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嘴角动了动, 洛一然本身就一直在关注他，所以此刻他几乎是瞬间发现了魔术师表情的变动：“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魔术师嘴角干脆彻底上扬，他在洛一然身边坐下, 他愉快道：“只是看见一个好人感到了高兴而已。”
……啧, 狗屁不通的话。
洛一然想完就愣了下，然后他手放在自己嘴唇上，面色一沉。
魔术师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崩塌的世界，下方的人和车都静止不动了, 与背景融合就像是一副正在被烧毁的画一样，一块又一块的消失，然后露出景色之下的黑暗。
洛一然放下手, 他谨慎了一点, 面容刻意的板了起来。
魔术师黑色短发在增长，此时已经盖住了半只耳朵，五官也在发生细微的变化，洛一然看向自己的手——他也在变小。
而且，他在失去着什么。洛一然抬眼，他看着天空裂开，掉落着一片片深蓝色的碎片，然后碎片在半空中缓慢的消失着。
嗯, 失去的是不属于他的那部分东西。
魔术师看着洛一然生动而细微表情在其脸上逐渐消失, 他自己皮肤上浮现出白色绷带, 但这些还没有彻底遮盖住他的皮肤, 所以如果洛一然转头便能够看清魔术师的脸。
但是洛一然没转头。
洛一然举起手中的钥匙，那把钥匙洛一然其实很眼熟, 在他是邱湫时, 这是开他房间门的钥匙。
不过出门时他并没带身上……这是在他表达出邱湫是亡女, 亡女就是钥匙后才出现在他手中的。
“……”
“少爷，你觉得这个世界真实吗？”
魔术师突然的搭话洛一然也飞快配合上了，他看了眼下方，能够看出这四周是以他们为中心而崩溃的。
“挺好的了，奶茶都能感受到甜。”洛一然轻笑，此刻他已经成了个小学生的大小了：“但假的就是假的。”
停了一下，他接着说：“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亡女的模样。”
骨骼决定的是基础，皮肉形成又是不一样的外表，李苇……大概率也不是亡女真实的模样。
“是吗？”魔术师抬眼：“我倒是更好奇少爷怎么知道你是‘亡女’的。”
洛一然一顿，他下意识想看魔术师却又忍住没转头，只是道：“那么简单的事你是认真在好奇吗？”
魔术师：“……”
虽然嘲讽，但洛一然还是回答了：“一是没找到别的亡女，二是情感。”
“我感受的那份感情是这个小副本唯一真实的……而这又是亡女的副本，不是我的就自然是她的。”
手指上出现纹路，洛一然面不改色：“我不讨厌亡女。”毕竟是让他感受到了深刻的情感，虽然仍旧无法理解洛军他们。
应该，是因为类型不一样。
“不过亡女为什么不将李苇设定成自己？”洛一然放下手，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了：“灯下黑也挺好的。”
魔术师身上绷带已经彻底出现，他轻轻松口气，然后取下了眼睛处的绷带——不再有正常情感的少爷，大概也不会再用那样的语气夸赞他的眼睛了。
“如果这里李苇是亡女，你也能很快发现吧。”
洛一然身体完全人偶化，但此刻的他还是人手臂大小，他圆而大的红色眼眸明亮灿烂：“不一定。”
那个时候的他被情绪影响着，冷静的判断或许会难以做出……
魔术师知道他言下之意，他剔透眼眸垂下，夜风吹来，魔术师看着他们下方的楼层也开始崩溃了：“真的吗？”
他用了季洺的语气。
于是洛一然下意识转过了头，然后便看见魔术师在风中飞扬的灰发，他绷带解开到眼睛下，长长睫毛下的瞳孔清晰的印着身前的黑暗。
是无心理准备下乍一看会觉得漂亮而又惊艳的画面。
咚。
不明所以的轻微响动。
洛一然布满球关节的手不自觉收起，他一时之间好像什么也没感受到。
又一阵风来，已经缩小成手掌大小的洛一然身体腾空，然后魔术师像是一直在用余光看着他一样，在他腾空的瞬间侧身伸出手握住了他。
“少爷，你觉得你所感受到的，全是别人的情感吗？”
人偶的脸上没有表情，那些曾有过的生动愉快的小表情没在这张脸上体现。
魔术师剔透眼眸印出人偶的模样，然后他微笑的将人偶放在自己肩上，人偶也在瞬间探出银线将自己固定到风吹不动的状态。
脚下的大楼崩溃到只剩一点点，魔术师直接向前方的黑暗踏了一步，然后下一秒就踏出了门。
眼前又是蓝天白云和如镜子般映出天空的水面。
“小然——”
一声大喊在他身后响起，洛一然回头，然后刚好看到浑身伤的张米米从门里走出，然后一下跪坐在地。
本朝他而来的袁墨瞬间转身去到张米米身边，动作很快的给了他一条莹蛇。
