田顿时怒从心中起。什么叫毁了和幸村的约定?什么叫给大家一个交代?

  为什么莲二会突然变成这样?

  这场比赛的意义难道是给别人一个交代吗?

  想到这里,真田的下手也毫不留情面,直直地朝着柳去了。

  却在半路被人挡住了。是切原。

  “你在干什么?赤也。”

  “反正只要最后赢了就好吧,只要比赛在十三分钟内结束,赶上幸村部长的手术就足够了。”切原话说得轻描淡写。

  真田却远远没有他的乐观,眼神沉沉没有再答话。

  意想不到的败果出现在了眼前,真田不得不考虑起之后的比赛该怎么打下去了。

  因为在他看来,切原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不二周助抗衡,即使他在之后觉醒了无我的境地,却依旧没能胜利。

  真田在教练席上看得分明。

  原本他还以为幸村的担忧是假的,可是现在看来,立海大是行走在悬崖边上岌岌可危的状态。

  那么自己呢?

  自己会像幸村说的一样输掉这场比赛,把关东大赛十六连霸让给别人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真田的心里熊熊燃烧着斗志,他绝对不会对不起幸村的嘱托,即使竭尽全力一定要拿下这场比赛!

  但是对面那个人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劲来,一上来就被自己压得动弹不得,连自己的回球都打不过来还怎么继续进行比赛呢?

  真田不自觉地松懈了防备。

  这个青学的一年级也没有想象中的厉害嘛,自己怎么可能输给这样的人。

  青学也是,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比赛里面把把单打一的位置让给新人!还是个不怎么厉害的新人,算盘是打错了!

  可是随着比赛进程的继续,对面的一年级竟然开始适应了自己的攻击,开始逐渐跟了上来。

  后来甚至利用“风林火山”各自相生相克的特点破了侵略如火的强力攻击。

  眼看着比分一点点被缩小,一点一点的逼近,焦躁的心情达到了顶峰,双眼里面充斥血色,头也跟着疼起来。

  脑海里不断复现的景象是自己被打败的下场。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重复不断的关东大赛决赛,每一次都像是这样,自己被对方给打败了。

  因为太过轻视的原因。

  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呢?幸村话里的深意。

  真田露出了苦笑。

  原来,他们已经丢掉这么多次的关东优胜了。

  原来,他们一直都没能给幸村一个完美的答案。

  原来,幸村一直都在经历着这样悲惨的结局。

  热爱打网球的第七天

  “精市!”柳叫住了想要再次上场的幸村,“身体……真的没问题了吗?”

  幸村笑笑,沉重而缓慢地点了点头,“莲二,放心吧。”随后看向另一边,“这将会是我最后的机会。”

  意识到幸村说的是因为自己失忆了导致的关东出现的胜利,而这一次的全国大赛,也将会是幸村最后一次挑战。

  “真的非常抱歉,没能遵守和你的约定。”柳的面上再次浮现惭愧,“如果当时我没能掺杂有私情的话,也许……”也许幸村就不用经历这么多的事情。

  “不……不是这样的哦,莲二。”幸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全部都知道的。”

  当时的柳并没有记起来所有的事情,他只不过是按着剧本一样,以为打了这场了断自己心结的比赛,便再无亏欠;即使是再来一次大概率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他是一个特别心软的人。不过也多亏柳的放水,导致自己不知道面对了多少次的天.衣无缝,相信这一次也不是完全的没有胜算。

  输掉的那么多次战斗,没有一次是因为对面的原因输掉的,全部的症结都在自己身上。幸村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如果不能刮骨疗伤,战胜软弱的自己,害怕失败的自己,那么所经历的一切又有何意义呢。

  “但是……”柳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幸村用手势轻轻的制止了,“剩下的,我们不是说好赛后再说吗?”

  眼看着双方都已经重新准备好了,柳也便只得住口,不再多言。

  “抱歉,让你久等了。”再次回到赛场,幸村看着越前的面孔都觉得亲切了不少。

  大概还不习惯幸村这么客气的样子,越前想要像往常一般抬手拉拉帽檐,却发现帽子早就不知道何时飞到了观众席上,便侧了侧脑袋,“没、没什么。反正开场前我也迟到了一会儿,大家算是扯平了。”

  真像是小孩子说的话啊,心理年龄颇大的幸村不由地笑笑,忽地严肃起来,声音掷地有声:“不过,这次获胜的人肯定是我!”

  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震惊的越前,也反应过来了,不甘示弱道:”这也是我想说的话!“

  比赛重新开始了。

  局分4—0,第五局比赛比分30—0。越前的发球局。

  幸村仔细观察了一下,越前的打法比较起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再依靠他人的绝招来试图压制幸村,而是选择了发挥天.衣无缝带来的加成,以最普通的旋转、力量、速度来决胜负。

  大约是看清楚了幸村在和其他人的比赛经验上比自己更加丰富,再加上之前的招式全部都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而不得不放弃的原因。

  平心而论,越前的实力并没有猛然上升超过自己,这些发球和回球自己也并不是接到并回击,但是为什么自己无法战胜对方呢?

  真的是因为大病初愈吗?但自己身体也并没有感觉有任何不适,被天.衣无缝光芒笼罩之下甚至于连自己真正的实力都没办法发挥出来了么?

  即使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失败的阴影不断地盘旋在脑袋顶上,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盖过去。

  心里的伤痕不会那么容易被消除掉,过了这么多次,早就结成了难以痊愈的伤疤,一触碰就会流血不止。

  自己在害怕。

  幸村察觉到了心里的黑暗,自己无比渴望这场胜利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害怕着。

  害怕自己没能完成期待,害怕自己再一次失败,害怕自己会因此再一次讨厌网球。

  身体越发僵硬起来,不仅跑动不那么及时,连回球都变得软弱无力。

  是吗?

  这就是自己的内心记忆啊,自己果然还是做不到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痛斥的声音伴随着闷哼声响了起来,“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都要去努力不是吗?”

  幸村的脸颊隐隐作痛,那一拳有些用力过度,导致口里都能尝到铁锈的味道。

  是血从唇边落下。

  对面的人却慌了神:“幸、幸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你、你没事吧?”

  没事。幸村闭上眼睛,感受着这股痛彻心扉的疼痛。

  刚而易折,直而难变。熟知自己幼驯染性格的幸村一向是觉得真田直率没什么不好。

  可是这一次轮到自己被教训的时候才明白,这一瞬间的直率的真田有多么地面目可憎。

  被点破内心的软弱,幸村无力地微笑,是啊,自己就是这样一个现实到极点的人。

  不肯冒一点险,凡事都要绝对的胜利,连网球都被规划进了完美的范畴。

  和其他人又不一样,自己更难承受起失败的后果。

  更有甚者又让失败的自己不管不顾地选择了逃避的道路。

  自己或许一生都无法从网球中感到快乐,因为它给予了自己太多的困苦,所谓的快乐大概只存在于获得胜利的那一刻吧,而且自己也从来都不喜欢网球。

  “真的吗?”

  好久都没有出现的电子音,是系统。

  幸村一怔。

  “你真的不喜欢网球吗?”系统听见了幸村的内心的声音,他一字一句地问道,“真的没有办法热爱网球吗?”

  “那么,努力复健的人是你吗?

  那么,想要学习网球的人是你吗?

  那么,想要站上球场比赛的人是你吗?”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柔和,甚至带着一点点耳熟的意味。

  “如果……你真的想要逃避这场比赛,逃避网球,那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次的失败呢?”系统仿佛变成了一个循循善诱的前辈,说出来的话让幸村彻底的哑然。

  半晌,幸村才勾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答道:“可是,这不是我胡乱许下的愿望造成的吗?”

  被书所吸收的愿望,只有完成了才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

  如果没有自己的那一步行差踏错,也许就根本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可是随便许下的愿望是不会被书听到的。”系统却笑了两声,电子音渐渐褪去,变成了人声,“如果随便的愿望都能得到这样的待遇,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事了。”

  这声音越听越发耳熟,幸村却被它所说的话的内容吸引住了,一时无法听出来是谁在说话。

  “你现在说这些是想告诉我,我其实很爱网球吗?”幸村极力地反驳,嗤笑一声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是啊,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系统的声音又换了,依旧耳熟得可怕,“但是,幸村君你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呢?反正输掉这场比赛也算是常事了,不是吗?可是你却一直坚持着。这又是为什么呢?”

