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辆, 快,老头,跟紧点跟紧点!”
“欸!”
一辆纯黑的奔驰SUV突然在路中间打了个滑, 吓得后面的小车狂按喇叭。
白越光一把拍开纪惊蛰的手:“臭小子你高速上扒司机方向盘急着投胎啊?爪子给我挪开!”
“你开太快了!”纪惊蛰委屈道,他从大G后排探出身子,把自己卡在驾驶和副驾驶座中间, “贴太近会被发现的。”
“那不是你喊的跟紧点跟紧点!”
“我不是怕跟丢吗?”
白越光大怒:“你到底要远点儿还是近点儿?”
“哎,所以说老头就是没情趣。”纪惊蛰叹了一口气,忧伤地对着遮阳板后面的镜子整理头发, “爱情啊, 就是近了也不行, 远了也不行,就得像钓大鱼一样, 一会收线, 一会放线,有时候你看着它游远了, 其实嘴里还咬着钩呢, 有时候都到面前了,呲啦, 线断了——说了你也不懂, 要不然早找着师娘了。”
“给你能的, 就你懂?”白越光“啪”地一下把遮阳板关了, “你懂你上前面来。”
纪惊蛰缩回后座:“我不,我怕被他看见。”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又要追又怕被看见。”
纪惊蛰捂住心口:“唉, 爱情啊, 就是……”
“我去你——”
“诶诶, 拐弯了拐弯了!”
前面的出租车打着转向灯驶进了辅路。
白越光马上打方向盘跟上。
“小子, 你这可追不上啊。”高架的路牌快速从他们头顶划过,蓝底白线清楚地写着四个大字:
机场高速。
纪惊蛰没吱声。
“咋办?人家汤姆克鲁斯能扒着飞机上天,咱也试试?”白越光从后视镜里看他,“你要干啥?”
纪惊蛰打开手机:“买飞机票。”
白越光惊讶道:“你知道他要去哪?”
“知道。”
“欸,那敢情好。”白越光放慢车速,通过收费站,“能知道对方在哪,就说明你们还有戏。”
等蔚迟进了航站楼,白越光安静地把车开过去,停在之前出租车停的位置。
纪惊蛰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往前走了两步,脚步一顿,又走回来,拉开副驾驶的门:“老头你眼镜借我一下。”
“啊?”白越光惊讶,从方向盘背后的格子里掏出眼镜盒递给他,“我这是老花镜。”
“我知道。”纪惊蛰从盒子里取出白越光平时看书戴的那副圆片粗框的古董眼镜架在自己脸上,对着后视镜看,“你的帽子也给我,还有假发。”
白越光一惊:“什么假发?”
“就是你现在头上戴的假发。”
白越光从座位上蹦起来,要不是拴着安全带,感觉能把车顶撞一个洞:“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带假发——”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头顶一凉,纪惊蛰把他的白色假发整个提了起来,露出一颗光溜溜的圆脑袋。
“孽徒,孽徒啊!”
一个奇怪的人影鬼鬼祟祟地混入了值机的人群中。
“奶奶,哦!对不起,先生,想问您需要帮助吗?”地勤小姐看到前方走来一个佝偻的身影热情地走了上去,却被对方白发下露出的脸吓了一跳。
纪惊蛰比了个“嘘——”的手势,生怕被队伍前方的蔚迟发现,幸好蔚迟在看自己拿到的登机牌,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骚动。
纪惊蛰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他抢了白越光的眼镜和假发,又在机场入口的旅游店买了一条鲜艳的大丝巾,把自己的头和脖子肩膀裹了起来,弓着腰装成老人。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蔚迟身后,因为高大的身形和离谱的装束一路上都在引人侧目,但是一贯观察力出众的蔚迟居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发现他。
看着蔚迟毫无所觉地走出安检口,纪惊蛰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失落。
“请把外套,包和手机放在篮子里,推到传送带上。”
解开丝巾时,纪惊蛰感受到安检员诧异的目光投在他身上,他不为所动地把篮子推到传送带上,走过安检门,站上贴身检查的台子,平举双手,眼睛一直盯着出口外面的蔚迟。
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我,纪惊蛰想,他会回头吗?
“先生,请转身。”
纪惊蛰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目光,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眼睛的余光看到安检出口的门自己动了起来。
他猛地回头。
“蔚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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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迟把照片又看了一遍,把上面每个人的脸记了下来,确定里面没有自己认识的面孔,除了……
宽领带说完自己的判断以后,就安静地站在旁边,等着他思考。
全部都是……“那个世界”的幸存者吗?
