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林安午休时间去了趟办公室, 路过陆衍和黎星守他们班的时候，往教室里扫了一眼。
发现教室里有两个空位，而教室里没有陆衍和黎星守的身影。
林安问了坐在门口的同学，那人和他说——
陆衍和黎星守出去和人干架了。
当时, 林安的脸一下就黑了。
他给黎星守打了电话, 但是没有人接, 问了人终于知道陆衍和黎星守在哪里打架。
等到林安赶到的时候, 看到的是遍地的“死鱼”，而靠着墙站着的两个人就是他要找的陆衍和黎星守。
林安跨过地上歪躺着人, 面无表情地来到他们两个人面前。
陆衍和黎星守没想到会是林安，以为还有没揍的人，摆出要打人的姿势, 看清是林安后，硬生生收住了拳头。
林安扫了眼脸上都开了花的两个人, 陆衍比黎星守好一点, 脸上一处擦伤, 身上带着血渍，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黎星守嘴角有点肿，估计挨了一拳头, 额头也有伤口。
陆衍注意到林安在打量他，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顶, 然后半张脸都缩进衣服里, 正好挡住他的伤口。
无辜地望着林安。
一见到林安，黎星守忘了林安看到他打架，会不会嫌弃他或者讨厌他，一改身上的戾气, 变得可怜得不行。
也可能是在试图靠可怜，来转移林安的注意力。
他抬起自己受伤的手给林安看：“林安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的？”
“都是这群人先动的手，你看我都受伤了，好痛。”
陆衍没眼看，但是在他撞上林安的眼神时，莫名也想要显露一下自己的可怜，然后声音闷闷地道：“嗯，他们先动的手。”
林安气得没话讲，丢下一句话：“跟我滚过来。”
然后转身走了。
陆衍和黎星守赶忙跟上。
林安先去买了点消毒水和创口贴，然后把陆衍和黎星守带到了附近的公园里。
林安命令黎星守：“坐过来。”
黎星守坐到了林安身前的公共椅子上，刚一仰起头，沾着消毒水的棉球就抵在了他额头的伤口上。
因为太痛，黎星守发出了惨叫：“林安，痛痛痛，你轻点！”
听得陆衍是心惊胆战，眼皮子直跳。
处理好了黎星守的伤口，林安看向站在一旁的陆衍，陆衍咽了抹口水：“我自己来？”
林安冷然地道：“坐下。”
陆衍“哦”了声，然后坐在了黎星守的身边，余光瞥见过来的棉球，他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迎接马上要到来的疼痛。
林安下手确实重，陆衍疼得闷哼了一声，明明拳头砸在他身上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痛。
陆衍忍不住道：“能不能……下手轻点？”
林安下手没轻，不痛点都不能让他们长教训，他瞥了眼边上的黎星守：“再去买瓶水回来。”
黎星守听话地去买水。
黎星守一走，林安虽然没有放轻手下的力道，但是稍稍俯下身，朝着陆衍的伤口轻轻吹了吹。
陆衍被吹懵了，带着微凉的气息吹在他的脸颊上，带过一阵独属于林安的味道。
林安面无表情地问他：“还疼么？”
陆衍笑了，开玩笑道：“你要是再吹一下就不疼了。”
下一秒，陆衍的脸庞又感觉到了轻柔的呼吸，他目光移向正在给他吹伤口的少年。
少年皱着眉头，吹得很认真，却像是吹进了陆衍的心里，把他的心跳都吹快了。
-
学校有场篮球赛，是和其他学校的友谊赛。
陆衍和黎星守会代表学校参加。
参加比赛前，黎星守和林安商量：“到时候其他人肯定有女生送水，我要是没有人送，岂不是太丢脸了。”
“林安，你到时候能不能给我送水？”
陆衍在一旁听他说屁话，就黎星守还能没人送水。
黎星守是个快要和陆衍齐肩的校园风流人物，说没有人送水，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林安不信黎星守的话，拒绝道：“不能。”
黎星守其实一点不想要别人的水，就要林安的，他不依：“为什么？！你到时候只要把水拿在手里，我下场了直接找你拿就好，水我都可以给你买好。”
林安拗不过他，又被他吵得头疼，敷衍地答应了。
然后他就听到身边的陆衍，冷冷一哼：“林安，我也想要。”
林安眼眸闪了下，这还是认识少年陆衍以来，第一次听到了和成年陆衍差不多的话语。
