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很简单。”童挥厚满面郑重之色，向三位女真酋长看来，道：“以后，咱们的嘴里，还有心里，都不要再提出‘明军’这两个字了，只有‘我军’！”
“明军和我军，那……那不是一回事吗？”刘怀义（东海女真达乙麻赤）满怀不解。
赵尽忠（海西女真塔刺赤）道：“其实，是不一样的。‘我军’是咱们认为，自己是大军的一份子。明军，却是认为咱们自成一体，和明军不是一回事。所以……童兄弟，你是被今天，太子殿下那句，‘彼之英雄，我之仇雎’给吓住了？被崔莹的死，给杀鸡儆猴了？”
童挥厚却微微摇头，道：“不能说是吓住，应该说是警示。我读了华夏不少书，按照华夏儒家的观点来看，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对于咱们这些所谓的‘化外蛮夷’，应该以怀柔安抚为主。但是，大明太子殿下，却是主张彼之英雄，我之仇雎。你们说，咱们是女真的英雄么？”
“当然。”
“那就是了。太子当初没把咱们四个斩了，不过是因为咱们是投降的‘敌之英雄’，而不是死硬到底的‘敌之英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太子欢迎其他名族的英雄，为大明效力。但是，如果是坚决抵抗到底的‘英雄’呢？他就必杀之而后快了。太子殿下眼里是不揉沙子的，所以，咱们以后，不但要表面上看起来效忠大明，而且必须从行动上、从内心中，都无条件的效忠大明，否则，不知哪天，就会给自己乃至于族人，带来灭顶之灾啊！”
赵尽忠（海西女真塔刺赤），忽地心中一动，道“诶！童兄弟，你说，咱们这女真四卫，目前为止，一直没配备火绳枪和火炮，是不是太子在防着咱们一手啊？”
童挥厚摆了摆手，道：“恐怕太子不屑这么做。在我看来，那火炮就不用说了，听说得读书识字之人，严格训练才能做到，咱们女真人谁符合条件？总不能让你我去做大头兵吧？还有那长枪火枪组成的空心方阵，看起来简单，但真正要训练出来，没那么容易。咱们女真人，打仗不缺悍勇。但是，像其他军队那样令行禁止，恐怕很难做到啊！”
“那……那咱们就始终是鱼腩部队，赶不上大明其他部队？”
“那倒不是。”童挥厚道：“其实，咱们女真军的用武之地多着呢。比如高丽吧，多的是高山密林。这种丛林作战，其他部队的大兵团作战经验就不怎么管用了，更多的是靠个人的悍勇和对山林的熟悉。这种时候，太子不用咱们女真人，能还用谁呢？还有，敌军宁死不降，总要步兵登城吧？总要打巷战吧？这时候，也是咱们女真人的用武之地啊！”
“那就好！那就好啊！”
李思诚、赵尽忠，刘怀义长松了一口气，
李思诚道：“明天，就该打平壤了吧？蚁附登城，整好咱们女真人大显身手！”
“确实如此！我们东海女真，绝不落人后！”
“且看我们海西女真的手段！”
……
尽管“蚁附登城”，是出名的脏活累活。但是，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好！
如果没有战天斗地、不惧牺牲的勇悍，女真人如何在环境恶劣的白山黑水之间立足？
他们毫不介意，用鲜血和生命，换取荣华富贵，换取在大明的立身之基！
而且，还是那句话，女真四部，哪个归朱标直辖，哪个追随他那三个兄弟，还没定呢！四酋长内部有着很大的争竞！
四酋长尽皆跃跃欲试，对平壤之战充满了憧憬。
……
……
当然，事实注定让四酋长失望了。
高丽野战主力溃散，又有安州城破的前车之鉴在前，平壤不到一万的守军，哪里还敢硬抗？
翌日，平壤城的北门大开。
平壤军民百姓共十二万人，在西京留守林坚味的率领下，开城门向明军投降。
“太子殿下请看！平壤城池分内城、中城、外城、北城四部分，内城有五门，南为朱雀门，东为大同门……平壤的道路两旁，全被种上了柳树。有诗赞曰：紫陌春风细雨过，轻尘不动柳丝斜。以至于，我们高丽的西京平壤，又被称为柳京。现在，虽然是秋天，但这风景还是相当不错的。”
林坚味以及十几名高丽贵人，受命和朱标等人一起入城。
行走在宽阔的平壤官道上，林坚味小心翼翼地巴结着朱标，努力介绍着平壤胜景。
朱标却微微皱眉，道：“嗯？高丽的西京，平壤？”
“不！不！不！”林坚味好悬没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他之所以说“西京”，是为了和后面的“柳京”对应。之所以提“我们高丽的”，是因为，“汉唐有西京长安，北宋有西京洛阳，辽金有西京大同”，怕引起混淆。
没想到，朱标在这个问题上挑理了。
林坚味赶紧说：“是大明的！平壤现在，当然是大明之领土！”
“平壤本来就是我大明领土！平壤不仅是我大明之领土，还是我华夏之汉唐故土！”
“汉……汉唐故土？”
林坚味，乃是高丽有名的大歼臣。卖官鬻爵、阿谀奉承他最在行，但说到平壤的历史，还真是不怎么清楚。。
朱标道：“平壤当然是我汉唐故土！华夏商朝灭亡后，有殷商遗族箕子来到朝鲜，以平壤为都，是为“箕子朝鲜”。所以，平壤又有“箕城”之称。西汉初年，燕人卫满逃到此地，称“卫满朝鲜”，照旧以此地为都。汉武帝兴兵灭‘卫满朝鲜’，建汉四郡，平壤一带即为乐浪郡，为汉四郡的中心。后来，高句丽利用西晋衰落之际吞并了乐浪郡，始有“平壤”之称，为高句丽都城。后来，唐灭高句丽，和新罗以大同江为界，大同江附近难道不是大唐领土？林坚味，你总知道，大同江在哪吧？”
“就从平壤城穿城而过！”
“所以啊，连年征战，当初繁华的平壤，被打成了一片白地。大唐和新罗，在平壤隔江而治。本太子说，这平壤乃是汉唐故土有何不可呢？”
朱标说得这段历史，别说林坚味了，连读书不多的常茂都不甚了了。
他讶然道：“所以，今日咱们破了平壤。其实，是属于收复汉唐故土？”
“确实如此！”
朱棣忍不住插话道：“来日，史书上必将记上一笔：大明洪武五年，九月十七，吾等在皇兄的率领下，进入平壤，收复汉唐故土，跃马箕封！华夏好男儿，当如是！大丈夫，当如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