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外面玩一圈, 哪怕她只是在邵嘉绫的副驾上坐着,等到再回家时,疲惫感也会陡然扑面而来, 让她一步也不想动。只要出门,就会觉得累。

  奚白好不容易洗漱完,靠在床头给周知敛发消息。

  奚白:小周同学,今天拉你出来当了次挡箭牌,汇报一下~

  周知敛大概是手机就在身边, 回复的很迅速,发了条语音过来:“看来枝枝你最近又有桃花了?下次可以不用跟我说, 毕竟我之前可拿你挡了好多次。”

  只不过, 他的呼吸声似乎不太平稳, 慌慌张张的。奚白询问了句,他却低低地说了声没事,刚有东西突然掉了。

  奚白深信不疑。

  当初两人在国外结识时,双方都恰好处在自身的困境中。她痛苦于背叛与不被爱,周知敛则沉溺在失去灵感的绝境里, 或许还有点其他原因, 但他没说过,奚白便也没问。

  年纪相仿,来自同一个地方,又恰好有着类似的经历, 很快两人便熟悉起来。在异国他乡的互相帮扶,是难以忘怀的, 除了各自的职业, 奚白和周知敛几乎从不说起关于自身的事情, 只聊聊电影的读后感, 就像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不提前尘,只叙当下。

  时不时,还拿对方来当桃花。

  这段友谊就这样奇异地走过了两年。

  周知敛忽然问她对这次的桃花怎么看,两人偶尔也会聊聊这样的话题,奚白没有多想,漫不经心地笑笑:“不过是朵烂桃花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句话说完,那头的周知敛松了口气。

  “你每次都说是烂桃花,什么时候能碰见你的正缘?”他笑起来,声音依旧清和开朗。

  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挂了电话后,林颜又打过来。

  在赛车场时,奚白给她把事情简单讲了几句,一下子勾起了林颜的好奇心,偏偏那时候她还被前男友上司逮着小辫子加班,愣是等到回家才能急急忙忙打电话过来八卦后续。

  后续?

  像闻祈年那样骄傲的男人,知道她有了发展对象后还会有什么后续。总不能是像电视剧小说里那样撬墙角吧。

  那样就不是闻祈年了。

  林颜对此有不同的看法:“那他为什么还几次三番的来找你,你可得理智点呀宝。”

  “他大概是不甘心吧,毕竟分手是我提的,他觉得丢了面子,想找回场子?”奚白不在意地分析着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闻祈年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哪次是被女人分了手的,自然是不甘心。老话说的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不过说认真的。”林颜跟她打趣几句后,正色道:“你是真的对闻祈年释怀了吗?”

  奚白也没开玩笑。

  “当然。”

  如果说两年前刚去国外那会儿,那她确实是一直在介怀这件事,在意她再多的喜欢也比不上前人留给他的印象深刻,或许都没在闻祈年的心里划过一丝痕迹。过不去站在台上看清丛桢时,她甚至能接受自己只是个替身了,可这样却仍旧得不到他一点半点的真心的这道坎。

  后来大抵是在黛西娜的开解下,她决定不再钻牛角尖想这个事情。

  而可能又因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记忆本能地会选择将这段糟糕的经历踢出去,包裹起来。时间久了,哪怕是她努力地想要去回想这件事,都如同蒙上了一层雾,不那么真切清晰了。

  对丛桢的“恶劣”也不过是她触到霉头罢了,她不来刻意招惹,奚白也不会想浪费时间在丛桢和赵宝珠身上。

  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呢。

  不爱即是原罪。

  *

  公寓楼下。

  黑色的库里南随意地停靠在花坛边,男人推开车门,反手关上。

  这儿不管什么时候仿佛都充满了烟火气息,这个点了,仍有万家灯火和带着小孩,狗散步的家长们。

  闻祈年单手松开领口的扣子仰头望向高楼,下颌随着这个动作紧绷起来,性感的喉结眼眸微沉,嘴角紧抿绷成了一条直线,明明是懒散地倚在车边,却给人一种浑身紧绷着的感觉,充满低气压