不是反问他，而是直接说：他想。
听到陆衍的话，黎星守不开心了：“林安是我表弟，当然给我送水，你到时候肯定不缺送水的，和我抢什么！”
陆衍嚣张：“那行，我也把林安当表弟，这样行了么？”
行不行黎星守没说，但是林安不行，他冷下脸，表情异常难看，冷冰冰得不带一点感情扫过陆衍。
气得走之前，丢下一句：“你才是个弟弟。”
望着林安离开的陆衍：“……”为什么要骂他。
黎星守：“！！！”解气了。
-
篮球赛当天，黎星守特地去给林安买了两瓶水，一瓶给林安喝，一瓶等会儿他要喝。
林安把水接了过来，这次好说话了起来：“嗯，等等给你送水。”
在一旁听着的陆衍牙有点疼，还想把这个把他无视得彻彻底底的人，拉过来好好教训一下。
当他表弟就这么不乐意么。
当他弟弟有什么不好的，还能被他护着。
因为被林安和黎星守气到了，陆衍带着怒火上了场。
仿佛是要把自己的怒火借着运动来发泄，所以打球的时候根本不留余力，硬是让没有进球的对手，开始怀疑人生。
“说好的友谊赛呢！”
“你们嘉行不讲武德！”
怕两边打出问题，黎星守过去提醒陆衍：“你收敛点。”
陆衍说：“收敛不了。”
黎星守不理解：“你这么卖力干嘛？又不是真的比赛！”
陆衍轻飘飘地瞥他一眼，语气里尽是怨气，还有不易察觉地委屈：“卖力才能有更多的人送我水。”
黎星守：“？”像有那个大病，你喝得完么！
中场休息，黎星守拒绝了一群给他送水的同学，然后挤出人群，跑到林安身边坐下，扯着自己的球衣散了散热气。
然后讨好似的偏头：“林安，我要水。”
林安把水递给他，还帮他拧开了瓶盖，提醒道：“喝慢点，小心反胃。”
黎星守受宠若惊：“好！”
与此同时，林安空出来的另一边，也坐下一个身影，伴随着轻哼声，林安不看都知道是谁。
林安故意不看他。
黎星守探出个脑袋，发现陆衍手里一瓶水都没有：“陆衍，你水呢？那么多人给你递水，你没拿？”
陆衍扫了眼黎星守手里的水，干巴巴地道：“不渴。”
怎么可能不渴，那么大的运动量，出那么多的汗，林安单是听陆衍哑了的嗓音，都知道陆衍有多渴。
赌气归赌气，但是注意到陆衍是真不打算喝水，林安心软了。
把之前黎星守买给他喝的水，递给陆衍：“喝不喝？”
“喝。”陆衍很没骨气，他就是想喝林安递过来的水。
然后他没急着喝，因为林安给黎星守拧瓶盖了，他不平衡，软着语气道：“球打多了，手没力气，你能不能帮我拧开？”
林安帮他拧开了。
陆衍这下心满意足地喝水，将一瓶水喝了一半，舒爽地喟叹了一声。
黎星守看他喝得那么爽，明明这瓶水是他买给林安的：“陆衍，你不是不渴？”
陆衍：“……”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黎星守又嘟囔了句：“这水可是我买给林安的，你喝了林安喝什么？”
然后他听到林安淡淡地说：“我没事。”
陆衍说：“我让人再去买。”
林安摇了摇头，拿过陆衍手里的水：“我可以喝你剩下的。”
陆衍愣了：“但是我喝过。”
刚想说不会嫌自己脏吗，就听见林安说：“我不介意。”
紧接着，林安当着陆衍的面，喝了一口水。
看着性感的喉结微微鼓动，喝着他喝过的水，陆衍觉得自己又有点渴。
-
放学的时候，黎星守问林安要不要和他出去玩，林安送了黎星守三个字：写作业。
然后变成了去黎星守家里写作业。
见林安要去黎星守家，陆衍也不回老宅了，也打算去黎星守家里写作业。
虽然黎星守说好了要陪林安写作业，但是真到了写作业的时候，心思就活络了，一点都静不下心。
怕影响林安写作业，他就拿手机坐在一旁打游戏，安安静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陆衍比黎星守要学得进去，该玩的时候玩，该学习的时候就会认真的学习。
作业写到一半，林安翻开自己的语文书，书的缝里掉出了东西。
一封情书。
这年头虽然写情书的人少了，但是还是有不少人用着这最原始的方式。
黎星守游戏不打了，激动地直起身：“林安，有人给你送情书了？”
陆衍作业写得专注，一开始没注意到林安书里掉出来的信，但是听黎星守说是情书，手里的笔被他一下子握紧。
然后盯着那封情书，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洞。
察觉到陆衍的视线，林安眼底闪过淡淡的戏谑，他不会告诉黎星守和陆衍，这是他自己写的。
不过里面写的不是情书，而是随便摘抄的句子，只不过套了一封被人一眼就能误认为情书的信封。
