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晨下了一场小雨, 空气中还带着湿.润的气息,一直持续到中午后雨才停歇,玻璃窗上隐约可见雨水冲刷后留下的痕迹,像是干涸后的小溪流淌过后, 烙下一层蜿蜒的水印。
季衍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 突然想起今日是于晶的生日。
他指间在屏幕上点了点,给于晶打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通, 声音欢快:“季衍, 是不是想我了?”
很熟悉的说话风格, 自来熟夹杂着亲切, 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季衍顺着他的话开口,玩笑似的感叹:“我们大明星最近忙得很, 接了多少戏,好久都没联系了。”
于晶乐的嘴角上扬:“一般一般, 也就一部戏一个综艺几个广告。”
台词是含蓄的,但语气中骄傲怎么也藏不住。
季衍都能想象他的样子, 抬头挺胸又骄傲自得, 头上呆毛翘上天去。
于晶多年十八线,终于在最近迎来了转折,在一部历史剧里饰演男三,虽然还未上映但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季衍也从心底为他高兴。
他也笑了笑,换了另一支手拿手机:“今天是你生日, 打算怎么过?”
于晶乐了:“季大总裁,你没忘我生日啊?”
季衍懒洋洋笑了声:“忘了,在网上查的。”
于晶在电话那头一下子笑出声来。
两人自小一块长大, 真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把彼此的生日记得跟自己的一样清楚。
季衍听着从电话那边传出来的笑声, 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今日你生日打算怎么过?话说前面,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于晶豪气开口:“你不用准备!”他道:“你一会下班了和我去吃火锅,咱俩喝几杯行不?”
季衍说:“自然可以。”
两人也好久没谈天谈地地聊天了。
也怪想念的。
下午的时候季衍走得早,给自家爱人打了个电话让不用接他下班,之后就去和于晶见面。
于晶找了一家餐馆,是两人以前经常去的火锅店,开在市井巷子里,因为味道好而常常人满为患。
季衍一到店里就闻到了火锅的香味,热气腾腾中里人声鼎沸,浓烈的香味伴着市井的烟火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
季衍和于晶以前常来,老板娘认识两人,看见季衍了笑着招呼:“你朋友在里面包间。”
季衍推门进去,就见于晶坐在里面的座位上,手里还玩着手机,看见他来了立马起身:“来,快坐快坐,你不来我都没有煮,都饿死我了。”
桌子是黑色的,上面摆了满满当当的蔬菜和肉,季衍打眼一看就发现了四盘牛肉,更别说旁边还有一箱啤酒。
这个量,属于演员三天的伙食了。
季衍开玩笑:“你不控制身材了?”
于晶豪气地将一盘牛肉全部放进沸腾的火锅中,看着咕嘟咕嘟冒泡泡的汤水,丝毫不在意:“我都和经纪人说好了,吃了这顿后辟谷一日外加轻断食三天。”
这辟谷纯纯字面上意思,除了喝水之外什么都不吃,轻断食三天也是降低热量摄入。
火锅的牛肉切得极薄,在汤中一烫颜色就变了,于晶眼睛一直牢牢地盯着锅里,数了几秒后用勺子捞出,分一半给季衍。
紧接着就又开始煮第二盘.
等到三盘牛肉两人下肚后,于晶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他那咀嚼的嘴终于能腾出来说话了,拿着绿色啤酒罐和季衍桌子的一碰:“来兄弟,喝一个!”
季衍也端起来,两个罐子轻轻一撞,发出一声清响。
他仰头喝了一口,大麦啤酒的醇香自口腔蔓延到喉间,整个口腔方才的油辣味被洗涤一空,带着酣畅淋漓的冰爽。
于晶道:“爽!”
季衍轻轻晃了晃罐子:“嗯,我也觉得。”
在热气腾腾的火锅中与发小一起喝酒畅聊,这钟感觉真的不错。
于晶几杯酒下肚,打开话匣子,脸上醉得通红,嘟嘟囔囔地开口:“我要红了,红了。”
季衍顺着他的话说:“嗯,你要红了,等过阵子一上映,你于晶的名字到时候就家喻户晓了。”
于晶半是兴奋半是憧憬,眯着眼睛道:“那我爸我妈以我为荣。”
季衍拍了拍他肩膀:“嗯,没错,爸爸以你为荣。”
于晶笑:“去你的。”
于晶又喝一口:“你最近怎么样?”
