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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最新] 尾声 你知道我爱你么?

  夜云堆砌, 一层一层盖住天际,凛风刮过成排的行道树,枯枝死寂地震颤。路灯立在树旁,昏光一直烧到路的尽头, 灯下雪花飞扬, 密密匝匝, 沿着风的方向急驰而过。今年冬天,绛城还是第一次下雪。一切雪景飞快倒退, 国产长安窜在马路上,一路绿灯, 跨年夜的街道张灯结彩, 却罕见人影。

  彭朗跨进急诊部,眼睛四处搜寻指示牌,脚步有一瞬间彷徨。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 孩童时的记忆如同潮水, 汹涌而至。

  彭郁哗啦一声掉进冰窟窿,伴随一声惊叫。冰面持续开裂, 咔嚓咔擦,裂缝曲折,从水库边缘急速奔向中心, 彭朗随本能趴到冰面上。他心惊肉跳, 僵硬好一会儿,终于开始匍匐前行,避开所有的危险地带。冰天雪地冻透双手,彭朗拖着软腿站起来,一刻不停地跑向冰洞,险些滑倒三次。彭郁在水中扑腾, 下半张脸反复浸入冰水,他的小脸皱成一团,呛咽声淹没在水花中。彭朗奋力跃上地面,积雪飞溅,他俯到岸边,咬着牙去够彭郁的手。冷风在耳边呼啸,空中暴雪纷扬,天地间惨白一片,彭朗的睫毛上堆叠雪花,寒冷彻骨,他抓住彭郁的左手,哆嗦着叫他不要害怕。水库壁光滑难以攀登,彭郁双腿挣扎,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他骨头冻僵了,身体垂直地往下坠,彭朗半个身子探在水面上,他紧紧抠住岸边,一瞬不止地大声呼救,四周荒无人烟,他嗓子喊哑了,终于意识到自己救不了彭郁。

  急诊部人来人往,彭朗越过电梯间,直接推开楼梯间的大门。他一步迈两级台阶,快速登上层层楼梯,季长善的病房在五楼,他迈进长廊,天花板上嵌几方暗淡的白灯,微光抖在发间,他的脸庞左转右转,一间间病房落在他身后。

  郊外水库边有几家农场,场主出门扫雪,远远听见谁在呼救。他抛下大尾巴笤帚,循着声音直奔水库,彭郁的整张脸已经没入水下,彭朗马上就要被彭郁拖进水里。场主猛然握住彭朗的脚踝,使劲儿向后拽了一把。彭郁再度露出水面时,已经不省人事。店主开货车把两个孩子送往医院,彭朗坐在后座上,货车颠簸,他晃来晃去,用店主的小灵通给爸爸打电话。

  他们赶到医院,那时的急诊部更加晦暗,走廊却是一样的深长。过去与现实强烈交织,彭朗仿若绕迷宫,怎么也找不到季长善的病房。他胸口上下起伏着,脚步找到咨询台,护士问他所为何事,彭朗张开嘴巴,但是失语三秒。他吞咽着口水,尽量保持冷静,明确输出病人信息和病房号。护士带他先左转再右转,走过不知多少间房,一扇灰门挡住前路。

  一样的灰门前,彭诉仁曾和医生沟通着彭郁的抢救结果,他们身后有一排蓝椅子,石渐青坐在那里,眼睛发直,脸上铺展干涸的泪痕。彭朗不敢靠近他的父母,只是一个人贴在墙边,一遍一遍地向神灵祈祷。那时他还相信天上住着神仙,假如他足够真诚,神就会听见他的声音。

  神也许听到了他的声音,但是没有回应。彭朗于是发现一切神灵都是骗局。他早就抛弃了神灵,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却重新在记忆里搜寻神的形象。他一路开快车,眼睛很少眨动,他抗拒现实的一切,只一味地向神祈求:“如果你真的存在,能不能帮帮我?”

