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吃过晚饭, 谢期年照例进了书房继续处理工作。

  回复了工作中的问题邮件,他脑海里依然盘旋着李博文的「从心」。

  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鼠标,等回过神来, 他才发现他打开了几乎已经忘了的邮箱。

  那是大学时韩亦程给他设置的邮箱, 用户名是两人名字的组合。那个时候他们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 却不同校,韩亦程便弄了邮箱,说「远距离恋爱就要靠所有可能的频繁联系来维持」。

  结果不到一个月, 韩亦程就受不了一周只能在周末见面的频率,在谢期年大学旁边租了房子,两个人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邮箱就像过家家一样被忘记了。

  扫一眼邮箱主页,他此刻却赫然发现,里面躺着三千多封未读邮件。

  惊诧从心底浮起,他抖着手,点开了收件箱。

  果然, 那些邮件无一例外都来自韩亦程。一天一封,甚或一天几封,从他离开韩亦程订婚仪式的那天晚上开始,但突兀地停止在了一个月前。

  那个停止的日期, 是他和韩亦程在西装店偶遇的那天。

  也是韩亦程误会他和宋景辉将要结婚的那天。

  带着无法形容的胀痛心情, 他点开了最后那一封邮件。

  简单的两句话敞开在白底黑字的邮件界面。

  【七七,祝你幸福。即使这幸福和我再也无关。】

  胀痛变成了钝痛,敲击心腔,空洞回响着止不住的酸楚。

  心情复杂地随便点开了几封他消失那三年间的邮件, 大部分都是韩亦程的絮絮日常。每天发生了什么, 见了什么人, 有了什么进展,又被韩东洲什么事情恶心到了。

  但结尾无一例外是,“你明天会回来吗?”

  而两年前他回美国之后,邮件从日常絮絮精简成了大部分的自省。

  【我现在说我喜欢你,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而不是胁迫你一定要接受回应。】

  【现在做任何决定之前,我会想一想,你是不是喜欢,会不会难受。你问我很多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秒想过你的心情,我现在明白了。】

  而结尾都变成了,“对不起。”

  谢期年的心脏不能负担这种忽然砸下来的重量,他抖着手,关上了邮箱。

  直到他睡着。

  谢期年从噩梦中猛然醒来时,夜视时钟显示着凌晨一点的时间。

  窗外的天是浓厚的深黑,爸爸和弟弟已经回国两周,谢期年一个人在纪家偌大的别墅里,越来越觉得寂寞。

  从小就最熟悉寂寞的他竟然会开始害怕寂寞,这让他觉得无奈。原来人拥有过的东西,会在缺失时想念,在得而复失时自然地不舍。

  他想起李博文常说的那句话:这就是人性。只需要找到正确的出口,不需要定义。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在静夜里回荡出让谢期年太阳穴一抽的急促。他看一眼显示的纪羽晨来电,忙忙接通,急问道:“怎么了?”

  纪羽晨的声音也很急,透着不常见的慌:“爸爸受伤了!”

  “什么?”谢期年一把坐起来,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心脏也提了起来,“严重吗?我马上回国!”

  他在心里快速过了遍工作安排,蓦地一惊,又急问道:“你们现在应该在祈年国际的控股发布会?是不是韩亦程他……”

  “是韩修齐。”纪羽晨恨恨地说,“他们一家子都有病。”

  “爸爸呢?到底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韩修齐带了一帮混混来砸场子。真砸。爸爸不小心摔倒了,我没事。”

  “去医院了么?”

  “在去医院的路上。韩亦程他……护了爸爸一下,被砸了头,好像也受伤了。”纪羽晨忿忿又无奈地说,“他估计也一样是来私家医院,我待会去看看他的情况。”

  谢期年翻身下床,把电话切换成免提,快速穿好了衣服:“我最快一班飞机过来。”

  下了飞机,和来机场接机的李石汇合,谢期年顾不上休息,立刻去了医院。

  爸爸摔倒导致了扭伤,除了需要坐几天轮椅之外健康倒是没有大碍。看到安睡在VIP病房卧室里的爸爸,谢期年放下了心,离开卧室后终于在外厅的沙发上坐下来,露出了长途奔波和精神紧绷后的疲倦。

  纪羽晨轻轻掩上病房卧室的门,也来到外厅坐在谢期年身边,抬手轻轻给他按揉着太阳穴,乖乖地说:“哥哥,你辛苦了。”

  谢期年闭上眼,感受着家人的温情,一夜之前一个人在大宅里被寂寞侵蚀的凄清被恰到好处地溶解了。

  几乎睡过去的状况下,却始终有一根说不清道不明的线缠住心脏不肯放松。

  纪羽晨似乎知道他心里的情绪,不停止地给他按揉着太阳穴的同时说:“韩亦程有点轻微脑震荡,医生说只要不剧烈运动就没事,他做完检查就出院了。”

  谢期年低低「嗯」了声,想了想,问:“傅念衡不是说他要全面退出祈年国际吗?怎么控股发布会他又去了?”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谢期年睁开眼,和纪羽晨一起看过去。

  来人正是傅念衡。

  “我们的发布会安保不当让伯父受伤,我来道歉。”傅念衡得体又干脆地说明来意,“伯父休息了的话,我晚点再来。”

  把傅念衡让进厅里,纪羽晨递过去一瓶水,同时毫不见外地问:“韩亦程到底退出祈年国际了吗?”

