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下寂静, 多数人听着恶魔的话还没有反应过来。
洛一然却已然明白了真正的审判是什么。
“原来如此。”洛一然脸上的笑容褪去：“审判的正常流程是将我们犯下的‘杀孽’尽数列明，然后再进行问话。”
但重要的已经不是问话了。
而是“杀孽”。
袁墨听着愣住了。
恶魔的讲述中没说张米米杀人的缘由，他只讲述被杀者的名字、以及张米米怎么杀死的对方。
就好像是在强调着：你是个杀人犯, 你要记住你杀死的人的名字, 也要记住自己是怎么杀死的对方。
要一直、一直的记着。
袁墨狠狠咬牙。
恶魔现在开始说第二个人了，但第二个人身份已经是游戏之中的玩家了，而且那并非是张米米直接害死的人，只是打伤然后被boss杀死了。
……如果这也算的话, 那他们每个活到现在的玩家，直接或间接杀死的人都会是两位数及以上。
随着恶魔兴奋的声音，圆台周遭的目光像小刀子一样落在台上, 张米米瞪大眼垂头一动不动, 而袁墨反而身体开始颤抖。
何时察觉到了，他飞快抬手捂住了袁墨耳朵，他说：“哥，不想听就不听。”
洛一然闻言看了眼何时，然后目光转向台上——张米米这个表情……他现在明显动摇的厉害。
如果现在被审判的是秋斗，他估计还能听的津津有味，但大多残存良知的人，都会有崩溃的倾向。
而且恶魔的声音……洛一然皱眉, 恶魔说话声音的节奏感很不对。
本就在如此仔细的回想自己杀了多少人, 背负了多少条人命……
正常玩家应该都会承受不住, 更何况恶魔还在自己的声音上动了手脚。
洛一然看了眼表情充满虚伪愤怒的天使——恶魔这个后门还不如给他们用呢。
毕竟能够不受影响的, 他也是其一。
而且骗自己和相信自己谎言为真实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不至于因为“说谎”被处刑。
但，魔术师没有帮张米米他们的理由。洛一然沉默看着恶魔说出张米米杀死的最后一人。
方锦程。
洛一然眸光一闪。
袁墨耳朵还被捂着, 但目光充满担忧。
周遭的人已经自动远离了他们, 现在的他们应该是已经意识到了更多的事情了。
“反应整体来说还挺快的。”洛一然看了眼周遭。
何时听到这话想到了什么, 他告诉洛一然：“我们看过你们最后的那个直播。”
洛一然了然：“原来是这样。”
何时抬眼：“你们很不容易啊。”
洛一然挑眉，他看着这个“同龄人”似笑非笑：“他们都感到害怕，你反而觉得我们不容易？”
何时轻哼一声：“把他们放到你们的境地，他们还不一定能做到比你们好。”
洛一然没接这话，只微微笑了笑。
何时看着袁墨的脑袋，他撇了下嘴低声道：“谢谢你照料袁墨哥，我会好好报答你。”
重音在好好两个字上。
洛一然：“……”不是错觉。
洛一然：“那你别说的好像要报复我一样。”
何时面无表情：“那对不起。”
飞快且毫无诚意的道完歉，何时看着圆台上方恶魔松开了捂住张米米太阳穴的手，他问洛一然：“你不担心他吗？”
圆台之上，恶魔正嘻笑着问张米米——请问这是你犯下的罪吗？
洛一然看着圆台上垂着头的张米米笑起来：“我想了下，靠他的毅力的话，没问题。”
“啊？”何时猝不及防的听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有点热血的词语，他迷茫：“什么…意思？”
洛一然看着台上笑道：“就是他的毅力啊。”
圆台之上。
在恶魔问出之后，张米米嘴角溢出鲜血，他张嘴，血便顺着嘴角涌出更多落在衣服上。
下方有人发出惊呼，张米米毫不在意的呸了下，然后他抬头看着恶魔：“离我有点远了啊……可惜，本来还想把你脑袋撞碎呢。”
恶魔皱眉——靠咬舌保持清醒？疯子。
“我要使用复活药水。”张米米咳了两声，他将嘴里的血沫咳出：“现在可以用了吧。”
“恶魔……先生。”张米米故意学着洛一然的语气喊了他一声。
“……”
这不如直接骂他。恶魔嘁了声，然后对天使努努嘴。
天使嘴角很细微的抖了抖，他抬手凭空抓出了张米米身上的复活药水，那是个圆形透明小瓶子。
天使捏碎它然后面色冷淡的对恶魔说：“下一个人你要是还做不到，我就给你定罪了。”
“欸——好凶！”恶魔吊儿郎当的举了下双手，然后他看向张米米，将下一句话的第一个字放低：“滚……下去！”
张米米表情不屑，他抿住舌尖下了圆台。
待人走到跟前，袁墨便飞快给了他莹蛇，张米米没拒绝，他看着袁墨：“轮到你的时候你也可以像我这样……”
“下一次。”恶魔微笑的举起麦克风打断了张米米的话：“除了回答的时候，其他时间被审判者连头发丝也不～能～动～哦～”
张米米：“……”
那刚刚就像是卡了个bug。洛一然笑出声。
袁墨到没有多少担忧，他反而觉得自己能够借此搞明白自己究竟是杀了谁才进入的这个游戏的话，也还行。