  “那当然是因为我身为立海大网球部部长,无论是堵上名誉还是自己的自尊,我都不能在这里输掉!”幸村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可是你本可以承担这些的不是吗?”系统笑了一下,再次换了一种声音,“我们给了你失忆的机会。”

  幸村咬了咬牙:“可是你们也剥夺了我选择的机会。”

  如果没有扮演幸村精市的任务,那么他会也许地选择离开。

  “因为……造成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因为只有你一个人的愿望。”系统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无奈,“这是大家的愿望。”

  由部长幸村精市带领立海大附属中网球部拿下全国三连霸。

  幸村终于明白那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这些声音都是立海大网球部的部员们的声音。

  早坂、高木、松本、胜又……

  原来大家都心底里埋藏着这样的愿望吗?

  那年的失利,不仅仅是自己的遗憾,不仅仅是整个正选们的遗憾。

  是笼罩在整个立海大网球部的阴霾。

  而自己却成为了最不负责任的人,没有说过道歉的一句话便选择了退部,可大家却没有怪自己,反而给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自己非但没有珍惜,却还是在这种时候想要着放弃网球。

  赛场上,突然幸村停止不动了。

  刚才的回击没能取得好的效果,越前依旧占据着领先的优势,比分一点点地拉进,攻势一步步猛烈,越前把握着一切的机会。

  因为有内心的一股强烈的预感,如果再不进攻,自己就会丧失掉所有的机会了!

  只等对面那个人,反应过来的时刻。

  而场边立海大的声援并没有因此而没有停止。

  “常胜——立海大!常胜——立海大!Let's go Let's go RIKKAIDAI!”

  洪亮而不间歇的加油声,响彻着整个会场,立海大附属中网球部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仿佛要将整个会场都掀翻。

  裁判忍不住伸手下压示意安静一些,却没能成功。

  “幸村……”真田忍不住低声叫道。

  柳把手搭上他的肩膀,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没事的,我们应该相信精市!”

  “是啊,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们所能做的不就只有等幸村完成比赛回来吗?”丸井和桑原彼此相视一笑。

  “那个人可是幸村啊,怎么可能在这里倒下!”仁王也一改吊儿郎当的态度,顺道带上柳生,“对吧,搭档!”

  “幸村部长绝对不会输掉的!”切原义无反顾地说道,他和往日一样坚信着一点。

  因为,那个人,是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啊!

  热爱打网球的第八天

  这并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战斗,而是立海大网球部的战斗。

  大家的应援声从场边传来渐至幸村耳边。

  熟悉的口号,激昂的声音,都诉说着全体网球部部员们对自己的信赖。

  即使自己堕入泥沼里,却依旧用双手将自己从深渊里解救出来了。

  幸村缓缓抬头,那么他怎么能就此倒下呢?

  伴随着他睁开眼睛的一霎那,周身的气势也随之一变,整个人仿佛一柄刚出鞘的利刃。

  闪烁着锐利的寒芒。

  危险!极度的危险!

  越前的脑子里第一次蹦出来这个念头,跟刚才的幸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说,一开始的幸村是一座巍峨的高山,让人去攀高望远至少还能有抵达的一天;那么现在的幸村就是深不可见的海洋,让人即使一眼望过去都只觉得心惊胆战。

  根本提不起想要逾越的念头。

  然而作为一名运动员的本能在提醒着越前,他决不能后退,否则这场比赛便会成最后的比赛。

  这股难以言喻的压力和魄力,不光场内的越前感受到了,即便是坐在场边观战的其他学校的人也感觉到了。

  “还以为青学那边靠着天.衣无缝就可以把立海大拉下来呢,没想到还是幸村更高一筹吗?”迹部单手支着脑袋,语气却没有想象中平静,“这才是……真正的幸村吗?”

  冰帝和立海大的差距如此之大,自己和幸村的差距如此之大,即便是迹部自傲却还是忍不住心惊了一瞬。

  “真的假的,感觉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啊。”忍足的话也完全戳中了迹部的内心,“之前和立海大的比赛上,可没见幸村君这么恐怖的样子……”话到最后还有点心有戚戚。

  “笨蛋!这可是他们的全国三连霸,不到最后怎么可能底牌出尽呢!”迹部嗤之以鼻,“那个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幸村看似好说话实则个性强硬,跟立海大打交道这两年,迹部也基本上摸得一清二楚。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忍足偏头小声吐槽道,“说什么青学要迎头赶上了历史就要就此改写的话……”

  迹部耳力不错,全部听了去,额头不自觉开始冒青筋:“忍足!我可是听的到的!”

  忍足侑士顿时乖乖闭嘴。

  四天宝寺这边也对突变的情况表示了诧异。

  去年的时候,四天宝寺半决赛就碰见了立海大,那个时候幸村甚至没有出场就轻易地斩断了自己这边冠军之梦。

  刚才远山金太郎和幸村的一球对决中,听金太郎的说法就已经感觉到了幸村网球的危险之处,但是后来青学的那位一年级竟然打开了无我的最后一扇大门,那种传说中的境界,他们便以为这一次的情况说不定会有所改变,但是没想到……

  现在显得更危险的却是幸村。

  “幸村君竟然还有着底牌吗?到了这个时候都依旧藏有后手。”白石对于幸村的评价等次又上了一个台阶,“虽然刚才很危险的是幸村君的网球本身,那么现在的,危险的便是幸村精市这个人。”

  “是啊是啊!”忍足谦也跟着点头应道,“真的非常危险的感觉啊!我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比起我似乎那位幸村君更可以被成为杀手!”木手永四郎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但是他目前却看不出来到底危险潜藏在何处。

  “裕君——人家、人家好害怕呀!”金色小春顿时花容失色,扑进搭档的怀里。

  一氏裕次也配合着他,颤颤巍巍地说道:“小、小春别害怕!我绝对会保护你的!”

  两个人的浮夸表演总算是把凝滞气氛活跃了起来,但是也是因为他们只是旁观者,而非亲历者才能有这样的轻松的心态了。

  与之相对的是青学和立海大的两方都紧张不已。

  “越前!”桃城见状忍不住低喊了一声,转头却看见手冢和不二都神色严峻。“不二前辈、手冢部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神之子’吧。”不二罕见地睁开了眼睛,瞳色里闪烁不已,“越前的情况真的没问题吗?手冢,你觉得呢?”

  手冢意外地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之前没有人像越前一样,也没有人像幸村一样。到底谁输谁赢,还没有办法有定论。”

  小学时期和幸村交手打得有来有回的似乎已经彻底地变成了过去,现在的手冢难以望其项背。

  就算现在强于自己的越前打开了大门,却还是落入了下风。

  难以想象场上的人到底有多强,或许已经可以比肩职业选手了也说不定。

  不二没在多言,默默地看向赛场上。

  而立海大这边也是同样的担心。不过担心的方向却不一样。

  “这样的幸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丸井咬了咬下唇,“总感觉变了一个人似的。”

  “说不定这才是幸村真正的样子。”柳深知幸村心里的负面感情比他们任何人都多。

  每一次的轮回,每一次的输赢,每一次的破灭,他们或许记不得了,可是幸村却没有他们那么幸运。

  幸村却从来都没有发泄出来过,也造成了他心理状态岌岌可危。原本失忆的时候还好,没有太多的心里负担,可是一旦拾回来,柳便十分地担忧。

  幸村的心到底是会如何呢?

  而现在幸村给出了答案。

  他的心只会如钻石一般越发打磨而变得越发坚韧,越发闪亮。

  赛场上。

  摒弃了所有纷繁复杂想法的幸村正沉浸在这场比赛中。

  无数次的梦中他都会回想起这个场景。

  自己怎么和越前交手的,又是怎么输掉比赛的,所有的感觉都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每一次的交手,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挫败,但是这些经历也并非毫无用处,他终于知道自己的败因在何地了。

  语言有的时候最杀人于无形之中的东西。

  当时他被越前所压制,被天.衣无缝这种传说中的境界所震撼,亦或者说是因为自己一时的落败而失魂落魄。

  因此对越前的话而耿耿于怀,而后他更是陷入了自我深深的怀疑之中。

  热爱网球很重要吗?

  喜欢网球很重要吗?

  难道必须要喜欢才是从事一项运动条件吗?

  他质疑着自己的网球。

  他把胜利看得比网球本身更重要难道就真的错了吗?

  他渴望胜利和他热爱网球与否难道就冲突了吗?