季衍靠在放松靠在椅背上:“我还行。”
于晶看着发小没骨头似的向后靠,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向后倒去:“对了,前阵子你不是让我找医生,傅斯渊去看了吗?”
“看了,他挺.好的。”
除了一个劲说自己是二房,还经常用一幅造作矫揉的姿势叫‘哥哥’外,其他都挺好的。
虽然他不懂傅思渊那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
凑合过吧,还能离怎么的。
季衍想着,心里嫌弃,唇角却不自知地勾起。
他身形懒散地靠在椅上,脸上因灯光而显得莹润,连眸子里都带着些细碎的光,像是黑曜石一般点缀在眼中,脸上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笑意。
于晶心里啧啧两声,心说有了爱情就是不一样,看起来更好看了。
正说着,季衍电话响起。
他接听:“傅斯渊。”
傅斯渊声音沉沉:“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来接你。”
季衍坐起来,现在都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外面华灯初上,霓虹灯一一亮起:“你别来接我了,我把于晶送回去后自己就回来了。”
傅斯渊坚持:“我来接你。”
于晶坐在一边双眼发亮,嘴里起哄:“来来来,让他来。”
瞧瞧,结婚了就是不一样。
季衍笑看了他一眼:“行,你过来吧,我给你发个定位。”
于晶在那里啧啧:“我好像一只走在路上却被人突然踢了一脚的狗。”
被活生生地塞了一嘴狗粮。
这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傅斯渊那里低压弥漫,脸上浸上了一层寒霜。
哼!
放着他这个俊美的二房不看,猫孩子也不爱,就和别的野男人出去吃饭。
还一吃就是一下午。
公司别人下班了,就李北和傅斯渊待在一起。
李北见傅斯渊一会满脸郁闷一会目光阴沉,便安慰地拍了拍傅斯渊的肩:“有聚会是正常的,我爱人下班后也和好友去逛,你看开些。”
傅斯渊看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开口,心里嗤笑一声。
这人是个独守空房的,他可不是。
明明季衍以前回来就只和他腻腻歪歪地待在一起,两人还抱着猫孩子和狗孩子玩,别提多甜蜜了。
傅斯渊觉得不能让这人误会下去,他得澄清这事。
傅斯渊正色又满是认真地开口:“我先生每天准时下班,天天和我待在一起。”
当真是黏黏糊糊腻腻歪歪,就像把粘稠的蜜投入漆中,一刻也不分离。
就他这脸,被季衍都亲了无数次了。
嗨呀,这块皮都亲薄了。
李北看着突然用手摸脸的傅斯渊,不由得摇了摇头。
傅斯渊放下手,冷静开口:“你为什么摇头?”
他所言句句属实。
李北用一副‘虽然我知道你在撒谎但还是理解索性就假装相信’的样子看着傅斯渊。
傅斯渊:.
这原身的朋友着实讨厌!
*
季衍和于晶从店里出来。
于晶今晚喝了不少,风一吹酒上头,整个人晕乎乎的,他大着舌头道:“季.季衍,地.地震了,你.赶紧跑。”
天旋地转东摇西晃,这震级起码得是六。
季衍把人拽住,他喝的少,现在目光还清明。
“没地震,你喝醉了。”
于晶眼睛都喝红了,被人一拉就动弹不了,整个人挂在季衍身上。
在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树阴下,车窗降下后相机头部显露出来,里面的人缓缓按下快门。
季衍似有所感,移着视线去寻。
傅斯渊开着白车过来,老远就看到有人挂在他道侣身上。
他当即下车,脸色漆黑。
季衍看着傅斯渊突然出现,收回视线笑道:“你来的还挺快。”
他和于晶就只在外面等了几分钟。
傅斯渊瞅了瞅醉迷糊的人,不大高兴地扶住,就是和这人去喝酒了。
他低头略带嫌弃地看了看,都醉成这个样子了,干脆让季衍丢这算了。
季衍开口:“咱们先把于晶送回家。”
傅斯渊:“.好。”
淦!
