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姬将宁折送出竹林。
宁祉刚刚醒,正在殿里摔东西,大肆发脾气。
这会见到两人并肩走进来,气得目眦尽裂,冲上来就要掐宁折脖子。
“你们去哪里了!你们..... 你们这两个贱胚子!是不是早就背着朕勾结在一起了!”
灵姬微皱眉,抓住他的手从宁折衣领上移开,上前一步站在宁折前面。
“你的毒刚刚祛了,身体还没好,不可乱走动。”
宁祉对她怒目而视,“灵姬!连你也要背叛我,是不是!”
灵姬没有回答,伸手轻揽住他的腰,一用力便将他抱起来。
宁祉双脚陡然离地,立刻惊叫一声抓紧她衣服。
灵姬将他摔在床褥上,垂眸看着他,淡淡道:“皇上,我从来都没有效忠过你,何谈背叛之说。”
宁祉勃然大怒:“放肆!你别忘了自己被幽狱一族追杀的时候,到底是谁收留的你!”
灵姬勾唇轻笑一声,“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你以为那群人真的能拿我怎么样?”
她弯下腰,俯身凑近宁祉,修长柔软的手指轻轻抬起他下巴,“那是我故意做给你看的,否则,你怎么会将我带回来?”
宁祉眼底慢慢涌上被背叛的怒意,红着眼眶,牙缝里挤出几个恨意滔天的字眼,“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朕!你到底是谁派来的细作!秦慎,还是大祭司?!”
灵姬盯着他的脸,笑意渐渐收敛。
她直起身,漠然道:“既然你非要这么想,那就当做是吧。”
她指尖微动,就什么无形的东西将宁祉的手腕脚腕拉开来,牢牢绑在榻上。
这个姿势很屈辱,宁祉脸色羞愤得通红,奋力挣扎了几下,却只是让衣衫更加散乱,连胸口的皮肤都露出来了。
桀骜不屈的少年被捆在榻上,身下被褥凌乱,漆黑如瀑的长发散落在白皙的肌肤上,带着几分野性难驯的美感。
宁折眨了眨眼,他还没见过向来心高气傲的宁祉如此弱势的模样。
灵姬走过来,推着他后背走到门口,“看什么呢,走吧,我送你回去。”
“那阿祉呢?”宁折回头看了一眼。
宁祉正在破口大骂,神情激动,“站住!你这贱人!你怎么敢这么对朕!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灵姬连头都没回,神色淡淡,毫不在意,“让他自己一个人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会理他。”
宫里如今已经成了秦慎的地盘,宁祉这个皇位形同虚设,只要秦慎愿意,他的皇帝头衔随时会被剥夺。
宁祉上位以来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太过信任秦慎。
这个男人明明心机深沉老谋深算,面上装成一副忠肝义胆的清贵之臣,任谁都会轻易被他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欺骗。
只除了——她身边这个人。
灵姬想着,转头看了眼宁折。
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和秦慎亲密无间的样子,又乖巧又温顺,可他心底到底怎么想的,恐怕没人知道。
宁折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乌黑的眸,茫然看他一眼,神情纯挚无辜,“怎么了。”
灵姬摇头,说没事。
宁折手指蜷了几下,也没再说话。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和灵姬相处。
如果这个人是真正的皇帝,那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毕竟因为他的无能,连皇位都弄丢了,以皇帝以前的脾气,不应该狠狠折磨他一番才是么。
而且灵姬..... 不是女子么,怎么会.....
宁折眼神乱飘,在身旁黑衣女子的高耸的胸前悄咪 咪瞥了好几眼。
灵姬何其敏锐,笑眯眯转头道:“想看,直接看便是,看得清楚么,要不我脱了让你验验?”
说着就把衣襟往下拉了拉要凑上来。
宁折脸色骤红,心虚地转开头,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我没看,我、我不想..... ”
灵姬好笑,“没有什么想问的?”
“没..... ”
话未尽,灵姬就打断他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尽管问,我不会对你动手。”
宁折抬头看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沉默片刻,揪着自己衣袖,犹豫了很久才问:“你、你到底..... 是男是女?”
灵姬以为他会问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也做好了欺骗他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幼稚得可爱的问题。
她挑了挑眉,“这个重要吗?”
宁折嗫嚅着没说话。
当然重要。
如果是女孩子,他会下不了手。
灵姬见他沉默,想了想道:“这件事说起来有点麻烦,不想说,你问点其他的吧。”
宁折摇摇头,闷着头道:“没了..... ”
“真没了?”