  “他打算退,但是没有那么快。祈年几乎是他一个人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很多细节、关系和节点需要他清楚的交接,但是他现在的状况……”

  傅念衡说着,下意识看了看谢期年,停了话语。

  纪羽晨皱眉:“大家合作这么久了,四舍五入也算熟人,有话直说,别吊人胃口。”

  傅念衡苦笑:“我倒是想八卦,但是韩亦程一再警告我,不要再在你哥面前提起任何有关他的事,一个字也不行,我受人之托,除了闭嘴,还能怎么办?”

  “为什么不让说?”纪羽晨不屑,“不可告人吗?”

  “他怕你哥觉得他刻意刷存在感,怕你哥烦哪。”傅念衡觑眼看了看安静不语的谢期年,刻意放低了声音,像是对纪羽晨私语,“大男人说滚就滚,哪怕自己难受得要死了也不哼一声,多帅。”纪羽晨不认同地讽笑一声:“我从没觉得他帅过。不过他这次帮了我爸爸,我多少要虚伪地道声谢。”

  傅念衡摇摇头:“他其实本来也不打算出席这次控股发布会的,只是听说你爸爸也会出席,所以他才去的。”

  “我爸爸去他也去,他想干什么?”纪羽晨问。

  “他没真的见过你爸爸,说想去看一眼。”

  “看什么?怕我爸凶神恶煞会虐待我哥吗?他以为他是谁?”纪羽晨不忿,“除了他韩亦程,谁对我哥都很好。”

  谢期年淡声开了口:“小晨,别说了。”

  他转向傅念衡道:“傅总,他的情况严重吗?”

  傅念衡怔了怔,抿了抿唇,为难地说:“这让我怎么答呢……在我看来,他可能已经快死了。但是旁人看起来,除了不爱搭理人、总把自己封闭起来之外,他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韩总。”

  傅念衡点了点头应了纪羽晨,手机在他手里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界面,又觑眼看了看谢期年,快速说了句「告辞」,便向门外而去。

  “联系不上?他是在第一国际吗?”

  傅念衡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医院太过于安静,仍然隐约漏进了门内谢期年的耳中。

  他不自知地站起身来,向门外走了两步。

  “你联系物业,如果他没有在物业放备用钥匙或者留下密码,你就马上报警砸锁。”

  那边说了句什么,傅念衡直接冒出了句脏话,又无奈地说:“这一天天的……也亏得他熬了六年。我跟你说他孤家寡人的,一没亲人二没爱人,我也就是和他合作而已,我哪知道他大门的密码。干脆的报警吧赶紧叫人砸锁。他脑震荡还没好呢,一个人在那小公寓里万一又摔了,分分钟植物人怎么办?我可没兴趣给他安排下半辈子。”

  “傅总。”谢期年走到门口,叫住了傅念衡,“是韩亦程吗?”

  傅念衡脸色凝重地点点头,苦着声:“小贺联系不上他了,又进不去门。”

  “试试这个密码。”谢期年报给傅念衡一串数字。

  傅念衡眼睛一亮:“你生日?”

  谢期年无奈点点头,问傅念衡:“已经控股了丰瀚国际,他还住在第一国际?”

  韩亦程曾经无数次勾画过得到丰瀚国际、把韩东洲和韩修齐扫地出门后的情形,也和谢期年不止一次规划过他期待的结果:“我外公的别墅那么大,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和我一起住进去,保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我们重新装修,你喜欢弄成什么样就弄成什么样」;“不管,你觉得太大了我们就选一间你觉得合适的做卧室就好,怎么折腾都行,你想拆了都行,只要你和我一起就可以”。

  而真的拿回了一直想要的东西,韩亦程却竟然没有去享受他追逐了那么久的成果。

  电话那边回复「打开了」,过了一分钟,又急促地对傅念衡说了什么。

  傅念衡叹口气:“检查一下心理医生开的药,确认他没有多吃的话,就让他睡吧。他能睡着的时间也不多。”

  停了停,他又叮嘱:“马上叫私人医生过去第一国际守着,以防万一。”

