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鸳鸯……不,是鸯鸯,都是雌鸟,我绣的。”白和桃把手帕递给她。
叶青墨瞥了瞥那两只断了腿的肥鸭子,不太想接。
见她不接,白和桃把手帕叠好,硬塞进她胸口,睁眼说瞎话:
“我这两只,绣得比昨日那枚粉手帕好看多了!”
叶青墨想笑又不敢笑。
昨日那枚粉手帕的绣工,连专业的刺绣老师傅看了都得赞不绝口,她估计这只小桃子根本不懂绣工吧?
怎么还攀比起来了?
叶青墨不由得叹气:“你怎么还在惦记昨日的粉手帕?”
“少废话,你带不带!”
“带。”
顿了顿,叶青墨又故意闹她:“你怎么不熏点香,昨天那枚手帕可香了。”
白和桃真想把她的头拧下来!
还说不喜欢,可她还闻了?她居然还闻得仔细了!
她迅速拿回她的手帕,怒道:“你等着,我熏完给你!以后你再敢闻别人的东西,头都给你拧下来喂狗!”
“砰”的一声,白和桃暴力摔门,她在门外大喊:
“二姑姑,二姑姑!”
陈宸急急忙忙出现:“白姑娘,怎么了,喊得这么急?”
“你会熏香不?”
“会。”
“快,教教我!要熏死人的那种!”她咬牙切齿。
“熏……熏死人?不太好吧,白姑娘,熏香讲究适度……”
叶青墨托腮笑了,看她离去的背影,自从昨日那枚粉手帕出现后,她的小桃子脾气变得特别暴躁。
还学会摔门了?
白和桃走远之后,苏凌才悄悄进来:“将军,您找我?”
叶青墨恢复一贯的严肃,冷道:“你找找,再有昨日类似的东西,直接烧了。”
她不想真的把那只小桃子气坏了。一枚手帕就让她哭了一宿,再来几枚,她不得哭瞎?
苏凌听了吩咐,开始整理,她率先趴到床底下——昨天发现粉手帕的地方。
叶青墨已经出门,又特意绕回来叮嘱:“别碰她藏在床下的银子。”
“是。”苏凌偷偷笑了。
*
白和桃闻了很多香料,都不满意!
为什么味道都这么俗气,真的没有昨日那枚手帕好闻——难怪叶青墨念念不忘。
她意识到危机感——昨日那枚帕子,真的就是“雨后清新茉莉”的味道,透着一股惹人怜爱的感觉。
她弄了半天,结果只挑出还算不错的玫瑰香气,还是有点俗的那种。
她都气馁了。
唉。
她原本就是个俗人。
把叶青墨的房间打扮得俗里俗气,她原本还挺得意,可现在,她只觉得挫败。
没人对比,她还觉得自己挺特别。
一旦有个真的大家闺秀对比起来,她又开始自卑。
她这两日的暴躁,其实也是她的自卑。
要是那个大家闺秀来装扮叶青墨的房间,肯定是又高贵又明亮,又贵气又清新吧。
她摊在调香房里,再看自己那两只肥鸭子,也终于骗不了自己。
丑,是真的丑。
她苦笑,幸好叶青墨看不到。
她真是昏了头,才会让叶青墨带这玩意儿出门。
她拿剪刀,把帕子剪了——两只靠在一起的胖鸭子,瞬间分开了。
*
吃过晚饭后,叶青墨就一直没回书房,在她身边绕来绕去,都把她都绕晕了。
“你干什么!”白和桃恼她。
“帕子……还没熏好?”叶青墨主动问。
“熏……熏坏了……”她言语闪烁,“过阵子,等过阵子我有空再给你绣一枚。”
叶青墨原本期待眼神,闪过一丝错愕:“过阵子,是多久。”
“过阵子就是过阵子,你怎么这么烦!”她恼羞成怒。
“我听了你的话,把其他帕子都扔了,就等着你的帕子。你……你不给我,你让我明天用什么?”叶青墨话里居然有几分委屈。
白和桃也知道自己任性了,语气也放软了,甚至带着几分愧疚:
“我让苏姐今晚先给你绣一枚,你先用着吧。”
不是她想拖时间,是她的绣工一时半会练不出来,她需要时间,不能真让叶青墨拿着这两只肥鸭子出去丢人。
叶青墨看着这只暴躁小桃子,忽然变成软桃子,也没再说什么,回了书房。
叶青墨一走,她就赶紧拿出一枚新帕子,重新绣起来。
*
“为何变成这样。”叶青墨蹙起眉,不太高兴。
陈宸低下头:“奴婢去端茶,出去时还好好的,回来就看见帕子被剪,扔在角落里,奴婢才偷偷捡回来。”
叶青墨看着那两只肥鸭子,上午还紧紧靠在一起,现在已经相隔千山万水。
她拿起来,轻轻嗅了嗅,玫瑰香气,香香甜甜,很普通的香气——与昨日的粉手帕肯定没法比,毕竟那枚粉帕子,用的是价值千金的香料。
她的小桃子,也才攒了那么点银子,哪里会玩那种金子堆出来的香料。
她轻轻叹了气,把陈宸遣走。
陈宸走后,她才把已经破烂的帕子小心叠好,放进紫檀木盒。
*
夜里睡觉,叶青墨催了很多次:“快睡吧。”
“你先睡。”白和桃还想再奋战一会儿!