  闻祈年掀起眼眸,再次望向那个亮着灯的阳台,轻薄的纱帘被风撩动。他低头拿出手机,拨出了奚白的新电话号码。

  他让宋均查来的。

  下一秒,机械女声提示:“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她连这个新号码都不忘拉黑他。

  闻祈年气笑了,握着手机朝车门上狠狠踹了一脚,发出闷声巨响,路过的住户见状忙不迭地加快了步伐,目光却忍不住朝这个样貌俊朗的男人多看几眼。

  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余光瞥到有个小孩坐在花坛边上看着他。

  闻祈年看过去,那小孩看的起劲,脖子上挂着个老年机,他还眨了眨眼,问他:“叔叔,你怎么不踢了?”

  “......”闻祈年微眯了下眼,忽而勾唇笑起来,走到他面前指了指自己那辆黑色的库里南,语气中透着点微妙的诱惑:“小孩,叔叔跟你商量个事。”

  这小孩瞧着他,还挺傲娇:“你说说看?”

  闻祈年默了一秒:“你把你的电话借叔叔用下,叔叔把车借你踢两脚。”

  “不然送你也行,怎么样?”

  .....

  这回电话甫一拨出去,便被接通了。

  连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喂?”女人声音娇柔慵懒,应该是已经躺下休息了。

  听到她声音的那瞬间,闻祈年莫名喉间发哽,酸涩难耐,像是一块苦涩的柠檬堵在那。在此之前,闻祈年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连给她打电话都这么难。

  原本想问的话到嘴边还是作罢,喉结翻滚了滚,最后开口:“我们聊聊。”

  奚白跟林颜聊完天,已经准备睡下了。刚闭上眼,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乍一听到男人的声音她还有点迷楞,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不耐地蹙起眉头,闷闷地问了声:“你谁?”

  楼下,闻祈年面色一顿,手指略微收紧,指节泛白,“我,闻祈年。”

  这么几秒,奚白也清醒了不少,从床上爬起来,被人吵醒后的语气不是很好:“我们不是已经聊完了吗?”

  在床上坐了会儿,她下床穿鞋走到阳台上,一眼便看见楼下的男人。

  倒不是她眼神好,只是闻祈年那宽肩窄腰的好身材确实惹眼。

  路过的狗都要瞅他两眼。

  隔着远远的距离,男人穿着白衬衣黑裤子,衬衫领口敞到第三颗,锁骨半遮半露,袖子也随意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流畅的精瘦小臂。他靠在车门上,垂着头,手举在耳边,似乎握着个很小的东西。

  什么手机,怎么那么小?

  像旺旺仙贝。

  闻祈年一愣,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聊过。

  奚白居高临下地睨着那道身影,“两年前,青城市酒店。”

  两年前。

  闻祈年喉咙一紧,五指忍不住收力,硌得生疼。仿佛察觉到什么,他倏然抬起头——

  女人穿着条黑色睡裙,另一只手托着打电话的手肘。夜风吹动她的裙摆,雪白的小腿在夜幕中格外明显。逆着光,闻祈年只能隐约看出她此刻姿态十分慵懒放松,周身气质妩媚又清冷。

  见他许久不说话,奚白没什么耐心了,拧着眉转身就要往房间里走,“还有事?”

  等了半秒,她就打算挂断电话。

  “是你让丛桢给我假的手绳。”

  奚白的脚步一滞,而后进屋拉上窗帘,动作一气呵成。她笑了声,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被拆穿而有任何的情绪变化,眼眸微勾:“所以呢?”

  她没有否认。毕竟这件事,稍微留一点心就能发现不对,只是闻祈年发现得早晚而已。没发现如何,发现了又如何。

  从没有听说过她处置自己的东西,还需要过问别人的道理。

  “真的呢?”

  “烧了。”奚白躺在床上,手机开着扩音器扔在一边,反问他:“你不是看见了吗?”

  “我处理自己的东西有问题吗?我并没有占闻总您一分一毫的便宜,当时应该都在那张卡里了,而那条手绳本来就是我的。”

  她轻抬手,细如削葱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隔着电话闻祈年也能想象出她笑意懒散的模样:“说起来,既然一直都没发现,为什么偏要求个真相。左右戴谁送的不是戴,您说呢?”

