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御史一案以鬼面人的死为终结。虽然不甘心,刘文海还是写了结案的折子,递了上去,折子里对陆呦呦的医术是大加夸赞,请求皇上封赏陆呦呦,把她留在望京府。皇上左右一想,真有医术如此高超之人,自然是应该留在皇城的,便赐了陆呦呦第一女神医的牌匾,还封了京城第一女仵作,供职望京府,官职相当于五品。对于赵景,皇上也没有太过追究,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不过他知情不报也是要罚的,皇上便罚他在望京府衙思过三年,期间不可出望京。
圣旨下来之后,陆呦呦有点懵,第一女神医?第一女仵作?那她如果不做这仵作,回了花谷,算不算抗旨?对于赵景的处置,陆呦呦也有点意外,当今皇上倒是少有的仁慈。
楚烬倒是挺高兴,能把陆呦呦留在望京,觉得父皇真是英明!为此他还特意进宫陪老皇上下了一天的棋。皇上居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平时不爱进宫的楚烬,居然主动来陪自己下棋,还笑的那么开心,还让了自己两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呦呦和刘文海谈了一个下午,勉强同意留在望京,不过她想开个药铺,毕竟治病救人才是她的本职。刘文海一口答应下来,他早就想在望京府衙临街的铺面开个善堂了,由府衙的银库出钱,给治不起病的穷人免费看病开药,善堂的后面还可以开一块地,给陆呦呦种药。
两人商谈了一下具体的事宜,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陆呦呦笑眯眯的。楚烬一直在外面等她,难得看她笑的那么开心,“小鹿儿,什么事这么开心?”
“刘大人让我在望京府衙边上开善堂呢,这样就可以帮助很多病人,在善堂后面还会给我开一块地,让我种药。”陆呦呦脸上一个灿烂的笑容。
楚烬看的有些失神,这样的笑容真的很少在陆呦呦脸上看见,她这样笑真的很好看,像一个小女孩,让他也忍不住笑起来。
屋顶上,影卫们看着院子里的王爷,面面相觑,他们王爷还会这样笑?
“小鹿儿,随我到王府住吧。”
“嗯…我想住在府衙里。”陆呦呦摇摇头,坦然的看着楚烬:“我想做悬壶济世的医女,而不是五王爷的新宠。”
“……”楚烬明白了,也不强迫她,坏笑道:“也好,反正我的王府还在整修,我也在这府衙里住着吧。”
“谢谢你。”陆呦呦抬头给了楚烬一个温柔的笑容。
“……”楚烬愣了一下,觉得这个笑容真如一阵春风吹进了心里,整个人都暖暖的。
“走吧,一起去吃饭吧,我去叫小汤圆。”陆呦呦转身要走。
楚烬拉住她,把她拽到怀里,他能感觉到她对他的防备越来越少,对他越来越温柔,对他有越来越多的表情,他抱着她,她也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
过了一会儿,陆呦呦在他怀里动了动,小声说:“你够了没?我饿了…”
“不够…多久也不够,不过我们可以先去吃饭。”楚烬笑眯眯的拉着陆呦呦带着小汤圆出去吃饭。
书房里,刘文海看着俩人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楚烬可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皇上会让他娶一个女医?
之后的几天,陆呦呦忙着筹备善堂,楚烬就跟着帮忙,偶尔轻薄下陆呦呦,被陆呦呦拿着针追着扎。如果可以,楚烬真希望日子就这么过下去。
善堂终于开起来了,开业那天,皇上还亲手写了匾额送过来,陆呦呦也开始坐诊,大家都知道这是把赵家小公子救活的第一女神医,纷纷来看病,有些是疑难杂症,有些是久病不愈,善堂里排了长长的队,看病这种事,楚烬还没有小汤圆能帮忙,药材他也不认识,只能在一边给陆呦呦研墨。
来送匾的侍卫和太监都惊了,这是五王爷?是那个不苟言笑的修罗元帅?他在干嘛?笑眯眯的研墨?还调戏女神医?被女神医一针扎的不动了,还笑呢?
回宫,太监就把在善堂的所见一五一十的禀告给了皇上。
“果真如此?烬儿当真和那位陆医女如此亲密?”
“回禀圣上,确实如此。”太监想了想,接着说:“侍卫们和病人们都看见了,王爷毫不避讳。”
“放肆!”皇上拍案而起,前阵子岳丞相还说他女儿颇为中意烬儿,他也有意赐婚,只是还想和楚烬商量一下,没想到,他的皇儿竟喜欢上了一个平民百姓!
