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热汤升起袅袅白烟, 雷鸣远远地响彻天边。
就算是顾斯杭先开的口，他也还是被温时玉直楞楞的反问给噎了一噎，他莫名堵得慌。
酒杯停了, 杯中的酒液也落得平静，她轻抿一口，清甜在唇齿间漫开。
明明是他要她问的，问了又沉默，这是要干嘛?
“嗯?”温时玉出声提醒他，脑袋也没动，视线这次落在氤氲的水汽上。
她数着秒数，五秒之后, 顾斯杭开口了。
“不是。”
【顾斯杭, 你怎么敢的呀?()】
【贺延冬都看到你身份证了, 这还能有假?!】
【宋狗是大猪蹄子, 周狗是大猪脑子，你是大猪骗子】
【心疼我女鹅，顾狗滚粗!大家都知道你撒谎了!还说不是!】
【弱弱地说一声，有没有可能，老顾虽然在年龄上撒谎了，但不是赏金猎人呢?】
【你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求求你没看懂节目规则的, 能不能回去补一下再出声啊，节目最开始就说了, 只有赏金猎人能伪造身份啊】
【可是年龄不对就=伪造身份吗?不是我杠哦……】
【前面的顾斯杭粉丝ETC成精还不自知呢杠完了又说自己没在杠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弹幕上因为顾斯杭这句话热闹了起来。
他否认得毫无感情，顾斯杭这一声宛若智能AI，没有一丝急切的情绪。
两人的视线皆在水面上, 均没有看向对方。
温时玉盯着水面的笑眼忽然微微弯起, 对他的回答只有一个想法：意料之中。
在第一天进入别墅前, 温时玉在节目组面前选择了赏金猎人身份的时候，节目组就特别强调过，除非节目组公布嘉宾的身份，否则无论何时，嘉宾都不得向任何人公开或者默认自己的身份。
其中当然也包括狼人自爆。
阮舟所考虑的那种狼人摆烂，默认自己是赏金猎人的情况其实是不存在的。
因为这实际上跟节目组的节目设计是冲突的，如果赏金猎人被发现之后就开摆，默认，而不去努力让大家对他产生新的信任，那么这个明牌狼在节目中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赏金猎人，那么追求爱情的恋爱猎人，就会跟他保持距离，会抛弃跟他原本产生的感情线，去重新选择别人发展新的羁绊，毕竟谁也不愿意被骗。
当然除了温时玉这种专门挑赏金猎人下手的人之外，她不怕人骗她，还怕人家不骗她呢。
毕竟要在最后一天当天攒够30的抓马值，可不是简单的事。
她需要足够多的讨论度，而讨论度靠得就是反转。
没有什么比赏金猎人为爱转变身份成为恋爱猎人，却发现喜欢的人是赏金猎人且没有更改身份，更具话题性了。
正常嘉宾应有的什么被瞒骗的郁闷和不爽，温时玉是没有的。
讲道理，顾斯杭是在骗她没错，其实算起来，他其实只是温时玉整个抓马大计中的一环。
其实是她在算计他，算计他那个赏金猎人的身份。
当赏金猎人的50万哪里是那么好拿的，他算计恋爱猎手的感情，她算计这样的赏金猎人。
这个赏金猎人心越狠，这会骗得她骗得越不讲良心，到公布身份的那天，就会被网友骂得越狠。
在这种恋爱推理综艺玩真的，才会因为被骗而受伤。
而温时玉只想好好扮演一个陷入爱河的女孩子，最后再配合赏金猎人出演一场狗血大戏，赚足抓马值好好活下来。
原本温时玉是想直接扮演小太阳，一等他开口就说：“我相信你不是。”可是用她观剧多年的逻辑来看，这实在有点太超过了。
这种话，电视剧看看就成了，人家可是命定的男女主，她跟顾斯杭算什么啊，出了节目都不一定会再见的人。
她要是直接说信他，那就很没有合理性了。
哪有人会对刚认识几天的人，产生无条件且盲目的信任，即便是再容易陷入爱情的人，也不会这样那么无理。
所以她在顾斯杭面前，还是表现出了质疑：“我本来其实一点都不想问的，但是，是你要把这件事挑到台面上来说的，又要说自己不是赏金猎人，那你该不会是想说，你的身份证是假的吧?”