  推开病房的大门,门口正对一扇窗户,玻璃窗蒙水雾,茫然一片,看不见外面刮着暴风雪。窗户的斜前方围着一圈蓝帘子,彭朗的脚步一再放慢,他近前去,掀开帘子时,手指轻微颤抖。季长善躺在里面,白色被单盖到胸口,她的脸色没有很苍白。彭朗莫名踟蹰,两三步的距离似是无法抵达。

  护士同彭朗说,季小姐是过敏性休克,幸好送来得及时,急救打了肾上腺素,现在生命体征平稳,还需要留院观察一晚上。

  彭朗静止几个瞬间,终于谢过护士。

  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动作小心翼翼,季长善的左手露在被子外面,半手红疹,手背上扎着吊瓶针。彭朗原本想摸一摸季长善的胳膊,手还没碰到她就缩回来。他从头到脚打量季长善,她深陷睡眠,呼吸声一丝一缕送进彭朗的耳朵。

  彭朗习惯性地摸西装口袋,里面已经没有香烟。戒烟的第十三天,最容易复吸,彭朗掐住自己的手指。他这次没有逃跑,哪怕是一秒钟,也没有想过逃跑。彭朗用拇指轻轻刮着季长善的手腕,宽肩不曾有一瞬间松弛。

  近午夜,季长善慢慢醒来,她眨了一下眼睛,时空仿佛静止,劫后余生的恐惧顿时攻占心房。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季长善还张着眼睛,她能听见器械滴滴答答作响,有谁说着血压七十四十,给一支肾上腺素,但是她出不了声。那一瞬间有一辈子那么长,季长善在灵魂深处望见所有已经遗忘的记忆。

  四岁那年的冬季,她在一个傍晚睡去,睡在奶奶家的炕床上,周遭有多温暖,就有多晦暗。有个人走进卧房,他和奶奶细细碎碎地交谈,奶奶操着本地方言大骂那人废物,随后冲着炕上喊:“赔钱的东西,还姓季!一天都养不下去了,赶快抱走!”

  那个人抱起季长善,他的胳膊垫在季长善的脖颈后,她迷迷糊糊,再度醒来时,已经置身别处。季长善认识自己的父母,只是没去过他们的家。她爸爸姜大勇将季长善带到另一间卧室,季晓芸倚在床头板前,头上包一条头巾,怀里抱一个很小的人。

  奶奶说,天底下没有比你妈还坏的女人,你妈又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再也不要你。

  季长善平视那个抢走一切的小孩儿,随后抬眼盯向自己的妈妈。季晓芸眼底深刻两道乌青,这是经常起夜喂奶的佐证。姜大勇低垂脑袋,唯唯诺诺地重复他母亲不再养孩子。季晓芸看了一眼季长善,孩子瘦小,眼睛很大,季晓芸能从中望见某种苦大仇深,她不寒而栗。

  季晓芸坐月子,同时还要管家具厂的账务,姜大勇日日养花弄草,醉生梦死,季晓芸无法兼顾两个孩子,于是拿了一把剪刀比在脖颈上。她问姜大勇,是不是要她累死了,他们母子俩才高兴。季长善目睹季晓芸由怒转哀,之后在另一个傍晚,她睡在次卧,姜大勇又将她抱了起来。

  那段时间,她频频往返于父母家和奶奶家,每次离开都在睡梦中,仿佛她一睡觉,就会被抛弃。季长善听着医生们冷静地沟通,器械还在嘀嗒作响,她慢慢合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彭朗的面孔。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家,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季长善没有力气流眼泪,她只是可惜不能亲手给彭朗戴上新戒指。蓝宝石真的挺贵的,那么小一颗也很贵,她甚至都没跟彭朗说过一句我爱你。但他应该都明白吧。明白的话,他又该怎么办?这个人胆子那么小,她却不能陪他一百年。季长善的眼前落着梅花,扑簌簌地落。张枣有句著名的诗:“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现在她不觉得那客户有毛病了,原来真的会落梅花。

  病房中光线柔和,灯影飘在季长善眼中。她扇动睫毛,一下两下,偏头望去,彭朗坐在床边,很小心地看她。他看着看着,啪嗒掉下一滴泪,季长善认为自己活过来是件好事儿,没必要流泪,但是眼泪擅作主张跑了出来,咚的一声砸进耳朵。

