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灵域内,余鹿抱着剑主,将脑袋埋在他肩窝,轻轻抽泣。
“沈濯,沈濯……”他呼唤着剑主的名字,声音嘶哑破碎,“停下……啊!”
三日前,奕剑阁内城爆炸,沈濯带着余鹿离开奕剑阁仙府。
但刚出外城,余鹿就发现沈濯状态不对。他灼热的体温比前一晚还要高出不少。
“沈濯,你没事吧?”他上前,握住沈濯的手。沈濯的手掌很热,掌心还有细密的汗珠。
“没事。”沈濯抿唇,挣开余鹿的手,稍稍退开半步。
“胡说。”余鹿不信,伸手触摸沈濯的脖子和脸。温度高得烫手。“这么烫,怎么可能没事?”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沈濯。
剑灵细腻的指尖扫过脖颈间的肌肤,沈濯呼吸一顿,眼中欲.色浓重几分。他半阖眼,再次后退。
余鹿却步步紧逼。
剑灵的气息始终萦绕在身侧,沈濯呼吸不自觉间急促了。
“余鹿……”近乎一声无奈的轻叹。
沈濯撞到一棵大树上,再无后路可退。他伸手,抵住想要上前的余鹿。
余鹿停在沈濯身前,微微抬起头,鹿一般的眼睛,又黑又亮,看了让人心痒,“是情花,对吗?”
沈濯点了点头,撇开眼睛,不敢看眼前的剑灵。
余鹿见沈濯这样,内心很不是滋味,“是昨夜的情毒没解吗?”
他记得,小说里说过,情花之毒除了释放,别无解法。
沈濯却微微摇头,“不是。”
昨夜他已经将体内的情毒压制住了,日后只需自己动手,就能慢慢释放。
“那怎么会?”余鹿有些着急。
沈濯叹了口气,如实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灵风剑上也有此毒。”想起那划过颈部的寒霜剑碎片,他狭长而漂亮的眼微微一沉。
“下作!”余鹿捏着拳头,狠狠地骂了声。
一阵微凉的清风拂过旷野,四周的草都被压低了。沈濯额前垂下一两缕发丝,随风舞动。
余鹿忽抬眼,看着沈濯。
沈濯实在是一个顶好看的男人。
阳光穿过云层,温柔地打在沈濯身上。浅金色的光晕,将男人的面部轮廓勾勒。鼻梁高挺,颧骨平整,本属英气的轮廓,却因那双狭长的狐狸眼而显得媚。
时间无声流逝,沈濯忽转过头,赤金色的眼眸撞入沈濯眼帘,瞬间摄住了余鹿的心神。
余鹿喉结微动,一时心旌神摇。
他下意识走上前,伸出双手,勾住沈濯的肩。柔软的唇轻轻擦过沈濯的侧脸,温热的呼吸洒在皮肤上,仿佛给沈濯体内的火,浇了一晚热油。
沈濯呼吸一顿,难耐地仰起头,狠心将余鹿拉入了灵域。
灵域之中,余鹿的精神力也在沈濯的默许下回笼。
他回过神来,忆起刚才的所作所为,面上微红。
两人在无边的黑暗灵域中对坐着。
余鹿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轻浮你,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太难为情,他说得磕磕绊绊。昨夜沈濯已经拒绝过他,无论处于什么原因,都不可能这么快变卦。
他想,是他冒犯了沈濯。若是剑主不愿意,那他岂不是……
余鹿捂住了脸。
太丢人了。中情毒的明明是沈濯啊。
“与你无关。是我体质的问题。”
余鹿闻言,放下手,看向沈濯。
恰见沈濯伸手,撩开额前的碎发。眼尾红痣露出,宛如落雪的红梅,艳色惑人。
沈濯道:“我娘是炉鼎,我继承了她的体质,也是炉鼎。炉鼎动情时,会下意识引诱身边的人。”他的手覆上余鹿的手,然后轻轻握住,“是我引诱了你,无需愧疚。”
余鹿呆呆的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两人静了下来,沈濯见余鹿没反应,悄然收回手,盘腿打坐。
灵域之内,他精神力最盛,说不定可以将情毒再次压制。
然而,他才将将坐定,余鹿便反握住了他的手。
沈濯抬眼。
余鹿似才反应过来,急切问:“动情是什么意思?”无情道剑修,因毒发.情可以理解,动情……如何动情?对谁动情?
