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11月24号,雎洲万里晴空。

  前几天连绵有雨,预报显示会持续到24号,宋姣已经做好准备踩着最后一天阴雨的尾巴去接人。

  没想到,头天下午雨就渐渐停了,被乌云笼罩大半周的雎洲终于得见阳光。

  太阳拨开云层,从缝隙中投出大片金线似的光芒。

  许今朝对宋姣说:“是好兆头啊。”

  宋姣也觉得很好,与迷信无关,只是阴雨天总带给人压抑之感,见不到阳光对情绪的确有影响。

  如果出狱第一天就有阴沉沉的乌云罩顶,四周飘着让人骨冷的冬雨,踩过积水沉闷走出来,肯定会给出不良的心理暗示。

  24号早上起床看到依然是大晴天时,宋姣高兴极了。

  这样好的天气,想来父亲看了心里也能舒畅些,稍微洗刷掉一点常年困于囚牢中的阴霾。

  监狱没有通知家属接人的义务,但宋姣将日子牢牢记在心里,早两天送去崭新的衣帽鞋袜,让父亲能在出来前换上。

  上午八点钟,宋姣就来到东城监狱,做好登记后等在接待室。

  后来又忍不住站到外头,凝望着高大封闭的铁门,翘首以盼,也希望父亲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这应当会让他开心。

  水泥地面还有些潮润,未被阳光完全烘干,宋姣独自在这里站立。

  临近八点半,那两道紧闭的厚铁门终于隆隆开启,走出来两个身影,宋姣一眼认出了其中的父亲,却也在这一瞬感受到难言的心酸胀痛。

  每月都会隔着玻璃见一面,这还是五年多来宋以康真正遥遥站到面前。

  曾经高大健壮,能把幼小的她举起来笑闹,哪怕消沉时也顶住天空、支撑家庭,无所不能的父亲老了。

  她想起回家整理时看到爬在小楼外墙的藤蔓,这些植物在秋天落光了叶子,变得枯槁难看,干黄立在那里。

  宋以康穿着她亲手购买的常服,崭新夹克外套空荡挂在肩膀上,罩住枯槁身躯。

  裤管也一样发空,里头好似支着没有生命的僵硬竹棍,而非血肉与骨的双腿。

  宋姣强忍住心头的难受,露出笑容,迎上前去。

  见到高墙外阳光那一刻,宋以康整个人是茫然的,太阳很暖,自由很美,但他心里更多萦绕着不安与恐慌。

  宋以康不知道身边狱友的想法,他自己忽然觉得胆怯了,被不算耀眼的阳光晃得头晕。

  他听到一声清亮呼喊:“爸!”

  宋以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对上女儿欢喜的笑脸,他下意识冲宋姣伸出手,又迟疑停在半空,竟不敢去拥抱女儿。

  反倒是宋姣,雏鸟一般毫不犹豫投入了宋以康怀抱,拥住他骨骼嶙峋、硌得人发疼的胸腔。

  狱友不由露出艳羡目光,同样是今天出狱,宋以康有女儿送来新衣新鞋,亲自迎接,他却什么都没有。

  老狱友冲宋以康点点头,算是告别,一人低头往外走去了。

  成为被羡慕对象的宋以康心中五味杂陈。

  欣喜当然有,他无数次做梦梦见自由,可当真的迎来它,又没有想像中那么欣喜若狂。

  他想,或许是因为知道头顶还有另一座大山正投下阴影。

  尽管心里压得发沉,宋以康也不愿见面就跟女儿提许家,结束时隔五年半的再次拥抱,他迫切低头端详起宋姣的脸。

  她还是分别时个子小小的样子,脸蛋明显变得漂亮成熟了,神情中没有设想中有可能的压抑,反倒非常健康快活。

  宋以康望着女儿含笑的脸,半晌才说:“姣姣长大了。”

  他的声音沙哑且苍老,宋姣仰着头,近距离将父亲脸孔揽入眼底。

  她能清楚看到深刻在他干瘦皮肤上沟壑似的纹路,眼角唇边的皮肉颓然下垂,看上去不像五十岁出头的人,竟像奔着六十往后走。

  宋姣努力维持着自己神情,不肯露出一点伤感来,哪怕夹在在发丝间的大片灰白刺痛了眼睛,也依然笑得开心。

  “当然,我都23岁啦。”

  她提前送来的除衣物外还有一个包,可以装带出来的随身物品,正被宋以康拎在手中。

  宋姣问他:“这些东西还要吗?”

