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说, 洛一然在进入新房间的时候便第一时间的看向了那个小孩。
这就是魔术师的小时候？
怎么说呢，与想象有出入，如果穿着小西装坐在钢琴前反而更像。
在这个房间里, 小孩长大了些许, 大概是六七岁的模样了，不过他好像呆如木头一般的坐在书桌边上。
洛一然停下回头看洛冬，他对比了一下。
洛冬像是全然不在意了，他道：“这个房间与我当初生活的房间一样。”物品的摆放全部一致。
“客厅不同？”
洛冬笑着摇头, 虽笑意不达眼底，但是声音却没有半点不对：“我不记得。”
只记得一个房间？洛一然一顿，然后他明白过来：“你没出过房间, 或者很少出过。”
生病了吗？
洛冬没应, 他反手握紧洛一然的手，然后走在了洛一然身边边，不知为什么，这样他的安心感反而更浓重。
“我三岁起就生活在这个房间。”魔术师捏了捏洛一然的手指，然后他轻叹口气——
“真不想让少爷看到这般狼狈的我。”洛冬垂眸笑道。
洛一然就也顺着他话点头道：“确实，你爱美且自尊心强。”
洛冬突然被噎：“……”
对上洛冬幽怨的眼神，洛一然坦然道：“缠绷带也是不想让他人看到你受伤的脸，不是吗？”
洛冬收回目光, 他视线侧移：“我只不想你看到。”
“毕竟你喜欢美的人。”
洛一然一顿, 他突兀的想到了当初入人鱼副本前魔术师曾说让他不要喜欢太美的人, 他不够精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了, 或许是觉得魔术师那张脸就算满是伤疤，但也应当是好看的。
不应该说出这些话。
毕竟那双眼, 就足够惊心动魄。
洛冬说完不打算让洛一然接着噎他, 于是便带着他向前, 没有暂停。
小孩也随着他们前行而动作，他像是有些焦虑的在房间来回踱步，只是洛一然仍旧看不清他的五官，因为小孩的头发长到了肩膀，遮的更多了。
“你不剪头发吗？”
洛一然问了一句——魔术师的时候也是长发。
但洛冬没回，他顺着小脚印走到了床边，然后猛的一下停住，他手一下拍在了床边的一个本子上。
洛一然了然：“日记本？”
洛冬否认：“不是，我这时不会写字。”
“但上边有你名字？”
洛冬僵住。
过了一会他道：“你没想起我来，所以我不想让你这么轻易就知道。”
“而且我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
洛一然一顿：“但还是姓季吧？”
洛冬侧头，他看了眼一旁因为他们停下所以那个踱步的小孩也停下了。
半晌，他突然松开按着本子的手。
洛一然便看到了那个本子上娟秀的字体写着两个字——季洺。
是魔术师母亲写的吗？
而且这是小副本里魔术师唤过的名字。
只不过在当时他就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洛一然皱眉，他有些不明白了。
他记忆不算差，虽然没能想到魔术师具体是谁，但也能大体知道他什么时间段最有可能认识魔术师，可问题是这个名字他真的毫无印象。
洛冬将本子倒扣过去，他像是知道洛一然所想，也终于松动了一点：“你要是能想起我，才是奇迹。”
“但就算如此，我也想你想起我。”
具体过去了多少年他已经记不清了，但这漫长岁月里他一直都没忘记洛一然。
所以，他想洛一然记起他。
洛一然看了眼洛冬的表情，然后他心脏一紧，他不明所以得目光转向那个小孩。
——就算如此，这小孩他也毫无印象啊。
“如果我想不起来呢？”洛一然有点头疼了。
洛冬笑着摊手：“那我也不能对你做什么。”
到现在这个时候，伤害洛一然的事……他已经做不出来了。
洛一然确实想不到，于是他干脆放弃的顺着脚印转身——暂且不想了。
但一转身洛一然便与洛冬面对面了，洛冬没转身，他看着洛一然的双眼：“少爷，你可以很轻易伤害到我了。”
洛一然心脏一悸，他咽下下意识想脱口而出的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
洛一然没有过问小孩来回踱步的行为是出于什么，他们去到了第三个房间。
同时洛一然看着那几团肉泥跟在了白衣女人……不，是跟在了他们身后。
他皱皱眉，但因为鬼怪只是跟着没做别的，于是他们还是直接去到了第三个房间内。
这个房间里的小孩好像又长了一两岁，他头发过肩了，只不过这次他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头抬着好像在看窗外——
那么厚重的刘海能看清吗？
洛一然皱眉，然后走到小孩身边的时候，他扯住洛冬停下了。
洛冬看向他。
洛一然对着小孩伸出手，他动作缓慢，如果洛冬想阻止便也能轻易拦下。
但洛冬没动，他只是握住洛一然的另一只手紧了紧，但一想到洛一然的手伤，他又松开了些许。
没被阻止，洛一然便轻易的拨开了小孩厚厚的刘海。
然后洛一然顿住了。
半晌洛一然放下手看向洛冬：“你看不见。”
刘海下小孩的双眼虽然睁着，但眼眸浅色无神且毫无落点，任何人一看就会想他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洛冬笑容平常：“那时确实看不见。”
洛一然再次想到了魔术师那双漂亮剔透的眼，然后他说：“接着走吧。”