  挂了电话,傅念衡对谢期年道了句谢,想说什么,还是止了话语,进了电梯。

  谢期年回到病房里,正迎上纪羽晨担心的目光。

  “哥哥。”纪羽晨轻轻咬了咬唇,带着些决意开了口,“虽然我确实不那么喜欢韩亦程,但是如果你担心他,就去看看吧。”

  谢期年静静地站着,仿佛没有听到纪羽晨的话。

  但他紧紧握成拳贴在腿侧微微颤抖着的手,却泄露给了纪羽晨他此刻的挣扎。

  纪羽晨更深地叹口气:“其实你回美国这两年我偶尔也会在祈年见到韩亦程。他……怎么说呢,就像傅念衡说的,不了解的人大概会觉得他没什么问题,很冷酷冷漠而已,但我看着吧,其实是能感觉到他缺了点生气,就是……几乎没有人活着会有的情绪起伏和变化,很压抑。”

  “而且他每次看到我时候,那种想问什么又压住不开口的样子我也不想在看到了。”

  “我想他现在应该得到了足够的教训,也应该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了。而且我倒是真的相信他确实能把他有的一切都给你,也会尊重地对待你了。”

  谢期年木然地扶着沙发靠背,坐了下来,不说话,也不出声。

  纪羽晨挨着他也坐下了。

  他倒是像个兄长一样,揽住谢期年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温声说:“哥哥,我知道你这几年也不好受。你和景辉哥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很愉快,但那种愉快蒙着雾,让我看着揪心。其实爸爸也看出来了,他回国之后还和我深谈过。刚到美国你会出车祸就是因为心神恍惚。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让你对事物都隔着一层,缺乏那么一点参与的热情。直到回国后韩亦程缠上门来,我才发现你的心是会起伏的。你回美国这两年又成了心如枯木的状态,和韩亦程……其实状态很像,只是你藏起来了,而他没有需要藏的对象了。”

  “不管怎么说,哥哥,你现在的状态就是不幸福。我不想看到你这样。你压抑太久了,该释放的都释放了吧。”他轻轻顺着谢期年的背,“咱们就面对、解决这个问题好吗?不死不活的没意思。”

  “可是,如果……”

  “没有什么如果。中文里有个词是死去活来,你被困住太久了,没必要一辈子困在这里面。走出去,大不了先彻底死一次,然后再更好的活呗。”纪羽晨轻轻但坚定地拍拍谢期年的背心,“反正你怎么选择,我都是你坚定的支持者。”

  谢期年脑子乱得很。他把脸埋进纪羽晨的肩窝,闭上眼,仿佛沉入了梦里。

  只有频率不断变换的呼吸显示出他混乱的思绪。

  纪羽晨不动声色地靠上沙发靠背,微微动了动肩膀,让谢期年在他肩窝里靠得更舒服点,不再打扰谢期年。

  梦中有小小的韩亦程,和小小的他,两个人手牵着手往一片漆黑里径直走去。成年的他忙忙拦住两个幼时的孩子:“别去那里,那是错的。”

  “可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必须经过那里。”小小的他对成年的自己说着,目光坚定而清亮,“阿程他的目标在那边。”

  他蹲下来,抚着小小的自己的头,轻言:“你的目标呢?你不用一定要和他目标一致。”

  “嗯。”小小的谢期年点着头,“我很清楚啊,阿程和我要一直在一起,所有要把我们分开的,比如那团黑色的坏东西,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可以冲过去。”

  “可是你们不一定适合在一起。”谢期年试图说服梦里、也许是藏在自己心里那个小小的自己,“勉强的话,会受伤。”

  “可是没有完全适合的人吧。”小小的韩亦程仰着脸倔强地看他,“有个词不是叫做磨合吗?我和七七就是,我们会变成最契合对方的那个半圆,然后一起冲过去的。”

  下一瞬,两个小小的他们牵着手,挺直着背走向那团黑色。

  而黑色的另一边,形容憔悴的韩亦程一如每一次困住谢期年的梦魇一样,颓然地看他一眼,伸出手,却什么都握不住,继而坠进了那个深渊。

  而这一次,他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着,也跳了下去。

  无止境的下坠中,韩亦程握住了他的手。

  他说,“七七,别怕,我在。”

  急促呼吸着醒来,纪羽晨已经不在厅内,他躺倒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医院的薄毯。

  夜色弥漫,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着凌晨两点。医院独特清冷的味道漫过呼吸,空虚的寂落又席卷着吞噬了情绪。

  谢期年站起身,轻手轻脚走近卧室,推开门。

  留观的小灯以不影响人睡眠的微小亮度,映出了躺在床上安睡的爸爸,和躺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留守的纪羽晨的侧脸。