伤是会带出来的。
魔术师朝张米米身边过去，但走了两步他和人偶同一时间突然转头看向了恶魔等所在的方向。
氛围有所变化，于是在倾刻间，张米米和袁墨也都看向了那个方向。
在恶魔身边，本昏迷的李苇站了起来，她气质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浑身散发着不输恶魔的强大之感，而螳螂女在她身侧温和的蹭了蹭她。
恶魔偏了下头：“好久不见。”
李苇轻飘飘的看他一眼，然后她目光落在洛一然身上：“你怎么确定钥匙在亡女身上。”
“那还能有别人吗？”洛一然反问，小副本主要的只有情绪压制，其他的都一般。
说完洛一然眼睫垂下：“而且带你逃离那个世界的就是你……亡女。”
他本想说你自己，但是改了口。
李苇笑起来，她说：“结局不是我被逼死，而是我杀了他们。”
她复仇了，虽然她好像没有仇人。
洛一然却是一顿，然后他看向魔术师。
魔术师：“？”
人偶目光没停，他视线落在张米米身后的门上，唐百的浮雕就给人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他盯了一会然后笑了。
“傀儡。”
魔术师微微抬眼，长长的睫毛轻颤。
“我明白了。”洛一然笑容温和美好。
魔术师便也笑起来：“少爷明白了什么？”
“你们确实都曾活在真实的世界上。”
此话一出，整个五层一片寂静，过了一会，恶魔盯着人偶：“你说什么？”
洛一然笑着：“迟早会有人知道的。”只要有人进入游戏，那么总会有与boss过往扯上关系的人进来，除非这些boss的寿命都比他们长上非常多，长到与之有关系的都已经死亡。
“不过我明白的不仅是这个。”
这算是早就察觉的事，他明白的是——洛一然看着魔术师：“我明白了为什么林娜没有成为boss。”
魔术师转头，他剔透的眼眸好像温柔又专注的注视着人偶。
“在成为boss前她就已经死了。”洛一然眼睛里仿佛有星星一般：“而且怨恨应该也是成为boss的条件之一。”
或许还有别的执着之点，但林娜当时一定是除了死之外别无所求。
也因此，唐百成为boss的动机很有可能就是怀揣着是他人害死了的林娜，想要帮对方报复他人的复仇之心。
不过让洛一然彻底肯定的还是李苇刚刚那句话——李苇没有死，然后还杀了他人。
那么boss就不是亡者。他原先还想着有没有可能boss是亡者，就是悲惨且满怀恨意而死亡的人。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称不上是人了。
谁都没说话，直到张米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后，李苇才抬手，她简单粗暴的道：“恭喜你们通关。”
除了人偶其他人都是一愣，然后袁墨懵着说：“通关了？”
李苇摸了下螳螂女的脑袋：“嗯，接下来到顶层就行了。”
人偶收回目光，他确定没从这几个boss脸上看到一些对他的发言有否认意味的反应，于是他对张米米道：“你能走动吗？”
张米米勉强站了起来：“可以。”站起来他还看了眼光屏，关注着有没有消息弹出。话说再见到夏烺后他一定要跟他吐糟小副本，吐糟“他”在那里边有多可恶。
“我们赶紧走吧。”
洛一然看向李苇，他说：“出于保险，还是要麻烦你们跟我们一起上去了。”
李苇非常轻易的点头了：“这是自然，不然六层你们也过不去。”
几人起身朝最末的大门走去，恶魔跟在最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魔术师肩上小小的人偶。
李苇非常贴心，她走在了最前边，然后用洛一然和张米米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上的两把锁，她甚至好心的解释：“打开两把锁身后的通道才会是可以直接跳过六层的。”
这句话的意思在打开门后几人明白了。
门后不是楼梯，而是平滑向上的透明通道，李苇带着螳螂女走进去，长发男人则在螳螂女背上，手脚都拖行在地。李苇手放在通道上：“走吧，通道直达顶楼。”
魔术师第一个进去，他像是完全没有一点怀疑亡女的模样。
张米米袁墨便也跟了进去。
一路往前，脚下透明通道外是一片黑暗，隐隐约约传来着十分奇怪的吼声。
众人都没问底下是怎么回事，只安静无比的跟着李苇走出通道。
没几分钟，夜空出现在他们眼前，随后系统的声音在洛一然耳边响起：【系统通知，恭喜玩家洛一然成功通过《怪物世……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