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凝儿听了山本村的话，紧张又愕然地看向水长风。
她倒吸了口凉气，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他们居然让自己杀了水长风。
短暂的沉默，水长风蠕动着干裂的嘴唇，缓缓抬起眼皮。
他看着眼前呆愣在原地的香凝儿，认出对方来，是之前去水家村查案的香法医。
而她的身形，又极像那天，给自己传递情报的女人。
水长风半睁着眼，目光颇为迷离，但心里却有了计较。
日本人为什么会让香凝儿杀了自己，目的很明显，他们怀疑这位香法医。
水长风的眼底，一抹诧异，转瞬即逝。
他没想到，香法医居然是自己人……
水长风呜咽起来，声音格外的沙哑，已经听不出原本的声线，从嘴里发出细微的声音：“救我……香法医救我……我是冤枉的……唔唔～”
山本村掏出一块手帕，塞进了水长风的口中，目视着香凝儿，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香凝儿扯了下嘴角，干涩的笑笑：“让我杀了他？他不是……”
突然止住了话语，香凝儿眼带困惑的，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川岛康，压低音量，快速问道，“川岛队长，水长风不是冤枉的吗？让我杀他干什么？”
川岛康瞥了眼香凝儿的神色，对方虽然很紧张，但她的惊讶也十分明显，让他分不清楚，香凝儿此刻内心的真实反应。
香凝儿又胆战心惊的看了眼开始挣扎起来的水长风，握着枪的手也有些发抖。
从水长风刚才的反应看，香凝儿可以确定一点，就是对方并没有变节，而是顺着他们的计划，扛了下来。
香凝儿很佩服这位看起来斯斯文文，却如此硬骨头的水先生。
尽管水心言在日本人手里，但水长风依旧没有松口，并配合着他们，将计就计，把曹林供了出去，这无疑是他们扳回一局的最好法子。
香凝儿的内心，此刻是七转八回，她知道，自己博得不了山本村的同情，但却可以博得川岛康的同情。
她看着川岛康，急急说道：“川岛队长，我不会杀无辜之人。
仅仅因为山本医生的怀疑，就让我杀了水长风？！”
香凝儿略带恼怒，“我以为你很了解我，这已经触碰了我的底线！”
山本村看了眼刻意压低音量，和川岛康在那里交头接耳的香凝儿，眼里带着打量，冷哼一声，用日语对川岛康说到：“川岛，她不敢杀这个人。我说的对吧？她肯定有问题，否则，为什么哪里出事，都有她的存在。”
川岛康抓起香凝儿那只拿枪的手，举了起来，对准水长风，附耳轻道：“香法医，我也不想为难你。
在我的心里面，我是信任你的。
山本君是我们日本出色的医生，他向我提出了质疑，那么为了让他打消疑虑，我认为，你的确需要拿出诚意。”
“可是你很清楚，现在我们调查的证据证明，水长风他是无辜的。
他只是帮共党传递过情报而已，而且他已经收手了！
而且我与你说过，之前查案的时候，水长风帮过我们。
你不能让我因为山本村的怀疑，就去杀他！”
香凝儿激动的辩解起来，“川岛队长，我虽然识时务，但我不会杀我的同胞。”
香凝儿紧紧握着枪，抵抗川岛康拿捏自己的力度，看着对方，“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川岛康闻言，脸上多了一层复杂的情绪，他隆起眉心，用力握住香凝儿的手腕，替她举起了手枪，瞄准水长风的心脏位置：“开枪，让山本君放心，也让我放心。”
香凝儿紧蹙秀眉，看着水长风的眼睛。
水长风的眼角，微微抽动了几下，有了一份释然。看書溂
他没再挣扎，而是佯作惶恐的样子，定定望着香凝儿。
心里面，已经对香凝儿的身份，有了答案。
香凝儿仿若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两个字，那就是“开枪”。
她的内心，掀起了剧烈的波澜。
水长风的脸上划过不易察觉的笑，他认为，死得其所，因为他知道，自己死后，日本人会放了心言，也能够让这位不知代号的香法医，解除困境。
“香法医，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杀过人？”川岛康的声线，宛若鬼魅，他站在香凝儿身后，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握住对方的手腕，诱导她开枪，“别怕，只要扣动扳机就好，我帮你扶稳枪。
向山本君证明，他是错的。”
闭了闭眼睛，香凝儿看着站在水长风身边的山本村。
此刻，她的确很想扣动扳机，但目标，不是水长风，而是他身旁的山本村。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香凝儿已经听不到身边的川岛康说了些什么。
她直直盯着山本村，心里面的冲动，愈演愈烈。
香凝儿的身子，颤抖了起来，说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亦或者是其他情绪，连她本人都有些分不清楚。