  宋以康低头看手中提包,陷入短暂恍惚之中,这种状态在他入狱前就偶有发生,宋姣也没打断,任由他思考。

  他说:“丢掉吧。”

  两人拐出东城监狱,宋姣带着他到停车场,宋以康的行动反应还有些迟钝,她为父亲打开车门。

  这辆车是再度回雎洲后才购置的,宋姣不喜奢华,算不得太高调的豪车,但也挺惹眼。

  她注意到宋以康在打量它,宋姣暂时不能从他神情中看出什么。

  漫长的时光让父女间彼此都变得陌生,不止在外貌,神态言行也有了无法用老习惯去应对的变化。

  宋姣不禁想到,宋以康曾经也是开朗自信的人,虽然性情偏向温和,却也有着无畏扛起责任的担当,是她眼中无所不能的父亲。

  改变从母亲去世那一天开始。

  他变得消沉阴郁起来,几乎很少自然微笑,脸孔蒙上灰沉雾霭,眼神或含着悲伤,或含着仇恨,后来越发带上偏执与狠厉。

  即使是这样的宋以康,形象也是高大的,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弓起肩与脊梁,眼睛偶尔下意识躲闪。

  宋姣甚至觉得,他比在监狱里还没有精气神,眼中的光奇异般隐去了。

  她浮起隐隐的担忧,却未表露分毫,等宋以康坐进车内,才转到另一边坐上驾驶座。

  宋姣没雇司机,她更习惯自己驾驶,这样许今朝就可以坐在旁边。

  现在也是,她不觉得宋以康会高兴有外人在旁边,他肯定更希望能跟自己聊一聊。

  宋以康的视线落在后视镜下悬挂的小玩偶上。

  那是一只毛绒小猫,小半个巴掌大,由于过分可爱,跟这辆车从内到外的冷硬风格不太搭。

  他问:“姣姣,你喜欢这种小玩具?”

  这其实是许今朝喜欢的东西,Alpha把小猫挂再后视镜上,用指尖拨来拨去,笑着对宋姣说:“它好像你啊。”

  宋姣并不觉得自己跟它哪里像,但也默许许今朝悬挂这个在车里。

  看了几天,她倒觉得也还挺顺眼,有那么点意思。

  宋姣伸手拨弄毛绒小猫,捏捏它的小爪子:“还好,挺有趣儿。”

  她没发觉自己说话时嘴角带的笑意。

  宋姣将车发动,问父亲:“我开车载你在雎洲逛一逛?”

  听到宋以康应声,她便开车绕雎洲市转,这线路是提前设计过的,让他能看一看雎洲的变化,新增添的建筑和道路。

  她敏感察觉到,走出高墙的宋以康话明显变少,没有了每次探视时的叨念和神经质叮嘱,显得寡言局促许多。

  宋姣也不刻意拉他过多说话,让父亲自己去适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讲话,默契只提无关紧要的事,直到宋姣兜到雎洲北岸,望着隐约可见的许氏大楼,宋以康才问:

  “你在许氏怎么样?”

  这两年宋姣一直瞒着他自己现状,跟宋以康说在自己许氏上班,编得有模有样。

  这是她能想到没有许今朝意外出现的情况下,最好的那个发展可能。

  [许今朝]不会任她按自己心意做事,宋姣如若正常实习,绝对会被安排到许氏,在对方眼皮底下待着。

  当然,她已经在许今朝那里知道了自己被[许今朝]囚禁、父亲身死的走向。

  宋姣说:“爸,我之前跟你说了谎,我并没进许氏。而且,许氏半个月前宣布破产,前几天许博扬被逮捕了。”

  这话几乎像一道惊雷劈到宋以康脑中,他骤然转头看向宋姣。

  宋姣打方向盘拐弯,她轻声道:“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专心养好身体。”

  宋以康最初被震惊到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可他知道女儿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心头立刻涌出巨大的喜悦与快意来。

  宋姣余光扫他的神情,发现父亲眼中又有了闪光,却也不同于狱中那些疯狂且怨毒的眼神,而是清晰可见的狂喜。

  他甚至没问宋姣先前为什么说谎,开口问:“许博扬家的Alpha女儿呢,那个[许今朝]怎么样了?”