本来想严肃的，但温时玉又不是真的要计较他骗人，压根就没法好好地正经地演完。
顾斯杭：“……”
被她突然这么一打岔，紧绷的气氛骤然一松。
“身份证是真的，23岁也是真的，比你大两天也是真的。”顾斯杭看着她的眼睛，承认道，“还有，装成弟弟，喊你姐姐也是真的。”
见她也看向他，他仿佛因良心发现愧疚起来，不好意思直视她，将视线挪开了，开口道：“这其实是巧合，我并不是有目的地在年龄上撒谎的。
而且你想想，如果我是赏金猎人，能伪装身份，那我为什么只在年龄上动手脚?试问，哪个赏金猎人会这么大材小用?”
“说不定你就是这个大财小用的赏金猎人呢?”温时玉语气正经地逗他。
顾斯杭：“可我不是。”
说得多了，他自己都要信了。
想到节目组昨天晚上在小黑屋里的再三交代，他否认自己是赏金猎人起来，也越发地没有负担。
昨天因为是最高怀疑票得主之一，他作为赏金猎人的处境不容乐观，节目组就有说让他不要因目前的票数而丧失斗志。
跟他强调了无数次《陷入爱河》这档恋综节目，不到最后一天都还有变数。
可一旦他承认自己是赏金猎人，那他的故事线就废了。
万一他在凌晨没被大家投票淘汰出节目，也意味着接下来的四天，在清楚他是赏金猎人的前提下，女嘉宾不会将他放在选择范围内，那他的感情线就完全没有看头了。
导演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想方设法坚持自己不是赏金猎人。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装嫩吧?”温时玉用手拨了拨温泉水，看着像在追问，实则用词又很不正经。
顾斯杭怀疑她在捉弄自己，但没有证据。
只好解释道：“其实我没有故意说自己年纪小，最开始是大家误会了。”
“误会?”温时玉斜睨着眼看他，看他还想怎么编。
“嗯，那晚我刚到，跟大家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我在读大三，是大家理所当然认为我年纪小。我当时是想解释来着，但是被突然出现的阮舟打断了，接着话题就被扯到你抱错人和香水的身上，搞得我也忘记说了。”
顾斯杭说着嘴角突然勾了勾：“第二天，你用芥末报复了我，还一直喊我弟弟，说‘弟弟哭得真好看啊’，我就顺水推舟，想逗你……”
温时玉都忘了自己说过那样的话去挑衅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她不仅点他流泪了，还调戏了他说他好看。
还真的勇啊，温时玉，她都忍不住在心里夸自己。
但在顾斯杭面前，她可不能表现出来，于是接过他最后的话头。
“你哪是逗我，你分明是折我寿!!”温时玉开玩笑道，“这个长辈给我磕头有什么区别!”
顾斯杭：“……”
不至于不至于，怎么就长辈了。
顾斯杭道：“我只是比你大两天，不是大二十岁，也不是大两百岁……”
温时玉险些没绷住笑，她想起一个梗，说晋江男主可以比女主大五千岁，比女主大五百岁，但是不能大五十岁。
她眼都笑弯了，看着那双狭长而含情的瑞凤眼，心道，顾斯杭除了只是普通大学生，嗯，留级大学生之外，也还是很晋江男主的，长得就很好嘛。
顾斯杭见她眉眼上都沾了笑意，不知道她思绪已经飘到南天门去了，还以为她是听进了自己的解释，就笑道：“你现在相信了吧。”
温时玉本来就没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下功夫，只是架不住顾斯杭非要解释，那她也只好问了，配合着他往下演。
不过他说得也很符合常理，没什么明显让人揪着不放的。
温时玉点了点头。
就是弹幕上大部分人也被说服了。
【好有道理，如果是我赏金猎人，我也不会光改年龄啊，直接一步到位先编个年轻有为CEO来做】
【哈哈哈哈笑死老顾第一次喊温温应该相当咬牙切齿吧】
【有没有剪刀手把第二天早餐那个‘姐姐弟弟’名场面剪出来啊，我又可以了】
【我宣布，本纯情批复活了】
【听我说，谢谢你……】
……
顾斯杭可没忘记温时玉最开始说的话，她说她本来不想问的，可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都知道他年龄不对这事了，也对他产生怀疑了，却不想问他?
他跟温时玉不一样，如果他感到困惑，他会问的，所以他问出口了。
“为什么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你说你本来不想问的，而且我能感觉到，不是我要提，你是不是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地对我。”
温时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杯中的酒喝光了，又递了空杯给他接着续。
兴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大家的情绪都有些外放，说的话也多了起来。
温时玉默了几秒，就开口问他：“这算正式的约会吧?”
顾斯杭点头。
“所以啊，这是第一次，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约会。我不想扫兴。”
温时玉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毕竟，来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