  幸村找不到答案,于是他不再相信自己。他已经习惯于胜利如何能轻易地改变自己呢?

  到后来,无数次重复的失败竟然让他心理阴影更加严重,以至于想要放弃网球了。

  “身为部长,却总是让你们担心。真的——真的非常抱歉!”幸村呢喃细语仿佛是对着自己的情人,亲吻一下手中的小球,“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怎么可以讨厌自己呢?怎么可以放弃自己呢?

  如果没有网球,就没有如今的幸村精市。

  他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

  网球,就是我自己。

  生病时曾经他跟真田说过的这句话,说他绝对不会放弃网球的话,他怎么就忘了呢?

  不过,现在想起来也无妨。

  幸村居高临下般看着越前,天.衣无缝又如何?

  如今他就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即使没有天.衣无缝也一样可以胜利。

  “诶——”越前顶着这股压力竟然也还能笑得出来,“越来越有意思了。”

  幸村对他的话第一次感到了认同,“是啊,越来越有意思了。”

  只有胜利的比赛才最有意思不是吗?

  就让他来试试自己能不能打破天.衣无缝的桎梏吧。

  恢复了状态的幸村沉下心来,寻求着胜利的道路。

  从发球到回球,从跑动到挥拍,从力道到旋转。

  越前的动作被幸村一一在脑海里分解着,不仅是因为幸村拥有着看穿对手绝招的能力,也源于他在这所有的循环里都重复着这场比赛。

  越前的每一次动作,都被幸村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幸村的动作比之前更加干净利落了。预判的迹象也很明显。”真田看着场上的情况,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了。

  “经历了太多次连身体的记忆也记下来。”柳语气里略微激动,“不过,现在还没有到最后的胜负。”

  对付天.衣无缝专注于自身反而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自己的网球,自己的记忆,以及自己的心。

  幸村全身放松,整个人被浸泡泡在温暖的水中,闭上眼睛感受着周遭的每一寸变化。

  越前的应对会是怎么样,他早就在脑海里研究和模拟了无数次的情形,以及那些经历过的记忆里,试图改变的自己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

  这一次,他不会再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幸村仿佛听见了耳边传来裁判的声音。

  “比赛结束!幸村获胜6—0!立海大附属中获胜!比分3—2!”

  然后——

  幸村颤了颤眼睫,睁开了眼睛。

  头顶上是一片白色。

  正文完结

  目之所及皆为苍白。

  身体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但是摸上去却能感觉到有物体存在,用力撑着坐起来,幸村愣愣的。

  自己不是刚刚还在ARINA的中央会场吗?怎么会?

  比赛呢?结果呢?赢了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幸村的心中浮现,但是这里却空无一物,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这里到底是哪里?

  “终于醒了吗?“所有白色的部分开始汇聚起来,集中在一起,周围由明变暗。

  刺眼的光芒笼罩在幸村的上方,最终变成了一本书的模样,虽然朝幸村打开,但纸张上未见写有字。

  非正常的现象再次出现,幸村沉默了一会儿,他听出来这个声音是系统最初的电子音了。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比赛结束了吗?结果怎么样了?你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了?“幸村迫不及待地发问,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激动,”这场比赛有多么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

  书页绕着幸村转了两圈,仿佛在安慰他一般:“幸村君,请稍安勿躁。这里是书的世界,也就是愿力所汇聚成的世界。既然你能出现在这里,那么就自然说明许下的愿望成了。“

  “愿望?“幸村脑子里因为惦记着比赛还没能反应过来。

  是吗?

  自己已经赢了,全国大赛的决赛,立海大的三连霸,关东的十六连霸。

  一切都结束了。

  “那么是不是——“回溯消除了,自己可以不再重新来过了!幸村的欣喜溢于言表。

  仿佛是知道幸村心中所想,书浮在半空中给了他一个确定的回答:“是。”电子音里也带着笑意,“所以,我现在要送你回去了。”

  幸村微愣,“回去?”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只要你完成了,我就会送你回去。”系统音里反倒有些不解了,“难道你不想回去了吗?”

  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幸村却有些犹豫不决。

  “那其他人呢?”幸村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那些伴随着他一起的人,给了他鼓励和支持的人,以及最后拯救他的人。

  立海大网球部的大家……会怎么样呢?

  “宿主担心的不该是自己吗?”系统音意外地调侃了一句,却看见幸村的唇紧抿着,眼神里流露着淡淡的忧伤。

  幸村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

  如果没有这么多次的失败,没有这么多次的循环往复,他或许真的已经忘了,自己曾经是那么强烈地想成为一个职业网球选手。

  绘画还是网球。

  站在分叉路口的幸村难以再下抉择。

  看出他的犹豫,系统的语气顿时了然:“这样吗?我知道了。”

  书本翻开新的一页,面向幸村:“那么,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随即开始书上的光芒越盛,将幸村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温柔地说道:“睡吧,睡一觉吧。”

  什么?幸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双眼皮就已经开始打架,脑袋也开始混混沉沉的。

  他彻底陷入了睡梦中。

  ……

  东京。

  金井综合医院。

  立海大网球部全体正选正站在咨询台等候着,他们是前来探望两天前刚刚结束手术的部长——幸村精市。

  顺便报告这次关东大赛的比赛结果。

  “你们来的可真巧啊,幸村君不久才醒,虽然允许探望但是不可以久留哦!”护士小姐笑着多嘱咐了一句,“快去吧。”

  真田弦一郎等人一听,不由地兴奋起来。

  这还是他们手术结束后第一次被允许探望幸村,因为关东大赛决赛和手术的时间撞到一起来,他们没能赶在幸村进手术室之前见他一面。

  得知幸村手术成功的消息却又因为术后需要静养恢复,又没能第一时间去看他。

  所幸,今天幸村醒了。

  抱着期待和欢欣的心情迈入病房时,真田他们都冲着床上的打招呼:“幸村,我们来看你了!而且还带了关东大赛的优胜奖杯!”

  但是——

  “抱歉,你们是谁?”幸村端坐在床前以一种全然陌生的眼光看着进入自己房间的人,“你们认识我吗?”

  空气突然静默下来了。

  真田等人听到这话顿时都是一愣,震惊和错愕交错在一起,最后只能发出一声:“幸、幸村?!你、你说什么?!”

  真田瞪大了眼睛;柳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丸井和切原搭在肩膀的手放了下来,一个一脸呆滞而另一个则是连泡泡糖破了贴在脸上了都不自知;柳生的眼镜歪了一般从鼻梁上缓缓滑落;而一向胆子颇大的仁王也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只有落在最后面的桑原扶着门才没让自己因为这话而摔倒在地。

  而坐在病床上的幸村,眼底泄出些笑意,将大家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一丝狡黠从唇边闪过。

  然后绷不住一般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冲大家眨了眨眼睛:“骗你们的啦!”

  空气中本来凝滞的气氛再度流动了起来,大家都露出后怕的神情。

  “幸村,就算是玩笑也不要这样吓人啊!”

  “是啊是啊,突然说这种话,我真的以为你不记得我们了呢!”

  “精市……也不用开这种玩笑吧。”

  “‘神之子’的玩笑是要吓死人啊!我的心脏现在都没恢复跳动呢!”

  大家一脸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后,开始纷纷委婉地谴责幸村刚才的玩笑。

  “因为——”幸村眉眼弯弯,“我想想看大家有趣的表情嘛。”

  真田对幼驯染的恶趣味十分地无奈:“那也不用自己失忆了来吓唬我们啊!”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幸村笑了笑,“因为我醒之前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失忆了,就想着看看你们的反应是不是和梦里一样嘛。”

  “梦里失忆了?”真田失笑。

  “诶?是什么样的梦啊?”切原好奇心上来了,“幸村部长的梦里发生了什么?”

  “嗯……有点记不清了。”幸村试图回想了一下,“不过,我记得梦里我好像不会打网球了,但是不知怎么的到最后还是学会了网球,然后和大家一起赢了全国大赛!”

  说到这里幸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总而言之,是一个好梦。”

  而现在,关东大赛的胜利已经取得了,全国三连霸的梦想也近在眼前。

  自己也并没有失忆,没有重头学习网球的必要,身体还有一个月就可以恢复完全。

  一切都和梦里不一样。

  ……

  “又不是什么重要任务,为什么非要让我和你一起过来查看啊?”

  说话的人穿着标志性的西服三件套,一顶同色系的帽子遮住了他的半边脸,隐约可见的是藏在帽子里的橘色头发以及垂在一侧的头发。

  正是PM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这也是我想说的话。明明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和中也搭档扫尾啊!”