闭上眼睛，香凝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毅然决然的扣动了扳机。
同时，川岛康握住香凝儿的手，也快速抬起，让香凝儿这一枪，直接打在了头上的天花板上。
猛然睁开眼睛，香凝儿惊讶的看向旁边的川岛康，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从方才的事情里还没缓过神来。
川岛康从香凝儿手里，拿过那把枪，他看了眼香凝儿，轻声笑道：“恭喜你香法医，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我不会忍心，让你去亲手杀了你的同胞。
况且，水先生也算是与你相识的友人。
目前，我们也没理由要杀他。”
香凝儿干咽着并不存在的口水，她只是还没从刚才的紧迫感中恢复过来。
勉强扯起一丝笑，香凝儿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发软。
如果川岛康没有阻止自己，或许她刚才，真的要开枪射杀山本村了。
川岛康收了枪，看着面色阴沉的山本村，语气里透着愉悦，笑道：“山本君，我们的打赌，你输了。香法医，还是开枪了。”
山本村冷眼看向香凝儿，哼了一声，抬腿走出了这间审讯室。
水长风也松懈般的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向头顶上微弱的灯光，似是看到了希望。
川岛康走到水长风身边，替他扯掉嘴巴里塞的手帕：“水先生，你可以带着心言小姐离开了。”
水长风的眼里，立刻染满欣喜，他诚惶诚恐般的看着川岛康，挤出了几滴眼泪。
川岛康轻蔑的看了对方一眼，注意到他身下，湿了一片，冷哼道：“就你这样的，难怪只能为他们跑腿。
我原本以为，你还是条硬汉子。
没想到一个水心言，就让你全撂了，而且贪生怕死。”
水长风呜咽着没有说话，只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的感谢。
川岛康回头看了眼低着头，还站在原地的香凝儿，目光柔和了下来，走过去，轻声道：“我们回去吧，我想安探长，也应该等急了。”
香凝儿点了下头，她刚迈开脚，发觉脚底有些发软，身上也出了一层的冷汗。
她还有些后怕，如果刚才自己真开枪打了山本村，不知道后果如何。
走到的门边的香凝儿又回头看了眼水长风。
水长风的视线，也望了过来，眼里的情绪不言而喻。
香凝儿快步离开，没有再回头。
…………
而另一边的餐厅，那声从监牢传来的清晰枪响，让安子琛猛然一惊。
他立刻走出餐厅的门，被门外的宪兵拦住了步子。
安子琛作势要动手，心里面却有一个叫做冷静的声音，制止了他的冲动。
安子琛浅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我去一趟卫生间。”
他注意到，留在这里负责看守的，是那位总是跟在川岛康身边的心腹。
他上下打量起这个人，展鸿应该就是被他打伤的。
“安探长，随我来吧。”那个日本宪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用很别扭的中文说道。
安子琛随他，走去卫生间，顺路也攀谈起来：“你会中文？”
“我跟川岛队长很久了，他在学中文的时候，我也在旁跟着学习。”
安子琛点了点头，看向路过的环境，随意问道：“方才那声枪响，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那是审讯室的方向。”
安子琛听后，咬了咬牙，他跟着眼前的人，拐过一个墙角，碰到了脸色很难看的山本村。
安子琛微讶，停下了脚步。
山本村看向出现在此处的安子琛，并没有恪守他们日本人的小礼，而是直接越过安子琛。
看得出来，对方很不高兴。
安子琛审视着那个背影，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从山本村的态度看，凝儿应该是过了这一关。
“安探长，卫生间就在前面。”身边的宪兵道。
安子琛道了声谢，走进卫生间。
没过多久，他就出来了，发现那位宪兵还站在外面等自己。
安子琛走到他身边，用纸擦干净手上的水：“今天那一桌菜，挺丰盛的，不知道川岛队长，是请了哪位大厨？
光那盘蟹酱，我看就下了不少的功夫。”
“子航饭店的名厨。”宪兵回道。
安子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可听说，他们家的大厨，从不外派。”
“我们队长，经常光顾那里，很喜欢他们家的几道特色菜。”
“嗯，他们饭店烹饪的海鲜，的确不错。”安子琛随意附和着，又问道，“今天这桌宴席，应该都是川岛队长安排的吧？”
宪兵点了点头。
这么说，菜单也都是川岛康定的……
安子琛琢磨着，加快步子回到了餐厅，发现香凝儿已经跟着川岛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