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士蹙了下眉心，继续道，“通常负责过来搬货的，都是日本人，有时候，侯远也会来。
永原董事长，其实很信任侯远。
侯远曾帮他立下挺多功劳的，也赚了不少钱。
我本以为能靠着他，能过上好日子。
却没想到他居然说被人谋杀，就被人谋杀了。
估计做的缺德事太多，被仇家下手给杀了。”
香凝儿听了这位女护士的话后，追问道：“他都有哪些仇家啊？我怎么听说，侯远在生意场上的口碑不错，没树立过什么敌人。”
女护士笑了笑道：“警官，侯远能跟着永原混到今天，没仇家你信吗？
明面上没有，不代表背地里没有。
也许是他抢了谁的生意，或者是截了谁的财路，又或者他搞了谁的老婆。
最有可能的，是他做了汉奸，招人报复，都有可能的。”
香凝儿笑着点了下头，反问道：“你看的还挺清楚，知道他是这种人，你还跟着他混？”
“讨生活嘛，我小胳膊又拗不过大腿。”女护士叹了口气，悻悻然的看向安子琛，“警官，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
而且我也没杀侯远的动机和可能，我不会去断了自己的财路。”
安子琛指了下墙边的行军床，丢下句话道：“那你继续睡吧。”
女护士有些诧异，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个人就拿起桌上的登记册，离开了……
香凝儿拉开自己的大衣，拍了拍里面的登记册，对安子琛低声说道：“伪造好了，把山本村拿药的记录，仿写在了上面。
你可以把这个交给川岛康，再拉拢一下关系。”
安子琛诧异的看了眼香凝儿，露出一丝笑道：“我有点怀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我想把这口大锅，扔给山本村。”
“你能把他抽的烟蒂拿回来，我就知道你的心思了。”香凝儿狡黠一笑，又抓过安子琛的手，让他在自己的兜里摸了摸自己搜集来的药粉和烟头。
踮起脚尖，香凝儿做势要凑到安子琛的耳边。
安子琛见香法医的动作连忙俯低头，侧耳倾听起来。
“我在实验室，拿到了他们正在实验的药粉，还有一小截山本村丢在垃圾桶的烟蒂。
在一份忘记收起来的实验报告中，还有山本村的签名，笔迹都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所以登记本上的笔迹，除了我仿造之前的记录伪造的时间和药品名称外，还有最后我伪造的山本村签名。
我偷的，是一瓶消炎药，打算把侯远的命案，也往这个山本村身上推。
只要川岛康的心里，对山本村产生了疑虑，就会更加怀疑看出来问题。
我的想法是，明面上混淆川岛康视线，把永原制药的药品搞到手，让川岛康怀疑山本村从中搞鬼，让他们窝里斗。
暗地里，我们继续查命案的事。”
安子琛浅笑，又抬头望了眼实验室的方向，在香凝儿身边，低沉着嗓音道：“我和你想法，不谋而合。”
香凝儿觉得耳根发痒，她笑着揉揉耳朵。
这个时候，展鸿跑了过来，他拿下头上的警帽，蹭了下脑袋上的汗，重新又戴了回去道：“探长，永原的办公室我没进去，被那几个日本保镖拦住了，气死我了。”
“我看你，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安子琛直言笑道，打量起展鸿上翘的嘴角，“你小子刚才挺横的，我都看到了，你和他们推搡了起来，看起来要干架。”
展鸿微怔，旋即咧开嘴笑着：“要不是那个魏栋拦着，我肯定和他们打起来，谁让他们先动的手。
这里毕竟是巡捕房的地盘，他们不能如此放肆。
我们退一步，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不能惯着臭毛病。
探长，我这也是给您争脸，否则我们巡捕房哪还有威严。”
“嗯。”安子琛赞同的点了点头。看書溂
香凝儿诧异的看着安子琛，又看向展鸿，端详起安子琛来：“探长，你是在教唆展鸿，跟那些日本人，明目张胆的干起来吗？”
安子琛笑道：“该来硬的，就是要来硬的。你可以问问展鸿，有没有什么收获？”
展鸿揉了揉鼻子，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随后又放了回去：“那个日本保镖身上的钥匙，被我拿到手了。
还不确定是哪里的钥匙，但我认为很有用。”
香凝儿惊讶的看向展鸿，笑着竖起了大拇指道：“行啊你小子。”
香凝儿压低音量，拍了下他的肩头，反问道，“你这么做，不怕到时候被日本人发现？”
展鸿憨厚一笑：“我才不怕，再说了，他们也怀疑不到我身上。”
安子琛含笑，示意展鸿和香凝儿，可以离开这里了。
展鸿推着自行车出去，把车子放进安探长的轿车后备箱。