  谢期年轻轻退开,关上门。

  回到厅里,他看着窗外浓厚的黑夜,沉默了许久。

  时钟跳到03:00时,他给纪羽晨留了张纸条。

  然后走出了那扇门。

  走出电梯间,转到走廊上时,谢期年愣住了。

  明明是将近四点的深夜,韩亦程的B座竟然敞开着门,大亮着玄关的灯。

  谢期年敲门,没有人回应,房间里听起来也很安静。

  他心里一惊,抬脚快步进了门。

  绕过玄关,进了客厅,灯大亮着,分明有三个人在。

  小贺正屏气凝神地坐在沙发一角看着手机,站着的私人医生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低声在说:“不肯输液也要注射点电解质的,不然还会昏睡不醒。”

  韩亦程的视线避开着注射器,但眼神抗拒,身体也明显抗拒着,手虽然伸出来做出接受注射的姿态,但明显肌肉僵硬,绷得手臂线条异常明显。

  各人精神都挺紧绷的,直到谢期年走进客厅抬手在柜子上以敲门的姿态敲响两下,三个人才恍然察觉他的出现。

  小贺眯着眼睛,忽然跳了起来,激动地唤了声“年哥?!”

  医生转头看了看他,又回身继续去看韩亦程手臂是否放松,能不能扎针。

  而韩亦程以一种宛如梦游的神情定定地看着谢期年。

  他眼睛里没有光,但冷戾的表情在落在谢期年脸上时瞬息便柔软起来。

  他声音嘶哑而缓慢地唤了声:“七七?”

  继而闭了闭眼,再睁开,仍然是那种宛如梦游的神情,声音更哑了,还透着苦。

  他同时苦笑起来:“除了幻听,我已经出现幻觉了吗?”

  医生不解地虚应了声,仍然垂着头专注地在试图让韩亦程放松,好完成注射。

  但韩亦程忽然眼里一道凛光闪过。

  须臾之间,医生惊叫一声,他手里的注射器被韩亦程抬手夺过,在电光石火间,韩亦程把注射器的针尖向自己手背用力扎下去。

  小贺和医生同时惊叫出声,谢期年疾步过去,一把挡住了韩亦程用力向下的手臂,堪堪止住了针头扎进手背的深度。

  但韩亦程的手背还是瞬息泛出了针尖扎出来的血珠。

  “你干什么?”谢期年忍不住大吼,“你疯了吗?”

  因为尖锐的疼痛扭曲了表情,韩亦程眼里却有了神采。他一眼不错地看着谢期年,喃喃道:“我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我的幻觉……”

  他哽着声,说不下去了。

  但视线仍然不肯离开谢期年的脸,带着无可掩藏的贪婪和渴切。

  谢期年把注射器用力扔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瞬息泛起的泪滚烫地、拦也拦不住地滑出了眼眶。

  韩亦程抬起手忙忙地想去擦,却又忽然惊醒地触电般收回。他急切地说:“你哭了?你不要哭,我不值得你哭。”

  他说着,却又自己停了声音,那宛若梦游的神情再次覆盖在他脸上和眸子里。

  他的视线慌乱地转了转,又落在了被谢期年扔在地板的注射器上。

  看着韩亦程身体微微一动,谢期年跨前一步,用力压住他的肩膀,抬手从衬衫里扯出一根红绳。

  那红绳上坠着一块玉,和一枚戒指。

  他用力一拉,红绳断了。戒指滚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但锐利的声响,而那块玉被他怼到韩亦程眼前:“你看清楚,这是幻觉吗?我是幻觉吗?”

  韩亦程颤着手轻轻抚了抚那块玉,声音更哽住了:“这是……你找到它了?”

  他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谢期年,眼眶红得让人不忍卒看,声音犹如梦呓:“你还会找它?你在找它?”

  “你找到它了……你随身带着……你要它……”他抖着手抓紧那块玉,捂在心口,“你要它……”

  谢期年紧闭着唇,乱着呼吸,不回答。

  “还有戒指……”韩亦程低头在地上寻找,“是不是我向你求婚的戒指?你带着它,你没扔掉它?”

  小贺忙忙过来,从地板上找到了滚落的戒指,捡起来递给韩亦程。

  他想了想,拉住医生退到了玄关处。

  韩亦程接过戒指仔细端详,眼里的光彩越来越明确。像是被抽空的生命里都随着谢期年的到来、随着他小时候为了让谢期年见妈妈最后一面当掉的那块玉、随着他以为谢期年早已扔掉的戒指,一点一滴地重新注入了魂髓中。

  他就着那点瞬息的凭借,鼓足勇气:“七七,你留着它们。那你……你结婚……”

  他直勾勾地看着谢期年,手在颤抖,喉结在颤抖,眼里的水光也在颤抖,恍若等着的是他人生里最终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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