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祐樘的放纵下，近年那些早就被文官压得喘不过气的勋贵隐隐有了抬头的迹象。
这一点在年轻的一辈的勋贵子弟身上表现得更是淋漓尽致。
再加上有朱厚照的带头，此刻翻身上马的诸多少年更显意气风发。
但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厚照，帮帮哥哥！”
甚至都不需要转头，朱厚照就知道出声的人是谁。
除去张仑，也不会有其他人这么不要脸占他便宜了。
等他拉动马匹回身去看的时候，眼底立马就浮现出了些许无奈。
“仑啊……要不,你还是别骑马了……”
“你看它那挣扎的样子……”
偏偏张仑从张懋手里弄过来的马还是一匹较为温驯的大白马。
但即便这样，此刻它脚力多少还是有些不够。
“不干！”
“马车那是老头子才坐的东西！大家伙都骑马的，我也能骑！”
“咳咳……”
众人后面的马车上就响起了一阵咳嗽。
随即一个脑袋就从马车内探出：“英国公家的小子，过来！”
“你再这么下去，那匹马迟早被你给累死！”
说话的正是王华。
他看着张仑坐下的那匹马，眼中多少带着点怜悯。
“我不！”
张仑依旧坚持。
随后他就努力爬上了那匹白马后背。
下一刻，略显悲惨的马鸣声响起。
也就是瞬间,那匹白马就直接倒在了地上，就差没口吐白沫了。
随即哄笑声响起。
“笑笑笑！笑个屁啊！”
张仑怒气冲冲地翻身下马：“不骑就不骑！算个屁！”
说完就红着眼走到了王华那辆马车旁。
“王翰林,你不厚道！”
王华却是笑着摇头：“没有！”
然后他就转头朝车厢内说道：“伯安，你去骑马，把位置给英国公家的小子让出来。”
“是！父亲！”
王守仁二十五岁，也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
但是他一出来，朱厚照眼底就闪过了一丝意外。
本来他还以为这位大名鼎鼎的‘王圣’多少有些壮硕，结果这位看样子好像也是个病秧子？
王守仁下车后先是给张仑抱拳行了一礼：“我这次出行却是没能带马，还要借世子白马一用，望世子应允。”
本来还颇有些气盛的张仑这下直接没了那般嚣张气焰，伸手抓着后脑勺，满脸尴尬。
“那个……你用就是了……”
“这也不算啥……”
“多谢世子！”
说完，王守仁就直接动身走到了那匹正趴在地上的白马身旁，伸手在它肩头撸了几下。
而白马的情绪也是很快就安定了下来，从地上爬起来后，王守仁就翻身上了马匹，动作更是干净利落。
朱厚照眼睛一亮。
别说是他，就算沙场宿将看了此刻的王守仁恐怕都得道一声彩吧！
看得出来，王守仁这是真的有料！而不是那种将骑马当作嘻戏的纨绔！
等到在马背上坐稳了，王守仁就回头看了一眼,在确认了张仑已经上车后，他才重新把目光拉回到了面前。
“殿下，可以走了！”
“伯安好身手！”
说完，朱厚照立马就扯开缰绳，双腿在马腹轻轻一夹。
毕竟还在北京城内，若是真的全力催动马匹，难免会伤及百姓。
这也是徐溥先前刻意给他嘱咐过的。
当然，其实徐溥不嘱咐，他也清楚分寸。
这年头，真正先天上和他有可能站在同一角度的，只有那群最为贫苦的人。
而那群人也是最为容易满足的那一部分。
但这也只是在北京城内，刚一出城，朱厚照眼底就闪过了一抹狡黠。
随即拉着马缰转过身子。
“赛马，谁来？”
带着不少锦衣卫护在两侧的牟斌直接扶额。
果然，他就知道要出幺蛾子，就是没想到这幺蛾子会出得这么快……
这才刚从北京城里头出来啊！
能不能等再过会儿啊！
纵使他再打心里面狂吼，只要没说出来，他就完全没法阻止这群勋贵子弟组成的团。
当然,就算说出来也可能没毛用。
因为有朱厚照在。
“好啊！殿下,你不是说你骑的是汗血马么？正好让咱见识见识能跑多快呗？”
“我就不信了,从我家老爷子那儿搞来的好马还都能追不上！”
……
他们吼着，牟斌此刻只觉得心累。
这帮臭小子啊……
当即他就驾驭着坐下马匹往徐溥所在的马车走了过去。
