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整, 盛琰把洛闻连人带行李地送到了B市机场。
他陪着洛闻办好了登机手续,然后卡着点地在目送着对方过安检之前开口问:“你那个舞蹈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录制?”
洛闻闻言,回头, 眨巴了两下眼睛, 没有立即回答。他只问:“你这是要礼尚往来吗?”
盛琰对此扬了一下眉毛, 说:“不然呢, 以怨报德?问了你的日期之后让你眼巴巴地着, 结果发现白期待了?”
“那我可真过分啊。”盛琰在仔细地琢磨了一下这个可能性之后咋舌说。
洛闻听着,有些脸红地纠正说自己没这个意思, 然后给出了一个具体的时间。
一个前一天他们会一起录制乐队节目的总决赛, 后一天会集体一起去参加一个男团打歌舞台的时间。
即洛闻在那个舞蹈节目上的首秀其实很赶, 也越发显得对方特意来看他演员初舞台的心意很珍贵。
反而是他自己,那几天本来就会待在S市, 算不上什么特意。
于是盛琰叹气, 觉得自己于无声中比洛闻矮了一头。
不过那样也不错, 盛琰转念想,因为洛闻那个舞蹈节目的录制地点就在S市的缘故, 所以他们到时候大概可以全队一起去给洛闻加油,排面至少能到位。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以及到了之后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盛琰温声说。
洛闻点头,没忘了在正式进安检之前小声补充, “《最佳演员》第一期正式上线的时候, 我会拉着许哥他们一起看的。”
盛琰闻言,失笑地应声说“好”, 兀自觉得自己和洛闻之间有一种特别的心有灵犀。
盛琰在从机场回到酒店的路上打开微信给窦琴发了个消息,说的是:【窦老师,您现在有空吗?要不我们在正式选角色之前先试演一下看看效果?】
窦琴本来今天是没空的, 但她一看发信人,还是以人为本地暂时搁置了其他事情,给盛琰回了个【好,见面的地点你定】。
于是盛琰临时变卦地跟出租车司机更改了目的地:“师傅,改开去市中心附近的那个广播电视大楼。”
那人应了声“好嘞”,调整了导航的同时,也颇为好奇地通过后视镜又看了一眼盛琰带着口罩的脸,最后大咧咧地开口说:“我其实自打你上车起就想说了,感觉你看着眼熟,像哪个很有名的大明星。”
盛琰闻言挑眉,觉得自己应该还没能红到让眼前这种看起来就不太会关注男团女团的中年叔叔也知道的地步,因而权当是客套话地听了。
他认认真真地回:“不至于,我一个刚出道没多久的小idol,叔叔你还能在看电视的时候见过?”
没成想那个叔叔思忖了几秒,真的在一个即将拐弯的路口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盛琰是不是?”那位试探性地问,眼看着盛琰有些意外地点头之后才沾沾自喜地表示:“嘿嘿,看来我这记忆力还不错。”
那人迎着盛琰略显讶异的眼神,解释道:“虽然叔叔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具体该怎么写,但我在家里的时候可没少听我女儿念叨你的名字,连带着家里的墙上都不知道贴了多少张你的海报。所以啊,我在看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你这身形、这露在外面的眉眼很像我女儿喜欢的那个大明星……”
那人在碎碎念地转达着他女儿对于盛琰的喜欢之外,没忘了自来熟地问:“这样,我不要你车钱,你下车的时候能给我签个名不?就,我女儿最近快过生日了,我想给她一个惊喜,而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送她一个你的签名能让她更惊喜的了。”
盛琰眼看着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觉无法拒绝地点头说了“好”。
之后的十几分钟车程里,盛琰被动地又听对方说了很多。
从对方因为干这一行,所以天天都得起早贪黑的出来开车,有时候真的觉得也挺难熬的。比如冬天的早上、夏天的正午时分,以及逢年过节的晚上。
说到了他那个读初中的女儿虽然也会想着追星和打扮,但其实学习成绩还不错,不说班里数一数二吧,考个普通的重点高中应该是没问题的。
说到这儿,那位自觉已经够心满意足了地表示:“虽然这对于那些望子成龙的家庭来说或许还不够好,但对于像我这种压根就没什么时间照顾她,天天只能给她点钱,让她在学校的食堂里头吃饭,也因为没什么文化,没法儿在学习上教她什么的爸爸来说已经足够骄傲了。”
盛琰听着,没有多想地问:“那您孩子的妈妈呢?每天也像您一样这么忙吗?”