“大概情况我清楚了,”蔚迟把手机收起来,“那么,我们来交换情报吧。”
蔚迟有一种直觉,无论是周迎春的异样还是纪惊蛰的秘密,都和那个世界有关,从4个月前的医院开始,自己的生活被搅得天翻地覆,无数次令身边的人身陷险境,无数次沾上他们的血,甚至目睹他们的“死亡”……蔚迟已经受够了,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这样玩弄别人的生命,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的亲人出手……
最珍惜的人,他必须亲手找回来!
哪怕前方有再大的危险也在所不惜。
宽领带微笑着点头:“求之不得。”
“我是在银行办信用卡的时候被卷进去的。当时我正在等号,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窗口办完业务的人站起来,但是没走两步就直直地倒了下去。我跑过去,就看见他整个人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好多人就往外跑,但是一出银行门就死了,和第一个人一样的死法。这个时候机器开始叫人,叫到我的号,我到柜台前,发现那个柜员一边脸是正的一边脸是反的,你能理解吗?就像那种一边笑脸一边哭脸的小丑面具一样,但是他右边的五官是颠倒的,鼻头在上面,鼻梁在下面,上嘴唇在下面,下嘴唇在上面,然后他问我,你要买基金吗?”
蔚迟:“你买了吗?”
宽领带:“买了。买完之后他就让我离开,我出来就看见和我一批被叫号的其他人全都死了,也是一样裂成两半。”
“后来我们发现——过程你可以想象——第一,被柜台叫号办理业务时不应号会死,第二,银行卡里的资产清零或者负债的人会死,第三,银行里绝大多数事情是循环的,比如柜员的日程,死掉的人会复活然后再死,但是有且仅有一样东西,是随着时间单向前进的,就是金融市场!”
“基金、股票、贷款、债券……在那间充斥着死亡的银行里,只有钱是\'活\'的。最终,我通过证卷交易赚到了五亿元,最后一次被柜台叫号时,我要求一次性提取5亿元的现金,在跟着银行职员去仓库提款时,从那里的出口出去了。”
五亿元。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太过认真,蔚迟简直要怀疑这是一个玩笑:“你……你在那里待了多久?”
\"从现实来看只是一瞬间,按照我的身体经历的时间的话……”宽领带闭眼算了算,“大约两年。\"
蔚迟倒吸一口凉气。
在“那个世界”停留两年!
宽领带接着说:“可惜的是,出来之后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如果是现实世界的话我现在就是亿万富翁了。”
他顿了顿:“开玩笑的,如果那样的世界是现实的话,还是死了好。”
这点蔚迟认同。
“你吃的东西是怎么解决的?”蔚迟问。
“柜员到就餐时间会有盒饭,用钱和他们交换很受欢迎。”
宽领带冷淡的表情让蔚迟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幅画面,在一间银行里,一个男人独自面对着循环不断的死亡,每天吃着一样的东西,计算着变化无端的数字。日复一日。直到卡里的数字后面填上了9个零,在堆成山的现金中间走向了发光的门。
“辛苦了。”听完这个故事,蔚迟不由得对眼前的男人多了一分敬意。
接着,他给宽领带讲了阿瓦隆的事情,他隐瞒了一部分,没有说那是自己第四次进入那个世界。
“原来如此……阿瓦隆,杀人游戏吗?”宽领带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和我经历的规则杀人不同,人杀人的情况也是存在的,并且出现了虚拟的空间,有意思。你认为\'它\'的目的是决出胜者吗?”
“不,我不这么认为。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的目的是挑选活下来的人,那么他从最开始就会告诉人们出口的存在,而不是突然地开始杀戮。”蔚迟说道。
“我赞同这个想法。但是很遗憾,在没有更多信息之前,我们没有办法进行下一步的推论。”宽领带很快地进入了蔚迟思考的节奏,“好消息是你的故事同样证实了我之前的推论,还有那个成十,我们都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异常\'。所以接下来我们需要弄清的问题就是——”
“为什么要把我们聚集在这里。”蔚迟沉声道。
宽领带:“没错。”
“我有一些问题想问成十,”蔚迟沉思着,“但是我无法判断现在去找他是安全的,万一……”
阿瓦隆留下了太多疑点,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成十的立场。还有那个凭空消失的微信号,蔚迟确定这个人并不简单。
但是如果不去找他,他们就拿不到更多的线索。
这是一场非生即死的赌博,但是天平的那端不光有他自己,还有周迎春和纪惊蛰。
就在蔚迟做出决定时,宽领带突然打断道:“不用判断了。”
蔚迟疑问地看着他。
宽领带把手机递给他,上面还是那张12个人的照片,只有一点点不同:
第二排最右边成十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叉。
宽领带面无表情道:“如果没猜错的话,第一个牺牲者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