洛冬手碰上他后颈：“不想了解我吗？我们可以边走边聊天。”
“我都会告诉你。”
洛一然侧身躲过他手：“不……”
但洛冬眼疾手快的先捏住了洛一然后颈：“我想说。”
洛一然敏锐的发觉洛冬情绪上有些变化，他扯下洛冬的手，像是恐吓着的道：“说归说，但再像捏小猫儿一样捏我，我会砍了你的手。”
洛冬歪头笑着：“我觉得你不会。”
洛一然别过头再次向前，他语气冷硬：“你可以试试。”
再逗就要生气了。洛冬跟在他身后，从这个房间出去他突兀的看着跟着他们的鬼怪再次多了个，就是那个拖着斧头的男人。
他顿了下，身体再次觉出了恐惧。
跟着他们的鬼怪越来越多了，洛一然眯起眼睛。
洛冬刻意的别过头不去看，然后两人来到了第四个房间。
又长了一两岁的小孩坐在了书桌前的窗户上，他头发及腰，风吹拂在他身上，衣服贴在他身上，能够看见其瘦弱的身躯。
而手上捧着一只死鸟。
洛冬一僵，过了会他对上洛一然看过来的双眼，他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是我掐死的它吗？”
洛一然表情奇怪：“你觉得我没眼睛吗？”
小孩浑身都充斥着难过，怎么可能是他掐死的。
“但是是我杀死的。”洛冬表情自然：“这是我父亲送我的生日礼物，他亲自买的，也是亲手放在我手里的。”
洛一然顿住，然后他眼眸深沉：“他捂住了你手。”
洛冬笑眯眯的揉了下洛一然脑袋：“少爷真聪明。”
“但少爷知道吗，杀死这只小鸟后，他还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看，你又杀死了一条生命。’”
洛一然手指动了动，审判那时对恶魔生出的情绪在这一刻再次升了起来。
“他恨我害死了我母亲。”洛冬走在他身侧，他微笑着：“应该是我看不见走到了危险的地方？反正她便为救我而死。于是我父亲憎恶我，将我关在这个房间七年，所以我不知道这个房间之外的存在是什么样的。”
洛一然猛的停下，但洛冬伸手拉着他继续向前了，这一次两人没停下的一直顺着小脚印往前走。
同时，洛冬平和的声音没停。
“他很爱母亲，他本想杀了我为母亲报仇。”
一楼还剩下两个房间，洛冬带着他一步步往下走，随着去的房间越多，跟着他们的鬼也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一然后背感受到了森冷之意。
“但是我又生得像母亲。”洛冬踏入一楼的最后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内，苍白的小孩个头抽高，他正那削笔的细刀一点点、用力的割断了自己的长发，小孩因为看不见，所以他经常伤到自己的手。
于是血和碎发一起掉落在地上。
小孩抓着最后一缕长发用刀磨断了它，然后他拿着那缕头发举着问：“你看到了吗？”
洛冬在小孩问出之后挑了挑眉，然后他抬手拿出一张扑克扔出，关闭了这个房间的灯，随后洛一然便看到十几个红色的小点亮在房间各个角落。
“他监控我。”洛冬让洛一然走到了前边，然后他弯腰靠近洛一然耳侧：“母亲是长发，所以我得留长发，母亲眼睛明亮漂亮，所以我瞎了的眼不能露出来。”
“因为那样便特别不像了。”
“他爱惨了我母亲。”
魔术师抬眼，他双眼变回了自己本来的眼睛，于是眸中流光溢彩，那双比海、比星空还漂亮的眼里是全然的漠然：“所以我要让他，再失去她一次。”
顺着小脚印不断往前，小孩第一次走出了房间，他跌跌撞撞的向前，穿过了他看不见的、群魔乱舞的鬼怪。
却恰好，小孩在此时走在了他们前边，脚也压上了那些小脚印。
洛一然两人跟在他身后，客厅那些鬼怪则全部跟在了他们身后。
洛冬看着那小孩不小心碰到了点燃的香薰，香薰点燃了窗帘，小孩被烫到，但没有惊慌，甚至他还好奇的伸出手摸了摸火，嘴角带出一点奇怪的笑容。
洛一然两人没停，他们在小孩玩火的时候走到了小孩身边，同时小孩站了起来。
这下，他们齐平了。
没几步，小孩和小脚印都来到了楼梯处。
因为洛一然两人没停，所以小孩也没停，他伸出被烧伤的手摸着楼梯一点点的爬上去。
洛一然抬头看着楼梯，然后他皱眉。
这上方太黑了，是完全的、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漆黑。
出口真的在上边吗……？
洛一然猛的停下了。
身边那小孩也停下了。
洛冬说：“少爷，走吧。错了我也不会让你死。”
洛一然看着身边瘦弱到不行的小孩，他吐出一口气：”但你呢？”
洛冬像是学着洛一然一样，他脸上是标准模板一样的笑容：“我也不会死，最多受点伤……”
他话音未落，洛一然却突然转身，他扯住洛冬衣领向下，本温柔的笑眼里像是有团火一般的对上了魔术师那双剔透双眸。
但洛一然没说话，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洛冬笑容褪去，他身后是无数堆积的鬼怪，它们垂涎的看着他们，像是下一秒就会对他们出手了。
洛冬任由洛一然用力的扯着他衣领，甚至他还配合弯腰垂眼，于是乍一看，就好像忠诚的仆人在任由主人对他做出动作。
但很可惜。
魔术师的目光肆无忌惮的从洛一然眉眼滑落在微抿的唇上——
他并不忠诚，他只想亵渎他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