皇上挥退了太监,坐在龙椅上想了想,“摆驾乾元宫。”
清晨,楚烬在院子里和影卫们过招,松松筋骨。收了剑,问惊蛰:“陆姑娘起了么?”
“起了,天没亮我就看陆姑娘出去了。”
“那么早,谁跟着呢?”楚烬擦擦汗,估摸着陆呦呦是又去采药了。
“王爷放心,清明跟着呢。”
“嗯。我去善堂看看。”楚烬说完就走。
善堂里是一个老大夫在坐诊。楚烬四处看看没见着陆呦呦,难道还没回来?他过去问药铺伙计,“陆姑娘可来了?”
“回王爷,陆姑娘早上来了,不过刚把药放下就又走了。”
“哦?她去哪了?”
“宫里宣旨,说是哪个娘娘病了,请陆姑娘去看看。”
楚烬听完,暗道不好,进宫了…怕是自己喜欢她的事情让父皇知道了!伙计看他愣着,就默默退下去忙了。
楚烬冷静了一下,回了府衙,呆呆的坐在院子里。他早就知道,父皇和母后是不会允许自己对一个平民女子动情的,陆呦呦这一去是凶险万分。但是他现在不能进宫,他越是表现的在乎,陆呦呦就越危险。都怪他!若不是他太过忘形,也不会这么快就让父皇知晓。楚烬从来没有这么懊恼过,如果他能克制一些,离陆呦呦远一些……
“咳,王爷。”刘文海刚从善堂回来,也知道陆呦呦被宣进宫了,老远就看见五王爷坐着发呆,心里了然。
“……”楚烬抬眼看他,“坐。”
“谢王爷。”刘文海坐在楚烬对面,给他倒了杯茶,捋了捋胡子,“王爷可是为了陆姑娘在伤神?”
楚烬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呵呵,自古皇室的婚姻都是政治联姻,王爷虽然不用继承大统,但是身为皇子,将来的王妃也必定是高官之女,既门当户对,又能拉拢大臣,稳定人心”刘文海喝了口茶,接着说:“而陆姑娘呢?她不过一介布衣,就算医术超群,有起死回生之能又如何?”
楚烬越听心越沉,这也是当初他想放弃陆呦呦的原因。
刘文海看楚烬不说话,接着说道:“若王爷坚持,想来陛下也不会为了她,伤了王爷,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让陆姑娘入王府做个宠姬罢了,侧妃怕都做不成。”
楚烬握了握拳,宠姬?莫说陆呦呦不会答应,他也不会如此委屈了她!
“老夫观陆姑娘行事,与普通女子大是不同,怕是不会入王府与他人共侍一夫。”
“刘老头你说够了没!”楚烬瞪着刘文海,这老匹夫是来落井下石,伤口撒盐的?说的每句话都扎在自己的心上,他本是担心陆呦呦,现在再听刘文海这番话,心里竟涌起一股绝望,无论陆呦呦这次平安与否,自己与她是注定无果了。
“王爷莫急。”刘文海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老夫甚是欣赏陆姑娘,也不忍她受到伤害,为今只有一计,可保她平安。”
“什么计?”
“不过此计一出,王爷与陆姑娘必是今生不得相见了,王爷可愿意?”
