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颜书做了一个梦, 碧蓝的海岸线上空,白色鸟儿来回盘旋,却始终不靠岸, 她伸手想要够住,只是抓到空气而已。
醒来时汗湿衣物,背部蹿起无数寒意。学校已经开始供应暖气, 她不至于着凉, 但心里一股闷气堆积成山, 怎么也推不倒。
日复一日,时间匆匆流逝没有一丝提醒。她每日按照课程表上课,从不缺席, 课业总是提早交, 偶尔去图书馆泡着,一整天都不会嫌无聊, 同学撞见她独自一人, 总笑着问她:“你男友怎么不在?”
言外之意太明显,无非是想知道她为何孤身行走。
她每次只笑笑不说话, 假装有很多资料要查阅,同学见她认真,便不再逼问她,久而久之,她与厉时屿分手的传闻甚嚣尘上,她从不解释。
只有应栀知道她与他之间的状况。
应栀知道朋友之间亦有所保留才最舒服,刨根问底只令人厌烦, 所以从来不问, 她每天闲下来和颜书一起打游戏, 偶尔去望舒路的餐厅聚餐, 疯玩儿到十点回学校,但她们从不喝酒。
一年中最冷的十二月,北华进入寒冬时节,大雪一场接一场地下,城市被银装素裹得十分美丽,像冰雪城。
颜书终于收到交流项目的面试通知,月中进行。
由学校国际合作部、教务部、研究生院和专业老师们组成的评审团十分严格,她早有准备,虽然忐忑,但最终还是拿到了推荐资格,接下来只需按照哥大的申请要求再提交一份申请,最后要做的唯有耐心等待哥大那边的回复。
圣诞前夕,还是望舒路的周末之约,颜书上完课就收到室友发来的消息。
【群消息:晚七点望舒路山海津,给奚薇庆生。】
奚薇和蒋阳不知何时走到一起,他们俩官宣时,应栀不敢信,问:“你不是说在毕业前不谈恋爱吗?”
蒋阳却很大方地说:“忽然想谈了。有女朋友特别爽。”
奚薇脸色一红,低头吃东西。
颜书在一边发呆,手指点着手机屏幕,不停翻开手机相册,她手速太快,奚薇眼花缭乱。
菜上齐,奚薇伸手在她面前晃晃,问:“不吃东西吗?今天的菜很好吃啊。”
颜书回神,点头,将手机塞进兜里。
蒋阳哪壶不开提哪壶,问:“怎么最近没看见你和厉时屿一块出来啊?”
奚薇用脚踢他一下,他知道自己说错话,开了罐啤酒仰头喝起来。
应栀吃着烤串,漫不经心地拨通顾青珩的号码,那边挂断后,她鼓着腮帮子继续拨打,反复几次后,终于通了。
“顾教授你忙吗?等下开车过来接我吧?我在望舒路的餐厅。”
随即挂断电话,不给顾青珩反驳的机会。
颜书在一旁哭笑不得,这招也太损了。她问:“你和顾教授什么情况啊?”
奚薇脸上划过一丝喜悦,说:“一言难尽。我等下悄悄和你说。”
“……”
颜书没再问,只低头吃东西。她吃什么都没胃口,胡乱塞几口饭下肚便不再吃。
这个月她瘦了快十斤,脸颊显现出几分消瘦,但她最近总化妆,所以看不出脸色的苍白。
九点左右,城市开始下雪,一片一片纷纷扬扬,一群人忍不住跑出餐厅去拍照,这场雪下得格外美,鹅毛一般。
应栀拉拉颜书的手,太冷,颜书忍不住缩回来,说:“你的手好冷。”
应栀笑嘻嘻地拢好羽绒服,抬头看天上的雪花,几片落在脸上,她用手融化,轻飘飘道:“那天我过生日,顾教授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要他。你知道他回答我什么吗?”
“什么?”
“他说:‘好啊。’”
颜书睁大眼睛,“不会吧?他真的这么说?”
“对啊。虽然我知道他根本就是在敷衍我。但他就是这么个人,我不在乎他当时对我是什么感情,反正,我现在觉得好爽。等下他会不会来接我?会来吗?肯定会。”
“……”
颜书想起厉时屿。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她已经很久没看见他,那日之后,他果然没有再来找她,她偶尔去图书馆,担心会遇见他,导致两个人尴尬。
只是她多虑了,他一次都没出现过。
北华下第一场大雪那天,雪漫天飞舞,窗外的风如同钩子一般折磨心脏,她半夜醒来,以为他人间蒸发了,慌乱间找来手机,他的号码早已记得滚瓜烂熟,下意识便用阿拉伯数字平凑出他的号码,存到通讯录里,她又打开微信,搜索到他的微信号,想也没想就发送了好友请求。
等她意识到自己很神经的时候,请求已经发出去,而当时是半夜两点。
她将手机扔掉,双腿曲起,埋头细细抽噎。
黑夜里她的声音微不可闻,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嘲笑她。
只是当她再将手机拿到手上时,她发现,他又是她的微信好友了。
她没有再删掉他,但也不去打扰,就好像以这样一种方式,她和他还有着某种联系——他从未离开她。
ˉ
晚十点,顾青珩开一辆卡宴来,应栀他们一共五个人,挤挤可以坐得下,但顾青珩说:“你们上来两个,其他人打车。”
蒋阳道:“教授,这明明可以多上来一个人,怎么只能上两个?”