下一秒,沈濯伸手,将他拉入怀中。
他的剑主用行动回答了余鹿。
无情道剑修不可动情,但剑是例外。
深深浅浅的吻落下,生疏急切,却十分温柔,像是对待极为珍惜之人。
而后的事情便如洪水泄闸,一发不可收拾。
彻底结束后,余鹿蜷缩在沈濯怀中,一丝力气也不剩,只觉自己马上就要消散了。
沈濯看着怀里虚弱至半透明的剑灵,满心满眼,都是心疼与愧疚。
他恼怒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任痛感刺激神经。
怎么可以失控呢?
是的,既便在精神力最高的灵域之中,沈濯也失控了。
整整三日,昼夜不歇。余鹿声音都喊哑了,可仍旧没唤回他的神志。
直到剑灵再也承受不住,化作剑身,沈濯才堪堪醒过神来。
那夜他推开余鹿,并非不愿,而是余鹿真的太小了。
太弱小了。
作为炉鼎,他与剑灵双休,对剑灵和自己的增益极大。
可余鹿未曾修炼,根本承受不住双修时涌入的灵力。强横的灵力在灵体内横冲直撞,差点将余鹿捣碎。
剑主与剑灵双休时,需注满剑灵,才能反哺自身。沈濯醒来时,都隐约觉得自己体内灵力过盛,遑论接受方的余鹿。
好在灵域与外界隔绝,灵气几乎为零,使双修效用大打折扣。否则,余鹿可能真的撑不到现在。
“沈濯……我好疼。”余鹿半阖着眼,灵体轻轻颤抖,似还陷在那场噩梦中。
“对不起,余鹿。”沈濯收紧双臂,安抚似地轻吻着余鹿,“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余鹿闻言,从梦魇中挣脱出来,失神至茫然的眼逐渐恢复光彩。他抬头看着沈濯,小声问:“你好了吗?”
沈濯忙不迭点头,像只犯错的大狗。
余鹿忽松了口气,“那就好。”说话间,忽轻嘶了一声。
沈濯心头一紧,“还是难受吗?”
余鹿闻言,眼眶一红。他揪着沈濯的衣领,忽抬起头,狠狠咬在沈濯喉结上。
沈濯忙扶着余鹿,仰起头,好方便剑灵下嘴。
尖锐的犬牙刺入皮肤,鲜血缓缓流出。余鹿见沈濯不吭声,又换地儿咬了几口,直到无处下嘴,才堪堪收了怒气。
“不许用灵力治疗。”他有气无力的威胁。
沈濯点了点头,再次道:“都是我不好。还疼吗?”
余鹿这半年来被沈濯养得有些作,但不算娇,可沈濯越是追问,他越觉得委屈。
“呜……”余鹿没忍住,露出一声呜咽。
沈濯心疼坏了,赶紧把人搂在怀中,关切问:“哪里疼,我看看可以吗。”
“滚啊滚!哪里都疼!”余鹿趴在沈濯胸口,一边哭一遍骂:“沈濯,你这个畜生!我是帮你,我是帮你啊!”
“对不起。”沈濯吻着余鹿的侧脸,“都是我的错。”
整整三日没休息,余鹿哭着便睡了过去。
沈濯抱着人,收了灵域,回到距离奕剑阁不远的平原。
正值白日,奕剑阁内外城却没有一丝灵力波动。
沈濯抱着余鹿,微微皱眉。
有魔气,还十分浓郁。
沈濯皱眉,抱着余鹿,向奕剑阁外城走去。
忽然,一少年从城门冲出。
“救命!”
随后,一只魔物……不,是数万只魔物追了出来。
魔物如海潮,几乎要冲垮奕剑阁外城城门。
沈濯皱眉,当即丢出一个阵法,先绞杀涌出的魔物,随后封闭城门,将尚未出城的魔物悉数关在城内。
“太好了……”逃命的少年脱离,径直倒在地上。
沈濯走进,发现是认识的人——林无意。
林无意衣裳破烂,满身是伤,显然是经历过一场恶战。
沈濯抱着余鹿,不方便扶人,于是向少年丢了个疗伤的法术。
少年当即醒转,虚弱道:“剑尊……”
沈濯看着企图突破他禁制的魔物,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魔物屠了剑宗。”林无意回答道,眼中满是恐惧。
“城内还有活人吗?”
林无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沈濯无奈,只得释放出灵识,仔细扫过奕剑阁内外城所有角落。
除了魔物和废墟,一丝生气也没有。
沈濯退后半步,将视线落在了林无意身上。
少年仰趟在地,呼吸急促,还没从恐惧中抽身。
沈濯趁机丢了个吐真诀在少年身上。
所有人都死了,只有这两道剑纹的少年在魔物屠城中活了下来。沈濯不得不有所怀疑。
“为什么你能撑到现在?”