宁折闷闷道:“..... 真没了。”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丞相府。
杨延出来迎接的他,说是秦慎不在。
宁折问去哪里了,杨延缄默不语,灵姬冷笑一声,“你以为他为什么要送你来我这里?自然是以你作饵,行便宜之事。”
宁折疑惑地看她,“便宜之事?”
.....
不久前。
占星阁。
秦慎站在一地废墟中,静静看着这片过去废弃的神址被烧成灰烬。
一身煞气的禁卫军围在四周,杀气滔天,禁制任何人出入。
周边百姓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
“造孽啊,多少年的神址,就这样被烧了,上神肯定再也不会庇佑大越了..... ”
“占星阁到底惹了什么事?大祭司为何还不出来,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吗!”
“这可是上神留给大越的唯一东西了啊..... ”
众人无不惋惜。
秦慎却不为所动。
占星阁分内阁与外阁,内阁设有禁制,普通人无令出入不得,只有火烧这一个法子,逼那些神侍不得不现身。
之前宁折在他身边,大祭司数次想出手,皆被他拦了下来。
这次他主动将宁折送进宫,大祭司必然会得到去拦截,秦慎便借着这短暂的机会攻破占星阁。
杨延和他合作是有条件的,他必须要将霍忱的尸体带出来。
更何况若是想带宁折进神宫,也必须要融合七个人的血才能打开秘境。
冲天的大火很快就蔓延了整个占星阁,灰黑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呛人口鼻。
很快就有神侍忍不住冲出来反击。
秦慎不紧不慢地开启了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禁锢阵法,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抓起来,漏网之鱼则一概杀之。
借着尚未来得及关闭的结界入口,他顺利走进占星阁内阁。
这里和外面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星空璀璨生辉,翠色竹林清幽,廊桥小池,雪莲摇曳,雾色飘渺,宛若仙境。
秦慎直接登上最高的摘星楼顶,熟门熟路用自己的血打开禁制,进入被封存已久的暗室。
宁折记不起来和他相处的记忆。
因为他的记忆被大祭司抹去了。
秦慎以前也是占星阁的人,神力超群,堪比大祭司。
幽蓝色的壁火映照着森冷的光线,昏暗的石室里摆放着两具千年玄冰所铸的寒冰棺,霍忱和青鸾的尸体就安安静静陈列在里面。
秦慎站在两人棺前看着他们苍白的面孔时,不由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从前,一直都是他们看着宁折沉睡。
现在却轮到宁折要看他们沉睡了。
就在不久前,棺里这两个人还对宁折动辄侮辱折磨,如今却孤零零躺在这里,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他们在宁折心里,或许也就只是个曾对他施以恶意的陌路人罢了。
自作自受,可怜可笑。
秦慎神色漠然,拂袖一挥,二人身体便消失不见。
正待他要转身离开时,一道极强的威压陡然而置,秦慎一时猝不及防,被压得吐了口血。
嫣红血滴落在胸前雪白的衣襟上,趁着青色竹纹衣衫,犹如红梅斑斓开放。
“秦慎,放下他们。”大祭司人未至,声先道,语气冷极,像是带着忍冬的冰雪。
秦慎丝毫不惧,轻抬衣袖抹去嘴角血迹,淡淡道:“微生莲,我说过,倘若你再敢对宁折动手,我不会坐视不理。”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大祭司雪白颀长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暗室中,片片雪莲花瓣夹杂着霜雪轻飞舞动,衬得他飘渺若仙人,“你主动将宁折送来引诱吾,也敢说自己是为了他好,你所谓的忠诚也不过如此。”
“他的实力远超过你想象。”秦慎抬眸看向他,眼底古井无波,“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现在你已经受了他一击,难道还冥顽不化地认为云澜才是真正的上神么。”
大祭司并不言语。
宁折看似轻轻一点,却叫他险些魂飞魄散。
宁折的神力到现在还留在他身体,带着一种属于那个少年的独特气息。。
一种深刻在灵魂里的熟悉感映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大祭司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你错了,且错得离谱。”
秦慎一锤定音,趁他此刻神思不属之际,倏然抬手攻击。
大祭司点足后退,长发被风扬起吹到身前,秦慎便以指作刃快速一划。
大祭司一时不防,竟被他割去了一缕黑发。
秦慎得手后便立即后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大祭司那缕鸦青如瀑的黑发便在他掌心渐渐化成一片雪色如玉的神道莲花瓣,沾着不知从何处染来的殷红血迹,如同白玉滴血,莹润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