  彭朗趴到床沿,脸埋在臂弯里,宽肩小幅度颤动。季长善想摸摸彭朗的后脑勺,刚抬高一点左手就察觉输液管的限制。她的目光斜向白床单,彭朗的大手搁在那里,捏着输液管底端,大概是怕药液太凉,打进血管里,冻得她不舒服。

  季长善叹息一声,眼眶不可避免地红透。

  彭朗皱着眉头坐直身体,他拿左手抹一把脸颊,掌心顷刻间湿漉漉。

  他装作无事发生,问季长善想不想吃东西。话一出口,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尾音吞在嗓子里,什么话也不能再说。季长善翻身面对彭朗,不打针的那只手捏一捏他的耳垂,“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彭朗攥住她的手,眼镜上全是水痕,季长善都看不清他的眼睛。

  她继续揉捏彭朗的耳垂,叫他不要哭了,她有好东西给他。彭朗根本听不见季长善说了什么,他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因为太高兴,甚至口不择言道:“你喜欢吃的都太辣了,又从来不嚼,喝的东西还很烫,你肯定会死在我前面。”他一边说,一边摘掉眼镜,捂着眉眼哭,那么大一个人就像受委屈的小孩子。

  季长善眨了下眼睛,眼泪骨碌碌往外滚。她掐一掐彭朗的耳垂,随即放低掌心,轻抚他的侧脸。那些胡子茬又冒了出来,硬刺刺的,季长善也想长命百岁,每天早上都给彭朗刮胡子。她这个人有些迷信,很怕一语成谶,于是同彭朗说:“赶快拍木头,呸三声。”

  彭朗按她说的做,转回头时又反悔:“还是你先走吧,不过得活到两百岁再走。”

  他嗓音发颤,季长善虽然在笑,但是差点儿跟着彭朗落泪。

  好好一个跨年夜,两个人抱头痛哭实在不吉利。季长善首先平复好情绪,伸手拍一拍彭朗的胳膊,让他自己拽张纸巾擦眼泪。他用掉一小半纸抽,一个一个纸球接连掉进垃圾桶,彭朗终于能平静下来。

  他吸着鼻子,抚摸季长善额角的发,“你怎么会突然过敏?”

  季长善平躺在床上,仔细回忆起事发过程。

  今天傍晚,陈月疏点了满桌海产品,季长善并不爱吃海鲜,拣着几样辣素菜吃了几口。桌上有一份辣丸子,服务生说这是用土豆泥和红薯泥搅在一起,裹了淀粉与辣椒炸的。这菜很合季长善的胃口,她吃了六七个小丸子,也没再多吃。饭后,她打车去珠宝店拿东西,才进到店里,手心就开始发痒,没过一会儿左右胳膊红起荨麻疹,喉头肿起来,呼吸变得困难。店主帮她叫了救护车,季长善被送进急诊部时,几乎丧失了意识。

  照理说,她只对山药过敏,哪怕生理期免疫力下降,今晚也不该险些丧命。医院安排她明天到皮肤科做过敏源检测,如果检测结果和她的认知别无二致,她就必须去今晚的餐厅调查一下菜品的食材构成。

  季长善跟彭朗讲述事情的经过,省略珠宝店,轻描淡写地带过病症。

  过敏发病快,好得也快,季长善现在并无不适,连皮肤上的红疹都基本消褪。彭朗挽起她的衣袖,细看剩余的痕迹,季长善怕他难过,转移话题道:“你帮我把包拿过来吧。”

  应她的要求,彭朗去铁柜子里取包。包搁到季长善身边,她把右手探进大包里,摸了半天,找出一只天鹅绒的小盒子。这种小盒子里面装着什么,彭朗一看便知。他又要哭出来,季长善无言以对,问他能不能坚强一点儿。

  彭朗压抑着情感,看季长善咔哒一下打开小盒子。盒子里装一枚白金戒指,指环中央嵌一小方蓝宝石。彭朗剥离原本的戒指踹进兜里,季长善翻身侧躺,拉过彭朗的左手,将戒指套上他的无名指。

  尺寸正合适。

  季长善欣赏着蓝宝石的光泽,握住彭朗的大手说:“以后都不准摘,这个可太贵了。”

  彭朗摩挲季长善的手指,久久不能言语。季长善望着他,嘴唇蠕动两下,似乎欲言又止。彭朗抬起她的手背,送到嘴边亲了亲,“你想说什么?”