他与余鹿在灵域中厮磨了三日有余,也就是说,这场屠杀绝对不是今日才开始的。城中没有活人也正说明了这点。
能逃的,定是第一时间便逃了。不能逃的,根本不可能在数万魔物的嘴下撑过三日。
少年此时才逃出,实在可疑。
“魔物入城时,我在睡觉。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被锁在了一间屋子里。”少年在吐真诀的驱使下,尽可能的回忆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外面魔物肆虐,惨叫声四起。没人顾得上我,也没人给我开门。我出不去,便一直呆在那房间里。直到半个时辰前,魔物好似才发现有我这个人,集体向我涌来。房门被毁,魔物涌入。我为了活,强行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就遇到了您。”
有吐真诀在,少年绝不可能撒谎。所以,即便这番说辞漏洞百出,沈濯也只能顺着这番话追问下去。
“是谁将你关在屋子里?”
“不知道。”
“那间屋子的主人是?”
“不知道,我醒了就在那里了。看起来只是一间寻常的卧室。只是刚好避开了倒塌的黑木正殿。”
刚好避开?那是为了保护他?
沈濯继续问:“魔物什么时候进的城?”
“不清楚,可能是三日前的下午。我醒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
下午。那就是他和余鹿进入灵域后不久。
“你为什么会在白日睡觉?”
“不知道。”
“你睡觉前见了谁?”
“好像是余鹿灵君。”
少年前几个问题都回答得很流畅,只有这个问题顿了顿。
“好像?”
林无意点点头,“记不清了。那晚我和灵君从灵风剑长那儿回来。灵风剑长状态不对,我和灵君便回来找剑尊。但剑尊你不在,院子里还有打斗的痕迹,余鹿灵君一见就急忙跑了出去,我没追上他,然后……就……睡着了?”
少年说着,自己发现了不对。
“可我明明是在外面,没去那个房间。是谁将我锁在哪里?”他捶捶脑袋,眉头紧锁。
沈濯用灵力探了探少年的识海,发现有人强行抹去了他的一段记忆。
他把这事儿告知了林无意。
林无意一怔,不解道:“为什么?”
沈濯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或许,那个人也是这三日保护你的人。”
“保护我?”林无意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剑尊是说,将我锁在房间里的人,是为了保护我?”
沈濯点了点头。魔物靠气息寻人,若无人刻意保护,魔物根本不会今日才去撞门。
“平日里,谁待你比较好?”
林无意想了想,“除了余鹿灵君,就只有洛玉生小公子。”
“洛玉生?”沈濯闻言,皱了皱眉。
难道是洛玉生勾结魔界,屠了剑宗?但剑宗是他的家和倚仗,他这么做,动机是什么呢?
一时想不明白,沈濯决定先送余鹿回桃都养伤。
他抬起手,灵气涌动,一个巨大的法阵出现在剑宗上方。将所有魔物囚禁在这座死城。
随后,他从储物戒中取了马车。
“剑尊!”林无意恢复了一点力气,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
沈濯看向他,淡道:“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不,剑尊!”少年眼眶一红,急道:“我……没地方可去了。”
沈濯想了想,建议说:“去玄清观找季玄清,你天资好,他不会放任不管的。”
林无意低下头,小声道:“可我想跟着剑尊。”
林无意在剑宗的遭遇令他对陌生宗门充满不信任感。剑尊虽然有些不待见他,但至少不是坏人。
沈濯道:“我不收弟子。”
林无意赶紧道:“我可以给余鹿灵君当剑童。”
剑灵的剑童,也就是仆人了。沈濯没有养仆人的想法,再次道:“去找季玄清。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剑尊!求你了。”林无意见这也不行,当即跪了下来。
怀中剑灵动了动,沈濯皱眉,没了耐心,看向林无意,压低声音,冷道:“你若愿意去玄清观,我可以捎你一程,你若不愿,就此别过吧。”
沈濯等了三秒,没听见答复,转身就走。
林无意急了,终于应下,“我听剑尊的。”
沈濯点了点头,让林无意上马车。随后,他揽着余鹿,也坐了进去。
灵马迈开步子,往南陆去。
马车晃动,余鹿缩在沈濯怀里,小声哼哼。
沈濯抱紧余鹿,赶紧给马车施了一个稳固之术。
林无意见状,小声问:“余鹿灵君怎么了?”
沈濯冷眼看他。
林无意自知逾矩,低下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