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绾啧啧称奇：“我说你这酸儒，怎么没有丝毫文人风骨？”
“你们这些酸儒不都是常把士可杀不可辱，挂嘴边吗？”
叔孙通闻言，心头就像被刀扎过一般。
老夫自从觉醒“苟全属性”后，文人风骨早就被尔虞我诈的朝堂给磨干净了。
面对这般扎心嘲讽。
老贼依旧笑脸附和：“将军此言差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下身家性命都在将军手里，岂敢冒犯将军虎威。”
卢绾闻言面色缓和下来。
回想自己在沛县当地痞流氓的时候，整日混迹赌摊、偷鸡摸狗，处处遭人白眼。
那个卖狗肉的樊哙，还把本该属于自己的媳妇抢走。
就连现在跟着刘季做出一番事业了。
同僚之间也看不起自己。
如今被一个当过秦国高官、又是读书人的老头这般奉承。
使卢绾的虚荣心大大得到满足。
“哈哈…客气了，看在阁下献书的份上，本将这就放你入关。”
叔孙通还没来得及高兴。
又听卢绾板起脸说道：“不过…你甭想汉王能召见你。”
“为何？素闻汉王礼贤下士，在下曾当过秦国高官，如何见不得汉王？”
“似你这样的儒生，听说汉王在广纳贤才，都臭不要脸的去毛遂自荐。然而这些儒生大部分都是酒囊饭袋，毫无真材实料。”
“因此，汉王现在一听说是儒生来投，想都不想就喝令不见。”
叔孙通闻言若有所思，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就算汉王身边人才济济，他也不担忧得不到汉王的重用。
凭秦国的书籍，还有在秦国期间所掌握的见识和经验。
怎么也能混成汉王身边的重臣。
对卢绾拱了拱手：“多谢将军相告，在下入汉之后，定会安安份份做一个顺民。”
卢绾爽朗一笑：“哈哈…本将最看不惯那些沽名钓誉的读书人，阁下倒是有自知之明。”
扭头对功曹吩咐道：“先带他们入关安顿，派人把此事禀报萧国相。”
叔孙通与卢绾作揖告别，穿过关口的时候。
回头望了卢绾一眼，原本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变成凶相毕露，毒蛇一般的眼神满是杀机。
“卢绾，今日之耻，来日定加倍奉还。”
……………………
咸阳，太尉府。
忧心忡忡的蒙毅辗转难眠。
他并没有和其他官员一样，去灵堂外面跪着死谏。
而是选择和冯去疾一样，观望着失态发展。
担心吵醒枕边人，他轻手轻脚离开睡榻。
点燃一盏灯笼，来到室外踱步。
聆听着初夏的虫鸣声，倒是让他的心境安定了不少。
命仆人取来报纸，就在亭子里静静读起来。
脑海里同时浮现起数年前的回忆。
始皇帝三十七年。
伴驾巡游的蒙毅和李斯，突然被嬴政召见。看書喇
“臣参见陛下。”
“两位爱卿，朕感觉时日不久矣！”
“只怪朕当初轻信方士，胡乱服用金丹，如今想来…悔之晚矣！”
“否则…朕还能多活几年。”
蒙毅猛然抬头，便看见嬴政额头汗珠如豆，说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
“陛下！”
李斯刚想喊太医，却被嬴政阻止。
“朕有件事…得托付两位爱卿去做！”
“陛下请下令，老臣定然竭尽所能。”
嬴政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朕实话相告，朕并没有将舞阳赐死，而是把她藏在栎阳深宫。”
蒙毅闻言咯噔一颤，问道：“莫非陛下要她殉葬？”
嬴政笑了：“蒙卿，你错了…你常常只看到朕无情的一面。”
“却读不懂朕的内心。”
“舞阳乃朕的毕生挚爱，朕岂能让她殉葬。”
“臣愚钝失言，请陛下降罪。”
“言重了，蒙卿是何等脾性，朕岂会不知？“
“朕唤你来，便是要交代你…待朕殡天之后，择恰当时机，拥立舞阳为太后。”
蒙毅猛然劝谏：“恕臣不能遵命！”
“如果陛下将夫人托付于臣，臣定然会保她安然度过此生。”
“可若是让她成为太后，陛下此举无异于烽火戏诸侯。”
李斯也劝谏：“千秋史笔如刀，请陛下慎重！”
嬴政似乎料到蒙毅会有此反应。
语重心长的说道：“蒙卿，朕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压下自己真实的意愿，煎熬活了半生。”
“因此，朕希望在死之前，做一回真实的自己。”
“朕固然知道，二位都是为了朕的名声着想。”
“但朕告诉你们，朕才不管后世史书如何评价朕。”
“歌功颂德也好，遗臭万年也罢。”
“朕都不在乎。”
李斯忽然想起，拥立舞阳为太后，那不就等于要把皇位传给扶苏。
自己向来跟扶苏不对付，等嬴政驾崩以后，那自己岂不是要被扶苏撸下来？
思及此，李斯只能无奈作揖道：“老臣领命，要如何做，还请陛下明示。”
“很好，为了朝局安稳，此事需得等到当朝百官致仕以后，再颁布朕的赦免诏书。”
“……”
思绪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蒙毅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二三十年的夫妻，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妻子来了。
余氏柔声问道：“夫君为何不睡？”
“朝堂动荡不安，为夫无心入眠！”
余氏留意到蒙毅的手指，紧紧扣在报纸上的一条要闻上。
就知道蒙毅心里在想什么？
“夫君何必杞人忧天，依妾身之见，新皇既然把这些宫闱轶事，公诸于天下。”
“也是顾及到始皇帝的名声。”
“实话相告，妾身看到这份报纸之时，也深有所感。”
“如果换做夫君为了天下社稷，把我囚禁在深宫，妾身也会理解夫君的做法。”
“始皇帝也是人，也是有七情六欲。”
“夫君应该尊重始皇帝的选择，也不能罔顾先帝的重托。”
蒙毅回过身，把妻子的手轻轻握住。
欣慰道：“你说的没错，是为夫太过于墨守成规。”
“如今殿下已经为始皇帝赢取民间的正面名声。”
“纵然始皇帝罪在当下，功过是非，也自有后人评说。”
“为夫还有什么可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