“徐公，殿下他们……”
他反正是管不了这群家伙，但徐溥可是朱厚照的老师啊！还能管不住不成？
只是等他声音落下，徐溥就掀开了车厢的窗帘。
“牟指挥可是担心出什么问题？”
虽然在车厢中，可朱厚照等人的举动他是一点都没有放过，悉数都听进了耳中。
不等牟斌有所回答，他就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和诸多勋贵子弟吹牛的朱厚照身上。
“尽管护卫好吧，你把殿下看作自家子侄就好。”
“若是你的子侄辈这样和同龄人玩闹，你可会管？”
“不会！”牟斌很老实地回答：“能和这么多勋贵子弟打好交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他毕竟是殿下，还是当以安全为重。”
“万一要是出了事……我不好向陛下交差啊！”
徐溥笑着摇头：“分出来一些人吧，交给老夫，这车队上的事情老夫看着就行。”
听到这话，牟斌也不墨迹，直接拱手行礼：“谢过徐公谅解！”
等到牟斌纵马走远，徐溥索性就让车夫把车厢的门帘给挂了起来。
初春的天气虽然还是有点冷意，但说到底还是已经有了些景色流露。
随着一股寒风迎面，他就眯起了眼睛。
单论做事，牟斌还是不错的。
但做事的人又往往不会多去思考问题，这是习惯。
那么些勋贵子弟，他们自己就算不知道朱厚照重要，难道他们的父辈也不知道吗？
有他们这群小子在，而且朱厚照自个儿又有些武力傍身……
除非真遇到了外敌，否则就算遇上劫道的，大概率甚至都不需要锦衣卫出手。
而且在出发前，朱厚照也给他交代过了。
这些勋贵子弟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否则朱厚照、张仑两人又何必要花那么长时间去一家家一个个筛选呢？
能在出发前就想这么周全，这也是徐溥放心朱厚照的原因！
牟斌也很快就把事情给安排下去了。
张仑坐在车厢里，看着骑在马上的众人满脸艳羡。
“既然这么想和他们一起去玩，你为何不去减肥呢？”
“我可是听说殿下也没少催促你，就连英国公也颇为头疼这件事。”
“毕竟武人出身，难道你就不想继承英国公么？”
顿时张仑就把脸转到了旁边正微微笑着的王华身上。
“大状元啊……你这话倒说得轻松。”
反讽了一句之后，他就不再说话。
勋贵之家和寻常文官之家又怎能一样？尤其是自太宗文皇帝以来就始终和皇家深度绑定的张家！情况更不一样！
如果没有接触到朱厚照，他或许还会选择走张懋已经给他预设好的路子。
但问题是他打小就同朱厚照是一块儿长大的。
别人不清楚朱厚照想的是什么，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果不出意外，日后他可是要成为给好哥们守护后背的那个人的！
反正打仗上战场这件事他也确实不怎么喜欢。
王华轻声一笑，然后也不再说话。
既然张仑不待见他，那他又何必要热脸去贴冷屁股呢？
看到他这副模样，张仑也是直接抱胸不再理会。
这家伙肯定有点毛病，出口就是找茬，就这还特么的状元呢？呸！
真当他听不出来？
就在这两人起了矛盾的时候，朱厚照那边却是已经扯开马缰绳跑了起来。
或许是汗血马在宫里真有点被养废的嫌疑，刚开始他的速度就被好几匹出自军中的悍马给压了下去。
但是时间越久，那汗血马的耐力反而被激发了出来。
几乎所有马都是越跑越慢，只有朱厚照座下的枣红马反而像吃了某种药丸子还没过瘾一样。
很快，其余人就表示望尘莫及了。
牟斌直接就急了：“都给我追！谁先追上殿下，到了应天府官升一级！”
马车里，张仑一点儿都不担心。
有那把千锻刀傍身，只要不是一群人刻意堵朱厚照，那他就绝对不会出问题，可即便有了一群人堵，那不还有汗血马么？
而且啊，有一点他还是挺认同张懋的。
他曾经说过，单单个人武力，在朱厚照有先天加持的情况下，能打败他的，也就只有一些老卒宿将了。