这头和嘴怎么就不听使唤了。
等把于晶送回去了,季衍和傅斯渊也回到了家。
门一打开,两只猫崽蹲在玄关处,尾巴直直地朝天竖起。
季心心是那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蓝猫,经过几天的熟悉现在倒是不往角落里缩了,大着胆子站在门口欢迎。
白猫季爱爱依旧是那副很高傲的模样,舔着自己的毛意思意思地叫上一声。
最热情的就是宝贝。
萨摩耶连蹦带跳地来到季衍身边,伸后尾巴摇的像个螺旋桨。
两只前爪扒拉着裤腿,哼哼唧唧的撒娇转圈圈。
不得不说,回家看见这一屋子毛茸茸心情都变好。
季衍伸手揉了一把狗子的脑袋,再在两只猫身上各摸了一把,皮毛各个油光水滑手感极好。
宝贝还想被摸,踮起前爪用头拱季衍,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季衍的手,季衍失笑:“我先去洗澡,等一会再和你们玩。”
傅斯渊把这雪白大狗的做派收入眼中,瞪了眼他两个不成器的猫孩子。
没眼力见的,真是一点也不像他。
季衍好不容易把狗子安抚下,低头去脱身上衣物,吃了火锅身上沾了一身的味。
傅斯渊过来,手指触上扣子给他解开:“你想要哪件睡衣,我去给你拿。”
季衍:“先不穿,我去洗个澡。”
他抬起手臂嗅了嗅,一身的火锅味。
领口的扣子被解开,一截精致的锁骨露出来,冷白又润泽。
傅斯渊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他舔了舔唇,视线都移不开。
季衍拽了拽脖颈间的红绳:“你帮我把这个取下来,我一会洗澡,沾湿了穿衣不舒服。”
傅斯渊费力挪开视线,见到那红绳后蓦地笑了。
他原本还想着怎样去换一个,现在看来竟然是全不费功夫。
手指轻轻一拉,那个碍眼的项链已经取了下来,傅斯渊牢牢地攥在手心,面上去带着笑容:“你去洗吧,一会我给你把衣服拿过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季衍去了浴室,接着从卧室里锦盒中取出另一个。
同样的红绳捏在手里,坠子在眼前晃。
傅斯渊略一对比,发现看不出什么差别来。
他勾着唇将自己送的坠子放好,扬声道:“你的项链放在睡衣上了,一会出来记得带。”
那可是他送的。
浴室传来季衍模模糊糊的声音。
傅斯渊唇角一勾,把原身送的项链拿在手上把玩。
瞧瞧,到最后季衍戴的还不是他送的,这个项链现在就要被扔了。
啧啧啧啧啧.
傅斯渊带着得意的笑容,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挑剔着,这成色一般,样子也一般,这玉还带着温度一点也不沁凉。
等等,温度。
傅斯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喉结滚了滚。
他眼神飘忽,动作缓慢地把坠子拿近,做贼一般的凑近,轻轻地嗅了一下。
这种坠子贴身戴着,上面沾满了气息.
傅斯渊心里砰砰乱跳。
他猛得拿远。
淦!这破坠子应该扔了!
傅斯渊咬牙欲丢,可指尖愣是像粘在上面一样。
傅斯渊又顿住了。
他又凑近,像是嫌不够,掌心牢牢攥着,抵在鼻尖闭眼深深嗅闻,手背上青筋凸起关节大力有些发白,脸上出现一种近乎迷恋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傅斯渊才将坠子拿开。
他脸上有些恍惚,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餍足,又像是一只刚闻到香味的小狼,满足和贪欲同时交织在一起,神情晦涩。
傅斯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个坠子不能扔!
那勾践悬一苦胆于住处,每日一尝提醒自己不忘耻辱,他也合该留下物件来激励自己不断向上。
这坠子就不错,原身留下的东西,是耻辱是鞭策,是他奋发向上的动力。
姑且就将坠子就藏于衣柜,每日一闻,时刻提醒着自己还要再进一步。
没错,理应这样。
傅斯渊满意了。
他心满意足地把坠子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