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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遥川捂着脸迅速在地上翻了个身，动作太快谢廷醉还没来得及看到脸，对方就已经跃出去数十米远。
季遥川躲在角落里，确保自己的脸不被看到，压低了嗓音问道：“谢老板这是做什么？”
“第二天来祭拜亡夫，头一天晚上居然还能彻夜狂欢；连自己丈夫的下葬日期都记不住，还要看一眼碑文；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墓园还要带着面具隐瞒身份……这位先生，你这一席话到处是漏洞啊。”
谢廷醉不慌不忙地说道，脚步缓缓地靠近来：“先生的身手不错，你隐瞒身份来我爱人的墓前，到底要做什么？”
“爱人？”季遥川冷笑，“真够讽刺的。”
谢廷醉的脚步放缓，尽量压低了脚步声，慢慢地移动到对方的藏身之处，却发现早就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能在自己的眼皮子下逃脱的人，定然不简单。
这人到底什么身份，真的只是酒馆的驻唱歌手这么简单吗？
谢廷醉看着手里的白色狐狸面具，心里的疑惑逐渐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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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红衣酒馆早早地就挂出来通知，本定在当晚的演出因为主场声带受损而宣告暂停，恢复演出的时间再定。
小司机站在门外，看着自己身后的老板，无奈地叹了口气。老板明明对昨晚的演出并不在意，甚至看到一半就没了人影，今天又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宁愿推掉工作都要来这里看一场演出。
“老板，今天人家停演，要不我们回去？”
谢廷醉不说话，这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停演通知，漆黑的瞳孔映着商业城繁华的霓虹，遮掩了他本身的情绪，让人看不透彻。
许久，他才迈开腿走进了门。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酒馆里的人依旧不少，一打开门，顿时喧嚣吵闹像是迎接新鬼的地狱魂魄，呼号着朝他们奔涌而来。谢廷醉面不改色，步履不停，直接就朝着吧台的方向走去。
吧台的老板娘正在嘱咐着几个服务生，眼尾撇到谢廷醉进来，心里微微打了一个颤，尽力端着一脸得体的笑，冲他道：“谢老板这两天兴致不错啊，想喝什么，我请。”
“多谢老板娘，”谢廷醉也不客气，坐在高脚凳上，长腿微曲，手臂随意搭在桌边上，目光却环绕了整个空间一圈，看似随口道，“老板娘从哪儿招的驻唱小哥，嗓音挺不错。”
老板娘脸上的笑一僵，果然谢廷醉来这里绝对是因为小川，今天中午小川急匆匆地回来之后就给自己发了消息要停演，还算到谢廷醉到晚上绝对会来找麻烦。要不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还真抵不住谢廷醉的突然袭击。
老板娘笑了笑：“谢老板说的是昨天那两个‘狐狸先生’吧？那是从好几年前就开始自己培养的，专门找的人教唱，花了我不少功夫呢。”
谢廷醉拿着酒杯，手腕一晃，长指在杯壁上点了点：“教的还挺像，挺像小川。”
老板娘的汗从后背流下来，脸上的笑快要端不住。
谢廷醉也没多在这里费功夫，手里的酒一点没喝，起身告退。
等坐到了车里，小司机在前座往后看了一眼：“老板，现在回公司？”
“不，”谢廷醉闭上眼，“在酒馆后门找个地方停着，找几个人在酒馆前门晃着，越张扬越好。”
谢廷醉并没有说到底等谁，小司机也没有多问，听命把车开到后门停下，打电话叫了几个人。一群黑衣人故意装作像是来当侦察员似的，时不时地拿着手机装着互通信息，各个眼神带戏。
季遥川站在二楼办公室，他在看到谢廷醉进门的时候就躲在了这里，他早就料到谢廷醉一定会来调查自己的身份。本想着有老板娘应付完他就能离开，谁知谢廷醉居然这么不死心，派了人在门口守着。
他在这里不能久呆，带上了一个口罩，盖上了大半张脸，对着镜子把刘海整理了一下确保尽量能把自己的脸遮掩住，猫着腰从后门走了出去。
谢廷醉在后门，蹲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裹着黑色的风衣，从后门出来。
“抓吗？”
“找人跟着。”
小司机放了通知，紧接着就看到几个黑衣人分为几路悄然跟在后面。
谢廷醉也不急，松散地倚在靠背上，他的脸隐匿在黑暗中，只能看到棱角分明的下巴，尖削的下颌线紧绷着，说明他此时的心理有些紧张。
很多年没有见到他紧张了。
小司机想不通为什么一直寡淡沉稳了六年的谢廷醉忽然变了，当初被地下城几大家族联合起来反对，拿枪杀人的时候也不见半点情绪变化，怎么现在……
还没多想，就看到传来的消息，小司机脸色一变：“老板，跟丢了。”
四个人都跟丢了。
他本以为谢廷醉的情绪会波动，没想到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小司机有些疑惑：“老板，你不生气？”
“跟丢了才正常，”谢廷醉双手交叠在前，身体放松了些，“酒馆在这里，他跑不了的。”
“去把酒馆所有职员的资料全部调查清楚，特别是近一个月新来的。”
“是。”
“还有，”谢廷醉的声音软了些，“明早准备好一支铃兰。”
“您今早不是才去过……”小司机的话还未说完，旁边经过了一辆车，车灯短暂地扫入了后座，小司机正好就看到后视镜里谢廷醉带着冷的目光，急忙把后半句话憋回去，“好。”
季遥川感觉到身后的尾巴，在巷子里绕了几个弯儿才全部甩掉。他打开门回到家，面对着漆黑空无一人的房间，心里突然有些慌。
他总感觉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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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天色才蒙蒙亮，谢廷醉大发慈悲地没有叫起来昨晚半夜才睡的小司机，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墓园。