没成想对方在听过他这话之后身形一滞地短暂僵硬了一瞬,最终略显含糊地回答:“她,也挺忙的。不过主要不是因为这个……”
盛琰见状,自知问错了问题地没有深究,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几分钟之后,那位在确认过盛琰不赶时间之后在中途停了个车,跑到路边的文具店里买了张像模像样的黏着各种立体图案的贺卡和水笔,然后一概递到了盛琰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麻烦了。
盛琰接过,想了很久,最终却只写下了寥寥几句。
概括起来无非就是To某某某,希望你在新的一岁也能继续好好学习,天天开心,以及,“你的爸爸其实很爱你”。
临下车前,盛琰坚持地扫了对方的二维码,并且在打车钱的基础上多转过去了二百块钱地表示:“可能得麻烦您给我的小粉丝多买一份生日礼物了。”
那位眼看着退钱不成,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是好地憋出来一句“她一定会特别特别高兴的”。
盛琰虽然也叛逆过,但他却始终见不得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哪怕对方和他只是萍水相逢。
因而他很快别过头去,短暂告别之后就步履匆匆地走远。
盛琰进教室的时候,窦琴已经在里面着了,因而他说了声:“抱歉,来晚了,不知道您在这儿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跟你前后脚的事。”窦琴不甚在意地回答,随手把自己带的第二份台本递给了盛琰。
盛琰接过,坐定,一目十行地浏览起了里面的内容,却意外的发现他手头上的这个剧本跟电影里面的很多细节都不太一样。
例如周雯和沈周的年龄、外貌、性格、说法方式云云。
大概是被改过。他想,照着他和对方的特征特意改过。
于是他沉默了一瞬,在读过全篇的剧本之后才开口,“这是您特意改的版本吗?”
被问话的人点头,于是盛琰短暂失语,过了几秒钟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地哑声说:“但我到现在为止其实都还没有完全考虑好。”
窦琴对此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地耸肩,回答说:“没关系,有备无患嘛。再者说,我总得提前想好,万一你像半个小时前那样主动找我说先试试戏的话,我该怎么跟你表现我的诚意吧?”
盛琰对此无法反驳,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感受到了对方是真的想和他合作演出这个剧本的真诚。
连带着方才他见到的那位或许跟妻子关系不太好,但是很爱自己的孩子的中年司机一起,一道成为了他选择这个剧本的助推器。
“先试着对对台词吧。”盛琰转移话题地说,声音有些哑。
他们最后一起选择了该剧本中矛盾冲突最集中的那幕对手戏。
——周雯跟友人说想要逃离这个家庭的通话被沈周于无意间听见之后,她破罐子破摔且歇斯底里对着沈周细数着她这些年到底在这个家里受过多少委屈,其中又有多少是来自于他的,并且表示自己真的一天也忍不下去了的画面。
坐在轮椅上的沈周听着,情绪由强装平静一步步走向崩溃,最终失态地回以恶毒与自私的恶魔低语。
两个人在确定过具体段落之后就没再说话地各自酝酿着情绪。
盛琰代入角色地手机里写下了很多对于某个人的气话,自觉已经找到大致状态了之后才抬眼,待着对方的情绪就位。
一声“开始”之后,教室里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骤然变冷。
上一秒还客客气气地对待着彼此的人,此时此刻就像是在看仇人似的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仿佛一下子就把温暖、向阳的教室变成了那个只能听见滴答水流的,黯淡无光且了无生机的厨房。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盛琰饰演的沈周坐在用椅子模拟的轮椅上率先发问,话里的用词是“为什么要”,而不是“为什么想”。
说明他其实知道对方想离开这个家的理由,只是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能克服那些理由,再熬一会儿地继续陪在他身边。
站立着的“周雯”用俯视的角度看着他,表情却是绝望的。她瞪大了的眼睛流露着的是即将满溢出来的难过。她说:“因为我在这个家里真的待不下去了。”
她走近了“沈周”,在那一刻再也顾不上什么禁忌地撩起了自己的衣服和袖子,给对方看自己身上那遍布着的伤痕。
其中有不少是跟沈知争吵、推搡的时候磕的,但更多的是她自己拿指甲掐的,或者是拿小刀划的。
她说:“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关心我的话,你就会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有多难熬。”
“因为你,我每天都得被困在这个冰冷且逼仄的家里,得时刻留神地注意你,别让你一不小心地就摔了,或者是害你情绪激动地又犯病了。但是谁说过我一句好呢?”
“你爸怪我,你爷爷奶奶怨我,连你外公外婆都说我是自作自受,”她说,咧着嘴角,扯出一个并不明朗,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凄凉的笑脸来,“说谁让我生下了你这么个不健全的怪物呢。”
“一个永远康复不了,甚至病情愈来愈严重、性格愈来愈阴暗的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假设在盛琰和人对戏的时候,洛闻坐在边上的话,他的表情应该是:QAQ(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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