两只鸭子已经没那么胖了,她感觉自己已经掌握了某些小窍门,怎么舍得睡,万一明天起来忘了怎么办!
叶青墨还想再劝,就听见她软软道:“知道你明天忙,你先睡吧,我去隔壁房。”
她要走。
叶青墨立马瞪了苏凌陈宸一眼。
苏凌陈宸都震了一震!
苏凌忙劝:“桃妹妹,夜里光线不好,一般人都不在夜里绣的。”
“是……是吗?”还有这讲究,白和桃还真不知道。
陈宸也跟着劝:“一般要绣,早上最好,大师傅都有这讲究,说夜里绣出来的东西没精气神。”
怎么还有这么多讲究?白和桃更挫败了。
她轻轻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这才道:“你们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苏凌陈宸哪里敢走,直到看见叶青墨点头,她们才退了下去。
白和桃知道叶青墨还在床边等她,她这才脱了外衣,上了床。
“针线活伤眼睛。”叶青墨也躺下,搂住她,轻轻地劝。
“嗯。”白和桃背对着她睡。
叶青墨轻轻摩挲她的手臂,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绣什么我都用。”
“嗯。”白和桃闷闷应。
“我其实不喜欢有香气的东西。”叶青墨环住她,让她整个人蜷缩进自己怀里。
白和桃没有再应,闷闷睡了过去。
*
一大早,白和桃就从她床底下的私房钱里,掏出五锭银子。
她要出门买香料!
她一共攒了十锭,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肥的胆子,居然敢花五锭。
五锭,够多了吧,她知道银子值钱。她大概能买下全城最贵的香料。说不定还能买点胭脂水粉。
她趴在床底下数她的银子,一时间忘了出来,直到听到苏凌的喝斥声: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用这么贵的东西!”
陈宸漫不经心的声音:“白姑娘看不出来。”
“不管她看不看得出,你都不该用!”
“为了服侍她,我已经穿得很寒酸了,你还想我怎样!我可不想跟你一样,被府里其他姑姑笑话。”
“够了,别怪我没提醒你,让大将军知道了,要不高兴了。”
“将军?将军都快玩腻她了吧。”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苏凌的声音很冷冽:“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得给我做得好好看看!”
陈宸冷笑:“你就是这么会装,才能爬上大姑姑的位置吧。”
苏凌走了,陈宸也走了。
白和桃趴在床底下,慢慢把那五锭银子放了回去。
她慢慢爬出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了门。
*
一大早,将军府,好像很压抑。
丫鬟侍从们,个个面色惊慌。
大家好像很紧张。
白和桃问陈宸:“发生什么事了?”
“二公子被退婚了。”陈宸殷勤道,“老太君发了好大的脾气,打死了好几个丫鬟。”
白和桃淡淡点头,她领教过这位老太太的厉害,几个月前差点死在她的杖刑下。
一整天,她都在听那边的动静:
“二公子病倒了”;
“老太君心急如焚”;
“老太君入宫了”;
“老太君被拦在宫门外”;
“老太君去了丞相府”;
“老太君被丞相府拦了”;
……
明明几个月前,这个老太太的权势还如日中天,说杖毙谁就杖毙谁,谁进出将军府都得跟她报备,经她同意。
怎么现在……老太太好像到哪儿都不受欢迎?
这才几个月啊?
白和桃吃着午饭呢,外头一个小丫鬟就急匆匆闯进来。
苏凌斥道:“如此失态!”
“大姑姑,老……老太君来了!”
苏凌和陈宸瞬间如临大敌,两个人想出去拦,却没拦住。
那老太太风风火火就进来了。
白和桃非常识相,一看见她就下跪行大礼。
谁知,这老太太忽然抱住白和桃,直呼“与她合眼缘,要认为孙女”。
白和桃已经非常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地位,没有当真,也不会当真。
*
叶青墨回来的时候,直直皱起眉。
她的房间,怎么恢复原样了。
小粉被换回原来的墨绿色长被。
鹅黄色的床幔,被换来原来的墨绿色。
“鸳鸯戏水”的屏风被搬走,“万马奔腾”的屏风被换回。
几乎跟原来一模一样。
除了床上多了个枕头,跟原来看不出区别。
而床边的女人似乎还没收拾完,还在收拾。
“咳。”叶青墨轻咳了一声。
那颗小桃子马上回头,笑着向她奔来: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