  另一个人声音也极其熟悉,带着强烈的抗议,“而且,这件事情明明就是你们PM故意凑上来!”

  “混蛋太宰,要不是因为你被抓了,我们还用得着想这种办法帮你们武装侦探社脱罪吗?”中原中也狠狠地瞪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太宰治,气不打一处来。

  而被教训的太宰本人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我又没让你们去找书,而且脱罪的方法又不止一种。都怪中也你们太笨了,才会想到找到另一篇书页来改写的方法。”

  “你要是有办法,那你当时倒是说出来啊!现在说什么马后炮啊!”

  “明明都该告诉中也的,我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自己领悟不到我有什么办法?”

  太宰治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让中原中也气得牙痒痒。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吵闹,不知何时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两人终于停止了无意义的争吵,安静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此刻他们身处在澳大利亚罗拉.德沃尔中央球场的观众席上,现场观看近距离观看这场新旧世代的对决。

  年仅十六岁的幸村精市和年近三十五的诺瓦克.德约科维奇。

  一个是第一次闯入澳网决赛的年轻小将,另一个成名已久目前世界排名第一的上一届满贯得主。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双方都各自拉锯着,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这一场比赛足足打了五个小时才彻底地决出胜负。

  伴随着德约科维奇底线反手拉球,幸村顶住压力,主动上前强攻,以一个漂亮的网前小球引对方上前,再反手后拉。

  回球在欢呼声中砸到了界内,幸村欣喜若狂地高举着亲吻球拍,与之相对的是对面怅然若失的神色。

  颁奖仪式上,接过话筒的幸村听到主持人问道:“幸村你有什么想对在场的观众说的吗?或者你最想感谢的人是谁呢?”

  幸村捧着手里的奖杯,沉甸甸的诺曼-布鲁克斯挑战杯让他甚至有些拿不住。

  他想到了那年自己高举着的全国大赛旗帜也是这样,还好有网球部的大家一起帮忙。

  大概是因为他出神得有点久,主持人小声催促了一下,幸村才笑了笑表示抱歉。

  然后靠近话筒,一边举着奖杯一边朝镜头看去,道:“我想感谢的人有很多很多,我的父母、我的球迷们还有我的教练、我的经纪人,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不会有今天的成绩。但是——”

  “最想感谢的是我的队友们,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幸村精市!”

  颁奖仪式结束后,紧接着是经纪人专门安排的签名会。

  大概是因为赢了球,幸村的心情也很好只要是递过来的每个签名球,都来者不拒。

  直到——

  “幸村精市君,可以给我签个名吗?”一直缠绕着绷带的手递了过来,面前的男人穿着驼色的风衣,笑眯眯地道:“我可是你的球迷哦!”

  是熟悉的日本口音。

  有一股异样熟悉的感觉在幸村心里淌过,但他来不及捕捉,便一边签名一边随口用日语感谢道:“这么老远来看球赛真是辛苦了!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男人拿回球转身离开。

  过了好半晌,幸村才反应过来:普通的球迷会对自己的偶像说谢谢你的时候,回一句不客气吗?

  而拿到签名的太宰治,将这颗网球塞进口袋里,对着等在外面的中原中也招了招手。

  “任务完成了!记忆也已经清除完毕。回去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喂,太宰!真的吗?”中原中也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

  “当然了。我说过的话难道会有假的吗?!”

  太宰治的驼色风衣在夜风中被掀起一角,他回首看向那个被簇拥在人群中心的少年。

  再见了,幸村君。

  愿你有一个崭新的未来。

  过去。

  九月,新的学期将要开始。

  但是对于刚刚结束全国大赛拿到全国三连霸的立海大网球部来说,事情却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啊?补习?!”

  部活室内,切原因惊讶而抬高的音量快要把天花板掀开了。

  “等、等一下!前辈们考试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还要补习啊?!”切原有些结巴。

  端坐在首位的幸村撑着下巴,对于切原的疑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旁边的柳。

  后者立刻会意,“赤也。下一学期开学我们就要要准备升学考试,网球部的活动也不会再继续,所以——”

  “所以?”切原的脑子里还没有转过弯来。

  真田恨不得掰开切原的脑袋,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道:“下学期你就要接手网球部的所有事务!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在期末临时抱佛脚?”

  柳也跟着点了点头,委婉地道:“而且,立海大网球部部长因为考试不及格而不能出场比赛这种事情,传出去恐怕也不太好听。”

  “就是这样。”幸村对着切原嫣然一笑。

  宣布了切原悲惨的补习生涯即将开始。

  补习的事情自然就交给了柳和真田去操心,幸村还要替可爱的学弟准备另外一份大礼。

  那就是——

  由国中、高中、大学联合举办的,立海大附属中闻名远近、一年一度的。

  海原祭。

  这次的海原祭不仅仅是国中最后的时光,而且还可能是幸村在立海大度过的最后一个祭典。

  他已经接到了海外网球俱乐部的邀请,预计将在来年一月份正式向国际网联递交申请书,参加国际网球职业联赛。

  但这件事,他还谁都没有告诉。

  至于现在嘛……

  幸村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纸张,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还是先搞定海原祭的剧本吧!

  所以在九月中旬,好不容易逃脱过补习的切原,迎接他的是另一份砸得他头晕眼花的大礼包——来自幸村亲自编写的剧本。

  也是海原祭上舞台剧的剧本。

  “诶?我是女主角?!”

  切原盯了封皮看了半天,猛然发现上面自己的名字被写进了女主角一栏,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惊叫道。

  “幸村部长,你是不是写错了啊?”切原抬头用眼神寻求敬爱的部长的肯定,幸村部长怎么会给出这样的剧本呢?一定是不小心写笔误了!

  却没想到幸村微微含笑,将他心里希望全部粉碎:“没有哦!赤也就是女主角呢!我没有写错哦!”

  “诶?这次不是普通的童话剧吗?”丸井早就直接略过封皮,翻开了剧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幸村这次的剧本不是改编原本的童话故事,而是原创了一个女主角。

  大致是围绕女主角开始的一系列冒险,在旅行中得到成长的故事。

  仁王也看到了内容,感叹了一句,戏谑道:“这个女主角简直是为赤也量身定做的一样。”

  里面的主人公性格跟外形的描写都和切原十分相似,除了性别之外,简直活脱脱另一个切原。

  也不知道幸村是不是故意的。

  当然了,这种问题,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说不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仁王可没胆子在老虎须旁边撩毛,只是有些憋不住地用同情的眼光看向切原,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确实。”柳生也接话,“不过这次的剧本跟之前的好像偏现实风一点。也不知道大家的接受度如何?”

  这次的海原祭能否获奖仍旧关系着社团活动资金,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可以随意糊弄过去的。

  虽然网球部因为部活成绩的关系一骑绝尘,但是其他社团也依旧虎视眈眈。

  但此时,幸村拿出来的这个剧本——

  和之前想象的完全不同。

  “也并不是完全的现实向,还是有笑料作为缓冲地段,感觉还是挺有看点的。”

  柳一目十行已经读到了最后,有些犹豫地问道:“但是……精市,这个结局会不会太悲观了一点?”

  幸村也有些苦恼:“其实我也有点拿不准主人公的结局,你们是怎么想的呢?”

  他本意是希望主人公最后找到了解决办法的圆满大结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就跑偏了。

  此时拿出来也是想和大家探讨一下。

  “还是圆满结局比较好吧。”真田盯着手里的剧本,“虽然主人公既暴躁又路痴,不仅没有头脑还经常威胁别人,简直找不出来啥优点——”

  听着真田的话,切原忍不住抗议:“副部长!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

  知道幸村部长是以自己为原型创作的主人公,切原不禁带入了,此刻听到真田的话,再也忍不住了。

  “主角还在这里呢!”

  真田皱眉,“我只是实话实说,剧本上也是这么写的。只是,大家都喜欢看圆满结局。”

  “嗯,我也赞同赤也得到好结局。”丸井合上剧本一脸满足,果然幸村君很厉害,这种剧本都能让人感动不已。

  “喂,不要随便用我的名字代指女主角啊!”切原听到丸井的话,又有了新的抗议理由,“嘛……虽然和我很像,但不代表我就是她!”

  “赤也要是最后没成功的话,感觉好可怜啊!”桑原已经看得眼泪汪汪,“太可怜!”

