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望坡八十里开外。
军旗飞舞，鼓声震天。
秦汉两军方阵如棋盘的黑白子，密密麻麻遍布于这片战场。
值得王贲高兴的是，李左车大概是被杀父之仇冲昏了理智，他并没有利用博望坡的地势，龟缩在营寨里防守。
他也堂堂正正下令全军出击，迎战宿敌。
双方主将一声令下过后。
一场仇恨大战就此打响。
为了防御秦军那种射程超过三百步的复合弓，李左车特地给每个士兵发了一面木质盾牌。
在扛过几波箭雨后，到了汉军最期盼的短兵交战。
可谁知道，双方刚一碰上，就出现汉军一边倒的局面。
原因是...秦军实在太能打了。
要知道王贲现在统领的秦军，除了少部分是他麾下的虎贲军，其余大部分都是南越老兵。
李左车就算对军阵的指挥再巧妙，在绝对实力面前，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仇恨，李左车果断下令撤兵。
并且效仿他老子李牧，认真贯彻“守”字诀，利用博望坡地势高的优势，开始了龟缩模式。
首战过后，王贲命辛胜、蒙犽兵分两路，从南北进攻汉军大营，他自己则亲率虎贲军直面强攻。
连日交战下来，秦军虽有斩获，但战局进展寸步不前，令人好生苦恼。
碰上同样身为名将之后的这么一个敌人，王贲因“棋逢敌手”而感到庆幸的同时，也让他压力倍增。
用消耗战来拖垮汉军，以秦国的国力当然耗得起。
但嬴瑞丝毫不顾及王贲是他的舅舅，命他务必要速战速决，因为钱庄的银子快没了，必须早点占领南阳。
思来想去，王贲决定给皇帝外甥写一封军报，把战况所遇到的难题，好好汇报一下。
如果嬴瑞不顾及伤亡太大，王贲相信以秦军的战力，强攻之下定能把汉军击退。
.......................
咸阳皇宫。
时值三竿，春日暖阳正怡人。
得知嬴瑞今日回京，冯氏两姐妹昨夜相拥喜极而泣，聊了一夜闺房话。
今早鸡未打鸣，早早就起来沐浴洗香香、梳妆打扮。
然后这对盛装亮相的姐妹花，就带着仪仗和满怀期待，来到皇宫广场这里准备迎接嬴瑞。
可是...两姐妹等了半个时辰，却不见她们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回宫。
正要派人去打听，杨甝却先来到她们面前禀报。
“启禀皇后，启禀夫人，陛下因紧急战事，移驾太尉府。还请两位...”
................
嬴瑞前脚刚踏进阔别已久的咸阳城，还没来得及回宫跟家人好好团聚，后脚就收到王贲的战报。
读过之后，他眉头微皱。
立刻调头前往太尉府。
在研究过南阳郡的沙盘过后。
他终于理解王贲为何久攻不下。
除了因为博望坡地势高无法水攻的原因之外，那就是汉军的兵源总能及时得到补充。
而他们的兵源大部分都来自于夜郎奴隶，刘季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洗脑手段，竟然让这群夜郎人甘心赴汤蹈火。
王贲给嬴瑞送这份军报，无非是想请他来定夺两件事。
是不顾伤亡强攻，还是跟李左车接着耗。
嬴瑞想了想，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强攻是不可能强攻的，大秦的人口珍贵得很，死一个嬴瑞都会心疼要死。
接着耗也不现实，这场战目的就是为了银矿。
于是把自己的底线，向太尉府的各位“军议大臣”说了之后，问道：“不知各位爱卿可有良策？”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
才有官员启奏：“臣以为陛下可直接向刘季传达旨意，表明我军暂时只要占领南阳郡，刘季慎于军威，或许会委曲求全，主动退兵。”
嬴瑞一阵语塞，遂向杨硕使个眼色。
杨硕领会，当场解释道：“以刘季目前的态度，明显是寸土不让。若不然早在下战书之初，他就把南阳郡双手奉上。”
“啊！这...”
眼看群臣没办法献上良策，嬴瑞只能让他们先退下。
他一个人盯着沙盘，静静研究着该如何打这一仗？
杨硕怯怯问道：“陛下不如把韩将军从胡陵调来，他用兵如神...”