他拿着新鲜的铃兰，替换下前几天放的，已经逐渐泛黄的花。
新鲜的花朵在凄冷的风中摇曳着，晃动着它瘦削的腰肢，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寻之不见。
“小川，昨天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谢廷醉苦涩地笑了，轻声细语地说道，“对不起，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在今天来和你道一次歉。”
天边聚集上来一团乌云，天气慢慢地阴暗下来，谢廷醉还浑然不知地自顾自说道：“小川……我这几天一直觉得你好像又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是莫名地把别人认成了你，我觉得可能是我太想你了吧……想多了可能就出现了错觉。”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只剩下一句低嘲：“小川，我觉得我可能……魔怔了。”
天边落下来一道惊雷，砸得天猛然一亮，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劈劈啪啪地砸下来。
谢廷醉也没躲开，他也没什么欲望躲开，他忽然觉得，就这么淋着也挺好。
在这天地之间，就剩自己，不会有人关心，不会有人问候。
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谢老板！”
守墓人小齐手里拿着一把雨伞朝他跑过来。
“谢老板，今天预报说下雨，您怎么还来了，要不是我远远地瞅见一个人影想着过来看看的话，这雨还不得把您淋感冒了。”小齐接触了几次稍微熟悉了点，才发现他的话和他父亲一样多，明明一个小年轻，活出了老大爷的气质。
“司机没来吗？我给您撑着，先去我那小房子里等一会儿。”
小齐热情得很，不由分说地带着他去守墓人的小屋，谢廷醉不好拒绝，跟着他进门。
守墓人的房间很小，收拾得倒也算是干净。整个房间里的摆设都比较老旧，一排书架占了小半个屋子，剩下小半个整齐摆放着床和一套桌椅，整个房间连现代化的设施都见不着。房间中间还烤着炭火，上面架着水壶，已经腾腾得冒起了烟。
“我这地儿小，谢老板勉强担待。”小齐说着把伞收起来，拿起火上的水壶倒上了一壶水递给谢廷醉。
谢廷醉接过水，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墙壁上的照片。
“我可以看看吗？”
小齐笑着答应：“当然，那都是我们爷仨的照片。”
最大的一张照片是小齐父亲的照片，老人慈眉善目的笑着，眼底带着温柔和善，谁都看不出来这老人年轻的时候是大家族有名的打手，不过在大儿子闹翻离家出走之后就放弃了做打手，反而选择去做了一个守墓人。
大的相框上面零零碎碎地夹着很多小照片，大多是小齐小时候的照片，有几张上面多出来一个陌生的少年，看那和小齐相似的眉眼，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谢廷醉的目光再往上移，那里有一张被折得很厉害的照片，上面是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整齐站在一排，那制服他看得很熟悉，在小叔的合照中也出现过。这张照片看样子像是从怀里掏出来还未压平，上面有一道折痕从一角延伸到对角，有一个人的脸被隐匿在折痕里，看不清楚。
“前几天有人自称是我哥的队友，把他的遗物带回来了，我向那人要了一张照片，他就给了我这张合照，喏，这就是我哥。”小齐走过来指着最最中央的男人说道。
那个男人眉眼带着笑，他们一家人像是共用了一套五官一般，都是那么温柔和善的模样。
谢廷醉用手指抚平了照片，照片上的那道折痕短暂地被拉平了，露出来本来被隐藏在折痕下的脸。
他的手忽然僵直住了。
这张脸漂亮却清冷，虽然被一旁的人勾着肩膀，自身却站得笔直。他的笑和其他人比起来算不上灿烂，却带着温柔和善，又有些腼腆。
谢廷醉的呼吸停滞住了。
目光紧急往下看，照片的最下面写着每个人的名字，而对应着这个男人的地方，正写着三个字——
季遥川。
季遥川……是季遥川……他没看错，是季遥川……
谢廷醉的呼吸断了一拍，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泪却先往下流。
小齐吓了一跳：“谢老板，你这是怎么了？”
谢廷醉拿着照片，又哭又笑，他抓着小齐的胳膊：“你说有人给你送来你哥的遗物，是谁送的，你认不认识他？”
“是……好像是这个……”
小齐指着照片上的男人，他手指落下的地方，正是季遥川。
“他什么时候来的？”
小齐整个人都快吓痴呆了，语无伦次地说道：“就是前两天，不对，是……昨天……昨天早上……”
昨天早上……
那个在小川坟前的那个带着面具的人……
酒馆里那个嗓音和小川极其相似的人……
那个察觉到他来悄悄从后门溜走的人……
那个有能力能甩掉四个顶级杀手的人……
这么想来，一切都是漏洞，一切都是破绽。
他怎么会糊涂到这个地步，怎么就没明白？
一定是这六年里他的幻觉太多了，多到已经让他不抱有了希望，直到现在小川真的回来了，他却还以为是幻觉。
“他没死……他真的没死……”
他疯了一样的跑出去，任由着小齐在后面喊，小司机的车来得及时，还没等他把伞拿出去，谢廷醉就已经上了车。
“去红衣酒馆。”
“老板，你这怎么回事，怎么淋成这样……”
“去红衣酒馆！”
谢廷醉低吼道。
小司机被吓得一哆嗦，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能听命，脚下踩了油门一路奔驰而出。
今天下了雨，酒馆白日里的声音本就不好，等下了雨就更是门可罗雀。老板娘和季遥川以及小山在二楼办公室窝着聊天，几个人温了老酒，说着话，听着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好不惬意。
除了突如其来的一场闹事。
“老板娘！”
店里的保安敲门声急促，叫声也带着慌张。
“进来，干什么呢，这么急？”老板娘被打扰了心情算不上好，皱着眉道。
“谢老板带了大批人围在一楼，说要向老板娘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