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将士的刺刀下，原本横行辽东的八旗子弟们竟麻木地随着声声喝骂缓慢地行走在茫茫雪原之上，偶尔有那想要趁机逃跑的，要么直接被明军士卒一枪击倒，要么就是被人追上，任由明晃晃的刺刀扎进他们的身躯。
面对武器装备上存在的巨大代差，后金降卒即便直面死亡，也不愿鼓起勇气去与明军进行战斗，毕竟反抗的下场不仅是徒劳的，最终的死法也会比眼下惨上数倍。
作为此战最大的“收获”，阿济格的双手双脚都已经被凶悍的明军用钉锤敲得粉碎。此时的他正被两名明军士卒抬在担架上，而他的双目正不断有泪水向外流出……
阿济格很想止住自己的眼泪，但不知是身体不时传来的阵阵痛楚，还是为了大金即将迎来的覆灭而担忧，他就这么任由泪水不断冲刷着自己的双颊，空洞的双眸里再也没了往昔的一丝凶残与暴虐。
“张将军果真犹如神兵天降，若非将军杀至，只怕本王还擒不得这位金国贝勒！”
与张献忠并马行在队列一侧，额哲眼角的余光恰巧瞥见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很是不露声色地勒了一下马缰，稍稍将马头与自己的战马错开了一小步的距离。
“哈哈哈！察哈尔王说笑了，若非善达台吉不畏生死地缠住他阿济格，德尔楞将军合围得又很密实，仅凭咱老张这点兵马，想要生擒阿济格还真没那么容易！不消说，这攻破都尔鼻和生擒贼酋的首功，还得是王爷指挥得法，察哈尔将士三军用命才是正理！”
张献忠能在转战千里间保留大部分军力，还能一举伏杀后金悍将完颜叶臣，如今更有相助察哈尔部破城擒王的功劳，自然乐得卖个人情给这位皇帝大舅子。再加上他的亲外甥可是皇爷唯一钦定的大明亲王，就算日后不能克继大统，留下几分香火情面他老张还是十分乐意的。
脸色微红，只看战场上的表现，额哲也能看清如今的大明铁骑早已今非昔比。
除了火器上的巨大优势，明军将士所表现出的战斗意志和骑战素养也绝不落于草原各部之下，何况今日之战，张献忠所部为防误伤更是对女真人未放一炮便取得了如此战果，额哲相信即便没有察哈尔骑兵参与，他张献忠也能全歼了这支后金精锐。
“哈哈哈！张将军客套了，这论功行赏嘛，本王是不甚在乎的，我草原各部既奉天子为草原共主，说到底这剿灭建虏还是自家之事！”
“吁……”
勒住了战马，额哲扭头看着张献忠的双目道：“本王如今坐拥察哈尔十八部四十余城，金银财帛、女子骏马本王都是不缺的，只是慈煐毕竟是本王的亲外甥……这日后……”
“哈哈哈！”
发出一阵狂笑，张献忠见额哲还是提到了朱慈煐，当下只好打断他道：“王爷，秉忠所忠者，唯皇爷一人尔，何况皇爷正值年富力强之时，此事还请王爷勿要再提！不过……”
拉了个长音，张献忠既不想早早站队，也不愿就这样把自己与日益强大的察哈尔隔绝在外，当下还是缓声道：“不过王爷放心，咱老张一向只认皇命，若是皇爷有命，即便赴汤蹈火，咱老张也无甚二话就是！”
不尴不尬地附和着笑了几声，额哲略一抱拳应道：“好，既如此，本王不再多言就是！”
目光闪烁了几下，张献忠嘿嘿一笑道：“不过王爷，咱老张近来可是得了一位宝贝疙瘩，本想着献给皇爷，既然王爷如此大度地送军功给俺，俺便把这宝贝疙瘩送给王爷好了！”
眉毛略一抽动，额哲也颇有些好奇问道：“不知将军所说的宝贝是何奇珍？”
“哈哈哈哈！”
摆了摆手，张献忠颇有些玩味道：“这宝贝疙瘩可不是件东西，而是个活生生的大活人，有了这宝贝，王爷若能好好利用，说不准还能为咱大明再立新功！”
噢了一声，额哲也对张献忠口中的“宝贝疙瘩”生出了几分兴趣，二人当下对视一眼，便由张献忠在前领着，朝着一侧的明军大营纵马而去。
