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琰的招数如约而来,和穆煦在池家背后捣鼓的手段一模一样。穆煦的身世被营销号曝光,抹去了暨钶的故事,单单只讲述穆煦担任华金总裁,身居央企高位,却是欧洲财阀的亲子,痛斥穆煦狼子野心,呼吁群众警惕国外资本渗透。
邵峙行一把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把电脑放在红木办公桌上:“老板,咱们怎么反击?”
穆煦抬头,与怒气冲冲的下属对视,他说:“不反击。”
“不反击?”邵峙行不可置信地问,“他们现在骂你是卖国贼!”
“我知道。”穆煦说,“我不是。”
“你知道你不是有什么用!”邵峙行气得直想双手抬起晃晃穆煦脑袋里的水,“他们不知道,外面的十四亿人不知道。”
“他说的是事实,斯宾塞集团的执行总裁是我妈。”穆煦说,“可惜我爸的故事不好讲出去,不过就算讲出去,也翻不了盘。”他笑了笑,安抚邵峙行道,“这阵子不给你派活,回去跟邢泱享受二人世界吧。”
“我都快失业了哪有心思享受。”邵峙行没好气地说,“反击这个事也是邢泱的想法,他愿意免费提供方案。”
“替我道一声谢谢。”穆煦说,“我四年前回国的目的,就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到现在我已经坐了整一年,也算实现了梦想。”
邵峙行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皱起眉头:“你要走?”
“有这个想法。”穆煦说,“你去把门关上。”
邵峙行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谨慎地说:“你真要走?”
“全网都知道我是欧洲财阀的儿子,昨天的趋势是话题前三。”穆煦说。
“现在是全网话题热度第一。”邵峙行纠正道。
“好吧,第一次这么出名,有点不习惯。”穆煦说,“为了避免好事者进一步深挖,把金龙船舶和当初任命我的周部长牵扯进去,我打算引咎辞职,辞职书我已经写好了。”他转了一下屏幕,展示给邵峙行看,“按池琰的计划,华金的下一任总裁不出意外的话是一个傀儡,君韬可能在三年后走马上任。”
穆煦说:“你的归属我已经和周部长谈过,后续他会成为你的直属领导,你直接和孟秘书对接。”
“我不关心我怎么样。”邵峙行说,“我去哪都能活,问题是你怎么办?”
“我回家。”穆煦说,“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家看看。”
“你甘心吗?”邵峙行困惑地说,“三年前我离开天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调查记者这么难做,我何必死磕。”
“我干了一年多的娱记,我不甘心。”邵峙行说,“因为你的庇护,我再次成为一名调查记者。”
“以后的路,周部长会庇护你。”穆煦说,“不甘心又如何,对比我家人的安危,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真的微不足道吗?”邵峙行问,“微不足道的话,你为什么离开悠闲自在的伦敦,隐姓埋名回国?”
穆煦被问得心中泛起恼怒,他有一名优秀至极的下属,这也代表了他要忍受下属的敏锐和直言不讳,他说:“我不想反击。”
“为什么?”邵峙行问。
“因为我不想把过去的一切展示给陌生人看。”穆煦说,“我认输了,你明白吗?我爸爸打不过池琰,我也打不过。”他的语气极其冷静,内容却颓丧,他耸肩,“无论如何,上面不可能允许外国财阀的儿子坐在这个位置上。”
“比起被辞退,”穆煦说,“我更偏好主动离职。”
听罢穆煦的解释,邵峙行冷静了些,他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我去提离职。”穆煦说,“流程走完估计一周,然后我就回伦敦。”
“……”邵峙行怔愣半晌,塌下肩膀,叹了口气,“好吧。”他情绪低落地将电脑抱进怀里,“谢谢你给我一份工作,谢谢。”
“不用谢,本就是各取所需。”穆煦说,“你会成为一名伟大的调查记者。”
邵峙行恹恹地点头,趿拉着步子走出办公室,阚梦然站在门口,眉头紧皱,她踩着高跟鞋踏进办公室,问:“你要辞职?”
“……是的。”穆煦说,“怎么?”
“斯宾塞在国内有分公司吗?”阚梦然问。
“应该有。”穆煦不确定地说,“但业绩不太好。”
“那我周一和你一起提离职。”阚梦然说。
“央企稳定且待遇好,你为什么离职?”穆煦问。
“你不干我也不干了。”阚梦然说。
穆煦愣住,说:“你不要耍性子。”
“谁耍性子。”阚梦然表现得比穆煦更冷静,她伸手拿过穆煦左手边的茶杯,走到饮水机旁注满热水,端给穆煦,“三年前我进入华金做行政助理,你那时候还没有秘书,如今你是总裁,我是你的秘书,你是我遇到的脾气最好的老板。”她捞一把椅子坐在穆煦对面,“后面换一个新老板,我不确定能不能忍受那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不如赶紧辞职换下家。”
穆煦沉吟片刻,说:“如果你执意离职,我可以为你写一封斯宾塞中国区的推荐信。”
阚梦然弯弯眼睛:“等我进了斯宾塞,说不定咱们以后还有机会一起合作。”
“预祝你前程似锦。”穆煦说,“推荐信我周末写。”
“好的。”阚梦然笑嘻嘻地说,“周一我帮你收拾东西。”
穆煦环顾四周,说:“我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您这确实干净。”阚梦然说,“啥也没有。”
“……”穆煦从阚梦然平直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揶揄,他双手搭在键盘上,说,“我要继续写交接文档了。”
阚梦然站起身,朝穆煦挥挥手:“有事叫我。”
穆煦点头,看着阚梦然走出办公室,门关上,他一人呆坐着看窗外的天光一点一点暗下去。偌大的办公室,过分安静,穆煦拨弄一下笔筒旁的粉色毛线兔,兔子碰了碰翻糖天鹅,两个小动物挤挤挨挨,亲密无间的模样。
“你为难他干什么?!”池君韬头一次跟池琰着急上火,“穆煦什么都没做,他对我很好。”
“如果不是他,你用得着出去住?”池琰说,他不明白池君韬激动的情绪从何而来,“如果不是他,哪里传出的包养谣言?”
“谣言不是他传出去的。”池君韬说,“他什么都没做。”
“问题就是他什么都没做。”池琰说,“如果他对你好,为什么不澄清?”
“我又不是吸血虫。”池君韬气急败坏地说,他跟池琰讲不出个所以然,转身走到玄关处,弯腰换鞋。
“干什么去?”池琰问。
“出去消气。”池君韬说,他系上鞋带,推门离开。
池佑小声说:“这次君韬气性不小。”
“小孩子脾气。”池琰说,他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阳台拿起喷壶,透过玻璃看楼下。
池君韬走出单元门,拉开路虎的车门坐进驾驶室,打一把方向驶出小区。他漫无目的地开车,无处可去,驶上环路转了几圈,开到曹瀚洋楼下,砰砰砰地敲门。
“又咋了?”曹瀚洋打开门,“我等会儿有事。”
“什么事?”池君韬问。
“约会。”曹瀚洋说,“我昨晚喝酒认识了一个辣妹。”
“你忘了你上次差点被泼汽油的事了?”池君韬说,“我跟我爷爷吵架了。”
“……那可是池琰。”曹瀚洋侧身让开通道,“你跟他吵吵啥?”
“他要搞穆煦。”池君韬越过曹瀚洋,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啊。”曹瀚洋说,“这不很正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