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光月田二抬起手臂，身后立刻有亲卫将命令传达下去。
此时，光月田二的身上已经不复凄惨的模样，被阿拉斯抽出的血痕已经结痂，破烂的盔甲也换了一套，重新光彩起来。
身后万余人迅速停下。
光月田二看着前方的剑门关，这里他太熟悉了。
曾经，年幼的他跟随祖父来过这里，千里迢迢运送货物，来到这里交易物品。
那时候脚下的这片土地还是人类的领地，四周都是农田，富足的人们让他们这些远来之人感到羡慕。
那时候他们倭人还有自己的国家，虽然土地贫瘠，虽然面临着丧尸和魔兽的侵袭，但那时候，他们还是人。
后来，多久前呢？
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是战火烧到家里，城池被一个个攻占，数不清的人被丧尸杀死，被魔兽吃掉。
直到最后，他们选择了另外一种生存方式，那就是臣服于丧尸。
也就是现在的天族。
有时候他在想，若是他们死战到底，若是他们不投降，就不会成为天族的奴仆，也就不用看天族人的脸色了吧。
可是，这种想法只能想想，并不会改变现实。
低头看着手上的武士刀，这是他祖父留给他的，刀名饮雪，乃是倭国女皇赐予的名刀，刀直且锋利。
可惜，这把刀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饮过天族人的血！
反而是自己的祖父，不甘的死在这把刀下。
手掌用力握住玉质刀柄，冰凉的感触让他回到现在，光月田二缓缓抬头，看着剑门关露出一抹残忍的狞笑。
既然已经选择归附天族，那就尽心尽力，成为天族最好的仆人。
而这，也是他祖父教导的。
“弱者依附强者，通过强者的庇护得以生存。”
祖父的声音犹在耳边，这是在他们见到梁国时，祖父的谆谆教导。
梁国，是这片大地上的一个国家。
像这样的国家，在他的印象中最少也有十来个，分布在远近区域。
在祖父的讲解中，数千年前，这片土地上有一个强大的帝国，叫做洪武帝国。
帝国建国数千年，国力强盛，拥有广袤的疆土，还有大量的人口，周围小国只有臣服的份，稍微违逆帝国的意志，都会遭到帝国无情的讨伐。
他们倭国就是如此，当年有人撺掇女皇挑衅帝国，甚至联合其他势力企图反抗帝国的掌控，但在洪武帝国庞大的体格面前，成为军队的讨伐对象。
他还记得祖父读史书时脸上的惶恐，“屠城数十座，遍地狼烟，国之哀伤。”
“所过之处，男子高过车轮者斩，老弱不存，女子为奴。”
那是一段难以描述的痛苦，也是一段不敢提及的历史，倭国的人，在帝国的通知下，根本不敢将这些列入正史当中，只能在少数人的嘴中流传，为的就是怕惹怒身边的巨人。
然而，再强大的帝国也有分崩离析的一天。
而这一天，往往来自于帝国内部。
在帝国中，皇帝拥有无上的权利，掌控着帝国的生死。
那无上的宝座既然引起有心人的觊觎。
从帝国建立之初，围绕着皇位的争夺就从未消停过，虽然对外一直表现出强势，但内部势力的倾轧从未停止过。
而这种倾轧，尤其以帝国中央政府和地方诸侯之间尤为显著。
帝国建立者，洪武大帝在成立帝国时，有感于边疆辽阔，人口之多超过历代，加上周围藩属国众多，便将自己的子嗣分封到边疆，成为边疆王爷，守卫疆土。
这种做法，自然是为了保住皇族的地位，利用皇族的身份维持帝国的统治。
而在初期的几百年中，这些分封的诸侯王，确实维护了帝国的统治，他们在边疆拥有强大的藩军，凭借手中的势力将周围的藩属国压制住，同时又稳定了边疆，让帝国内部拥有和平发展的环境。
然而，这一政策在后期便出现弊端。
一来，边疆藩王势力延续下，有的昏庸还好说，只能守着一亩三分地，听从中央的调度。
但有些贤明的藩王，在势力增强时便暴露出勃勃野心，他们虽然没有叛离帝国，却不断征伐着四周藩属国，增强自身势力，大有和中央政府分庭抗礼的意思。
其次，帝国皇族的发展，皇家直系子弟越来越多，这些人成年后，边疆区域早就被老一辈瓜分干净，帝国政府只好将内部区域划分为藩王势力，久而久之，这些藩王越来越多，渐渐成为吸附在帝国身上的吸血虫，不断消耗着帝国的精力。
最后，当帝国出现贤明皇帝时，还能维持中央的权威，可一旦出现昏庸的君主，帝国便有分崩离析的趋势。
尤其是在千年前，当时的帝国皇帝昏庸好色，根本就不管帝国的政务，以至于所有权利都被属下撰取，大臣外戚倾轧，严重的内耗将帝国中枢的最后一点权利消磨殆尽，四周的诸侯王立刻抓住机会，打着‘清君侧’的旗帜，联合起来攻打中央。
那一战，持续数十年。