  “都说了不要用我的名字指代了啦!!”

  见到大家都这么说,幸村沉吟了一下,“好吧,虽然主角满身都是缺点——”

  说着朝切原眨了眨眼,“但是她一往无前的勇气和遇到挫折毫不气馁的内心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写成圆满结局吧!”

  讨论完了剧本,今天的部活也就跟着告一段落了。

  幸村收拾好东西走出网球室的大门时,发现大家竟然都等在门外,还未离开。

  丸井和仁王正为了一块蛋糕而争夺着,桑原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们真的打起来;柳生则是开口和柳交流最近读书的心得,真田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干脆躲到了一边,盯着门等幸村一出来就迎了上去。

  “幸村。”

  其他人也跟着真田的话,转头看向部活门口。

  “怎么了大家,都等在这里。”幸村用手把肩上的袋子紧了紧,眉毛微扬,“难道是有什么话跟我说?还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这句话应该我们对你说才对吧。精市。”

  柳扫了一眼停下来的其他人,扭头看向幸村,“还是边走边说吧。”

  大致也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瞥见切原不在这里,幸村稍微动了动脑筋便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了。

  刚刚踱出校门,海风顿时迎面吹来,伴随着海水的湿咸和桂花的甘甜一起朝着幸村袭来。

  树上的叶子经不住诱惑,离开枝头在风中打着旋儿,随即落到了众人的头上。

  幸村也被落叶亲吻了,还是柳帮他把头上的落叶撵走。

  “谢谢,莲二。不过,你们差不多也可以开口说了吧。”

  幸村笑着开口,“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哦!”

  “幸村……你是不是考虑过不让赤也担任部长的事?”僵住了一会儿,还是真田率先认输,拉了拉帽檐,“这次剧本的结尾……”

  冒险世家出身的女主角,因为家人们个个都是优秀的冒险家而自豪骄傲的同时,又因为自己不够优秀而内心不那么自信。

  为此像所有的冒险小说中一样,她选择了去挑战魔龙而证明自己,可是她一路走来闹出了很多笑话。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战胜魔龙,证明自己。但是她却没能在最后战胜自己战胜魔龙。

  输掉了自己的性命,也断送了家族的荣誉。

  “大概吧。至于原因——”

  幸村很直率地承认了。

  他朝前走了两步,略微有些苦恼:“你们都知道赤也的个性其实过于单纯,可是部长的话,必然会面临很复杂的东西。在写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结局就变成了这样。”

  柳接过他的话,“最初的时候是看中赤也的实力足以服人,但是这两年耽搁的时间太多了,这个我们也有错。”

  说起这个,就绕不开幸村的病。

  “是啊。”幸村垂下眼,耽搁的时间太多了。

  自己缠绵病床接受手术的时间太长了,导致赤也并没有能成为他们理想中部长的模样,到现在还为了成绩苦恼着。

  而幸村却要在不久后离开了。

  真的要选中赤也吗?

  赤也真的合适背负自己的期待吗?

  亦或者说,赤也真的适合当部长吗?

  不知不觉的考虑中,写下来的文字就全部变了样。

  “不光是这样吧。”丸井抬头,看向幸村,“如果赤也真的一无是处,一开始也不会被选中。而今天,也不会听我们的话改变结局了吧。”

  “所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幸村笑了笑,“赤也的成长我还是很期待的。他有着我们都没有的优点。”

  “不过话说回来,幸村君,你为什么呢要把这次的主角定成女主角呢?”理解了幸村的担忧,但是柳生还有一事不明,“冒险类的话,男主角不是更合适吗?”

  “就是说啊,连配角出场都是女性角色,说不定我们还要去借人扮演。”仁王跟着小小抱怨了一下,“服装还得好好设计才行。”

  这个嘛。

  幸村点点下巴,轻笑一声:“因为我想把大家更多的一面记录下来,你们就当作是我的恶趣味吧。”

  察觉到幸村话里有话,大家陡然都怔住了。

  “这个月结束,我就要离开了。”

  想过太多种的告别方式,幸村还是选择了最直白的一种。

  “就在海原祭之后,去海外。”

  现在。

  璀璨夺目的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幸村结束了赛后采访颁奖环节,从选手通道直达休息室的时候,内心的兴奋和喜悦还未完全散去。

  一路上工作人员都在跟他道贺,祝贺他拿下澳网冠军,他一边跟他们微笑致意,一边迎上了自己的教练,见到后者时他忍不住加快了步伐,然后张开双臂。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seiichi!seiichi!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教练不住地叫着幸村的名字,语气激动,连带着手上的力道都大了不少。

  幸村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好笑地拍了拍教练的背脊,调侃道:“你要是再不放手,就只能得到第一个被拥抱杀死的冠军了!”

  听到他的话,教练顿时放开他,刚才还泛着喜悦的脸已经板起来了,教训道:“胡说些什么呢!只不过拿到一个奖杯而已——”说到最后还是自己憋不住笑容,“好了好了,快收拾东西回酒店吧。”

  离开罗拉.拉沃尔会场的时候,当地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一点。

  刚打完比赛后身体的疲惫被内心的兴奋所掩盖,坐在车里的时候,幸村难得拿出了手机,而没有选择闭目养神。

  锁屏界面跳出来的新闻赫然就是刚才自己夺冠的报道,幸村选择性地跳过,先是回复了父母的消息,然后打开了Line,找到了一直藏在联系人之后的群聊。

  群员只有八个人,包括幸村自己在内。但是聊天记录多达九百多条,幸村从头划到尾,逐句逐句地看了起来:

  ——比赛快开始了,你们别告诉我还没准备好啊!

  ——丸井前辈!我早就准备好了,去年的时候恰好撞上学校活动,后来只能看录像太可惜了!幸村部长的话,现在肯定也在准备了吧!

  ——文太,你也太积极了吧,转播的电视台还在放电视剧呢。真是的,拿下转播权就不能提前放点有用的东西嘛?

  ——仁王君,虽然这么说,但是你提前两天请假似乎也没什么说服力。

  ——puri。柳生知道太多没好处的。

  ——说起来,真田和柳呢,他俩怎么不说话?不会错过了吧?

  ——弦一郎才从学校离开到家的距离不会太远,我也才到家,和计划的一样,赶得上。

  ——开始了。专心看吧。

  ……

  ——幸村君有点危险啊,这个球的处理,下手削球给对面机会了!

  ——看上去体力的消耗也挺大的,幸村部长都叫了两次暂停了,可恶啊,怎么这么难缠!

  ——对面是世界排名第一,这样很正常吧。幸村肯定比我们想的多,只不过一开始就被压着打,有些难看。

  ——经验占优。这才刚开局,精市的话还有机会。

  ——幸村前一轮的对手也是排名前十的吧,隔了一天就要打,体力恐怕也还没完全恢复。

  ——第一次进大型比赛的决赛,幸村看起来比平时焦躁了不少啊,刚才的失误都是非受迫性失误,自己的问题比较多。

  ……

  ——啊啊啊啊啊!赢了!

  ——是冠军!!!!

  ——真的赢了!

  ……

  ——幸村要领奖了!

  ——啊啊,突然说这种话,搞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为什么明明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却感觉好高兴啊。

  ——是不是要给幸村部长发短信了,还是等明天他有空再发啊,感觉现在他可能忙不过来。

  ——笨蛋赤也,祝福这种事情是能等的嘛?!

  ——【截图】已经发了。piyo!

  ——啊啊啊啊,竟然抢先一步,可恶的臭狐狸!

  聊天记录就此截止了。

  幸村揉了揉略微酸涩的眼睛,继续低头看手机,之后在一堆不知名的短信里发现了大家的祝福。

  仁王果然是第一个发的,带着一如既往强烈的个人风格,结尾是一个卡哇伊的表情。

  真田和柳大概是纠结了许久用词才发过来,而桑原跟柳生的都是非常简短的词句如果不注意很快就略过了。但想了想恐怕也正因为如此,他们都体谅着幸村的辛苦,甚至还特地嘱咐了不用回。

  至于切原和丸井,两个人都是长篇大论的。从最近发生的事情开始,到后来逐渐跑偏的主题,丸井还知道圆回来,切原则是完全忘记了发短信的目的,最后写的是:幸村部长,你什么时候有休赛期可以回来啊?

  看到这里,幸村不禁笑出了声。

  “怎么了,seiichi?有什么比拿到布鲁克斯挑战杯还高兴?”旁边的教练看着学生的笑容,挤了挤眼睛,“是恋人发过来的吗?”