嬴瑞抬手制止道：“韩信擅长以少胜多，要是他来打这一仗，或许他能创下奇迹，但是朕要顾及王老将军的脸面啊！”
杨硕听罢秒懂，要是让韩信把王贲顶下来，这就向所有人说明，皇帝并不认可这位曾经灭五国的老将。
想到这，杨硕打圆场道：“那也是，也是。”
“其实并非王将军年事已高，而是李左车实在太难缠。”
“这点相信大多数同僚都懂。”
嬴瑞补充道：“还有一点，就是汉军后方的补给，也是我军无法速战速决的原因。”
“一个萧何负责军需，一个张良负责出奇谋。”
“王老将军碰上这么一群人，也是太难了。”
“传令，让王贲将军跟汉军先耗着。”
杨硕拱手道：“臣领命。”
说罢，转身退出军机堂，去传达皇帝的命令。
嬴瑞站在沙盘前研究了很久。
既然水攻行不通，他也想过用火攻。
比如诸葛亮的首秀之战，火烧博望坡。
但那都是罗贯中臆想出来的，真实的火烧博望坡，也不是诸葛亮叫关羽去给曹军放一把火。而是刘备为了迷惑夏侯惇，故意放火把营寨烧了。
可是李左车这厮特别鸡贼，似乎早就领教过燃烧瓶的威力，他把每座帐篷的间距拉得老长，这就让秦军无法做到火烧连营。
如果真要让汉营烧起来，那燃烧瓶的数量就得相当庞大才能做到。
该如何是好？
嬴瑞想破了脑袋，始终想不出破敌之法。
以至于他像个二愣子一样，自言自语道：“同样是穿越，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小说的主角那样，有个系统傍身，签到多少天系统送导弹，直接把汉军给轰成渣渣。”
……………
待在太尉府良久，嬴瑞终于想到一种破敌之法。
既然没有导弹，那就在关中找一块石油田，进行开采。
没错，嬴瑞要准备开发石油。
位置在哪里，上一辈他经常在关中溜达，还记得清清楚楚。
就在上郡的高奴县，旧长城附近。
（注：在蒙恬把匈奴赶出河套地区、修建长城之前，秦国为了防御北方游牧民族，早在延州就修建过长城。班固的《汉书》中有记载：“高奴有洧水可燃”）
据原历史记载，宋朝的沈括在读到“高奴县有洧水，可燃”这句话的时候。
沈括觉得很奇怪，“水”怎么可能燃烧呢？于是他就前往实地考察。
考察中，沈括发现了一种褐色液体，当地人叫它“石漆”、“石脂”，用它烧火做饭，点灯和取暖。
沈括弄清楚这种液体的性质和用途，给它取了一个新名字，石油。并动员老百姓推广使用，从而减少砍伐树木。
不止如此，宋朝发掘石油的妙用之后，还搞出一种战争大杀器，猛火油柜，类似现代的火焰喷射器。
由此可见，在那个没有钻井机的古代。宋代人获取石油的方式，是收集溢出地表的石油。
这也可以证明高奴县的油田深度，凭嬴瑞的手段足以轻松获取，不至于调集大量民夫，去挖个上千米的洞。
以前钢铁冶炼技术不成熟，没那个条件去开采石油。
现在就不一样了，在煤炭的帮助下，钢铁冶炼技术经过这七八年的发展，已经能造出一些大型的工业设备。
譬如螺旋钻井机。
这玩意是嬴瑞为了在南阳勘探银矿，以及用来挖井，命匠园这两年打造的。
另外，早在公元前10世纪之前，古埃及、古巴比伦和印度等文明古国，为了采集天然沥青，用来建筑、防腐、粘合、装饰、制药，在沥青湖无意间发现了石油，聪明的古埃及人甚至能估算油苗中渗出石油的数量，楔形文字中也有关于在死海沿岸采集天然石油的记载。
还有公元5世纪，在波斯帝国的首都苏萨附近出现了人类用手工挖成的石油井。
既然古代的歪果仁，都能把手伸到石油领域去。
那么拥有现代知识、并且拥有工业技术的嬴瑞，为什么就不能弄点石油来玩玩？
而且石油还有多种优势，它不像酒精那样，需要消耗大量粮食去酿酒，再去蒸馏提纯。
天然石油一旦开采出来，立马就可以当做燃料被点燃。
并且在燃烧的过程中，不止会产生有毒气体，还不会被水扑灭。
论优势，确实比酒精要好太多了。
等嬴瑞拥有石油之后，就可以学韩信抛粪退敌。
装在坛子里，朝汉营抛过去。