典型的先天弥补后天型，而张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在近一年前。
这一年朱厚照有了啥长进反正张仑是不清楚了。
但想来也不可能退步吧？
牟斌带着人刚追出去不远，脸上就浮现了一抹尴尬。
因为朱厚照已经再度纵马跑了回来，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直接就打了个手势出来。
‘我先回去了哈，你继续！’
等彻底和朱厚照错开，锦衣卫里便有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指挥使，你说的还算话不……”
牟斌满脸恼怒，直接开口就骂了出来：“算个屁！殿下自己回来了还是你追上的？”
“滚滚滚，回去继续干好你们该干的！”
“哦……”
夜色降临，随着锦衣卫的人扎寨结束，营寨中就燃起了篝火。
上面烤着的正是一众纨绔比赛打猎而来的战利品。
那些锦衣卫打来的大货则是还放在一旁。
“牟斌呢？”
“牟斌！”
原本还在处理野货的牟斌听到声音后立即就应了一声。
“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常年往来各地，论对大明每一处的熟悉，牟斌绝对是整个队伍中首屈一指的。
听到朱厚照问话，他也是稍微思考了一下，随即便直接开口：“殿下，按这速度，明日午间我们就能到河间府了。”
“河间？”
朱厚照挑眉，随手从一旁张仑手中抢过了地图，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河间府在哪儿。
“有点慢了啊……”
如果真要按着这个速度，想到应天那最少不得大半个月才行？
这还是走官道。
但牟斌却一点儿都不意外。
真要照着朱厚照这个走法，也就别说什么短时间内能到应天府了。
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那就是走得越慢越能保证安全。
这些护卫的人每时每刻都能保证是最好的状态。
随即朱厚照的就抬眼看向了牟斌：“要是加快点速度，咱们最快什么时候能到应天府？”
牟斌抬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而后沉默了半晌。
“若是不顾忌徐公他们，最快也得七八天才行……”
这也不是急行军，如果只是急行军那种日夜兼程的话，最多也就是四五天的样子，可那样下来，这些马估计都得废了。
得不偿失！
闻言，朱厚照就眯起了眼睛。
换一句话来说，能缩短最少一半的时间？
“你们可带了便衣？”
当即牟斌心头就是猛地一跳，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回殿下，带了……”
“那就好，抽几个人出来……”说着朱厚照就伸手进怀里掏出来了几块牌子丢到牟斌手上：“记住了，我们是打南阳来的……对了南阳话会不会？”
说着他就用南阳话扯了一句出来。
牟斌更是瞪直了双眼。
“殿下，你说啥？”
得！这倒霉玩意儿是靠不上了，还得靠自个儿。
“滚蛋，去问问有没有人是南阳那边，靠近南阳的，给我调出来，穿上便衣，各自拿上一份勘合。”
他们出发的消息朝廷肯定会提前发往应天，大致时间牟斌能推算出来，肯定也有其他人能推算出来。
可真要等到了那时候，去应天府看到的东西肯定就是那边官吏所安排好的。
欺上瞒下这一套，哪儿用得都很纯熟！
尤其是在有朱厚照这个大明的太子爷以及刚刚从内阁首辅任上卸任下来前往应天府的正经太子太师的情况下。
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朱厚照就起身直接朝正坐在矮凳上捧着竹筒杯喝茶的徐溥走了过去。
看到他来，徐溥也是不甚感到意外。
“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