  西方人开放,教练对于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也只是嘱咐不能耽误训练并没有要求幸村不得恋爱。

  听到教练这么说,幸村脸上的笑容更深一点,没告诉教练真相,而是模棱两可的说道:“这么说,也不是不行,大概可以算是恋人吧。”

  幸村含着笑,周身愉悦都快要溢出来了。

  当年给所有网球部部员写下情书的幸村,到现在拿到澳网优胜之后接到短信的幸村,在此刻重合在了一起。

  “对了,教练。接下来的赛程安排中途可以休息一下吗?”幸村想起了正事。

  ……

  九月。

  夏日的闷热还未完全散去,但幸村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

  久违地回到故土,连炙热的阳光都那么可爱。

  幸好日本的球迷倒是比外国矜持不少,看到他本人也只是略微激动,小声语无伦次呐喊:“幸、幸村君!!啊——!”

  害怕出现上次被包围的场面,幸村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冲她眨眨眼:“要保密哦!”

  等出了机场幸村连忙坐上早就预定好的黑色车辆,一路不停地往神奈川赶。

  第一件事情是要先回家,双亲和妹妹已经等候多时了。

  久违的家人相见,幸村刚一进屋就被幸村妈妈抱住了,“欢迎回家,精市!”

  在一旁抱着自己大腿的是已经小学六年级的妹妹:“欢迎回来!哥哥!”

  而自己沉默寡言的父亲,一向严肃的脸上也带上了喜色,冲着自己点头。

  幸村摸摸妹妹的脑袋,又拍拍母亲的背,闭了闭眼睛:“我回来了。”

  一去海外便是两年有余,期间虽然有过视频通话,却也常常因为各自的忙碌而不得不中断。

  此时坐在饭桌上的幸村一家,脸上都泛着红光,除了享受着美味的饭菜,也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找回了亲昵的感觉。

  等到幸村有些疲倦想要回房休息的时候,妹妹还吵着要他帮忙检查作业,还是父母制止了她:“哥哥已经累了,由衣要乖一点啊!”

  “对了,精市。房间我都帮你收拾好了,这次回来要呆多久?”

  “谢谢妈妈。大概一个星期左右,不过我明天要去学校看看,学籍还留着,顺道拜访一下老师和同学们吧。”

  “那,网球部的大家也不要忘了,弦一郎那孩子之前还经常过来看我们呢。”

  “嗯,我知道的!”

  此次回来的目标,除了和家人聚一聚,了结学校里面的各种杂事,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和网球部的大家见面。

  于是,幸村在睡过去之前,特地打开小群,扔下一个重磅消息——

  ——我回来了,有时间聚一下吧。

  原本还处于寂静的群瞬间热闹了起来。

  ——幸村?!!!

  ——真的吗?!什么时候?

  ——幸村部长?!

  可惜他们的消息并不能被当事人看见了,也无法得到回应,只得各自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整个夜晚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幸村好不容易见到大家的时候,便发现他们一个个的都变成了大熊猫。

  眼睛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大家都这么喜欢大熊猫吗?”幸村含笑调侃,“现在都不用带头套就可以出门COS了呢!”

  这一切罪魁祸首是谁啊!众人默默吐槽道。

  但是见面的欣喜还是战胜了内心的憋屈,切原一早就咋呼起来:“幸村部长,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都不打算回来了呢!”

  “怎么会呢?”幸村为他的话失笑,“就算是全年无休也总得有放松的时候吧,更何况——”

  幸村拉长了尾音,“当初是谁发消息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切原被戳中心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而听到幸村的话,丸井率先反应过来。

  扼腕叹息道:“早知道幸村你这么好说话,我也该多问问的!”

  真田虽然也心里遗憾,但他还记得幸村比赛日程:“幸村你不光是单纯休假才回来的吧?我记得ins上早就发布了你要参加东京公开赛的消息。”

  “对哦。幸村你还有比赛!训练来得及吗?还是说——”

  已经升上高中二年级了,学业的负担也越来越重,但是大家还记得自己的比赛日,这让幸村不禁心里泛起暖意。

  “虽然官方发布了参加的消息,但是我其实还没有决定好,距离比赛也还有一段时间。没有那么着急。”

  这次回来没有带随行人员就是最好的证明,教练的意思是让他自己调整。

  “唔——”仁王闻弦知意,眨了眨眼睛,“也就是说,幸村你这几天都不会走了?”

  “是啊。至少一周时间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闻言,大家都兴奋起来。

  “那,幸村部长,你先给我签个名吧!”切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签名板,看来是蓄谋已久了。

  幸村好笑地看着小学弟,故意长长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见到大家就不用费手了呢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要签名的命运吗?”

  其他人听到这话,顿时对切原怒目而视,丸井更是一把将签名板抢了过来,“赤也,你也太过分了!

  切原委屈异常,试图解释:“我只是、只是——”

  没想到幸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骗你的。”

  “部长——!”切原不敢置信。

  “但是,想要签名也该拿出相应的成果来交换吧。不是吗?”幸村如此说道。

  ……

  再次踏入立海大网球部的部活室内。

  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里的变化不大,应该说部活室内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唯一变化的就只有墙壁上和展示柜里越来越多的奖状和奖杯。

  第四十九届全国男子中学生网球大赛团体赛优胜——立海大附属中。

  第五十届全国男子中学生网球大赛团体优胜——立海大附属中。

  冠军的旗帜鲜明地展示了切原这两年的成果,而且——

  “幸村部长你走之后的那一届招新,大家都纷纷申请加入网球部,人数简直暴涨,好不容易筛了一半,剩下的熬过基础训练都还坚持着。

  “生员多了,好苗子也就多起来了,有几个不错的,我都好好训练过了,现在也算是国中那边的主力了。

  “部活资金和训练方案一直在调整,去年的时候,国中那边网球部部长大介,哦,就是在我之后继任的那个小子。说什么也要把锦旗放过来,说刚好凑个整。拗不过就放这里了。

  “校外比赛那边我那时候也帮忙谈过了,一开始我还怕镇不住场子,直接拉正选去练,结果后来发现没必要,还不如等正式赛呢!把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都好好地踢过去比赛了……”

  切原洋洋洒洒,嘴巴都快说干了,抬头一看,自家部长还是那副泰然自若、含笑生春的模样,一时拿不定自己到底算不算通过了考验。

  但是他还是直直地看了过去,双眼里不再有任何胆怯:“幸村部长,我的成果可以换签名了吗?”

  幸村回看他。

  那个曾经矮自己半个头的少年,现在已经可以平视自己了。

  曾经毛躁的脾气改了不少,刚才叙述的时候也有条不紊,落落大方。

  完全变成了一个大人了。

  大概只有头发的卷曲度还和以前一样。

  想到这里,幸村不禁伸出手,第一次摸了摸切原的脑袋。

  发丝入手的一瞬间并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反而和本人一样好欺负,手感极佳。

  “当然可以。”幸村的声音响起。

  已经比想象中做的更好了。

  未来。

  美国,阿瑟.阿什球场。

  今天美国网球公开赛男子单打的决赛日,而就在决赛开始前的发布会上,世界排名第一的日本选手幸村精市公开表示,自己将会在这场比赛后宣布退役。

  对于这位从出道即巅峰的网球天王,不少人对他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打破了网坛万年不变的格局,成为了史上第一位登顶世界巅峰的亚洲人;而另一方面他的出现也无疑压制了其他所有网球选手的出路,令他们全部都只能仰望。

  曾经有人说过:“和幸村精市生在同一个时代,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

  即便有众多的感慨,但是也不能否认,幸村精市带给了他们太多太多的东西。

  而现在,这位天王迎来了自己最后的比赛。

  他的对手是同为日本选手的后辈——切原赤也。

  作为追随着幸村进入网坛的切原,这是他在漫长的职业生涯里第十四次打进美网决赛,也是他第十次对上自己的部长,幸村精市。

  从选手通道出来的时候,切原一眼就望见了贵宾席上的几人。

  立海大的前辈们正端坐在椅子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以及刚走出来的幸村部长。

  幸村也顺着切原的目光望过去,两人一同和他们招招手。

  观众席的欢呼声顿时热烈了起来,幸村泰然自若地拍了拍切原的肩膀,像之前所有他俩的比赛一样,轻声说道:“走吧。”