大营内的一顶巨大毡帐外，几名仆妇正清扫着地上的积雪，见是张献忠到了，都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很是恭敬地向他和额哲行了一礼。
四下看了看，见只有这顶毡帐附近才有仆妇伺候，额哲颇有些好奇问道：“张将军，莫要与本王打哑谜了，这帐篷里面住的究竟是何人？”
嘿嘿一笑，张献忠凑到额哲近前，压低声道：“王爷可曾听过老奴有个遗腹子？”
“啊！”
惊呼了一声，额哲瞪大眼睛扭头问道：“这……这里面是、是老奴那个最小的小崽子？”
“诶！”
很没品相地拍了额哲的后背一下，张献忠嘿嘿一笑道：“不止……老奴那婆娘也在里面，咱老张吃点亏，连着崽子和这婆娘，就全都送给王爷了！”
“这、这……张将军……张大人，小王……”
不等磕磕绊绊的额哲把话说完，张献忠又是一巴掌拍了过去，“别啊！王爷都说了，咱们是自家人，这点薄礼可别跟咱老张客气。”
说罢，张献忠也不给额哲还嘴的机会，把手一招，冲着帐外一众仆妇高喊道：“来来来！你们几个都把大妃和小贝勒爷的行礼拾掇拾掇，察哈尔王的金帐可比咱老张这边住得舒坦多了！”
一把拉过额哲的手臂张献忠凑近低声道：“王爷，这对母子放在咱老张的手里那就是个累赘，可在王爷您的手里，该怎么拿捏，可就全在王爷的一念之间，该咋处置，王爷自有决断！”
“这……”
愣了一下，额哲倒是有点明白了张献忠的意思，但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额哲的右手比划了一个向下斩的动作，可不想张献忠却是连连摇头道：“诶……王爷误会了，既然那黄台吉已经升了天，那这金国大汗岂不是谁有能耐谁来做嘛！而阿巴亥母子眼下可是无根无萍，但只要王爷把这大旗一举，那些想要谋个出身的女真鞑子总会寻个倚靠不是？只要能拱得这群女真鞑子四分五裂，朝廷收拾辽东也能轻快许多！至于到时候这对母子是生是死……嘿嘿，这孤儿寡母的，总归要比代善、阿敏、莽古尔泰这些狼子野心之辈要好收拾吧！”
“这……若是皇爷怪罪……小王又该如何分辨？”
把手一摆，张献忠大咧咧地说道：“王爷，您自己都说了，咱大明和察哈尔本就是一家子，且不说皇爷不会怪罪，等平定了辽东，皇爷没准还会夸赞王爷一番才是。”
眼珠转了几转，额哲也没觉察这里面有啥大坑在等着自己，当下拱手道：“罢了罢了，既然将军都给小王划出了道道，小王就按将军的法子去办好了，将军放心，一旦功成，小王定然不会忘记将军这份恩义！”
“哈哈哈哈！王爷客气了，能借王爷之手，把这辽东搅合得天翻地覆，咱也是为了报答皇爷天恩罢了！啥恩义不恩义的，咱老张可是不敢奢求！”
“哈哈哈哈！”
应和着大笑了几声，额哲也亲密地拉起张献忠的手腕道：“今日大破女真，怎么说也该好好庆贺一番才是，走走走，小王就在大帐略备一些薄酒，还请诸位将军务必赏光才是！”看書喇
“哈哈哈哈！好，王爷盛情，咱老张也就不客气了！不怕王爷笑话，这几个月折腾下来，咱弟兄们的嘴里都能淡出了个鸟来！”
把手一挥，张献忠唤来自己的亲兵吩咐道：“传令各营，今天就给弟兄们分下二两老酒活络活络筋骨，眼下毕竟是战时，凡事还是要小心为上。等啥时候平了辽东，咱老张肯定跟弟兄们来个一醉方休！”
“喏！”
行了一个军礼，传令兵很快就把张献忠的将令传达到了各营，顿时，整个大营上下都充满了战后大胜的喜悦，而就在对面的大帐内，阿巴亥却正搂着儿子，两对眼睛里尽是对未来的无尽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