  这话的语气让宋姣心底一沉,父亲几乎是咬着不亚于许博扬的仇视在询问。

  宋姣避重就轻:“许家的事情和她没关系,没牵连许今朝。”

  宋以康失望又愤恨地呵了声。

  宋姣的心脏愈发下沉,她隐约发觉,自己的确不可能把许今朝介绍给父亲。

  她道:“咱们回家吧,我已经让人把老房子收拾好了,回去再详细说这些。”

  提到老房子,宋以康的神色迅速缓和,他露出点笑容:“我们回家。”

  自从被[许今朝]带去碧湾,宋姣有两年没回自己的家。

  这栋小楼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早就有些老旧,宋以康却一直没有翻新过,只简单找人维护,执着保留过往一家三口的生活痕迹。

  母亲乔楚是孤女,所以宋姣没有外公外婆。

  宋以康那边,他父亲早逝,他和乔楚一致对宋姣说,奶奶身体不好,住在疗养院里。

  直到宋姣十五岁时,奶奶去世,她才从亲戚闲谈中听到,奶奶这些年其实在精神病院,早就疯到不认人了。

  宋姣提前找保洁打扫干净这栋两年没住人的小楼,为宋以康添置了许多衣服,挂在他卧室的衣柜内。

  回到家中,宋以康看上去变得放松许多,他站在老照片墙前贪婪看着,这里有他与乔楚的回忆,还有小小的女儿,一家三口幸福生活在一起。

  宋姣望着父亲的背影,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自己与家人亮色的回忆大多都在童年,那时母亲还在,她学会认知感情后,就把这些童年记忆翻找出来,细细上色,渲染得美丽非凡。

  她一直想着,母亲已经不会回来了,自己得对仅有的父亲好点。

  可直到这一刻,宋姣才蓦然意识到,或许和父亲一样,她也只是怀念最早那些年里、一切还完整时的家人。

  她过去不认为宋以康对过去的疯狂思念能对自己构成影响,现在却觉得这种氛围过于压抑,让人不适。

  宋姣无声叹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得降低些对父亲的要求,先前定下的情感期待度实在过高。

  宋姣在旧小楼陪伴了父亲大半日,并将编造出来的新谎言告诉对方。

  她没提自己与许今朝的婚姻和恋情,只说起在华城的好友录,讲创业初期的不稳定,说自己怕退学的事会让宋以康担心,才跟他撒了谎。

  宋姣一直巧妙绕开与许今朝相关的话题,中午从附近餐厅订餐送上门。

  宋以康脱离外界太久,他有太多信息需要摄入学习,包括现在的数码产品也早跟五年前大不相同。

  宋姣早买好一支新手机,把父亲的旧电话卡装入,展示给他看好友录和快通,帮父亲注册快通账号,加入自己列表中。

  一直在这里待到临近傍晚,宋姣才对宋以康说:“爸,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宋以康惊讶极了,他问:“你要去哪儿?姣姣,晚上不在家里住吗?”

  宋姣对他笑了下:“我来雎洲还有事情做。”

  宋以康不明白:“晚上总该回家吧,难道要去住酒店?”

  宋姣还是摇头,宋以康忽然反应过来,犹豫开口:“……你谈恋爱了?”

  宋姣没有否认,她说:“是,一个女Alpha,她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她。”

  宋以康神情有些愣怔,他问:“对方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做什么工作?”

  这是属于父亲本能会问的问题,女儿恋爱了,他总得问一问是什么人,尤其在宋以康的意识里,宋姣还是他入狱前刚成年的小姑娘。

  宋姣怎么能告诉他,含糊道:“是我公司最早的投资人之一,我们现在刚在一起,还不确定未来,等稳定后我再带她来家里见你。”

  宋以康仍有很多疑虑,但宋姣不肯透露,他只能叹道:“年轻人……好吧,你记得一定保护好自己。”

  这显然是个含蓄的暗示。

  宋以康说这些话时,宋姣才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期盼的父亲模样,这让她笑起来,上前拥抱住对方。

  “我会的。”