  他的气息扑在皮肤上,十分温热。季长善迟疑片刻,叫他把耳朵凑过来。彭朗俯到她脸边,季长善微转眼珠,贴在他耳边,很轻地问:“你知道我爱你么?”说完就撤到一边,绝不和彭朗对视。

  他不置可否,只是又红起眼圈。

  窗外风雪皆寂,墙上的钟表指向十一点五十九分。医院里没有谁做新年倒数,秒针继续向前走着,分针与时针如期汇合,新年新气象。

  元旦上午,在彭朗的陪同下,季长善做了过敏源检测。结果显示,她依旧只对山药过敏。季长善与彭朗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清楚问题的严重性。

  季长善的身体并无大碍,已经可以到处走动,彭朗开车带她去了那家海鲜餐厅,老板接待他们,指着一道一道菜品讲明食材。

  说到三薯辣丸时,老板为自家的创意菜颇为得意:“我们糅合了地瓜泥、山药泥和土豆泥,红薯薯蓣马铃薯,这就是三薯。”

  季长善挑起左眉,“服务生说只有土豆和地瓜。”

  老板比季长善还惊讶。

  他把所有服务生都叫出来,请季长善指认是谁没记住菜谱。

  季长善与一个小伙子四目相对,对方眼神躲闪,季长善环抱双臂,直接问他:“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别说山药?”

  那小伙子开始并不承认,彭朗学会季长善不说废话的那一套,摸出手机就要报警。小伙子慌了神,支支吾吾地阻止彭朗。季长善兜里一直开着录音笔,小伙子断断续续地交代事实:昨天傍晚,陈月疏给了他一笔钱,叫他上菜时绝口不提“山药”二字。

  季长善对此并不意外,却不能理解陈月疏为什么千方百计折磨她。

  彭朗与她回到车中,外面飘雪,起初是零散的几片,后来密得看不清前路。彭朗把暖气开得很大,风声呼呼吹拂,他没有打火发车,大手搁在方向盘上不住颤抖。季长善倚着副驾驶靠背,余光瞥见彭朗掏出手机。他给惯用的律师拨去电话,有条不紊地阐述情况,与律师商讨解决方案。季长善的手机在兜里震动两下,她摸出来一看,是杜凯给她发的微信。

  杜凯先同她说陈月疏被解雇的消息,紧接着发来一句:“他从公司天台上跳下去了。”

  季长善怔愣一会儿,彭朗挂断电话,和她说起律师的建议。他说了五句话,发现季长善并没有在听。彭朗合上嘴巴,季长善扭头和他对视,七八秒过去,彼此都没有说话。彭朗伸手捋一捋季长善颈边的碎发,她攥紧彭朗的手指,忽而说:“他好像死了。”

  陈月疏死亡的新闻登上各大社交媒体的头条,众说纷纭,多数人认定陈月疏自杀应当归咎于资本家的无情无义。

  季长善不为陈月疏悲伤,却也不曾兴高采烈。

  日子像雪花一样堆叠,遗忘便是积雪消融,明天仿若新雪再落。季长善和彭朗去看了新楼盘,两室一厅,两间卧室朝南向阳,客厅宽敞方正,带一块半封闭式的阳台。

  彭朗站到阳台上,目光远眺。雪花纷纷扬扬地落着,偶尔飘进阳台,地面上其实已经积了一层厚雪。季长善踩着新雪,脚底窸窸窣窣,她转头望向彭朗,他肩头停雪,黑大衣长到膝盖,假如这件外套由季长善来穿,一定会拖到地上。

  她敛回视线,眼波转远,鹅毛大雪打着旋儿,南来北往,并非一场空忙。

  彭朗牵起季长善的小手,弯腰靠到她耳边,“就这儿了?”

  季长善扭脸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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