而且他也不后悔因为自己想要活下去而导致他人死亡。
但是。袁墨掐住自己虎口——对此感到痛苦，也是应当的。
下一个被叫上去的也是玩家，洛一然看着那个玩家说：“平均分排行榜987位……不过这是组织战之前的排行。”
张米米舌头还疼着，于是他只惊叹的眨眼。
何时看向洛一然：“你是不是成绩超级好。”
“普通。”洛一然如实道。
本就普通，除了学校的考试他几乎没参加过校外的一些竞赛。
何时撇嘴——他才不信。
袁墨见不是自己上去松了口气，松懈下来他便想到了一件事，转头看向洛一然：“对了，刚刚你说监管者不是人类变化而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看起来跟boss没什么差别啊？”
张米米抽空给林叶发了条消息，然后看着洛一然竖起耳朵。
洛一然不动声色快速的指了下台上。
袁墨愣住：“？”
何时在一边想了想，他推测着说：“正常人类不可能随便说谎就能被骗过，所以天使不是人？”
“也没有很随便。”洛一然打了个哈欠：“必须有逻辑才能够说服天使。”
“但问题本身与这个无关，而是限制与设定的区别。”洛一然微微眯起眼睛：“boss们更多的是在收到游戏的馈赠和受到游戏的限制之间生存，而监管者却是根据游戏设定而生成的，所以对他们来说限制不是限制，是理所当然。”
就像被骗过这件事就属于天使的凤设定，因为需要与恶魔互相配合。而boss们除了参与自己副本时偶尔的需要之外，是没有设定的。
所以，天使和恶魔，以及别的监管者再怎么像boss他们一样表露情绪、动作和言语，那双眼睛深处仍旧是一片冰冷。
袁墨恍然的总结：“所以他们也是npc的一种？”
洛一然还没说话，一边一个娇柔的女声传来：“说是npc可真让人伤心。”
四人皆是一顿，然后齐齐回头。
他们周遭已经被动的留出了一圈空处，因为被其他人紧惕着。
但这人却毫不在意的走了过来。
洛一然看着这个看起来很妖艳的女人，他目光平静的上下打量了一遍她，随后目光落在她大腿上裹着那的一圈黑布上。
那黑布上边有四个数字——
2657。
“完全不惊讶么……魔术师果然给你说起过我。”2657走到他们身边，然后放下手边提着的椅子坐了下来：“你们难道打算一直站着看吗？”
“审判开始后所有人都不能离场的。”2657弯起眼睛：“而且你们一号审判地还是玩家聚集最多的地方，真的不考虑坐着等吗？”
“一号？”洛一然皱眉。
张米米嘴里疼痛已经褪去大半，于是他开口：“你之前没听到吗？就刚开始通知的时候，系统说了这里是一号圆台。”
“我醒来的时候就是在圆台上，在此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洛一然抬抬下巴：“这么说恶魔和天使还会□□啊。”
能够处决和辨别真假的应该只有天使和恶魔，那么其他地方审判相对应的也是由这两个家伙操作。
2657捂嘴笑了声：“你真聪明。”
洛一然：“……大可不必，这又不是什么很难联想到的事。”
2657笑的更加花枝乱颤了：“难怪魔术师那么喜欢你。”
“你很有趣啊。”
洛一然再次沉默了一下——不行，这人的点他get不到。
何时看看2657，他靠近袁墨：“她是谁？”
袁墨迷茫摇头。
洛一然突然温柔一笑，然后他眸光天真无邪的看着2657：“忘记介绍了，这位就是把我们拉入游戏的人。”
张米米：“……”
袁墨：“……”
2657感受着这充斥杀意的沉默，她默默起身挪了下小板凳，离几人远了点，然后认真说：“我是不死之身。”
这个反应证实了洛一然的话，于是张米米对这人瞬间没了任何好感，他举起手：“不死之身？这要试试才知道吧？”
2657嘴角一抽，她扁嘴瞪了眼洛一然：“过分！亏魔术师还让我照看你一下呢！”
洛一然本都收回视线了，但听到这话又瞬间转头看向2657，但这下却只看着她身影消失在突然出现的裂缝之中。
袁墨看着那消失的裂缝：“有点像我以前得到过的一次性瞬移道具……话说那家伙来干什么的？”
洛一然眯起眼睛，他看了一圈四周：“她还在周围。”
袁墨愣了下：“那这么说，她真的是来照看你的？”
洛一然看着2657留下的凳子，他自然无比的走过去坐下：“别信陌生人的话。”
袁墨听话：“哦！”
何时忍不住吐糟：“……你们年龄是不是反了？”
张米米看着裂缝消失哼了声，然后他拿出手机看了眼自己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的那条消息。
迟疑了一下后张米米再次拨出了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张米米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