还没等上车，魏栋就从里面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看着展鸿，抱歉道：“这位小警官，不要介意啊。
那些保镖们，都是宪兵队派来，保护永原董事长的。
我们厂里规矩多，不许外人进出董事长办公室。”
魏栋笑着说道，又看向车子里的安子琛和香凝儿，点头示意，态度十分谦和与恭敬。
拉下车窗，安子琛看向站在车外的魏栋，问道：“魏副厂长吧？”
“对对对。”魏栋连忙点头，凑近一步道。
“你最后一次见到永原，是什么时候？”安子琛想了想，问着眼前的副厂长。
“哦，前天下午6点多吧，我从厂子离开的时候，还看到董事长在工厂里巡视。”魏栋回忆道，“20号那天，晚上我记得董事长受邀，和查尔洋行的行长夫妇共同用餐。”
魏栋又靠近一步，对车子里的安子琛道，“查尔洋行的波克行长，来找过我们董事长好多次了。
我听说，是他家那个过继来的儿子，叫徐天来的，好像有通共的嫌疑，被宪兵队的人秘密追捕。
波克为了不惹麻烦，想让我们永原董事长，帮忙在川岛队长面前，说说好话。”
安子琛点头，又随意问道：“那魏副厂长，知不知道侯远，侯经理？”
魏栋听安子琛提到了侯远，有些惊讶，神情有点不自在，但旋即恢复了笑容，隐去心里的不高兴道：“我和侯经理，平时没什么接触。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在一个多月前吧，他来厂里搬运药品。”
“运药品？”安子琛疑惑的反问道，似做不经意的聊起天来，套对方的话，“侯远还负责运药品啊？”
魏栋点了点头：“是啊，永原董事长很信任他。
厂里边运药的事，基本都是由他负责。
再就是日本人自己插手，从不假借别人的手。
像我们工人，研究员还有我，都是摆设，实际没什么实权。”
安子琛指向厂区的环境道：“我看你们这边，连个像样的仓房都没有。
永原制药厂，也算是个大厂了。
出品这么多药物，都直接运去哪里了？
为什么要把仓库和厂区分开？岂不是很麻烦？”
魏栋没想到安子琛会问这种事，他含笑道：“实不相瞒啊警官，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负责厂里的生产。
像是销售和运输上的事情，都不归我管理。
我想，这么做也是为了规避有人偷药品吧。
毕竟现在地下党很活跃，他们怕把药流失了。”
安子琛的眸色沉了几分，瞥了眼魏栋，魏栋还在碎碎念说着，安子琛没再理会，招呼着展鸿道：“展鸿上车吧！我们回巡捕房。”
“好。”展鸿快步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魏栋止住了话头，识趣的往后退了一步，朝他们招了招手，殷切的笑着，目送车子离开。
展鸿通过后视镜，看向还站在门口的魏栋，摸了摸下巴道：“这个魏副厂长，一看就是个笑面虎，滑头的很，像个和事佬。”
安子琛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的道路，问向旁边的人：“刚才去了那么久，你还打探到什么？”
展鸿摘下帽子，在手里把玩起来，回头看了眼香凝儿，对他们说道：“永兴路88号，在日租界和公共租界的交界处，那里是永原制药厂的一号仓库。
还有个二号仓库，我没打听到地址。”
香凝儿意外的探过身子，看着展鸿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隐蔽的消息，都被你打听到了？”
展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我偷听到的。”
“你听得懂那些日本人说话？”香凝儿惊讶的问道，她越来越觉得展鸿身上，隐藏了太多，而且这件事，安子琛早就知道。
展鸿笑着揉揉鼻子，看了眼安子琛，回应香凝儿的话道：“我哪里听得懂，是其中一个日本保镖，和厂里的保安说话，我听到的，说今晚还会有一批成品药，要运送到一号仓库，他会说中文。”
“哦～”香凝儿笑了笑，讳莫如深的看着展鸿转过去身子，故意避开自己审视的目光，知道这小子没说实话。
香凝儿端正坐好，没再多言，心情不错的看着窗外的风光。
各家各户开始挂起红色的灯笼，一派喜庆。
年关将至，几个马路上的小孩，举着手里的鞭炮乱跑着。
展鸿双手交叠，垫在脑袋后边，哼起了曲子。
安子琛将车速放慢下来，他修长的手指，开始在方向盘上，伴着展鸿不成调子的哼声，愉悦的敲打起来。
这有规律的节奏，熟悉又陌生，让展鸿停止了哼唱。
夜樱小组，特有的暗码联络方式，只有他们能听得懂。
安探长敲的是：新春快乐。
香凝儿微怔，勾起嘴角笑道：“我的新年愿望基本实现了一半，见到了很想见到的人，算是老朋友了，你们呢？”
展鸿看向窗外，欣然笑道：“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