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滨大教堂
灵恩脸上罕见的严肃：
“荣华，你可知这件事情的性质。”
斐荣华肥胖的身躯跪在地上，膝盖承受着前所未有压力。
“主教所言极是···”
“马腾云以往确实资助我们教会许多，但拖欠数百劳工工钱，抚恤，贪尽钱财，置那么多劳工性命于不顾，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马家不仅不想着如何还钱，还要继续在下界动工，其心可诛！”
他说到此处，一拍案板，桌上书页都蹦起，滚落一地。
斐荣华慌了，他从未见过灵恩发这般大火。
“他不仁不义也就算了，你还要帮他蛊惑大众！这不是让教会做了帮凶？
你这个承诺，让整个教会蒙羞！让天上的全知者蒙羞！”
斐荣华眼珠子乱转，整个身体倾倒在地，大声忏悔：
“主教息怒，我这也是为了教会···”
“你再说！
你还敢说你是为了教会！我本以为你对神忠诚，有圣灵赐下的智慧，本还想将教主之位传授于你！
你却做出这种事情，连这蛊惑民众之事也能答应！
你现在，立刻去告诉马腾云，说本主教不允许也不绝不会为他马氏集团说违背事实的好话。
去吧！”
斐荣华不敢违抗，心中纠结，还想狡辩几句。
这样一来，不仅丢了马腾云那边的信任，更丢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主教之位，属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副主教虽然也能算半个主教，但论实权，远不及灵恩一根手指头。
“是···”斐荣华将狡辩的话咽回肚子，他不想再触怒灵恩，现在来看，及时止损才是明智之举。
灵恩见他出门，整个人瘫倒在座椅上，这几天的行程已令他十分疲惫，未曾想教会内部也出了乱子。
“唉···”
······
汤平敲了敲主教的房门。
出来开门的不是灵恩，而是他的助手。
“你好，灵恩主教在吗？”
“不好意思，主教这几日都不在堂中，您有什么事吗？”
“主教人去哪了？”
“去城西了。”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前两天都是半夜才回来。”那神仆道，“如果您有什么问题，我可以代你向他报告。”
汤平本想将斐荣华贪取教堂大笔钱财以及关于那条纹着him头巾的事情一并报告给他。
这两件事都极度敏感，而且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自己神使的身份，绝对不能让除了灵恩的其他人知道。
“那我便告辞了，我还是等两天，主教回来之后再来吧。”
“嗯。”
汤平正想走，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主教身边有没有带侍卫？”
助手略微思考，摇摇头：
“主教出门从不带人手，他说那是多余的花费。”
身体微微一僵，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现在不比以往，汤平敢肯定，没有一点护卫力量，夜晚在城中走肯定要出大事。
汤平看向窗外，满城橙黄，已然是夕阳时分。
“主教今天要去哪个位置？离教堂大概有多远？”
“具体的他没有交代。”
“坏了···”
······
灵恩行走在夜的街道上，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多时。
今日，是他为死者祷告的最后一天，明日起，他将准备前往九江行省的计划。
“愿死灵能归入天国···”
他喃喃道，心中仍为不幸逝世的人默默祈福。
他却不知，一边巷子中，潜伏着一群人。
“灵恩已经行进至国丹街，预计两分钟后就要出现。”
“好，有护卫队的消息吗？”
“今天护卫队似乎减少了人手，最近一班也是在五六分钟之前。”
“天助我也，今天便是我们铲除这群伪君子的日子。”
他们脸上戴着厚厚的面罩，穿着黑色的袍子，躲藏在夜的阴影处，手中拿着特制的弩箭，即使在安静的夜晚发射也有半点声音。
这几日的连续观察，他们发现灵恩的目的地都是最近几次火灾地点，一天去一个。
而他们清楚地知道每一场火灾发生的位置，因为那些袭击就是他们发动的。
而灵恩已经去过了其余所有的火灾地点，只剩下这一处了。