  赛前的运动热身是必不可少的,虽然只有几个球的简单对拉,但是切原还是察觉到了幸村并不像是在发布会上说的那样,是身体原因才选择退役。

  然而切原赤也并非是当初那个单纯冲动的二年级王牌。职业网球赛会改变了很多人,他也是其中之一。

  切原迅速摒弃掉脑海中的所有想法,面对即将开始的比赛,他要全力以赴才行。

  更何况,对面那个人是幸村精市。

  幸村心里其实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次比赛,他马上就要离开自己心爱的网球赛场,心中有万分不舍都只能压下来。

  更何况对战的是自家后辈。

  不等幸村再多想,裁判已经发出了指令,宣布比赛开始。

  哄闹的会场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场内的两人身上。

  由幸村先发球。

  抬手,抛球,弯腰,屈膝,挥拍。

  一记漂亮的斜对角线高速发球,切原反应极快,迅速跑动至落点处,挥拍回击。

  对拉就此开始。

  观众席上,众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的变化。

  “幸村真的要退役了吗?”丸井轻声地问道,“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

  “……谁知道呢。”仁王顿了一下回道。

  “在最鼎盛的时候谢幕,幸村君真的是出人意料啊。”柳生看着跑动依旧不减速度,反应依旧出色的幸村,“我还以为,他会再呆一段时间。”

  桑原倒没觉得意外:“该拿的优胜都有了,名人堂也进了,之前的记录也破了,幸村大概也没有其他遗憾了吧。”

  “还有自去年以来持续不断的伤病也是个问题,这些年超负荷的训练加比赛……”柳很能理解幸村的想法,“差不多也到了该退役的时候了。”

  真田拉低帽檐,“或者说出人意料才是幸村的作风吧。”

  他们无须对幸村的决定感到意外或者不解。

  现在只等他尽兴归来就好。

  在他们闲聊的当口,场上的比赛局势已经朝着幸村倾斜。

  切原正以0—3落后。

  不仅没有破掉幸村的发球局,反而还丢了自己的发球局。

  此时他的脸上不由地带了点不耐烦,拍击球的力度也比之前大了许多。

  虽然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幸村部长的差距很大,之前的比赛结果和世界排名也深刻地体现了这一点,但是——

  还是会有不甘心。

  球上的绒毛刺痛了切原的掌心。

  为什么,我不能赢过幸村部长呢?

  为什么,每一次的比赛都会以输掉告终呢?

  切原抬眼看向对面的那个人,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切原的出神被幸村察觉到了。

  但是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停下动作,唤回切原的神智,不管是作为对手还是作为前辈。

  稍微直起身子,幸村对上了切原的眼睛。

  下一秒,对方的发球便势如破竹一般朝自己的右侧后方袭来。

  幸村调整姿势,后退两步,正手斜拉,小巧的网球便在他的指挥下飞过网线,落到了对面的球场上。

  切原也迅速回防,将这个前场的小球削弱力道,进一步引诱对方上前。

  不出意外,幸村果然跑上前来,接住了这个球。切原乘胜追击,手上的球拍用力,小球穿过幸村的腋下,砸到了后场边线上。

  “15—0!”

  裁判报出比分。

  幸村扭头看了一眼刚刚的那颗球,不禁唇角上扬,再回头看切原,眼神也终于有了变化。

  不错嘛。赤也。

  跟之前打得畏畏缩缩的样子不一样,切原的眼神里充满了斗志,仿佛是在跟幸村宣告:

  比赛现在才开始呢!

  场上的形势不再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切原几次破发终于将第一盘的比分追至4—5。

  而最关键的第十局,幸村突然变换了打法,刚才步步紧逼的人仿佛不是他一般,这次的发球又绵又柔,速度也比之前降低了不少。

  如果是一般的选手,切原可能会认为这是对方想要保存体力,避免在下一盘失误。

  可是他面对的是幸村精市。

  发球虽然绵软,可是幸村的回球却越来越快。

  长时间的对拉加上速度的变快,切原追球的步伐变得沉重起来。

  最终,幸村以一个斜线球将切原逼出场外后,随即正手得分。

  拿下了第一盘的比赛。

  第二盘的时候,幸村的打法逐渐变得古怪起来,很多底线球都选择了强攻后上网。

  照理来说,这并不是幸村一贯的风格。作为技巧性大于力量的选手,幸村精市的招牌动作在于他优雅的单手反拍加上正手底线回球。

  可此时,幸村的攻击性越来越强,底线的防守变得一团糟。

  解说员也很吃惊:“yukimura选手竟然选择了上网强攻,这个球的话,其实底线防守是更好的选择。难道是因为要退役了所以连打法都可以变化了吗?”

  大概没有人比切原更加清楚,这种打法正是自己擅长的。

  幸村选择了和自己打法背道而驰的网球,在一遍又一遍演练该如何攻克自己的弱点。

  而在这样面对面境况下,自己也能看得更清楚一点。

  幸村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这一场比赛不仅仅是自己的谢幕之战,也是想要传达给切原的一战。

  自从切原成为职业选手之后,他们两个人的见面就永远只存在于比赛之中。私底下的联系,也因为彼此身份的缘故而变得少起来。

  一开始,幸村还没有察觉到。

  直到后来在媒体上被直截了当问道,对自己后辈现在的成绩是如何看待的时候。

  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作为前辈的光环一直压在对方头上,让他抬不起头来。

  想想也是。

  自从幸村开始征战职业网球比赛开始,所获的名誉和头衔就数不胜数,而以自己后辈身份进入职业赛的切原,亦或者说其他网球选手们,都被这样一座大山压得抬不起头来。

  只要有幸村精市在,他们就基本上只能拿到第二。

  有谁会甘心呢?

  孤独笼罩在幸村的头顶上,将他和其他选手之间划出了一条银河般的距离,这其中也包括切原。

  而此时此刻,幸村终于选择了退役。

  他也终于可以把心里的全部话语通过这次的比赛倾诉出来。

  带着这样的目的,幸村舍弃了自己一贯的打法,将所有的一切都通过网球表现出来。

  而至于结果如何……

  脸上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到地上,切原深刻地体会到了连续高强度的对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如果遇到的对手不是幸村部长,或许我还能占据优势,但是偏偏这次遇上了。

  以往的话,只要自己进攻就可以拿下的分数此刻却化作了对方的得分点。

  真不甘心啊!

  真不甘心屈居于幸村部长之下!

  熊熊燃烧的斗争心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如果今天不能打倒对面那个人,那么自己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切原有一瞬间的明悟,幸村部长选择在这场比赛后退役的理由,难道是因为——

  自己?

  无暇再分心去想其他的东西,幸村的攻势越发凶猛,切原一边招架一边想办法破局。

  如果说实力上和经验上的差距难以弥补,那么为什么幸村部长当年可以拿下澳网的奖杯呢?

  这些东西虽然有差距,但是也不至于让人输的这么难看,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切原绞尽脑汁,最终从脑海里掏出来的,还是幸村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是他决定步入网坛的时候,幸村发短信过来,一边表示高兴一边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职业比赛并不是可以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的打球,考虑到自己和观众,考虑到赞助商和团队。有些时候,比赛是靠着心态跟战略赢下来的而并非技术和经验。”

  当时的话,切原一心都沉浸在可以参加职业比赛的喜悦中,忘记了幸村的谆谆教导。

  而现在,望着对面场地上的人,切原的心里泛起暖意。

  即使自己依旧会输掉,即使自己可能再也无法战胜幸村部长,但是——

  想要站的更高的心,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因为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赢得比赛而已。

  ……

  再次站上领奖台,幸村又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和最初的意气风发不同,此刻的他,作为网坛的前辈,终于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来。

  “非常感谢主办方,感谢我的团队,感谢爱我的球迷们以及我爱的家人们和朋友们。让我有机会可以最后一次捧起这座奖杯。”

  幸村说着,调皮地亲吻了一下手中的奖杯,“说实话,我其实对于自己能不能拿到冠军并不确定。赤也是我的后辈,也是一名优秀的网球选手,或许现在还没有到最佳的状态,但是我相信他之后的成就一定会超越我的!”

  语气诚恳又带着期许:“未来是属于你的,相信之后球坛上也会有更多的传奇诞生!”

  风,吹了过来。

  阳光下高高飘扬的,是幸村的外套衣角,还有闪烁着银光的奖杯。

  一代天王,就此谢幕。

  如果。

  “比赛结束!幸村获胜6—0!立海大附属中获胜!比分3—2!”

