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白目光冰冷如刀，心底杀意升腾。
李喆按住他的手臂，缓缓摇头。
大殿内的气氛降到冰点，沉寂了半晌，钟离白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向外面走去，李喆随即跟上。
“哼，就知道你不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
身后传来两只鹿妖凌乱的脚步声。
一路沉默无话。
出了东瑶圣境后，两只鹿妖在身后封闭迷阵，云雾合拢。
钟离白回头望了一眼云雾深处影影绰绰的群山，眼底深处的怒意缓缓消散。
“呼……刚才若不是李前辈拦着，今天就算拼着要动用师尊赐予的剑意，我也要斩了那三个狗东西，出了这口恶气！”
钟离白一想到那两只鹿妖的所作所为，心底刚散去的怒火就又有了复燃的迹象。
叫一个管杂物的老匹夫来和他商量购买癸水重幽神光的事？
这不是把他当猴耍吗？
李喆叹了口气，道：“我早就说过，想从东瑶圣境获得癸水重幽神光，难如登天。你就算杀了他们三个又能如何？仙人弟子的身份在这里不一定有那么好用，即便你杀了他们之后还能平安无事离开东瑶圣境，也肯定和癸水重幽神光无缘了，不值得。”
钟离白苦笑着道：“道理我也懂，只是……实在是太气人了。”
李喆拍拍他的肩膀，“这就是人族在东胜神州的待遇，以后你就会习惯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钟离白陷入思索，沉默片刻，目光坚定道：“不拿到癸水重幽神光，我是不会离开东胜神州的。既然在东瑶圣境里接触不到够分量的人，那就在外面守株待兔，我就不信找不到机会！”
李喆微笑道：“志气可嘉。走吧，这附近正好有一座人族建立的城池，经常会有东瑶圣境的妖族去那里寻欢作乐，我们去那里打听打听消息，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好。”
两人催动剑光，不多时，来到一座大城外落下。
钟离白抬头望着城门上“古河城”三个大字，忽然问道：“东瑶圣境附近，为何会有人族建立城池？”
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一般大型宗门势力的周围很少有城池出现，万一有人心怀不轨，躲在城中偷偷搞些小动作，身在宗门中的人很难及时发现，更不方便追查。
况且这座古河城还是人族建立的，钟离白更想不明白东瑶圣境怎会容许这座城池的存在。
李喆淡淡地道：“既然建立在东瑶圣境附近，目的自然是为东瑶圣境提供便利。”
“什么便利？”钟离白随口问道。
李喆沉默数息，道：“等下进城之后，你自会明白。”
两人步入城门，街上仍是妖族多、人族少，两旁店铺林立，吆喝声此起彼伏，甚是喧哗。
沿着大街走了一会儿，头顶忽然传来一声窗户撞开的闷响，紧接着，一个女子尖厉的哭喊声传下来。
钟离白抬头看去，瞳孔一缩。
只见长街一侧二楼的某个房间内，窗户大开，一名衣衫凌乱、香肩半露的女子正双手死死扒住窗沿，哭喊着要往外跳。在她身后，一个身形臃肿、顶着一颗丑陋猪脑袋的妖怪，正用肥腻的大手搂着她往屋里拖，一边拖拽一边发出猥琐的哼笑声。
钟离白咬紧牙关，正要唤出月勾剑，李喆忽然拦在他面前。
“前辈！让开！！”钟离白红着双眼喝道。
李喆面无表情，低声道：“城中禁止人族修士动用飞剑法术，你看那边几人，他们是这座城的巡守，只要你一动，他们就会群拥而上将你赶出城去。你救不了她的。”
钟离白顺着他的视线向身后一瞥，果然看到有四名黑红色劲装打扮的修士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br>
啪！
头顶的窗户重新合上，那名女子终究还是比不过猪妖的力气，被拖了回去。房间似乎设有某种隔音法术，窗户一关上，女子的哭喊声也消失了。
钟离白怔在原地，只觉得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他忽然明白了李喆先前那句话的含义——这座城能为东瑶圣境提供什么便利？
除了为圣境中的妖怪提供一个发泄的场所，还能有什么便利！
可这座城池分明是人族建立的……
钟离白再次抬头向二楼那扇窗户望去，瞳孔猛地一缩——
一蓬血色陡然从里面泼溅在窗子上，染红了窗纸，血色也浸润出来。
钟离白攥紧拳头，心底升腾的怒火几乎要从每个毛孔中冲出来，他嘶声道：“一座人族建立的城池，却要通过作践人族的生命，来取悦一群妖怪？他们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李喆平静地道：“天谴？钟道友，你信吗？”
钟离白深深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难道就没有人管这种事了？东胜神州也总得有人族的宗门势力吧，他们在干什么？”
李喆嘴角翘了一下，像是在笑，可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你知道这座古河城真正的幕后主人是谁吗？”
钟离白已经懒得猜哑谜，“是谁？”
“七枢宫。”
李喆停顿了一下，又道：“这个名字你可能没听说过，你只要知道，七枢宫是东胜神州唯二能和妖族十大圣地媲美的，两个人族顶尖宗门中的一个就够了。”
钟离白闭上眼睛，心中已经感受不到愤怒了。
七枢宫……
东胜神州仅有的两大人族顶尖宗门之一，竟然在经营这样恶心、卑鄙、令人作呕的一座城池。
这片大陆的人族，还有什么希望？
他渐渐理解了李喆一路上表现出的冷漠态度，站在李喆的角度，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生活了几百年，大概早已对他目睹到的这一切见怪不怪。
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情，如果没有改变的力量，就只能去接受它。
李喆也曾立下过誓言，发誓有朝一日变强之后，要改变北俱芦洲人族的处境。可随着修为的逐渐提升，他渐渐才真正明白，要想改变这一切，无异于痴人说梦。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