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池君韬开始实习,穆煦的生活终于恢复到原本的节奏,早上和池君韬一起到华金大厦楼下,并肩踏进电梯,池君韬在二十二层办公,穆煦到二十六层。一天的辛勤工作后,池君韬在地下车库等穆煦,两人一同回家。
“今天怎么样?”穆煦拉开车门坐进后排座位,池君韬接过穆煦的手提包放在腿上,说:“还行,遇到个熟人。”
“哦?”穆煦关上车门,“回家做饭还是去外面吃?”
“累了,在外面吃吧。”池君韬说,“想吃火锅了。”
“我知道一家潮汕牛肉火锅不错。”穆煦说,“杨哥,找找附近有没有店。”
“好的。”杨炳说。
“明珠峰会之后咱们去大理接的那个记者,叫邵峙行是吗?”池君韬问。
“你找他有事?”穆煦看向池君韬。
池君韬面不改色地说:“我在网上看到一篇新闻,津大学生跳楼,主笔记者的名字是他。”
“两年多的报道了,你怎么会看见?”穆煦说。
“穆总,找到一家评分不错的火锅店,离这三公里多。”杨炳说。
“可以。”穆煦说。
杨炳发动汽车,池君韬说:“我今天遇到一熟人,跟他聊天的时候提到的。”
“哦,你们聊得挺深入。”穆煦说。
池君韬见穆煦不打算解释,眼瞳深沉,问:“邵峙行在华金做什么?”
“他是调查记者。”穆煦说,“在华金做一些风控合规类型的工作。”
“哦。”池君韬说,他没有冒然质问穆煦,他和穆煦的关系还没有牢固到让他如此糟蹋,他掌握的消息大多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万一误会了穆煦,他得后悔到跳河。
“如果你是指池易成的事。”穆煦说,“邵峙行确实参与了。”
池君韬愣住:“啊?”
“池家是华金合作的重要客户,池易成牵扯到刑事案件,邵峙行作为风控部门的职员,有义务查清楚整件事。”穆煦说,“你觉得呢?”
“……确实。”池君韬说,他的眼神落在前排座椅下的一小块漆黑角落,从穆煦的角度看不清池君韬的表情。
红旗轿车停在火锅店门口,穆煦对杨炳说:“杨哥,一个小时后过来接我们。”
“好的。”杨炳说。
穆煦转身朝火锅店走去,他问:“你今天遇到的熟人是谁?”
“月贝地产老板的小儿子。”池君韬说。
“他性格怎么样?”穆煦说,“性格好的话,你跟他交个朋友也不错。”
“已经加微信了。”池君韬说,“性格……就那样,脑子不大聪明。”
“听话就行。”穆煦说。
店员领着两人走到窗边的位置,穆煦坐下,拿起菜单:“锅底选菌汤和牛油,配菜你选,我都行。”他将菜单递给池君韬,“我要一壶西瓜汁。”
池君韬接过菜单,按照自己和穆煦的喜好勾选配菜,他执笔边勾边问:“你给苜蓿浇水了吗?”
穆煦反应了一下,说:“没有。”
“我明天去你办公室浇水。”池君韬说。
“……”穆煦沉默一会儿,说,“我让梦然把它送你工位上。”
池君韬入职之后在法务部拥有一个单独的工位,他托着腮帮子说:“梦然姐送你的礼物,你送给我,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穆煦说,“你送她一个礼物作为回礼。”
“为什么要我送。”池君韬说,“我送你礼物,你再送给梦然姐。”
“击鼓传花啊。”穆煦没好气地说,“你直接送给她,就当跟她交换礼物了。”
店员双手端一口鸳鸯锅放在桌子中央,池君韬伸手摁在桌子侧面的控制器上调大火力。穆煦说:“马上国考了,你报名了吗?”
“报过了。”池君韬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做题。”
穆煦皱眉,回忆池君韬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比起刚被他领进来那会儿确实老实许多,不怎么出门,经常窝在家里,不是在书房闷着,就是在厨房研究新菜品,不知道的以为池大少准备考新东方。
“有把握吗?”穆煦问。
“一个萝卜一个坑。”池君韬说,“不成问题。”
穆煦盯着手机屏幕念道:“十一月二十七号笔试,地点……那天我送你去考场。”
池君韬难得扭捏,说:“我自己去。”
穆煦看向池君韬,眼神充满疑问。
“我不是小孩子了。”池君韬说,“我自己去。”他感到羞耻,虽说口头上他经常被穆煦占便宜,但真的送他去考场,这也太奇怪了。
“好吧。”穆煦没有坚持,“考完之后别玩太疯,记得来公司上班。”
“我知道。”池君韬说,“我跟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
穆煦斜睨他,明晃晃不相信的模样。
池君韬鼓鼓腮帮子,低头吃碗里的牛肚,小声辩解:“爱信不信。”
锅里的牛油沸腾,穆煦拾起公筷往锅里下肥牛和羊肉,池君韬说:“帕萨特修好了。”
“花了多少钱修的?”穆煦问。
“万把块,我让师傅把车整个儿检查一遍。”池君韬说,“能修的都修了。”
“你打算开多久。”穆煦说。
“万一你以后要开呢。”池君韬说。
“我破产那天开。”穆煦说。
池君韬耸肩:“谁知道。”他站起身,“我去拿小料,你要什么?”
“花生碎、芝麻和辣椒面。”穆煦把碗递给他,“谢谢。”
池君韬端着两只碗走向小料台,穆煦望着池君韬的背影,三个月足以养成一个习惯,池君韬是个足够聪明的人,他知道如何讨穆煦的欢心,他也走到了除穆煦家人外离穆煦最近的距离。
他是穆煦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情人和朋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话题。穆煦的情人大多与工作无关,像李弘扬那样的情人,穆煦曾有一打名片,他们予取予求,新鲜感流失,穆煦身边只剩下李弘扬一个人。
穆煦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梦里的暨钶问什么时候放他走。
“想什么呢。”池君韬把盛满花生碎和辣椒面的小料碗放在穆煦面前,“你周末有安排吗?”
“有。”穆煦说,“你呢?”
“在家复习。”池君韬说,“你去哪?”
“朋友家。”许久没有去李弘扬那里,穆煦想着明天买什么礼物去见情人。
池君韬意识到“朋友”一词的深意,夹起一块肥牛放进碗里,低头吃东西。
两人对坐吃饭,偶尔围绕菜品的味道闲聊几句,穆煦率先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
“我也差不多。”池君韬说,“上个月报名的时候,我报的国资委。”
“嗯?”穆煦看向池君韬。
“国资委直管华金。”池君韬说。
穆煦表情倏忽严肃,他问:“你想要华金?”
“我爷爷退休之前,就在国资委。”池君韬说,“我只是走我爷爷的路子。”
穆煦听到池琰便觉得厌烦,他说:“随便你。”
池君韬见穆煦的反应,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又不知道该怎么和掌握的信息联系起来,他说:“你不喜欢?”
“跟我没关系。”穆煦说,“你有本事就当我的老板。”
“我努力。”池君韬当做穆煦不喜欢被他压在头上,喜滋滋地给自己加油。
穆煦想的是其他的事情,池君韬像第二个池琰,野心勃勃、意欲开疆扩土,为利益可以铲除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人。穆煦既厌恶又佩服这样的人,他的视线落在池君韬身上,轻笑一声,多半是嘲笑自己的天真,老虎永远是老虎,骨子里透出的贪婪残忍,不会因为所谓的朋友收起锋利的爪牙,亦不会低下头颅被驯服。
然而就是这样的不逊,让穆煦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