  还未等裁判宣布完结果,其他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

  “幸村!”

  “幸村部长!”

  “幸村君!”

  “精市!”

  每个人的脸上不用多说,自然是喜悦满溢,声音也激动不已。

  “赢了!终于赢了!”

  刚刚还沉浸在比赛中,时刻紧绷的神经好不容易放下了,幸村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脱力。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要往地上倒去。

  “幸村?!”大家的神色又是一变,连忙扶住他,“没事吧?”

  “我没事。”幸村带着安抚的笑容,“只是用力过度了,一时没注意罢了。”随后站直身子,走到对手越前龙马面前,伸出手,“谢谢,越前君。”

  后者露出不解的神色,而幸村只是笑笑,并未再多言。

  越前也没有再探究的欲望,回握住他的手道:“恭喜。但是——下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简直是一个非常具有越前个人色彩的回答。

  幸村不由地笑笑。

  越前大概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道输过多少次,才换回了这一次来之不易的胜利。

  但是他也没好心到那个份上,愿意把真相告知对手。

  现在自己要做的是,拥抱等候多时的队友们。

  幸村笑容灿烂迎了上去。

  ……

  “干杯——!”拿着杯子的手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少年们一起的高声欢呼,气氛瞬间变得热闹非凡,充斥着整个店内店外。

  不管是谁,这一刻都忘记了之前的种种辛苦,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哪怕千百次重复的苦涩都敌不过这一瞬大家脸上的笑容。

  连口中的果汁都品尝出了醇香的味道,幸村觉得自己仿佛要醉在这里了。

  “啊——丸井前辈!那是我的肉!”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都是要被吃掉的,这块就交给我吧!”

  “不行!那是我的!前辈你要吃自己去拿好了!”

  “你这家伙——”

  “好了好了,文太。你也不要太欺负赤也了。”

  是正在争执的切原和丸井,以及劝架的桑原。

  握着杯子的手开始不稳,幸村眼睫微阖,比赛胜利的兴奋被冲淡后,疲倦逐渐占据了上风。

  周围得吵闹声还在继续,幸村却点着脑袋地睡了过去。

  “精市?”一直默默关注他的柳第一个发现了,随即轻声示意其他人,“嘘,小声点。”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真田有些不解,“怎么了?莲二?”然后就看见了旁边已经睡过去的幸村,“这是……睡着了?”

  “啊,幸村睡着了吗?”丸井顿时放开了和切原争夺肉的筷子,赶过来查看。

  后者不料他突然松手,差点摔了个屁股墩,还没对前辈的行径进行控诉,便被他的话吸引了,“诶?幸村部长睡过去了?”

  “真的呢。”仁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幸村的脸颊,发现手感不错又不自觉地点了点,“不仅睡过去了,还睡得很熟。这样都没醒!”

  将他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柳生立刻小声谴责他:“仁王君!”

  其他人也对他怒目而视。

  仁王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知道了知道了。”

  “幸村是太累了吗?第一次看见他在这种时候睡着了呢。”桑原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向都是他们累得半死不活,幸村还清爽依旧。而现在,大家都还处在赢下了比赛而兴奋的状态,当事人却累睡着了。

  知晓幸村现在更多是因为心里的包袱全部卸下之后,身心完全放松才会就这么坦率地在众人面前睡着,真田和柳不禁相视一笑。

  于是真田发话了:“好了好了,你们吃东西就小点声,别吵到他了。等幸村醒过来之后我们就走。”

  ……

  幸村这一觉直到睡到黄昏时刻,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侧过一看,自己正躺在榻榻米的垫子上,身上是取下来的外套。大概其他人是怕他在冷气十足的店里感冒了才给盖上的。

  金橘般的光线被落地格子窗分隔开来,均匀地撒在每个人身上,时间在这一刻突然被拉得很长很长。

  幸村能够听到筷子和筷子碰在一起的声音,空调的换气扇发出“滴”的一声轻响变换了频率,真田他们交谈的声响在这样静谧的空气里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幸村还没醒吗?”

  “不会就这样一直睡到晚上吧?”

  “该不会身体不舒服了,所以才睡了这么久吧?”

  “不会吧?!”

  早就醒过来只是赖了会的幸村此时再也不能装作睡着了。

  “我都听到了哦。”慢悠悠地从榻榻米上爬起来,幸村揉了揉眼睛,“现在几点了?”

  “已经到了回家的时间了。”柳帮他把身上的外套重新披在身上,“精市你睡了足足四个小时。”

  幸村有些吃惊:“有这么久吗?抱歉呐,害得你们还在这里陪我。”

  “不用道歉啦,幸村。”丸井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地说,“反正我们也只是在吃东西,赤也这家伙可是足足吃了四个小时都没停过呢!”

  “什、什么啊!”切原脸涨得通红,极力反驳道,“干嘛只说我一个人,明明丸井前辈你也吃的很多啊!而且大多数的肉都是前辈你抢过去吃掉的吧!”

  丸井生气:“前辈的话就应该好好听着!不准反驳!”

  “这是欺凌!”切原不甘示弱。

  望着两人斗嘴的样子,幸村眼里划过一丝怀念,“你们两个还是老样子啊。”转头看向其他未开口的其他人,“大家也是。好怀念啊。”

  被幸村的语气弄得一怔,丸井他们顿时想起来了全国大赛场上搁置的问题,互相对了对眼神。

  “为什么这么说啊,幸村?”仁王狭长的眼眸眯起来,“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

  “刚才比赛时候,真田君和柳君的反应也很可疑呢!”柳生也接话道。

  丸井和桑原也跟着他俩一起看过去,而切原则反应了半天,发觉前辈们都没再说话,才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吗?”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房间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在这几乎窒息的氛围里打破沉寂的是幸村。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而已。”幸村弯起眼睛,“现在已经没事了。”

  “幸村!”没想到幸村会将自己那么多痛苦的经历,简简单单的仅用一句噩梦带过,真田不禁失声喊道。

  而柳也难以置信,带着略微不安的声音:“精市……其实不用这么……”为我们遮掩的。

  一开始或许是有怨怼的,幸村从不否认这一点。

  当他知道柳在单打三上的心软,是为了还昔日好友的一份情谊;当他知道真田在单打一上的藏拙,是为了打败手冢而做。

  为什么呢?

  不是告诉过你们吗!

  不是提醒过你们吗!

  为什么还是没有办法迈出那一步呢?

  为什么还是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呢?

  但是渐渐的,对他们的埋怨转化为对自己的无力。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幸村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逐渐变得理解真田和柳的选择。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

  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到这一切,那么就不会发生。

  而自己也没有尽到作为部长的职责,缺席整个学年,不仅把所有重担都压在他们身上,还在全国大赛最后的比赛中输掉了一切。

  立海大附属中的传统,立海大附属中的梦想,全部都葬送在了自己这个部长手中。

  有什么可以责怪的呢?

  想要逃离网球的是自己,结果反过来被拯救的也是自己。

  如果没有真田他们率先改变了关东大赛的结局,如果没有网球部的大家共同的努力,这次的结局或许不会那么容易被改写。

  “幸村你梦到了什么?”

  即便有心遮掩,可仁王他们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人,反而进一步地追问道。

  “能让幸村都觉得是噩梦的东西,一定很恐怖吧。”

  “是啊。”

  幸村没有避讳这个话题,“我梦到自己竟然放弃网球了。”

  “诶——”其他人异口同声地回应了他。

  “等一下!幸村这是怎么回事?”

  真田只知道他们三人会不断重复着失败的关东大赛以及全国决赛,但是对于幸村会放弃网球这种事情,听起来仿佛天方夜谭。

  “精市!这种事情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啊!”柳也拧起眉头,“这是真的吗?”

  大家都吃了一惊,无暇再去顾及其他事情。

  “所以才会说是噩梦啦!”幸村唇边绽出笑容,深邃的眼瞳里印出所有人的脸。

  “原来是这样,那可真的是个噩梦呢!”

  “幸村部长放弃网球的样子真的难以想象呢!”

  “只不过是梦的话,真的太好了!还好幸村你没有这么做。”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端坐在中央的幸村,微笑着听他们说完,才轻轻地道了一句——

  “是啊,仅仅是梦的话,真的太好了。”

  不论何种境地,不论何种状况——

  网球,就是我自己。

  已经不会再迷茫了。

  我绝对会回来的。

  为了不辜负你们的期待,我才能一次又一次从地狱里爬起来。

  真的,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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