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边疆藩王为了拓展势力进行攻伐，后来无论是强大的诸侯藩王还是在领地混吃等死藩王，都被席卷进来，成为一场大混战。
至于中央政府，在当时被‘八王联军’攻破帝都后，就再也没有号令帝国的实力，政令连京畿地区都出不去，渐渐沦为诸侯王的垫脚石。
谁想要提升势力地位，都会来踩上一脚，接机提高身价。
这样的混乱一直持续到末世降临。
千年的时间，末世的进入，让丧尸、魔兽和异族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凶悍的敌人。看書喇
那些藩王、属国在这些敌人的侵略下，顿时沦为弱者，不断被灭国，不断被屠杀。
他们倭人之国就是被丧尸彻底攻占的国度。
而面前的梁国，原本只是帝国的一个内部诸侯王，这片盆地的外围曾经是一个强大的藩王，汉王。
只不过这个藩王国度在丧尸和魔兽的联合侵略下，数百年前就已经彻底消亡，这片盆地也成了尸皇的势力范围。
就连当时的汉王也被尸王砍下脑袋，后来大量的汉人逃往内陆，成为现在梁国子民的一部分。
而梁国就是在这时被推到了前线，成为阻挡丧尸的门户。
那时候的梁国，为了生存，在吸收汉国最后的精粹后，发愤图强，对内改革，对外寻求帮助。
那种大环境下，人类开始互帮互助，强大的诸侯为了疆域的安定，纷纷出手帮助弱国，抵挡丧尸和魔兽。
虽然最后，人类失去了大片的领土疆域，却也成功挡住丧尸和魔兽，以及出现的异族人。为后来的延续，提供了时间和机会。
现在的梁国，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势力不断提升，尤其是依仗面前的剑门关，挡住丧尸攻伐数百年，给国内的发展提供了良机。
然而，光月田二也清楚，在这种繁华的深处，是植根在欲望中的腐败。
一旦那些人适应了现下的环境，沉迷于灯红酒绿中，那些远离战争的人，那些不知道战争残酷的人，那些掌权者便会迷失方向。
而他祖父在说完这句话后，还有下一句，“当强者倒下时弱者便可以吸收强者的养分，现在强者的尸体上成为更强者！”
所以，他也在等待，等着梁国的倒下。
他也在忍耐，不论是骂名还是屈辱，他都要活着。
活着，才能等到机会。
剑门关上人头走动，栈道上一簇簇寒芒在阳光下闪着光芒，两侧的峭壁更是露出一个个黑洞洞的口子。
光月田二眼眸射出寒冷的幽光，对着身后各个大队喊道，“第一第三武士大队去右边，第二第四武士大队去左边！”
“弓手大队前出！”
“樱花战队准备战斗！”
身后一群大队长立刻挺胸收腹，脑袋猛地下点，在一声声“嗨”中立刻跑远。
紧接着，后面队伍中响起一连串的“嗨呀库”，整齐的队伍再次分开。
关墙上，黄业眼看着对方万余人就敢摆开阵势，尤其还是在立方火炮的射程内，眼睛里喷出一股怒火。
关墙虽然地方不大，却也能塞下三五千人，还有同样数量的预备队，加上两侧峭壁里的一两千人，再加上后面山道里的人，林林总守卫这里的战士有两万人，而负责后勤的青壮更有一万多。
若是以前，这些倭人在这里猖狂，自己早就带人冲出去，给他们一个黑虎掏心，当头一棒了。
但现在，尤其是这两年，梁国国内的支援越来越少，生活物资还容易解决，背靠大山，组织青壮开垦土地种点粮食，再有山里的魔兽、野兽，也能提供些肉食，勉强应付过去。
但防御器械就难弄了，作为支援的后方城池这些年能够送来的武器越来越少，不是他们不想多弄，而是没办法操持更多。
多年的战争让生活在城里生活的人越来越少，人少还要保证武器，就没多少人种地，活不下去的人自然向其它城池逃难，久而久之，这城里能够提供的物资自然就少了。
当然，这是后方城主的说辞，真实如何他也不想追究，因为这样的扯皮更多了。
再就是守备这里的军队已经有十年没有轮换了，大部分人心里都有种焦虑，若不是自己威望在这，军心士气下降，后果难以预料。
即便如此，守卫关墙最强利器的红夷大炮，此时已经面临缺少弹药的局面。
这种从南方红毛国那里购买的武器，需要特定的合成机生产出来的弹药，否则就是一团废铁，除了扔下去砸人，啥用没有。
自己多次向国王上书请求弹药，人员和武器的支援，但都是一去不复返，没有半点音讯。
没有办法，只能派人回国内打探消息，回报的消息传来，顿时让他脑门突突，浑身冰凉。
他没想到，梁国内部的矛盾已经到了如此尖锐的地步。
在朝堂上，文官集团通过数百年的发展，已经瓜分了大半个梁国并且势力盆根错节的庞大阶级，他们汇集在一起，在朝堂上，在国内打着礼法和祖制的旗号维护自己的权益，同时打压军方势力，弱化军方在朝堂的声音，文官掌控兵马粮草，限制军队实力的提升。