由此推断出灵恩今日的行程，提前做好埋伏，为的就是在此地诛杀灵恩。
而这一次袭击，将会是他们向整个裕滨城宣战的重大象征事件。
灵恩在不觉间缓缓前行，嘴中念着神的话语，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深陷埋伏。
“若神召我去，我便聆听了他善美的话语，进入到他的国度。”
忽然，耳边传进几声极细微的机械声，灵恩朝周围看去。
萤石灯光芒下，没有其他人，周围寂静依旧。
他又低下头，年纪大了，该听的听不到，幻听却没间断过。
他低头默默行走，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神一直与他同在。
但这次，创世者显然走神了。
强劲的弓弩弹射声响起，十二道飞速箭矢从他的四面八方射来，将他他身前后背全都射穿。
血液顺着箭杆滑落，染红了箭尾的羽毛，低落在地，地面染上了这位神甫纯净的鲜红。
他慈祥的眼睛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其中的光芒渐渐消散，跪倒在地，死不瞑目。
正如他所说：
神要召他去了。
······
城主府
几个官员脚步极快，迈着大步朝着城主的办公室走去，这则消息，他们不敢耽误片刻。
钱无忌昨天半夜就在家中收到了这则消息，令他彻夜清醒，下令让所有官员今早前来开会。
会议室
“昨夜，裕滨大教堂主教灵恩被刺杀，巡夜的护卫队在国丹街发现主教的灵体，灵体已经带回大教堂，现在正在处理后事。”
城主的助手向所有到会的官员汇报这一情况。
所有人听完面面相觑，他们在开会之前就有所听闻，有所猜测，没想到真是灵恩出了事情。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议论起来，场面一度失控。
灵恩主教的威信以及他在城中的影响力绝对是最顶端的存在，他爱民如子，散播钱粮，穿着饮食从不铺张，可谓身体力行践行神的旨意。
有动机且有能力行刺这等人物的，绝对非善类。
城主秘书翻开下一页报告，念道：
“根据护卫队的报告，主教从四个方向受到箭支射击，而且现场没有发现其他箭支，据此判断这是有组织的群体性的刺杀活动，可以排除个人恩怨的报复社会的可能。”
此话一出，底下的官员更是议论纷纷。
钱无忌大声道：
“好，诸位请安静。”
躁动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灵恩主教之死，我知道大家心中都有情绪，但是我们今天并非要讨论这些。”
······
裕滨大教堂
“斐主教！”一个神仆跑上前来，还没站稳便单膝下跪。
“怎么了？”斐荣华方才从家中来到教堂，此时正睡眼惺忪。
“主教昨晚遇刺！身中数箭，您快去主持大局吧！”
此话一出，斐荣华呆愣数秒，一动不动，脑海中如同天雷炸响。
灵恩死了？
怪不得教堂门口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一瞬间，无数种情感涌上心头，但其中最强烈的莫过于：兴奋。
灵恩一死，那按照教会的规矩，自己将成为新一任的主教。
那边预示着整个教会的资源将掌握在他一人的手里。
他将随意调动整个教会。
心中越是想象，就越是兴奋，心中涌动的喜悦都快爆发出来。
看着面前满脸愁苦焦急的神仆，他却假意慌乱道：
“你确定？！”
“千真万确，斐主教，灵恩主教的灵体已经运回教会，您快去主持大局啊！”
“你放屁！灵恩主教乃神的右臂，如何能被人斩杀！”
他狠狠抓住那瘦小的神仆，将他提起来，眼中满是愤怒。
看着斐荣华眼中的狂怒，神仆也是手足无措，满脸恐惧。
斐荣华见他眼中的恐惧，心中得到极大的满足，就如这般，今后所有人见到自己都将露出这种表情。
“他在哪儿？快带我去！”
“是！”
······
拱墅山石英别墅
紫色的水晶餐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菜品，慕成雪一家正吃着早饭。
马家历来有一个传统，是马腾云定下的，就是由仆人去买当天早上的晨报，读给马腾云听。
“裕滨教堂灵恩主教遇刺，凶手或为恐怖组织。”
这个标题一出，饭桌上几人顿时一惊各个人反应都有不同。
慕母只是将之当成了饭后的谈资，毕竟这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
