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放下一番狠话,笑着扬长而去。
宁折静静看着他修长俊秀的背影,那双乌黑的眸没有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清澈,反倒沉寂深邃得如同一片暗渊,叫人看不出分毫情绪。
宁折久违地,想起了从前。
很久以前,他便已经同云澜相识,久到那时候,他甚至还不认识宁堰,还只是纵横阁里一个整日被人踩在脚下欺辱打骂的小杀手。
整个纵横阁,只有云澜待他好。
他会给宁折偷偷送饭,替他上药,将他抱在怀里替他挡去那些殴打。
宁折第一次开口说话,说出的名字便是——云澜哥哥。
云澜是第一个让宁折懂得感情的人。
只可惜,云澜对宁折的好,都不是他用来接近宁堰的手段。
宁折放过云澜一次又一次,云澜却剥去他的脸,抢走他的身份,让他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可是这些,宁折全都不在意。
他不知道什么是背叛,也不知晓何谓利用。
云澜让他疼,他便不再喜欢他,仅仅如此。
这么些年,唯一让宁折生出恨意的,也只有宁堰一个人罢了。
云澜错便错在,他不该动宁堰。
即便生了恨,对宁折来说,宁堰也只能死在他手里。
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碰宁堰。
宁折垂下眼帘,轻轻阖上了眸子。
……
此刻书房里,宁堰正蹙眉看着云澜,“澜儿,别这样。”
再不动手,死的便是他自己了。
云澜眸中划过一抹暗芒,轻轻褪下衣衫,露出雪白的肩膀和漂亮的锁骨,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瘫软在宁堰怀里,扬着修长洁白的脖颈直勾勾盯着他。
“阿堰,你从来都没碰过澜儿……你不想要澜儿么?”
说着,便轻轻凑上来,想吻他的唇。
宁堰看着他那双粉嫩水润的薄唇越靠越近,突然一侧头,避开了。
“澜儿别闹,你先回去吧,本王还有公事亟需处理。”
云澜心下顿时凉了半截。
“阿堰,为什么不愿同我欢好,你从前说我年纪小,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
宁堰听见他的话,不知为什么,眼前浮现的却是一个孱弱瘦小的身影。
宁堰微微恍了下神,很快便清醒过来,拍了拍云澜的发顶,将他推开,“听话,回去吧。”
云澜瞥了眼他桌案上的公文,想起那人的吩咐,心中便有些急躁,“阿堰今日不肯要我,我便不回去!”
他说罢,竟是一狠心,将自己衣衫全部撕碎了,赤裸着雪白漂亮的身子,一步一步靠近宁堰。
云澜自以为,宁堰爱惨了他,绝不可能抵挡住这种诱惑,何况数九寒天的,宁堰又怎忍心叫他受冻。
他心中笃定,却没想到,宁堰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取下过一旁貂裘,裹在他身上,唤了小厮进来带他离开。
他这样冷淡的态度叫云澜心里一慌,不顾阻拦地抓住了他衣袖。
“阿堰,澜儿不闹了,不闹了,澜儿错了,不要这么对澜儿好不好……”
他说着,两行清泪便顺着脸颊静静流淌下来,配上那张姿容无双的脸,凄美到了极点,叫人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
宁堰最是见不得云澜哭,若是以往,他早该将云澜搂进怀里好生安抚一番了,然而此时此刻,宁堰却丝毫提不起兴致。
云澜的眼泪,无法引起他心里一丝一毫的波澜。
就如同……眼前这人,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宁堰按下心底的想法,伸出修长的指,温柔地抚去云澜眼角泪珠,低声哄道:“别多想,是我的问题,与澜儿无关。”
云澜仰头看他,神情极是惹人可怜,“那阿堰,今晚会来陪澜儿么?”
宁堰俯视着他,神情依旧温柔,却只道:“夜深了,你身体不好,回去休息吧。”
并未回绝,却也没有答应。
云澜低下头,紧紧攥住自己衣摆,做足了可怜的模样,随小厮离开书房了。
小厮等人心中只道云公子温顺柔和,却没一个人看到,这表面温顺之人人眼里愤恨不甘的光芒。
书房里。
云澜离开之后,宁堰才微微沉下眼神,似乎在皱眉思索着什么。
“来人。”片刻后,他开口唤人进来。
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在他面前,“主上。”
“三年前云澜将本王救回来之时,心口是否有伤?”
黑衣人回忆一瞬,便道:“回主子,并无。”
宁堰眉心蹙得越发深了,“你去仔细查一查本王当年遇险之事,一旦有蛛丝马迹,速来禀报。”
黑衣人恭敬应了声,身形一闪便消失了。
宁堰捏了捏眉心,盯着桌案上的文书,陷入了沉思。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年春猎遇险一事,当时他带去的人中了一种奇特的巫术,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击毙命,却查不出任何死因。
就连宁堰自己,若非是云澜拼死将他救出来带回定北王府,恐怕他也早已死于非命。
宁堰记得,云澜为了救他,心口似乎受过什么很严重的伤。
之所以用“似乎”这两个字,却是因为宁堰对那段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当初重伤濒死,昏睡了许久才恢复意识。
醒来之后,云澜身上的伤早已好全,宁堰便也未深想。
可方才,他看到云澜胸口上那片光滑细腻的肌肤时,脑海却突然出现了另一幅场景——
孱弱的少年毫无声息地躺在水牢里,心口处一大片狰狞丑陋的疤痕,就像是有人生生将他心口割裂,从里面取走了什么东西一样。
而少年的面孔,赫然便是宁折那张安静漂亮、却总是苍白无血的脸!
这让宁堰不由自主便想到了,在模糊的记忆里,那个浑身染血紧紧抱着他的少年。
可当年宁折还只是深宫里的小皇帝,他能做什么?明明云澜才是那个拼了命救下他的人,或许是因为服用的药效奇好,才没有留下伤疤……
宁堰很快便打消了这个疑虑。
但除此之外,当年他遇险一事,如今细细思来,却处处都是疑点。
宁堰曾经下令彻查此事,最终查到天祁头上。后来天祁交出主使,此事便不了了之,可如今想来,未必不是天祁主动暴露马脚,故意掩人耳目,好行他事。
其实真要论起来,这些也都只是陈年旧事罢了,可宁堰却不知为何,突然间急迫地便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
云澜阁,灯火通明。
云澜神情懒散,斜斜倚在美人榻上,看着眼前蒙着面、身材挺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