顾青珩笑着指了指后座,说:“我买了一台微波炉。今天购物,东西挺多。”
蒋阳只好拉着奚薇拦了一辆出租车,齐琪儿发牢骚,对颜书道:“我还没坐过保时捷呢,女神,你把机会让给我好吗?”
“……”
颜书哭笑不得,点头,“我坐公车。”
应栀说:“你和蒋阳他们坐一辆啊。”
颜书摇头,“我干嘛做人家的电灯泡。”
最后齐琪儿如愿坐上保时捷。应栀坐在副驾驶位,降下车窗叮嘱颜书:“干脆和我们挤一挤好了?天上还下雪呢。”
顾青珩这时也改口道:“上车。”
颜书和齐琪儿挤到一边。后座果然放了许多东西,七零八落的一箱又一箱。
齐琪儿问:“顾教授,你买微波炉干嘛?”
顾青珩漫不经心打着方向盘,右转。
他说:“有个人上回去我家给我做饭,把我家厨房炸了。”
“……”
“……”
这话不用解释,一定是应大小姐不会做饭还要逞强,最后搞得顾青珩需要重新买厨房电器,他不允许应栀再去他家胡来,把家里的密码都改了。
应栀为此很生气,要求顾青珩把密码改回来,顾青珩没听她的,她闹了半天,还是妥协,道:“我不再进你家厨房。”
顾青珩却摇头,说:“和进不进厨房没关系。我是老师,你是学生,那次的话就当没说过,以后不准再来找我。”
应栀红着眼眶,说:“你太过分了。这叫玩弄我的感情你懂吗?”
车内气氛顿时有些诡异,颜书和齐琪儿不敢做声,只假装没听见。
顾青珩依旧平稳地开着车,半晌后才念道:“抱歉。”
应栀一怔。
他第一次对人说抱歉。
她扭头看窗外,很久之后又回头,小心翼翼地念道:“既然你介意那层师生关系,那……你能等我毕业吗?”
顾青珩没说话,他从兜里拿出烟盒,并不在意车上还有三个女学生,单手取一根烟咬上,用打火机点燃,一气呵成,车内顿时烟雾缭绕,尼古丁的气息蹿入鼻尖。
顾青珩抽烟的姿态与厉时屿有几分像,颜书恍惚不已。
味道浓烈,她降下车窗。
直到最后,顾青珩也没有回答应栀。
应栀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没有继续缠着他追问,她一直盯着窗外看,不知道是在看雪还是在哭。
因为下雪,顾青珩送她们回到学校时已经十一点。
应栀下车后便走得急,一步也不回头。
顾青珩叫住颜书,颜书回身,问:“顾教授,怎么了?”
顾青珩递给她一只蓝丝绒的盒子,用缎带系一个蝴蝶结。是礼物。
“上次她生日忘了给她,你替我转交吧。”
“怎么不自己给她?”
“我明天飞巴黎,短时期内不会回国。”
“……”
回到寝室,颜书将那只蓝丝绒盒子交给应栀。
应栀什么也没问,把礼物用力扔到地上,没过多久又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收进上锁的抽屉里。
颜书有些迷茫不安。她想抱抱应栀,但没有。
应栀欢天喜地地以为,终于可以和顾青珩在一起,最后等到的却是他的告别。
熄灯后,颜书坐在书桌前用笔电,台灯的光又暖又薄。
她漫不经心地看资讯,邮箱忽然有新邮件进来,她随手点开,发现是哥大发来的offer,她整个人颤着心脏,和室友说了这个消息。
齐琪儿正敷面膜,随口道:“恭喜啊,女神果然不负众望,出国后记得想我哦,另外多寄些土特产回来给我们。”
“一定。寄给你当地热狗怎么样?”
“不要,寄个金发碧眼的帅哥给我吧!”
“……”
应栀已经从不好的情绪里走出,她上去抱住颜书。
“阿书好棒!什么时候走啊?他们那边提供宿舍吗?找到地方住了吗?我在纽约有亲戚,干脆你住我亲戚家里吧?他们就住曼哈顿,我现在联系他们。”
颜书按住应栀的手,道:“不用了,我自己找房子,住你亲戚家里会打扰他们,我打算和人家合租。”
“确定不要吗?省钱呢!”