  回去的路上,华灯初上。

  宋姣行驶在熙攘车流中,心情和早上离开时大不相同,没了那些雀跃和期待。

  回忆父亲提及许今朝时的厌恶神色,她觉得还是不要试图把许今朝介绍给他认识为好。

  自己和许今朝只剩不到一个月相处时间,随着日期临近,宋姣就越发紧绷慌乱,她真的承受不起更多横生的枝节。

  回到碧湾时,天色已然彻底暗淡。

  宋姣将车停入车库,快步走进小花园,听到从室内传出的隐约声音。

  她打开门,熟悉的饭菜香已然萦绕到玄关处,宋姣脱掉外套挂好,换上拖鞋。

  许今朝没来迎接她,宋姣以为Alpha在二楼,走进客厅,才发现对方正站在阳台侍弄花草。

  见到宋姣,许今朝吃了一惊:“你怎么回来了?”

  她以为对方会留在宋家,还当刚才听到的各种声音是隔壁,这才没往门口去。

  宋姣说:“我跟我爸说,要跟女朋友约会,他就放我出来啦。”

  她把这话说得轻快,还冲许今朝眨眼,带着一身外头染的冷气贴近过去。

  许今朝不禁笑了,她手里还拎着修剪叶片用的剪刀,随手放在某个花盆上,牵住小女友的手。

  Omega的小手冰凉,她各攥一只在两掌中,拉她来看吊兰。

  这是宋姣最早那盆吊兰的兰子兰孙,生出的小吊兰剪下栽种的,正摆在细铁链悬挂的吊架上。

  两人现在姿势有点滑稽,双手面对面牵着,把悬空的吊兰花盆围在中间。

  许今朝道:“它要开花了,好奇怪,现在是十一月末啊。”

  听她这样说,原本透过影绰长叶片缝隙看许今朝的宋姣转为凝神去瞧吊兰。

  这花盆吊得挺高,许今朝之前把铁链放低过,转头宋姣又拉高回去了,就爱把它往高里放。

  现在Omega正好平视花叶,许今朝则微微低头弯身,两个人手拉手看反季结出的小花苞。

  宋姣嘀咕:“还真是啊……”

  她专注看那几个不易察觉的吊兰花苞,许今朝注意力却落在了吊兰窄叶间的姣美小脸上。

  Alpha觉得自己在窥视一只林间小鹿,对方眨着明亮的大眼,纤长眼睫在树叶间隙中闪动,浓深美丽的眼瞳映着叶影与小巧花蕾。

  许今朝捏了下宋姣掌心,后者立刻抬眼看向她,这下她眼底立刻被自己占据,让许今朝满意一笑。

  宋姣:“怎么啦?”

  许今朝:“唔,也没什么,就想让你看看我。”

  宋姣喜欢听她讲这些温柔含蓄的情话,这让Omega露出笑脸,对她撒娇:“晚饭之后,我们去苍江边散步吧。”

  许今朝问她:“你不冷吗?”

  宋姣道:“现在气温还行,我们穿厚一点,戴围巾手套。”

  她都这样讲了,许今朝自然依她。

  许今朝在华城医院疗养时,宋姣直接给李阿姨打了电话,说她们要去国外出差,给阿姨放长假,回来再告诉她。

  宋姣话说得笃定,撒谎不眨眼睛,李阿姨也就信了。

  许今朝疗养一周多,出院之后,她们立刻开始了两个人的旅行。

  因为Alpha精神不济,倒也并没天南海北飞,而是就近挑出几个气候宜人、适合度假的地方去慢游。

  十一月中旬时候,临近宋以康出狱,她们就赶回雎洲,没想到刚下飞机,在街边撞上出来购物的李阿姨。

  阿姨:“啊,你们不是出差了吗?”