林安当着陆衍和黎星守的面，把信封拆开了一点点，漫不经心地道：“应该是情书。”
黎星守来劲了：“快看看写了什么？现在这年头了，还有人写情书，稀奇了。”
一点都不觉得稀奇的陆衍：“……”有什么好看的。
林安完全拆开了信封，挡着黎星守好奇的眼神，假装扫了眼。
林安编着谎话，说：“这个人约我明天中午去见他。”
黎星守问：“那你要去见他吗？”
听到黎星守的问题，陆衍抬眸去看林安，以他对林安的了解，应该不会去见对方。
正想着，他看到林安陷入了沉思，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去见面。
觉得了解林安的陆衍：“……”
短暂的沉默，让陆衍不经紧张了起来，捏着笔的指尖微微泛了白。
林安想完了，一字一顿道：“去见见也可以。”
觉得一点都不可以的陆衍：“……”
黎星守激动了：“嘿嘿，我能不能也去？我还没见过别人表白的场景。”
不等林安开口，一旁的陆衍突然放下了笔。
笔砸在桌上很重，陆衍咬牙切齿：“不许去。”
带着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阴沉。
黎星守愣了：“为什么不许去？”
他不解：“我又不会打扰到林安被人表白。”
不是这个意思的陆衍：“……”
林安隐下眼底的笑意，看向陆衍。
陆衍别看得不好意思，最后自暴自弃：“好好学习，别早恋。”
然后，陆衍听到了林安的轻笑声。
犹如暖阳遇到寒冰，低缓又动听。
听得陆衍耳朵红了起来，他对林安说：“不要去。”
他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本不该要求林安，但是就是忍不住，也不想让林安去和喜欢他的人见面。
陆衍握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挣扎的情绪。
蓦地——
他听到林安说：“好，我不去。”
陆衍的心不受控制地颤了下，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
-
林安担心事情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尤其是是担心陆衍会不会学黎星守，把他当弟弟看。
有必要让陆衍知道，他不想当他弟弟。
所以，黎星守带陆衍去林家老宅的那一天，林安做了些准备。
他特地在网上订购了不少纯爱漫画，还有纯爱小说，把书柜都塞得满满当当。
还把部分书都摊开在床里，摆出是被不经意摊开的模样。
陆衍和黎星守走进林安房间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幕。
林安背对着他们坐在椅子里，正在桌前写作业，对他们的到来仿佛没有感知到。
黎星守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对着床里摊开的那些漫画书，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卧槽”声。
他还拿起一本书，抖在林安的面前：“林安，这是什么漫画书！？”
陆衍也拿着漫画翻开看了几眼，眼神从震惊，再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他和黎星守一齐看向转过身来的林安，林安看到他们手里书，装出微愣的模样。
然后抿了抿唇，露出了被他们发现的无奈：“不用问我，你们应该知道是什么。”
陆衍和黎星守当然知道，只不过他们震惊的是，一向比他们正经太多的林安，房间里竟然会有这种书，而且还不止一本！
黎星守说：“我……你、你怎么看这种书？还是两个男人那什么的书！”
林安叹了一口气，完全没有被发现秘密的慌张，他看看黎星守，又看看陆衍。
轻描淡写地道：“既然你们都看到了，我也不瞒着了。”
“我喜欢男人。”
黎星守：“……”
陆衍：“……”信息量有点大。
见他们沉默，林安故意垂下眸子。淡淡地道：“你们接受不了么？”
声音清冷，平静得听不出波动，但是落在陆衍和黎星守的耳朵里，像是无比的低落。
黎星守赶紧摇头：“没没没，能接受，现在同性恋多了去了，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就是有点震惊。”他还肘了下身边的陆衍，“对吧，陆衍。”