  她每说一句,闻祈年的眉眼就愈发森冷,到最后电话里男人压抑的呼吸极重,仿若在极力克制翻涌的情绪。

  闻祈年很敏锐地听出来,她意思是,那条红手绳是丛桢送的,跟她毫无关系。

  他忽地冷笑了声,握着手机转身就把口袋里那条红绳扔进了垃圾桶里,落地无声。

  虽然来的路上早有预料,但等真亲耳听到她的承认,那股无力和说不清的糟糕情绪还是病毒般,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蜂拥在脑海中,太阳穴青筋突突跳得又快又急,使得他整个人几欲撕裂。

  闻祈年咬着牙,字音从齿间挤出:“为什么?”

  他竭力压住危险的情绪,闭了闭眼,黑眸中光芒渐黯。

  奚白笑了笑,完全不care他的反应,慢条斯理地勾着唇:“闻总,你这样的反应,会让我出现你好像喜欢我的错觉。”

  闻祈年愣了下,沙哑低沉的嗓音从电话中伴随着电流声沙沙传来。

  “如果我说这不是错觉呢?”

  听到这话,奚白倒是来了点兴致,“哦?这是闻总上次晕倒的后遗症吗,大晚上的说胡话?”

  闻祈年舌尖用力抵了抵牙齿,他余光瞥见原本坐他车上的小孩下来了,站在旁边用一种很是稀奇的目光盯着他瞧,像是在看热闹。

  他下颚紧绷:“原来你知道。”

  知道他发烧晕倒,知道他的事情,却至始至终都不肯回复他的信息。

  甚至还撮合他和丛桢。

  “哦。”

  奚白立马改口:“不知道。”

  “你撒谎。”男人声音冷沉,凛冽的黑眸不再含笑,面色阴沉,“你还把丛桢推给我,给我们点赞。”

  说破就没意思了,奚白失了跟他胡说八道的兴趣,轻啧声,语气又恢复了冷冰冰的直白,慢条斯理地点开微信对话框,手指点击几下,发送出一条消息:“知道还问。”

  闻祈年想起那句漫不经心的嘲讽,喉咙堵涩:“我就那么不配得到你的信任?”

  奚白温柔笑,眼眸弯弯,倒映在手机漆黑的屏幕上,却泛着冷意。

  “你这是后悔了吗?”她笑,语气中是疑惑,也是讥讽。“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已经选定一条路,可而后就会后悔没有选另外一条。明明放弃了,之后却又会后悔,遗憾。”

  不过都是徒劳。

  何必呢?

  奚白莞尔,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是啊,你不配。”

  -

  二十分钟后。

  被指派去抽一个小时烟再回来的代驾小心翼翼出现,看向车门都被踹瘪的库里南,痛心疾首了几秒后,小声问道:“闻先生,现在走吗?”

  闻祈年指尖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星火灼烫手指,他却仿佛没有痛觉,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某一处阳台。

  这时,一辆银白色的轿车停在了他们面前,车门被推开。丛桢穿着条水清色长裙从车上下来,身姿款款,她柔柔地看向花坛边高大挺拔的男人,眉眼哀哀:“祈年,你是不是......”

  不喜欢我了。

  她刚想问,便瞥见旁边竖起耳朵的代驾,脸色微沉,咽下后半句。

  上前挽住闻祈年的手臂,声音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是她初见他时的模样,笑意盈目:“你喝酒了,我送你回去,好吗?”

  闻祈年收回手,避开她的触碰,目光很冷。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重重抵了下牙根,从那早已关闭上的阳台收回视线,掀眸看她:“又是她叫你来的?”

  丛桢咬了咬唇瓣,被他看似随意,实则强势到她不敢与之对视的眼神吓到了,轻点了点头。

  “是。”却又压不住心下的不好预感,悄悄抬眼,窥见他因怒意而更加幽邃的黑眸后,眼眸微动,垂着眼一副无辜茫然的模样,柔声:“她说很晚了,让我带你回家。”

  这话内涵的意思太过赤/裸/裸,仿佛有一巴掌响亮的抽下。

  夜色下,男人紧握的手指陡然松开。

  车钥匙丁零当啷地砸在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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