  宋姣:“是,出差回来了,我们决定回雎洲住一阵子。”

  Omega继续她的谎言,李阿姨也信了,还收拾跟回碧湾的小别墅。

  刚才阿姨在厨房烹饪晚餐,开着油烟机完全没听到外头声音,看到宋姣回来也极惊讶。

  宋姣出门前没说什么,许今朝倒是告诉李阿姨,她今天可能不回来。

  三人坐在餐桌边,围着一桌饭菜,宋姣心底觉得这里更有家的感觉。

  她本想陪宋以康吃完晚饭再走,但中午那顿饭并不多么愉快,父亲在餐间一度情绪低沉,下午也有一段时间沉默不语。

  宋姣不知道应当如何开导他,她甚至感觉自己待在那反而让气氛变得凝滞。

  她最终决定还是走吧,将充满旧日回忆的小楼单独留给他,父亲更愿意跟那些老照片和旧物在一起,或许晚上也能在床榻上做个好梦,回到母亲还在的时光里。

  晚餐之后,宋姣和许今朝当真穿好风衣,戴上帽子围巾出门。

  她俩没敢跟李阿姨说是去江边,现在免得招来对方唠叨,只说要到外头开车玩一圈。

  逃出屋子,两个人像是成功背着老妈做了糟糕事的坏小孩,对视一眼,在彼此脸上看到得意笑容。

  宋姣开车,许今朝副驾驶,两个人在车内一路说笑,往苍江驶去。

  最早在雎洲那些时光,许今朝每天都要驾车往返,清楚记着看跨江大桥钢缆在窗外掠过的节奏,傍晚连绵桥灯的亮度,以至于没有了新鲜感。

  可等离开这座城市,她偶尔又会想起奔流的苍江,华城可没有这样的大江,没有能漫步听江水奔流的堤坝。

  许今朝觉得,宋姣或许也是想念雎洲的?

  对比自己,Omega才是被这片土地与河流滋养的孩子,无论她在这里遭受过什么,它终究是会让人牵挂不忘的故土。

  两人在夜色中脱离熙攘闹市,来到罕有人至的江段,将车停在坝边不远处。

  白昼里有阳光,并不算寒冷,夜晚江边的晚风可就不饶人了。

  许今朝和宋姣拢好毛线帽,裹紧围巾,各戴上手套,隔着柔软的小羊皮交握双手,往堤坝上走去。

  堤坝边修了绵长小路,还有大片野草地,夏天时会疯长到没过腰的高度,现在则已经枯黄。

  宋姣在江风中说:

  “我以前离家出走过,坐公交车到江边来,沿着堤坝走,天黑后躺在长椅上,好多蚊子咬我。”

  许今朝没想到身边人还有离家出走的黑历史,她以为宋姣从前应当是那种小机器人,输入指令给出反应。

  她问:“为什么离家出走,你那时候几岁?”

  这里没有路灯,只能借远处公路的昏黄灯光视物,许今朝看不清Omega表情,只能听到对方被风吹得模糊的声音。

  “十四岁,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某天放学后突然就不想回家了。”宋姣这样说。

  她描述道:“我打算做点和平时不一样的事,谁也不见,就自己一个人待着。在闹市里肯定很快就会被找到,苍江却很大且安静,这儿有谁能轻易找着我呢?”

  从这些平静话语中,许今朝感受到了隐藏其后的酸楚与孤独。

  她忍不住把宋姣拉近,也止住脚步,就近端详对方。

  这儿真是不明亮,藉着月光与远处的昏黄灯火,许今朝只能勉强看清Omega的五官,也不知脸蛋和鼻尖有没有被吹红。

  宋姣的下巴和嘴唇藏在围巾里,眼神看上去并不伤感,反倒很坚定。

  许今朝逐渐涌动起亲吻她的冲动。

  这种渴望燃烧进Alpha眼底,她胡乱将自己长围巾解开两圈,扯在宋姣耳侧,挡住吹来的晚风,拉下她用来护住脸蛋的羊绒围巾。

  宋姣也领悟到她行动的意义,乖巧抬起小脸,任许今朝的手按到自己脑后,和她在围巾保护下热烈接吻。

  她尝到Alpha如火燎来的唇舌,热与甜中还能品出一丝面临绝境时的疯狂,这种失控并不明显,被对方温柔克制住,却更让宋姣着迷难舍。

  等她们终于肯分开彼此,许今朝仍未放下遮挡江风的围巾,在这小小暖室中凝视彼此。

  双份的急促呼吸声中,Omega听见爱人颤声开口。

  “等我走了……”

  没等对方把话讲完,宋姣已经踮起足尖,搂着她脖颈,又凶又狠献上咬|吻来堵——

  哪来这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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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破坏气氛是会被小猫强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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