马腾云一听，一扫这几天的颓废的状态，变得无比激动。
不觉间，手指竟将手中的曲奇饼捏成了饼渣子。
灵恩一死，斐荣华无疑将成为下一任主教，而自己并不是看不出，斐荣华与自己的结交之意，只要斐荣华上位，自己的死局就有救活的希望。
而慕成雪心中则担心起汤平的处境，曾经听汤平讲过灵恩，对他多有照顾，不知灵恩遇刺会不会对汤平的处境造成影响。
“把全文念完。”
“是。”
······
完了。
汤平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如坠冰窖，眼前只有这两个字。
灵恩的死对他来说是一次残酷的打击。
首先，灵恩作为一任德高望重的主教，爱民如子，有接济天下的觉悟，这种贤人，百年难遇。
再者，灵恩是自己与教皇接洽的重要桥梁，若是他死了，这教会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没有靠山，必遭大难。
其次，灵恩一死，斐荣华必定上台，自己要向谁检举他的罪行？罪犯已经当上了这里的老大！
最后，关于him头巾的事情，自己要另谋高明以解答。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他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
灵恩之死对自己绝对算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打乱了自己的所有计划。
汤平慢慢坐在床上，思考着。
若是没有灵恩，自己调动不了教会的资源，自己拿什么调查那个组织。
他忽然觉得，自己成为了漂浮在这座大城中的一叶浮萍。
······
教堂周围很快挂满了白布，悼念主教灵恩的逝世。
鉴于灵恩的德行，城中无数百姓前来为他送行，整个教堂大厅堆满了鲜花。
悲恸的情绪充斥着每个有良善者的心头。
斐荣华坐在房间中，摸着那枚属于主教的冠冕。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脖子上挂着黑白布，身穿吊丧的衣服，脸上却带着比任何人都灿烂的笑容。
“李二！”他喊了一声。
李二从门口进来，他的尖脸上倒是略显几分惆怅。
“斐主教，您找我···”
斐荣华看着这个手下，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今日自己高升主教，自然要带着鸡犬一块升天。
“李二，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今天我登上主教之位，你作何感想？”
李二微微抬头，看见斐荣华脸上那迷之笑容，心中微微惊讶。
他本以为斐荣华只是贪恋钱财，对教会，对神还是有敬重的。
没想到在灵恩逝世当天，他竟没有半分哀伤之色，反倒喜形于色。
“为您高兴···”
李二说道，但显然，这句话吧并非出自真心。
“好。”斐荣华身子朝前一探，看出了李二的眼中的不快，不过他并不在乎。
谁会在意自己手下一颗棋子的心情呢？
“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份差事要交给你，若是你办得好，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还请主教明示。”
“我要你帮我跟踪汤平，盯住他的一举一动，但凡他有任何的奇怪之处，立刻来向我汇报。”
虽然自己与汤平没有什么过节，但是汤平作为灵恩点名提到的人物，不得不提防。
若是灵恩事先留下遗嘱，以他的名声，那自己这主教每当两天就要下台。
因此，让李二跟踪汤平，将一切能抹黑造谣的事情全都挖掘出来。
只要汤平这个人一臭，自己便可高枕无忧
李二听完，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的反应都被斐荣华看在眼里。
“你怎么了？”斐荣华皱起眉头眯起眼。
李二心乱如麻，反应迟缓片刻，支吾道：
“主教之命，我肯定尽力完成···”
斐荣华看他心慌意乱，却并不当场揭穿：
“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