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初在将军府住下，老实说她不知尊主让自己来此的目的，但她是他的属下，能做的也只有服从，更何况若不是他自己也活不到现在。
月朗星稀。
有人翻窗而入，他身形奇快，几乎如一股雾帮悄无声息。见侧卧床榻的季凉初没有反应，他蹑手蹑脚至桌前打开了茶壶，正欲往里倒白色粉末，突然感觉到冰凉的匕首爬上了他的脖颈命门。
初夏，天气已染了闷热。
匕首触及他的命门时，他没感觉凉爽却感觉到彻骨严寒。
季凉初看清来人眯了眯眼松开手：“魈。”
“你的轻功真是厉害。”
“谬赞。”季凉初没空和他打马虎眼，凉飕飕的问，“你不守着尊主，来我这里给我下药？”
魈自知实力上自己比她不过立刻举手：“尊主让我做的。”
“里面是什么？”
“凤凰给你的药还带着余毒，尊主说他今后用的到你，故而遣我来。”
季凉初心神微动，凤凰的药的确好用，按理来说她也该不会麻痹这么久，但都过去好几天了，她胳膊还有些无力，但她自诩隐藏的挺好，原来竟也被看出来了。
她接过药，淡淡的：“知道了。”
魈也没想从她口中听到一声谢，讥讽的揉了揉被匕首惊到的脖颈，身形化作一团雾融入月色。
季凉初把白色粉末倒进茶壶，晃了晃一饮而尽。
有些苦。
王城开始入夏，殷红潋滟褪了色，就换柳絮迎风纷纷扬扬，如雪花般，不过须臾外面就落了一地的白。
沈暝安排在季凉初的婢女成歌劝她：“姑娘要不要出去走走？”
季凉初说不必。
这王城都是被律法仁义编织而成的巨大的囚笼，将军府也属王土，出去能去哪儿找净土？更何况她还和柳絮这东西有仇，出门回来一趟回来皮肤就会瘙痒难耐。
成歌开始教她出席琉璃宴的礼仪，说来奇怪，将军府的下人都知道季凉初的存在却无一人敬她，可成美却把她当成了知己，三天两头的要和她把酒言欢，畅谈人生哲学诗词歌赋。
季凉初对那些不感兴趣。
不过这般看着——
成歌是被嗜赌的父亲卖到将军府的，先前还被人玷污了清白，幸得沈暝救下，她这般阴鸷的人生，却依旧能笑颜如花明媚恣意的宣告这世道的美好。
再看看自己——
全身写满了丧，身上自带恶人光环。
云泥之别。
大抵是这般缘由，季凉初非常不待见成歌。
魈借月色悄无声息出现：“明日老夫人回府，尊主需要尚书大人随身佩戴的玉珏。”
季凉初应下，趁着月色闯进了尚书府，竟不小心……踩了一坨狗屎。
第二日，季凉初带回了玉珏和一脚狗屎。
沈暝皱眉翻遍了房间还没找到罪恶源头：“什么味道？”
“屎。”
“什么屎？”
季凉初不动声色：“狗屎。”
“哪里来的狗屎？”
“我踩到了狗屎。”
……
魈看到自家尊主的脸色从震惊到习以为常的嫌弃，施施然取了折扇掩鼻：“去换一双鞋子，稍后老妇人回府，你随我去迎。”
“是。”
季凉初回屋，就看到成歌正抱着只白色喵咪哄着，看到她眼睛都亮了：“姑娘，我刚才在你屋中捡到了这只小猫！”
季凉初揉了揉眉心：“我捡的。”
成歌眼更亮了：“姑娘也喜欢小猫？”
季凉初并不喜欢动物，相反还特别讨厌，但她不喜欢亏欠。昨天这只猫帮了她，至于这只猫怎么帮的她……
说出来有些丢人。
季凉初对柳絮过敏，忘记遮面，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尚书大人察觉异常出门查看，这只小猫刚好跳上了墙，还蹭掉了一块瓦。
尚书大人松了口气：“一只小猫而已。”
但这的确给季凉初省了不少的事，于是她回来时顺手把它抱回来了。
“给我找一身简单衣服，我去前厅迎接老夫人。”
“是。”
将军府的老夫人也是值得说道的人物，她是沈暝的奶娘，但因沈暝从小父母双亡之故，沈暝一直对她恭恭敬敬，后自己做了将军，也给足了她将军府夫人的身份。
季凉初站在沈暝身后，同众人一般跪在地上侯老夫人下马车。
天光乍破。
马车不急不缓停在府前，老夫人终被人搀扶下来。
沈暝立刻迎上前去：“母亲。”
“暝儿年岁不小，是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
沈暝轻笑：“未功成名就，何谈成家立业？”
老夫人挑眉，神色落在他身后的季凉初身上，似是不悦的皱起眉：“她是谁？”
季凉初不知战火怎会蔓延到自己身上，还没等她解释，沈暝已挡在了她面前：“我一个属下。”
老夫人眸色寒意稍褪，但讥诮神色更甚，她掩鼻冷哼：“臭烘烘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将军府苛刻了她的换洗衣服。”
季凉初无辜的闻了闻自己腋下。
她分明换了鞋子也用了香料，怎么会还臭烘烘的？
一行人进府，沈暝在前厅摆了盛宴为老夫人接风洗尘时，季凉初方知老夫人为何这般不喜自己。
“她叫邛褚。”成歌介绍着，“是将军的师妹。”
季凉初看到那着了白色襦裙的女人，她肤色白皙无暇不似练武之人的粗糙，身形瘦弱，弱风拂柳，眉眼写满了柔情春意。
她诧异道：“这女人……会武功？”
“不会，不过听说她学的是权谋之争。”
难怪。
这天下一分为二，一武，二文，二者相争，谁赢谁输不到最后总是难见分晓。
世间分几道？
是非，正邪，善恶，文武。
成歌愤愤不平道：“姑娘分明是将军的属下，将军怎能这般对待姑娘，盛宴居然没有姑娘的一个位置。”
到底是年轻，小姑娘家觉得这就不公。
“没我正好。”她还懒得去应付这些人，阿谀奉承。
晃了晃脖颈，季凉初刚准备回去自己小窝，突然被人叫住了，“季姑娘。”
邛褚笑颜如花的扬起杯：“来一起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