……今生不得相见……楚烬心里明白了刘文海说的办法,是要用他的不相见换陆呦呦的一世平安……
楚烬沉默了一会,是放开她,还是看着她死,他毫无疑问的会选择放开她,只要她平安就好。
“你说吧。”
“王爷不必进宫,三天后,老夫会去宫里要人,力保陆姑娘,毕竟这善堂离不开她。”刘文海看楚烬失神的样子,叹了口气,继续说:“到时皇上必会宣王爷进宫,王爷只要表现的对陆姑娘毫不在意,让皇上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以后也不会再与她往来,那陆姑娘可保住性命出宫。之后……老夫会请城里的大夫轮流到善堂看诊,陆姑娘……就可以回花谷去了。”
刘文海说完,看着楚烬。
楚烬仿佛没听到,只是默默的看着桌子上的茶盏,眼神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楚烬点了点头,声音冰冷,“就这么办吧,本王回府了。”
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刚刚活过来,就死了……
五王爷府门口停着一顶精致的轿子,是岳翎儿。楚烬看了一眼,眼神冰冷,心里算计了一下,此刻,他不再是陆呦呦眼里温柔的楚烬,他是五王爷,是那个冷酷无情的修罗。
刚踏进王府,就看岳翎儿从前厅迎了出来,小鸟儿般飞到他面前,施了礼,羞涩的抬头看他,“王爷。”
“嗯,你怎么来了?”楚烬在她抬头的那一刻,摆出了一个笑容。
“嗯。我…”岳翎儿看这个笑容,心里怦怦直跳,一时竟说不出话。
她自那日哭着回了府,就一直闷在房里,岳丞相看自己女儿如此,自是心疼不已,一咬牙,就去宫里为女儿请婚。
岳翎儿知道后,雀跃不已,若是能得赐婚,她就能做他的王妃了,父亲让她与楚烬多往来,毕竟五王爷不比别的皇子,他的婚事,皇上也不能完全做主,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思,若是自己能讨他的欢心,那这王妃就是囊中之物了。
她来了好几次,楚烬都不在,下人也不说他去了哪,几时回来,所以每次她都早上来,等到下午才走,今日居然让她等到了,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她害羞的不敢看他,只敢低着头,偷偷用眼角瞧他。
楚烬看着她,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冰冰的,“岳小姐可是有什么事?”
“我…今日是花会,王爷可有兴致陪翎儿去逛逛?”岳翎儿脸红着说,她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想约楚烬出去游玩。
“好。”楚烬脸上的笑让影卫们不寒而栗。那个没什么感情的王爷又回来了……
陆呦呦被召入宫,被暂时安排在太医院,小汤圆自然也跟着来了。
“娘亲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啊?”小汤圆仰着脸问
“是这里有娘娘病了,娘亲来看看。”陆呦呦心里有数,这次入宫怕是没那么简单,宫里有御医呢,怎么轮得到她来看诊。
“娘娘?是娘亲的娘亲么?”
“当然不是了。”陆呦呦被逗笑了,“小汤圆,娘亲告诉你,这宫里不比外面,切不可乱说话,知道么?”
“嗯!”小汤圆点点头。
两人刚收拾了一下,就有太监来请,“请陆姑娘随老夫去各宫娘娘那里巡诊吧。”
“好,有劳公公了。”陆呦呦背着药箱,牵着小汤圆随他出去。
这公公可不是一般人,皇帝还只是个皇子的时候,他就随侍在身边,如今已有四十多年了,宫里都知道,孙公公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这次皇上派他来,一是为了看看这陆呦呦的医术是不是真有刘文海说的那般,二是为了看看这姑娘的人品。楚烬的脾气,皇上知道,若这个皇儿坚持,把她放在王府也无不可,但前提是她要是个安分的。
陆呦呦第一个看的是惠贵人,这贵人是刚封的,现在正得盛宠。宫里都知道这陆医女有起死回生之能,没了气息的都能救回来,自然是都想让她看看。这惠贵人仗着得宠,排了第一个,皇后都要靠后些。
陆呦呦给惠贵人把了把脉,凝眉看了看这盛气凌人的美人,沉吟了一会,拿了纸笔,轻轻的说:“贵人体质羸弱,这宫里熏香太重,怕是会影响身体。”
惠贵人一愣,脸上见红,为了留住皇上,她寝殿里的香掺了些助性的香料,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非要治她个欺君的罪名。这陆医女看破却没说破,还开了方子给她,“娘娘年轻貌美,要好好保重身子,来日方长。”
孙公公听在耳里,心里暗暗点头,这姑娘冰雪聪明,心肠仁厚,他瞥了一眼惠贵人,惠贵人忙点头答应,“来人,快去把香灭了。”
陆呦呦起身告辞。惠贵人把药方递给侍女,“去抓药。”
她心里知道,这香闻久了会影响生育,但是她刚刚得宠,只能用此种办法留住圣恩。不过陆呦呦说的对,来日方长,在这宫里没有谁能一直得宠,只有诞下皇儿才算有了依靠。
接下来的一天,陆呦呦辗转在各个宫里,这些娘娘们都没什么大病,最多也不过是不得宠,郁结于心罢了。更多的是想让她开些吃了就能怀孕的药方,陆呦呦失笑,女子生育乃是自然而然之事,强行受孕,生下的孩子很容易是病子。她自然是不能开这样的药方,只能一边开解这些娘娘,一边开些养颜的方子。这一天竟比在善堂坐诊还要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