“不要了,住别人家里我不自在。”
“那好吧,你下了飞机就联系我,我虽然对纽约不算熟,但也去过好几次。”
“好。”
ˉ
哥大春季开学在一月份,颜书不能在家过春节,她一月上旬就得飞纽约。离开前,她和学校请假回了趟南淮。
颜明台虽然舍不得颜书一人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但也认为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经历,还说是自家祖坟冒了青烟,大冬天的拉着颜书回春山镇老家上坟祭祖。
期间林敏玉问起她和男友的事,她只轻飘飘地说一句:“我们分手了。”
林敏玉不做评价,颜明台却惊得差点晕过去,他才知道女儿交了男朋友,还没见到对方人是谁,竟然已经分手了,气得三天没出门钓鱼。
办理好一切手续,颜书一月飞纽约。
为了省钱,她乘坐的经济舱,和头等舱的确比不了。
据说飞机发生意外事故时,飞机尾部的生存率是最高的,高达百分之四十,只考虑性价比,她认为经济舱是首选。
刚下飞机,颜书整个人被新鲜感和陌生感缠绕,忘了给应栀报平安,取了行李后一个人在机场徘徊,后来打车去学校,被的士司机一顿宰,等她意识到花了冤枉钱,为时已晚。
哥大位于纽约寸土寸金的曼哈顿区,房价不菲,哥大的宿舍比自己租房还要贵,虽然宿舍更安全,但权衡再三,颜书还是选择与人合租。
长岛区的公寓都很新,设施完善,价格比曼哈顿区要低,性价比还行,她决定在长岛区租房。
合租的室友是位日本姑娘,叫长泽留美,很会化妆,和刻板印象里的日本人不同,长泽个子一七三,颜书在她身边显得娇小玲珑。
长泽已经来纽约三年,在纽约大学读生物学,之所以做走读生,只是想经常和男友约会,她喜欢酒吧的灯红酒绿,邀请颜书一起,每次颜书都婉拒,后来长泽便不邀请她了。
哥大交通很方便,贯穿纽约市的一号线地铁正好经过哥大门口,哥大附近的超市也很多,颜书喜欢去韩国超市,里边有许多中国美食。
她每日的生活充满新鲜感,不知不觉已经慢慢适应。
哥大的授课与国内有些不同,任课老师会在每学期开学前把课程大纲写好,精确到每周的学习目标、用到的课本、有几次作业、开卷还是闭卷考。
平常学生如果有疑问,可以找任课的教授,也可以找教学助理询问。
她每天花五个小时学习,包括听力上的适应、课前预习和课后复习。
一开始她听不惯当地人的发音,因为卷舌重,且语速极快,有些词句的组合她甚至没听过,为了更快融入当地的语言环境,她周末会去附近的公园找人练习口语。
三月份,纽约暴雪依旧。颜书结束一天的课程回到租住的公寓,发现长泽留美的行李箱堆在客厅里。
她找到长泽,问:“要搬走吗?”
长泽正在化妆,漫不经心地点头,说:“我男友要我和他住到曼哈顿去,你知道的,我对他没法拒绝。希望你很快找到新室友。”
“……”
长泽离开后,颜书联系了当地的华人社区,社区说暂时没有找到人与她合租,她挂断电话,收拾了屋子,冲一杯黑咖啡,一边复习一边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
后来她在哥大附近一家华人超市找了份兼职,虽然不太能解燃眉之急,但总比没有好。
四月份,纽约不再下雪,气候上升到十多度,她每日重复同样的生活,偶尔为了省钱,放学后徒步回公寓,有时一天暴走几十条街。
夜色里她走过唐人街和韩国街,穿过大名鼎鼎的帝国大厦,霓虹灯下,她更喜欢夜晚的纽约。
有一天房东太太敲开她的门,说:“楼下有个男人找你。你找到新室友了吗?别担心,那个男人替你交了一年的房租。”
颜书惊讶地睁大眼睛,问:“太太,下边什么人找我?”
太太说:“他没说自己是谁,只说要见你。”
颜书跑下楼,疑虑全然打消。
周同甫转过身,见到她后朝她走来,不等她反应便给了她一个拥抱,她退开来,房东太太暧昧地笑笑。
“你过得还好吗?抱歉,在国内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比原定计划推迟了几个月到纽约。你怎么不联系我?这里的房子最近在涨价,你还能负担吗?”
“……”
周同甫的意思很明显,他在说:你这么穷就别装了。
颜书舒了口气,说:“我等下找房东太太商量,让她把房租退给你。”
周同甫笑,“你是打算和我一起住了?”
“……?”