在地方，这些文官通过子弟关系网交织在一起，形成‘文人阶级’，把控地方的权利，甚至取代梁国官员的地位。
一些地方的县长乡长，甚至是政府要员，还要以当地‘贤士’为尊，他们按资排辈，根本不管中央政令，更不理会百姓的死活。
这些种种，让黄业不禁想到当年的洪武帝国是如何分崩离析的。
梁国若是如此下去，或许不用丧尸魔兽攻击，自己就被玩崩了。
之所以眼下梁国还在支撑着，也就是国内普通百姓还能忍受下去，加上梁国内的军队一直弹压地方反对声音，朝堂上还有首辅的全力维持，才没有沦为其他诸侯国的盛宴。
但国情如此，他不能闭上眼睛当看不到。
多次以大元帅的身份上书梁王，却没有任何改变。
回复他的，只有一句话，“坚守剑门关！”
他清楚，这或许不是梁王的态度，却是梁国掌权者的态度。
对于他们来说，自己这位梁国最高的军事代表，远离中枢是他们最希望的。
而他更清楚，梁国内再怎么折腾，也是人类内部的事，但这里要是守不住，那等待梁国的，将士灭顶之灾。
所以，坚守剑门关就不再只是将领，更是他身为人类的责任。
“一群被花花世界熏醉的可怜人！没了这里的牺牲，哪有你们的安乐窝啊！”
想起关于国内的消息，黄业心里就堵的慌，可能是离开战争太远了，以至于新一代的人长起来，忘却了丧尸魔兽带来的恐惧，更忘记了异族人的残酷。
“国内不宁啊！”
“可恶！”
黄业想起国内的困境，边境上的摩擦，一手锤在城头上，看着下面已经列阵完毕的倭人，冷声喝道，“全军戒备！”
“得令！”
周围一声声怒吼响起，都是经年老兵，面对战争并没有惊慌。
沉稳的，就像过家家一般，战争已经成为他们生活里的一部分。
“呵，一群弱猪！”
光月田二看着峭壁上打开的炮口却没有攻击的意思，对着关墙露出轻蔑的笑容。
“你们，再也不是那个强大的帝国了！”
“而我们，要站在你们的尸体上，不断成长，总有一天，会站在新的尸体上，成为无上的存在！”
光月田二的内心陡然升起一股豪情，转瞬间又恢复平静。
目光直视，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太阳出现在头顶，阳光愈演愈烈，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
噗噗噗
远处，大地上传来行军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空中出现几个身影。
翅膀扇动着，就像黑夜里的蝙蝠，宽阔的羽翼上，一点金光越来越大，在阳光下特别显眼。
没一会儿，身穿银色铠甲的天族士兵来到倭人后方，前面的光月田二立刻回身跑过来跪在地上。
阿拉斯踩在光月田二的后背落在地上，看着前方关墙，嘴角露出不屑。
“老不死的，看你能撑多久！”
对于黄业，阿拉斯除了痛恨还是痛恨，正是黄业的缘故，让他在这里蹉跎岁月，停步不前。
尸皇已经多次训诫自己，可这剑门关就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坎，怎么都过不去。
尸皇这次才会亲自前来，除了攻破剑门关，还有鞭策自己的意思。
而这些，都是面前之人所赐，想到这里，心里就升起一股烦闷。
若不是尸皇陛下严令不得消耗丧尸炮灰，他早就将尽起麾下百万大军，攻打这里了。
到时候就是用尸体堆也能堆上去。
可惜，尸皇为了天族大业，这样的消耗好多年都没出现了。
阿拉斯眼中盯着剑门关，关墙上的黄业同样看向阿拉斯。
作为老对手，双方的实力早就清楚。
若是个人战力上，双方都是八阶巅峰强者，黄业却自信比阿拉斯要强，单对单的拼命，他能杀死阿拉斯，哪怕自己也会重伤。
但战争并不是单对单的厮杀，很多时候比拼的是双方底蕴，是对战争局势的掌控。
若是看数量，他们这些士兵就是将青壮加起来，也不是外面丧尸的对手。
毕竟现在占据的地方，只是大灾难前的一半，也就是说有大半的地方被丧尸占据，而这上面的人类，要么活着，要么成了丧尸。
他们，将这些区域，称为沉沦之地。
虽然人们可以繁殖增加数量，但丧尸也可以通过化尸池将骨头尸骸拼接成丧尸，这种变相的繁殖比起人类生长成年的速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所以，丧尸的数量远远超过人类。
何况人类中占据主体的依旧是普通人，作为战争主力的三者能够占据总人口万分之一，就谢天谢地了。
“命令床弩做好准备！”
黄业对身后的儿子黄叔弼小声交代，显然在防备飞天丧尸。
黄叔弼点头，快步跳上顶层的栈道，亲自操起一架床弩，对准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