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魂老人连看都没看他，目光认真的从菜单上扫过，要了十串羊肉串，十串牛肉串，又要了一份主食，接着便将菜单递给了我。
我晚饭已经吃过，这会还不怎么饿，就随便点了几串，然后将菜单还给服务员。
服务员接过菜单，看我们的表情十分不耐烦。
“就这些？”
“就这些。”我点头。
服务员的嘴顿时都要撇到眼角去，捏着菜单一脸不愿意的扭身就走。
一边走一边嘀咕：“两个穷鬼，点这点东西，也值得来一趟饭店，找个小卖店买两桶泡面对付对付还能多吃几顿。”
服务员的声音着实不算小，我听的是真真切切。
不禁低头看自己一眼。
拾魂老人显然也听到服务员那些侮辱的话了，不过他表现的要比我淡定的多了，脸上表情依旧笑呵呵的。
甚至他还安慰我：“服务员累了一天了，想早点下班被咱们耽搁了，心情不好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于是笑着摆摆手：“无妨，咱们说正经事吧，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人表情惊讶：“你不知道我的身份？那不能吧？毕竟你都跟我一路了。”
说的我好像是跟踪狂似的，我晒笑着摸摸鼻子。
“我只知道您是拾魂老人，却不知道您的名字。冒昧问一下，您贵姓？”
老人恍然：“名字啊，太长时间没人叫了，我都忘了，不过我在地府名册上排行第八，你叫我老八就行。”
拾魂老人一把年纪，叫老八实在不礼貌，我略一琢磨，开口叫他八爷。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平安，是天机门陈家的人。”
老人并无一丝意外的点点头。
“我来之前就听说龙川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刚一一路跟着我，我琢磨着就是你。”
正说话间，服务员拿着肉串回来了，没好气的往我们面前的盘子里一丢，扭头就走。
拾魂老人默不作声的将掉在外面的肉串捡起来咬了一口。
一边慢慢咀嚼一边叹息感慨。
“现在的人呐，真是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不知道如何待别人，也是自己的因果。”
这服务员确实有些过分，我也忍不住跟着轻叹一声。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一边说着，我一边给他倒了杯水。
八爷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继而皱着眉头吧嗒了两下嘴。
“不能喝酒可真是太可惜了，要知道这肉串就得配上冰镇啤酒那才有滋味。”
“那有何难，改天我再请您吃，咱们早点去，喝个尽兴。”
我这话说的是真心的。
一顿饭而已，我还不至于打空头支票。
然而拾魂老人听到我这样说只是抬头瞥了我一眼，并未接话。
他这神情反而搞得我心头一紧。
怎么？龙川浩劫将近，很快就会忙的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了吗？
我正欲开口询问。
八爷话锋一转。
“你怎么没走？”
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猛的一愣。
八爷见状又道：“我听说你们天机门的人最怕的就是沾染因果，龙川的事你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既然收到了风声，怎么还留在这？”
原来是问这个。
“答应了朋友明晚要帮他办点事，所以还没走。”
八爷撸串的动作猛的一顿。
“事嘛，什么时候都能办。”
他这么一说，我内心不安的感觉顿时愈发强烈。
忍不住试探性的问他：“是否龙川明日就要出事了？”
八爷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小伙子，虽然你不辞辛苦追着我这么远来请我吃饭，我也不能将公务上的事告诉你，出了事情，谁都担不起责任的。”
我这点小九九实在太容易被看破，他如此不客气的一语点破，叫我面上泛红，尴尬的晒笑一下。
“我就是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听说过没有？”
说话间，我二人目光对视，他目光沉凝，看得我猛的一愣，突然明白过来，此事非同小可，不是绝对不是我能掺合的起的。
我想留在龙川看看怎么回事的想法，突然就在这样的目光下动摇了几分。
八爷一边撸串一边留意着我的神色。
似乎看出我的迟疑，又继续开口：“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我还是省得的，既然我吃了你的东西，不妨再和你多说一句，吃完这顿饭，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抓紧带着要紧的人先出去避避风头。”
听着八爷的好心提醒，我心里却犯了难。
带着要紧的人离开龙川。
可对我来说，要紧的人不单单是此时陪在身边的墨白，方子衿，吕不同他们，还有那些曾经跟着我和二叔跑工程的工程队的人。
他们对我和二叔来说，不单单是工人那么简单，常年在一起干活，早已培养出感情，还有苏童，也算是朋友了。
这些人想要都带走，谈何容易。
我看着面前的烧烤半点胃口也无，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八爷一边慢慢的咀嚼着烧烤，一边打量着我。
半晌，他仿佛看透我心中所想般开口劝道：“年轻人，不要太贪心，要知道即便是神仙，也不敢插手天道轮回这种大事，鱼和熊掌向来不可兼得，能保全所有人固然是好，可若不能，便要有所取舍了。”
我心里乱的仿佛搅和了一团乱麻。
没等我整理出头绪，店里另外一桌已经吃饱喝足起身结账，他们一走，服务员看我们这桌的眼神就更是不善。
“磨磨唧唧的，这么点东西还准备吃到天亮去吗？”
服务员的排宣声毫不遮掩。
八爷拿起最后一串羊肉串迅速的一撸，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起身招呼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这会动作倒是快，一路小跑的跑到我们跟前。
“您一共消费一百二十三元，请问是现金还是网银？”
我直接扫码结了帐，然后跟在八爷身后往外走。
走出烧烤店，大街上连路灯都熄灭了，更显得阴森空旷。
“您今天晚上住在哪里？”
拾魂老人的日子过的好像都挺窘迫的，我担心他会露宿街头。
结果还真印证了我的猜想，八爷举手十分潇洒的指了指夜空：“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我哪里不能睡？”