颜书咬了咬牙,说:“不是,哥大下个月就放暑假了,九月才开学,我打算回国。”
周同甫蹙眉,片刻后说:“好吧。”
颜书找房东太太退了钱,又用自己剩下的钱交了这个月的房租。
剩下的二十几天,她打算只吃些快餐度日。
周同甫每日都来找她,她怀疑他不是来工作的。
周末,他开车带她逛景点,从上城的中央公园到中城区的摩天大楼,再到名牌货物的集散地第五大道,最后是下城区的金融中心。
最后一站是自由岛。她看到自由女神像,一下子想起《泰坦尼克号》快结束时的那段影像——露丝得救后静静仰望着自由女神,后来,露丝从兜里掏出一颗蓝色之心,神情讶异又释然。
颜书摸了摸大衣的口袋。那颗戒指,她一直放在大衣的口袋里随身携带,心想——要是哪一天弄丟了最好。
可无论她多么随意和装作不在乎,这颗戒指在她兜里静静躺着,从来都没丢失过。
五月中旬,哥大长到令人怀疑人生的暑假开始了。
颜书没有回国,她找了几份兼职,房租勉强应付。
一直没有人联系她合租,她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周同甫在捣鬼?
可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七月,纽约热到冒泡。入夜后,周同甫开一辆敞篷车来到长岛区。
“带你去兜风。”
她没拒绝,空气热到蒸腾,她不想一个人待着。
车子开上高速,他忽然对她说:“你知道你前男友最近怎么样了吗?”
颜书一愣,心头泛起酸意,摇头。
“想知道吗?”
她摇头。
周同甫却偏偏和她作对,说:“他申请了牛津的MFE,三月份飞的英国。我有个同学满绩点申MFE都被拒了,你前男友不会走后门吧?”
“……”
颜书不答,只抬头看夜空。
他一直优秀着。
MFE,牛津大学金融经济学硕士项目,英国《金融时报》将此项目列为欧洲排名第一的金融硕士项目。
高速使人忘怀一切。颜书闭上眼睛,头发被风撕扯到凌乱,意识却清醒,她想到与他有关的一切,然后心脏炽烈地跳动。
车子开下高速,周同甫送她回长岛区的公寓,天上下起毛毛细雨,敞篷车没合上,她衣衫浸湿。
薄薄衣料旖旎,房东太太目光里漫着暧昧,对她说:“我以为你早就回来了,那边那辆车不是周先生的吗?”
颜书摇头,看向花丛边一辆黑色宾利。车窗半降,一双清冷的眼睛令她心惊胆颤。
厉时屿。
他不是在英国吗?
她与周同甫出去共两小时,回来后衣衫半湿,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没有人知道她和周同甫做了什么。
不过是听着摇滚乐一路狂飙。
厉时屿没有下车,他只是升上车窗,油门踩到底。
车子飞速掠过敞篷车,颜书来不及看清他的脸,他已消失在薄凉夜色里。
那天晚上她没有睡着,半夜爬起来去洗手间呕吐,胃都快清空。
九月开学,她依旧过着三点一线的留学生活——学校——兼职的超市——长岛区的公寓。
岁月波澜不惊。
周同甫还是来找她,她有空的话,依旧会与他出去兜风。
同处异国他乡,周同甫却像半个纽约人,教会她许多东西。
上周有个华裔女子被种族歧视者枪杀,死状可怖,她看到新闻后吓得半死,那女子恰恰死在长岛区。
她孤身在外怎么不怕?周同甫令她找到几分安全感。
这学期她开始试着外出跑新闻、做报道,有意识地做高强度的采访和写作训练,也偶尔写长篇和国际文章,有方向地培养自己的视频和音频专长,一年的交换生涯快结束时,她拿到一位教授的推荐信。
教授说:“你如果想申请研究生,我的推荐信很有用。”
她感谢教授。但对于以后是否读研,她还未有计划。
离开纽约前,她买了一张去英国的票。
回到国内,她继续完成学业。循规蹈矩地毕业后,她心血来潮,半夜买了一张飞往宜北市的机票,因为当夜她梦见了蓝色的海,海鸟环绕盘旋。
离开北华前,她顶着骄阳烈日行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手里握一台相机,记录什么全凭心意。
大雨忽然倾盆,她匆忙间跑进那家名为“花颜”的花店躲雨。
这里三年后依旧没有更名,店主人二十出头,前花店老板娘顾青霓的女儿顾倾放学后在这里兼职送花。
顾倾穿一身私立高校的制服,沉静美丽。老板娘让她今日不要再送花,雨下得太大。
颜书蹲着躲雨,看着顾倾白皙的面孔,按下手里的快门。
“抱歉,你介意的话我会删掉。”她说。
顾倾诧异,却摇头,抱一束向日葵回头对老板娘说:“雨不会一直下。”
颜书借一把伞走进雨幕。
是啊。
雨不会一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