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并不知道事情根本不像她所想的那样,那个看上去强大到无可撼动的人其实一直压抑着自己的伤势,然而却在得知李惜花可能有危险的时候,转身想也不想地跳入了龙潭虎穴,这是曾经的千重阁阁主绝不会做出的事。
明月松间照,一道水蓝色的身影于婆娑的树影间一闪而逝,清风拂过他的衣摆,远远看去恍若遗世谪仙,清冷得不染一丝烟火之气。
照道理玄霄现在是不能动用内力的,可眼下情况不明,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小心拿捏着分寸,以免又加重伤势。
四周景色自眼前飞速掠过,快得连成一片残影,他又疾奔了一阵,突然足尖在树梢上轻轻一点,飞身落在一片松树林中,而就在他站定之后,一只乌鸦忽而自黑暗中飞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肩头。
玄霄侧目看了一眼肩上的乌鸦,知道来接应他的人就在附近,他负手而立,微微地眯了一下眼,只消一瞬,冷冽的目光透过黑暗,准确地锁定了来人的位置。
“云长老。”他冷冷开口。
几日前,身为青麟卫的暗探,唐门众长老之一的云镜疏接到了夜丞局镇府将不日抵达蜀中的消息,也是他暗中将象征唐门门主之位的白玺戒带离唐门,亲手交予青麟卫的。
但在今夜之前,他并未见过这位顶头上司的庐山真面目,加之老皇帝先前对玄霄的承诺,青麟卫中绝大多数人也不知晓这人的另一重身份,因此在收到紧急指令赶来此地的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位新任的镇府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么晚突然如此着急地让他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他怀着满肚子的疑问到了这片松林中,在见到这个看上去不过是个才及弱冠的年轻公子时,不由得下意识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行踪败露,或是有什么人碰巧路过。
不过下一刻,当那人看向他时,云镜疏心底的疑虑又立时消散了。
他知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夜丞局这位新任的镇府大人,因为像他这般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是决计不会认错这种带着血腥的煞气,以及只有在极高位置上坐了多年的上位者才会有的气势。
伸手习惯性地理一下衣襟,云镜疏从树丛的阴影中走出,来到玄霄面前单膝跪地,抱拳恭敬道:“属下青麟卫副千卫——云镜疏,见过镇府大人。”
不得不说云镜疏生了一副好壳子,虽然已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但岁月好似格外优待此人,即使他此刻以一种低人一等的姿态跪在这里,却自有一番从容气度。
玄霄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人,眼底掠过一抹趣味之色。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人,撇开一般人总是更倾向于以貌取人不谈,光是自己的身份来历便足够令人好奇不已,如果说面前这人心里半点想法没有,玄霄是绝不会信的,可当这位云长老跪在你面前时,却能让人觉得他是真心的信服于你,愿为你肝脑涂地,毫无二心,如果不是此人当真是个傻子,就是城府极深。
“除了唐梦柯,今日还有无别的事情发生?”玄霄一面说着,一面随意抬了一下手,示意这人起来说话。
云镜疏从地上起身,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起这人来,虽然不解这位镇府大人的来意,却还是如实答道:“到目前为止,属下不曾听闻别的消息。”
得到这个回答,玄霄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松了一些,看来李惜花并没有被唐门的人发现,要么是他有事没能及时回五里亭和自己会合,要么……
想到第二种可能,他原本刚放松一点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带本座去地牢。”玄霄眸色一沉,冷声说道。
闻言,云镜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地牢内守卫森严,属下来得匆忙,未能早做准备,如果现在去,恐怕……”
对此玄霄早有所料,所以只淡淡说了句:“无妨,你只需把人支开。”
云镜疏顿了顿,朝这人微微低下头:“是。”却在抬头之际,眼底掠过一抹探究之色。
他虽然远离朝政中心,但因为在青麟卫中专司消息,对京中的动态还算了解,不过朝廷官员里还从没有听说哪个官职的自称是本座,反倒是有些个江湖门派的掌权人喜欢如此自称,却又没有听说过还有如此年轻的掌权人。
看来这位突然空降上任的镇府大人,来历还真是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