到时候瓦罐落地，石油四溅开来，再来上一支带火的穿云箭。
别说是火烧连营，火烧城池都不在话下。
要是运气不太好，钻不出石油。
那也没关系，嬴瑞还有一点火药的存货，数量足够把汉军炸得嗷嗷惨叫。
考虑到刘季随时有可能把胡陵前线的汉军主力调去保卫南阳。
因此，这件事嬴瑞必须马上行动。
从太尉府出来后，嬴瑞并没有立刻回宫，而是派人去给冯媛通知一声，今晚可能在匠园过夜，不回家了。
又叫来掌管“盐铁铜煤”的治粟内史左中丞司马昌，君臣二人就往匠园而去。
路上，司马昌好奇问道：“不知陛下突然唤臣前来，所谓何事？”
嬴瑞故意卖个关子说：“内史，如果这次朝廷勘探成功，你以后掌管的东西，可就不仅仅只有盐铁铜煤。”
司马昌闻言脸色略显惊讶，盐铁铜煤，无论哪一种都是民生大计，要么是国之重器。
“陛下莫非又发现一种类似煤炭的宝贝…”
“算是吧！不过朕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成功，姑且跟你透个底。”
“还请陛下告知是何新奇宝贝？”
“没什么新奇的，此物朕管它叫石油，常现于沼泽之中，形态粘稠、褐色，遇火则燃…”
司马昌皱起眉头道：“《周易》有载，泽中有火，上火下泽，莫非泽下之物就是石油？”
“正是此物。”
“如此说来，那岂不是又是一条民生大计，天佑我大秦啊！”
“内史也不必高兴太早，能不能发掘出来，量多不多，朕现在还不能保证。”
“那陛下欲让臣去发掘这个石油…”
“没错。不过在此之前，你先随朕到匠园去看一样东西。”
“……”
少顷。
君臣二人抵达匠园的冶炼坊。
这里有几台螺旋钻井设备，正在试验打洞的效果。
这种设备是嬴瑞提出设想，再由墨家亲手打造。
总的来说，这件能钻地三十米的“初代”钻井机，像是一件大型的红酒开瓶器。
钻刀是螺旋状，钻井时需要多人操作，像驴子推磨一样，朝同一个方向转送，钻刀就能轻易穿透泥土层。
要是往反方向推动，螺旋刀就会把泥土带出地表。
当然，想凭这件钻井机把石油给挖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石油一般大部分都在坚硬的岩石层底下，只有少量因为地壳运动才会溢出地表。
要是没有具备勘探功能的岩石钻孔机，休想在不翻土的情况下，获取到石油。
而这台钻井机的作用就是，它只负责勘探到岩石层即可，开凿岩石的任务则交给火药来完成。
岩石层下面一般都是翡翠和玉石的原石，要么就是金属矿，运气好的话就是石油。
看着钻井机在挖洞，又把洞里的土带出来。
司马昌颇感神奇，心里不由得赞叹：“久未在匠园当值，变化竟然如此神速？”
这时，接到通知的墨楚风风火火赶来。
两位“能臣干吏”到齐，嬴瑞就开始下达任务。
命令墨楚带着钻井设备，到高奴县去搭建油田基地。
又命令司马昌调集人手、资源，准备开采油田。
末了，夜幕已经降临。
嬴瑞索性住进办公楼挑灯夜战。
根据他上辈子看过的《武经总要》，他要设计一款军用的猛火油柜。
这玩样难度不大，通体由青铜打造。
具体操作是把粘稠的石油，提炼成纯液态的煤油，亦称猛火油。
火油装在油箱里，箱顶链接一个活塞装置，原理跟鸡毛风箱一样。
再向后拉动时，把箱里的火油通过管子抽上来。
向前推压时，把火油推出喷嘴。
喷嘴口再设置一个点火装置。
按照嬴瑞的预估，以目前的技术，猛火油柜的喷射距离，大约在5到6米左右。
他暂时还没想过让猛火油柜能用在野战中，但是用来守城，或者是装备到战船上，那无疑是如虎添翼。
次日天明。
忙活一宿的嬴瑞，才拖着疲倦的身体低调回宫。
殊不知刚踏进甘泉宫。
有个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主殿等着自己。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