迎着林安的眼睛，陆衍“嗯”了声，表情有点古怪的移开视线。
他在听到林安说喜欢男人的时候，震惊之余，竟然会有一丝欣喜？
三个人在林安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儿，然后被家里的阿姨喊下楼去吃饭。
黎星守馋糯米鸡很久了，飞快地就冲下了楼。
反倒是林安和陆衍不紧不慢地下楼，林安走在前面，陆衍跟在他身后。
下了几步台阶，陆衍身前的林安驻了足，没有要下楼的意思，陆衍问：“怎么了？”
陡然间，林安转过了身，抓着陆衍的衣领，把人往下一带。
陆衍被迫凑到林安跟前，望着突然近在咫尺的脸庞，他呼吸猛地一滞。
裹挟在他面颊上，温热的呼吸让他心脏开始心跳加速，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他的嗓子眼。
目光落到红润的唇瓣上，在灯光下像渡了一层光，满是润泽。
陆衍咽了咽口水。
当林安的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胸膛时，他快速跳动地心又漏了一拍。
林安感觉着陆衍的心跳，把陆衍的一系列反应都收进眼底。
心下有些愉悦，不过面上不显，他淡淡地道：“知道我喜欢男人，感到惊讶吗？”
陆衍本能地“嗯”了声，看着眼前一张一合的红唇，变得口干舌燥。
紧接着，林安又问：“既然知道我喜欢男人，就别像黎星守那样，把我当成什么表弟。”
陆衍轻声问：“那要把你当成什么？”
林安淡淡地勾了下唇，眼睛里映着亮光，像湖面揉碎的月光，又似布满繁星。
他语气略显嚣张：“陆衍，我喜欢男人，尤其是喜欢长得像你这样的。”
“所以，你觉得你应该把我当成什么？”
在林安说出“尤其是喜欢长得像你这样的”的时候，陆衍大脑像炸开了花，发懵得不知道回答什么。
陆衍几乎是傻愣愣地回答：“把你当成对象吗？”
听到陆衍的话，反倒是林安愣了，回答的怎么都该是把他当成“危险分子”看。
而不是把他当成对象。
不过这确实是林安想要的，但是这个时候可不能吓到了陆衍。
林安把陆衍推开，清冷的嗓音里夹杂着笑意，他说：“你想得倒美。”
陆衍快要被林安的笑容晃了神，反应过来林安的话，他握住林安的手腕，阻止了要下楼的林安。
他咬牙切齿：“什么叫想得倒美，你刚才还说喜欢长得像我这样的。”
“对象是我就不行么？”
他以为会听到林安拒绝的话，但是没想到林安对他眨了眨眼，歪着脑袋很平静地道：“行啊。”
然后，陆衍面色一僵，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存在很大的问题。
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他竟然会在林安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时，觉得欣喜若狂。
一下子都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也看不见周围的一切，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的人。
陆衍握着林安的手紧了紧，克制着激动，他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我也可以？”
陆衍的反应倒是林安没有意料到的，似乎听到他肯定的回答还挺开心。
然而，林安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冲着陆衍摇了摇头，冷漠地道：“不可以。”
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的陆衍：“……”
陆衍的心跌到了谷底，抿着唇，甚至用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失望，和委屈的表情望着林安。
看到他备受打击的样子，林安隐去眼底的笑意：“是你自己说，好好学习，别早恋。”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陆衍：“……”现在是相当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